他恨不得用手掰住自己的嘴来强迫它动起来,他是如此迫切想要别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了解他的精彩想法。可是,他的嘴巴偏偏像个铁疙瘩一样,硬是僵硬了!。.。
五十二回:会不会尊重?
“没关系,你别急,慢慢说。”白潇将手中的资料递给罗空山,微笑着道。
她在罗空山面前很放松,因为她知道这个人虽然绝顶聪明,可又与正常聪明人完全不一样。他的脑袋里缺了根筋,对一切与数字研究无关的东西完全没有逻辑。这很矛盾,数字研究本来是个极端讲究精密逻辑的活计,但可能是所有逻辑能力都被罗空山用到研究上了,以至他在生活上几乎可称弱智。
对着罗空山,白潇也很奇怪的,泛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虽然他们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但都是难于融入大社会的。而白潇比罗空山好,她至少还会隐藏,罗空山却如个无措无助的孩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有人的世界。
“我,我觉得,人工智能,他,他…那个,我以前做过遗传算法,做成了一个模糊运算,可是,他们说太乱了,要把实用程序做出来才行。我,做了很多年…这个,是个…哦,江淮告诉我说,做个游戏比较好。”罗空山结结巴巴地说着,额头上开始冒着细密的汗珠,他抓紧手上的一叠图纸,又献宝似的递到白潇面前,“你…看看,这些造型是狮子设计出来的,你看看,怎么样?哦,对了,狮子是我最棒的助手,是我,我的朋友,我的人工智能。”
“不错的。”白潇看他这么紧张,心中忽然一酸,这人太不自信了,他既然连可以进行自主设计的人工智能都编写出来了,又怎么会这么一副可怜的样子呢?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她尽量让笑容温柔,“很不错啊。”
说着有些无力的安慰的话,白潇心中对他满是惋惜。这个人明明有着可以惊世的才华,却偏偏长着一颗怯懦畏缩的心。她又一眼瞥到图纸上造型别扭的那些奇幻人物和背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她要帮他!她可以帮他!
而且,罗空山本就是一个专业知识极其丰富的学长,她若想在专业上有所成就,跟着他锻炼一段时间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是不错,”白潇头微侧,很认真地望着罗空山,接着说:“如果,我说,你想做游戏的话,让我也加入可以么?虽然我经验不足,但是也可以给你做做杂务。”
罗空山微张着嘴,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前似乎有无数电子精灵在舞蹈,那些动人的小家伙晃花了他的眼,让他满心杂乱,又无限欢喜。他赶紧点头,使劲点头,嘴巴却更僵硬了,傻傻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潇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罗空山一向不善与人交际,就是学校给他配助手,他也不要的。其实她在刚说过要给他做助手的时候,她就醒觉到自己的想法太一厢情愿了,只是既然已经冲动地说出了口,也大不了就是等着他拒绝。
“呵呵,那好,我给你留个手机号码好么?我今天还有点事,等明天,或者其他时候,你方便了给我个电话,好不好?”罗空山居然同意了,白潇意外惊喜。她忙将自己的手机号码报出来。当然,她不担心罗空山会记不住,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他若记不住的话,那也不用在计算机领域混了。
白潇搭上公交走开的时候,罗空山是满心不舍的。他一会觉得眼前一片亮丽颜色,一会又觉得清冷冷的。
几个小时过得很快,忽忽就到了晚上7点钟,白潇在外面转了一圈,再到学校北门的时候,发现刘艺和陈近鸿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两个人都有点烦躁地走来走去,白潇远远高叫一声:“老大,老五!”
两个大男生来回走动的身躯齐齐顿住,这个强调那么熟悉,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某个被怨念了很久的混小子的声音,可是回过神来,这又分明是个清亮的女声。
“你叫我们什么?”刘艺狐疑地望着走近的白潇。他与白潇的接触比陈近鸿更少,虽然并不讨厌她,但因为流言,对她也不像陈近鸿那样怀有好感。他心里,竟隐隐对白潇怀着三分戒备,总觉得她怪异得很。
“老大,五哥呀。”白潇忍住胸中奔涌的苦涩,装做随意地笑道:“白夜也是这么叫你们的吧,他说过,他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我当然也跟着叫了。”
“你什么意思?”陈近鸿一听到白潇这话,心中一根敏感的神经就紧绷起来,他又想到了左羽心,“他的兄弟就是你的兄弟?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话到后来,却有些质问的意味在里头了。
倒是刘艺呵呵笑了一声,拉住陈近鸿道:“见到这个混小子的话,不就知道了吗?我们走吧,别杵这儿犯傻了。”他望着白潇的目光狐疑里又藏着几分严厉,只是藏得很深,若不是白潇对他实在熟悉,是怎么也看不出来的。
对于这种状况,白潇真不知道是该在心里感到开心还是痛苦了。
白潇带着两人搭上了去昭湖公园的公交,一路上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也如披着各色彩衣的星光般争相闪亮了起来,夜很喧嚣,公交上嘈杂得人都听不清身边的声音,似乎各个被隔离了。
三个人,路上各怀心事,车子也就在不知不觉中到了目标站。
白潇喊住两个准备去售票口买门票的人,摇头道:“怎么走这里?我们不是有近路吗?”
“近路?”陈近鸿猛地转过头,神色间竟然显出了些戒备,“你怎么知道的?白夜居然真的什么都跟你说?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危机感,他的心里,已经把白夜和白潇之间看得无比亲密,可是,他们怎么可以这么亲密?他们这么亲密的话,左羽心怎么办?
每一想到左羽心哀伤的美丽眼睛,陈近鸿的心就闷闷地揪着疼。他也觉得自己对左羽心是心疼过头了,而这个时候,更让他难过的是,他甚至分不清自己那么急着要找白夜,究竟是关心兄弟多一点,还是为了左羽心不再难过更多一点。答案隐秘晦涩,而让他辗转难安。
似乎总有什么声音,在隐隐谴责他。
可怕的是,这个时候的他,是完全忘记在意杨小书了的。
刘艺也在怀疑,只是他远没有陈近鸿那么多复杂心思。
“我什么都知道。”白潇忽然极灿烂地一笑,这笑,在夜色下,竟显出几分妩媚了,看得旁边的两个大男生一呆。
白潇笑道:“我什么都知道,我跟他,是你们所不能想像的熟悉和亲密。那条小路,是有一次,你们在昭湖公园一个烧烤区喝醉了,寝室几个人胡乱走路,无意中发现的。我还知道,陈近鸿,你在那一次,出了一个史前大丑…”她眼睛眨了眨,带上几分坏笑,橘黄色的路灯下,这笑无比生动,仿佛在说,要不要我把你的大丑说出来呢?
“小夜怎么会这样?”刘艺的眉间几乎皱出一个川字,他有些愠怒了,带着些逼问,“他从来都不可能拿这些话乱说的!林玉虹都不可能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刘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他小气,主要还是陈近鸿的那次大丑实在不该再给除当时在场的人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尤其那个人还是个女人!
陈近鸿的脸上却有些青白之色了,他僵着脸,紧紧盯住白潇,不说话。
“我不觉得你们会歧视女性啊。”白潇反而将头微微上仰,眯着眼睛望向夜空,“如果我当时在场呢?事情都发生了,难道五哥你从此就不用好好过日子了?你们觉得我就算看到了,又会怎么样?是把我扁一顿,还是五哥把自己扁一顿?”
刘艺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神情,多么像白夜那个混帐小子,又是多么的怪异!
他很想说:“可是你当时是不在场的。”话到嘴边,却又给生生吞了回去。
“我跟白夜,已经不可分割了。”白潇将仰着的目光收回来,很认真很认真地望着刘艺和陈近鸿,“而你们,作为他的兄弟,会尊重他的选择,是不是?”。.。
五十三回:奔跑着告别
“白夜他什么意思!”陈近鸿的心里忽然像被硌进了一粒铁砂,要不是白潇是个女孩子,他就要抓住她的领子来质问了,“不可分割?那左羽心呢!左羽心怎么办?你不要告诉我,他根本就完全不记得她了!”
白潇心中一惊,差点就随着陈近鸿的质问后挪一步。
陈近鸿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白潇本来积蓄了满身的勇气瞬间流泻一地——原本就是决定此后陌路的,只是决心终究没能敌得过情感,尤其在知道他们是那样关心着自己的时候,更无法接受这一次次地见面却不相识。可是…陈近鸿他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白夜又该怎么对待左羽心?”白潇咬了咬下唇,紧盯着陈近鸿的眼里似乎潜伏着一头凶兽。为什么他总是说着白夜对左羽心该怎样怎样,而从不想想白夜的意愿呢?好兄弟的话,至少该是会先尊重对方的感情吧!
白潇只觉自己坚壳武装的心底开始有裂痕破开的“咔咔”声。即使再怎么告诉自己可以坚强,其实,她还是渴望着除了亲人之外,朋友的理解和支持的。毕竟生活在这鲜亮多彩的校园里,人人呼朋唤友,她却只能自己默默地守在一片常人难以理解的荒芜杂地上,小心抓紧自己的秘密,踽踽独行——如果有一个可以走出去一点,可以在这孤独路上找到倾听与理解者的机会,她会不想抓住吗?
人的心忽如其来地软弱了,她想沉下去,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既能沉下去,又可以让自己不受伤害的机会。
可是陈近鸿的话,就像一盆夹着雹子的冰水,兜头兜脑地从上到下浇满了白潇全身,让她好不容易挣扎着想要探出房门一点的心又凉凉地缩了回去。
“五哥啊,你这么激烈的质问着我,问我左羽心该如何,那如果你知道了白潇就是白夜的话,你又会怎么样?”白潇细细地呼吸着,觉得不过如此罢了,不是血肉之亲,又有谁能真的无论什么情况下都给予另一个人理解和支持呢?
“白夜他…”陈近鸿有满腹埋怨白夜的话,却又在瞬间堵住了。他是很想揪住了这小子,狠狠给他一老拳,可似乎,接受不了左羽心,也不能全怪他。更重要的是,眼前的是白潇而不是白夜,他又能对白潇怎么样?
在听得白潇说“与白夜已经不可分割了”之前,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对她很有好感的。她其实,也是无辜。就算她喜欢白夜又如何,他陈近鸿还能不让别人喜欢白夜了?
刘艺的大脚悄悄探过来,狠狠冲着陈近鸿脚背一踩,冷笑道:“你怎么说话呢?照白潇同学的说法,她可已经是我们的六弟妹了,有你这么跟弟妹说话的吗?哼,就算我们的老幺架子大,在弟妹面前,我们也总该让着点。你有什么不满,还是等见到了白夜再说吧!”
“老大你!”陈近鸿痛叫一声,一下子跳开,他忍住弯下腰去揉脚背的冲动,被刘艺这一踩一骂,心却渐渐清明起来。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先找到白夜那小子再说,到时候,想怎么教训,他们兄弟之间还用得着客气吗?
嘿,那个混小子!真是可惜了左羽心啊…
“别说了,白夜可能见不到了。”白潇冷眼看着他们打闹,明知道照刘艺的性子,这怪气的话说出来多半只是激将法,冷下来的心间还是忍不住又添了一把怒火,想烧偏无处可烧,闷痛得难受。
“白潇!”陈近鸿大叫:“你耍我们呢!”他捏紧了拳头,脸绷得铁青。
白潇摇着头,后退一步,心里又是一片茫然了。这与她原来计划的完全不一样。她本来是想带他们到熟悉的地方,说些熟悉的事,然后她只要他们愿意表示无论如何都会理解支持白夜,她就将一切都说出来——可是她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呢?他们又不是没了白夜这个兄弟就活不下去了,她又凭什么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会想要帮她承担那个禁忌的秘密?
或者她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们一定要理解,一定要包容?
如果陈近鸿知道了真相,他又会不会跟左羽心说?
他们这么急着找白夜,到底是…担心有几分,为了左羽心又有几分?
而他们,是厌恶白潇的吧…为什么白夜可以与他们成为好兄弟,白潇却招他们厌呢?难道变成了白潇,她就不是她了吗?明明是同一个灵魂,同一个自我,白潇,就有这么失败?
她无法接受,她不需要用白夜的身份来博取同情,她已经是白潇了,白潇就该有白潇的骄傲,白潇一样可以成功地在这个世界上活出自己的精彩!
刘艺上前一步,沉声道:“白潇,小夜到底在哪里?别告诉我他就在这里,你带我们来这个地方,除了让我们更加相信你和白夜确实很熟悉之外,对找到他,根本就没半点帮助!”
白潇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白夜他…就在这里啊,可是,他又不在这里…
“白夜就在那儿呢。”白潇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
刘艺和陈近鸿一齐转过头去。
白潇忽然转身就跑,她大口呼吸着,不敢去看身后的两个人,也不敢去确定他们是不是追了上来,她心里忽然发了狠,她就是要跑,看看燃烧尽了这一身精力能跑出什么后果来!
夜风在身侧呼啦拉地刮过,白潇觉得自己几乎到了速度的极限,这就是用尽全力奔跑的感觉,似乎风驰电掣,似乎胸怀之间拥有了所有!
城市的人行道上路灯明亮,白潇奔跑着,与路人格格不入。
仿佛现实被抽离了。可是她知道,她是真正新生了!
这天,这地,这夜,这风,这人世间的一切,都团团包围着她。为什么不可以下定决心?为什么无法割舍?其实一定要看着那些过去慢慢变质,还不如完整珍藏起来。
或者,她只是缺少一个让白夜彻底尘封的契机,或者,她总还想着垂死挣扎。可是,生活就像这脚下的路,那是向着前方延伸的!
白潇大口大口喘着气,全身热力渐渐退去,四肢也开始疲软了起来。她慢慢减速,从快跑,到慢跑,再到慢步,终于在一个花坛边停了下来。
她其实跑得并不远,这里还是在昭湖公园的外墙边。高高的围墙将秀美的公园与喧嚣的城市隔离了开来,围墙外边圈着长排的花坛,有时候,有人在这里走过,累了,也会在花坛上坐一坐。
白潇锤了锤腿,也随便找了个相对干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不过夜晚人并不多,虽然路灯明亮,这一片人行道却显得幽静得很。
真是好夜,尤其是在纠缠多日的心结解开后。
白潇将手随意地往这一片满天星丛中落去,心里静静地。
可是,手上触感似乎有些不对。
是什么在这花丛中?
白潇疑惑地将目光转过,她觉得自己似乎碰到了一片温暖柔软的皮毛,似乎是什么小动物?
夜空中,无星,路灯明亮,花色灿烂,白潇瞬间就望到一双琉璃般清透的红色眼睛。
这眼睛透亮透亮的,真是无比灵动。
这小家伙一身雪白,还不到白潇两个巴掌大,窝在花丛中,长长的耳朵轻轻抖动,竟不怕人。
这是一只小兔子呀。。.。
五十四回:夜的终章与序曲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小兔子?是谁遗失的?总不可能是野生的吧?
白潇心中虽然疑惑,但在这样的夜空下,这样的花丛中,见到这么一只可爱的小家伙,手还是先于大脑一步移动到了小家伙的脑袋上轻轻抚mo起来。
小兔子长长的耳朵抖了抖,清透的琉璃红眼珠子转动,一双前腿舒展,朝前趴了趴,真是灵动可爱之极。
白潇本来不是会喜欢小动物的人,只是此刻心绪沉静下来,夜风轻柔,路灯明净,心底柔软的一处也就不自主地跟着萌动。她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轻轻将小兔子捧起抱到怀里。
这小家伙真的好小,白潇一双手掌合起来差不多就能将它完全覆住。这身子骨更是轻巧得不得了,白潇将它放在曲起的臂弯上,几乎就感觉不到它的重量。这还是一只幼兔啊,不知道出生才几天?
白潇小心翼翼地,甚至担心自己只要稍稍用大点力,就可以把这小家伙给压死了。
“小兔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啊?”白潇唇边轻轻荡起一个从所未有的柔和微笑,伸出指头轻轻挠起小兔子的眉心。
小兔子长耳朵抖动,薄薄的耳廓被灯光映着,几乎就像是透明的。这耳朵里侧绒毛细细短短,薄耳上泛着新生的粉嫩红色,又脆弱,又鲜活。小家伙趴在白潇臂弯上,一点也不怕生,反而小脑袋微侧,琉璃红的眼睛半眯一副惬意得很的模样。仿佛在说:“我不在这里在哪里呀?”
不知道是女性的同情心理泛滥,还是男性意识里的保护欲作祟,或者人天性里就都有着怜惜弱小的因子,白潇发现,自己竟生起一股把这小家伙抱回去好好养的冲动。养这么一个看着就觉得脆弱得不得了的小东西,在白潇从前的想法里,那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哪有那个闲情,万一养死了怎么办?
“小兔子,你的主人呢?”白潇心里一股细细的暖意流动着,又问。
小家伙小小的三瓣嘴微微动了一下,一只小爪子探出,搭在白潇胸前的衣服上,长耳朵抖动,又仿佛在说:“你不就是我的主人吗?”
白潇不知道是自己想像力太丰富了,还是因为太喜欢这个小家伙了而心理作用过剩,总觉得小家伙能听懂自己说话,还总觉得自己能从小家伙的肢体语言上看出小家伙的意思。
这里没有其他人吧,这小兔子就算原来有主人现在只怕也走散了吧?
“如果我把它丢在这里不带走,只怕它会活不到第二天早上吧?”白潇心里想着,就更不舍得把这小家伙放下了。
“要不这样,小兔子,你跟着我回去好不好?”白潇低下头望着怀中的小家伙,轻轻问,“如果你同意,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你不同意,就眨两下眼睛。”
小家伙脑袋侧过来微仰着,清透的红眼珠子转动,眼睑垂下来,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你真的听懂啦?”白潇简直要叫大叫一声以示惊叹了,她怀疑着,这是巧合吧?
小兔子又眨了一下眼睛。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啊,恩,如雪白,琉璃红,就叫白璃好不好?这次我们换一个规矩,同意就眨两下眼睛,不同意就眨一下眼睛。”
白潇小心地盯着小兔子的眼睛,满是期待,似乎,很久以前,很小的时候才会有的幻想又止不住一个翻身,爬满了她被各学科知识与现实塞得有些僵硬的脑袋。
她很想再次得到惊叹的机会,她想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不是真的通人性。
小兔子将眼一闭,再睁开,然后再一闭,再睁开。
琉璃红的眼珠子与白潇对视,路灯照下来,映得这眼珠儿好似泛着水光,灵动可怜又温润,似乎还透着笑意。
白潇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
遇到这样神奇的小兔子,她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会相信童话,想要相信童话的年代。那个时候,小动物都是可以对话的。
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小东西啊。
少女安静地坐在花坛边沿上,头微垂着,五官精致秀美,短发清爽利落。她双腿并着,一条腿曲成90度,另一条腿斜伸出一点,腿上趴着一个雪白的小东西。夜幕很高,路灯从她身侧斜照过来,映得她身上都微泛着一圈白芒。
夜色其实有些旧旧的,少女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长,有点寂寥的感觉,可是,少女神色很温柔,姿态又很悠闲,就叫人觉得,她其实是在享受这寂寥。或者说,这不叫寂寥,而是清澈温馨。
路人并不多,偶有几个也行色匆匆,步伐之快一如这城市的节奏。可他们走过这里,或长或短的,总会停下来望一望花坛上坐着的少女,然后再各怀着不同的心事,继续向着原来的方向走远去。
或许这人是赶着回家享用妻子早就做好放桌上等着归人的晚餐,或许那人是赶着回家继续做公司里未完成的工作,或许这人是辛苦了一天只想回去淋浴睡觉,或许那人是赶着再去做一个晚间的兼职…夜将深了,还走在昭湖公园背角的人行道上,没有乘车,路又偏僻,那么各人总有各人的理由——不管是什么,或者下一个是无处可去的城市游民,或者下一个是无聊走来散步的邻居大伯,白潇也都觉得气氛很好,可以把他们当风景看。
这时候远远又走来了一个人。他身材极高大,影子拖得更长,白潇刚一瞧见他,还没到看清他的脸,就从那极为突出的身形和气质上认出了这个人。
真是巧得很,这个人是沈错。
沈错的步伐很稳,慢慢走过来像在散步。他穿着的是正装,只是西服外套被脱了下来搭在臂弯上,衬衣领口扣子解着,领带也歪歪扭扭地被扯散了,微露出了一片厚实坚硬的胸膛。他的头发凌乱,眼睛被刘海的阴影遮住,很深。这个时候的沈错,看起来竟有着与平常完全不同的野性颓废。
他是满心满腹都装着算计与决策的。当然,沈错的脑袋任何时候都习惯了高速运转,这不奇怪。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沈错这次的麻烦特别的大,大到他都觉得难以解决,几乎要被陷入绝地。
商场之上战局瞬息万变,沈错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藏在他背后一直虎视眈眈的那个人就终于不愿再忍耐,将一直收在厚厚肉蹼里锋利爪子狠狠拍了出来。
沈错知道这个人迟早会动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不过他沈错一向最大的本事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战斗么,越是困境,冲突起来越是激烈,最后才越有成就感!
沈错冷静地想着,像黑暗中困守一隅,却越发将所有凶戾收拢起来,只等关键时刻再发出致命一击的危险猛兽。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他看见了白潇,这个让他甘愿心念缠绕的女孩。。.。
卷末语
故事的画卷进展到这里,终于是将大致的轮廓勾勒了一遍,那么下面,将是填充山水骨肉,自然气候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画卷里,风霜渐起,波涛高扬,而我期待,雏鸟羽翼丰满之时,不仅能越过高山,越过江海,迎着风浪,搏击长空,更能在无数瑰丽颜色中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片栖息地。
无论如何,迎击风浪,终究还是为了到达那一片可以安然落脚的小岛。
我想,虽然是我在勾勒这幅画卷,但到它轮廓渐渐清晰之时,着色与细描却不再受我的控制了。
不论成功几许,至少在我的心里,这些线条都有了自己的灵魂,那么此后的路线该向着何方延伸,就只能由着他们自己决定。
或悲或喜,或幸,或不幸,人终究必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将骨肉倾注到他们身上,手下的笔从此只为纪录——纪录这个故事,我且画,且说,且莞尔…。.。
第一回:何处烟尘
“什么?”陈近鸿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声音微一扬高,然后又压下来,很无力的,“阿姨,您说…您说…小夜他,他…过世了?”
那边苏雅握着听筒沉默,她说不出话来。白夜虽未死去,但她的儿子终究是没有了。
陈近鸿颓然一叹,他反应过来,跟他说话的正是“死者”的母亲,此刻将这个消息说出来,她应该是比他更伤心难过的。
一边正在CS里杀得过瘾的陈紫东握着鼠标的手忽然一顿,他转过有些僵硬的脖子,声音低低地,问:“老五,打电话给你的是小夜的妈妈吗?小夜他…怎么了?”
陈近鸿点点头,又摇摇头,张开嘴,没有声音,但唇形动得非常明显,分明就是在说:“死…了!”
陈紫东一把抢过陈近鸿手上的手机,大声叫:“阿姨!”
叫完了,他自己又卡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的日子一惯过得平静,挥霍起青春来也肆无忌惮,仿佛没有谁会离开,更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这么青春的时候忽然…死去…那么乍听这种消息,会不会感觉很荒唐,很难以置信,很心痛,很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