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错带着白潇来到自己停在广场旁边露天停车位的深蓝色世爵C8旁边,按动遥控打开车门。敞蓬的跑车,世界名品,不知道有多奢侈?
白潇忍不住就冷笑了:“果然贵气逼人,沈错,今天谢谢你了,不过你的名车我可不敢坐,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好事总要做到底吧。”沈错无所谓地笑了笑,放开环住白潇纤腰的手,又按动遥控合上车门,“我今天既然雷锋了一回,怎么也得把你送回去才行吧。实在不喜欢坐这个车的话,我就陪你打的。”他望着白潇,表情又回复到了一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喜怒。他也不想解释,这个车子并不是他自己买的,而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人送他的。
或者白潇心如坚冰,但比起沸水烫化,沈错更愿意用暖阳将她慢慢融化。
沈错这一说,白潇却有些不好意思了。沈错帮她,并不是理所当然,她凭什么对他指手划脚?可沈错又为什么要帮她呢?
“我们走一走吧。”白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城市里的空气真不好,但至少,比舞台上的好。
她随意选了一个方向缓缓走开,双手插进裤兜里,细细体会此刻的夜风。应该算是初夏了,东南方向城市的风开始黏稠了起来,滋味不算好,但很鲜活。
也许她的生命也如这风,虽然不知具体要向哪里去,虽然涩得难受,但至少鲜活。刚才舞台上的梦幻气氛,要真说没感染到她一点,她自己也不信。昙花很美,陈诺的歌声也很美,观众们疯狂的欢呼与赞誉更能轻易将人迷得晕头转向。万众瞩目,颠倒众生,如果真有这样的可能,是不是可以将任何一颗平凡的心也刺激得昂然有力?是不是可以将任何一个平凡的人也推上神坛?
可是人若上了神坛,那还是人吗?更何况,那不过是一个迷梦编织的神坛,经不得现实推敲,随时可能破灭。
脚下踏满昙花时,白潇有一刻也迷醉了。但腰间的疼痛,又瞬间将她拉回现实。这疼痛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此刻勒着她腰的是怎样风情万种的一根红绫带,此刻她扮演着的是怎样清丽如梦的一个花仙子。这不是她自己!
白潇不会腰缠细带,白潇不会长裙曳地,白潇不会风情万种,白潇又如何忘得了白夜?
本来以为是忘了,但其实没有人能换个面貌就割掉了过往的二十年。她哪怕再怎么努力地告诉自己,你已经是女孩子了,你必须要为自己构筑新的明天,白夜的气息也还是如应相随,呼吸在空气里,一点一滴缠绕不去。
如果是白夜站在安华生面前,安华生会看他一眼吗?如果是白夜站在这舞台上,观众会不会扔臭鸡蛋上来?白潇几乎陷入一种偏执之中,自己此刻唯一能入的他人眼的,似乎也就是这一具表相美丽的皮囊了。
那么关于她本人呢?她有什么能力?她有什么本事?
难道终究也就是一个花瓶而已?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的恐慌无法遏制地滋长出来——外表的光芒太过夺目,要怎样的勇气,才能敢于自我肯定?
人心就是这么反反复复的,如这风,来来回回地吹,也不知最后会吹向哪里。
开始有凉沁沁地东西由疏到密落到了白潇的脸上,手上,又湿漉漉的粘得她心里一片荒芜。
“下雨了。”沈错说。他拉住白潇的手,另一手在她的额头前做了个遮挡的姿势。
白潇转过头,才发现原来沈错一直在身边跟着。
“我们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沈错又说。
“我想在雨里,你先回去好了。”白潇嘴唇抿了抿,又挤出一个极淡的微笑。
“如果不感冒,淋雨也是一个不错的享受。”沈错收紧被自己握在掌中的柔软小手,也笑了,“如果感冒了,就当为国民医药事业增收。”。.。
四十三回:何妨吟啸
这一场雨,来得有些急,豆大的雨珠打在白潇脸上,打得她肌肤生疼。
这与从前,是多么的不同。皮肤如此娇嫩,竟连被雨淋着也会泛疼。
两人沉默地走着,好一会,白潇才极轻极轻地问了一声:“沈错,你为什么总是…迁就我?”白潇回想起来,与沈错有限的四次交集里,她对沈错一直都没什么好态度,可沈错总算是帮着她的,对她的无礼之处也从来没有介意过。白家虽然是小门户,但祖上都是文人,也可算得上书香传家。白瑾风教育出来的孩子,不忘古侠义之风,受人点滴之恩,更讲究要涌泉相报。
白潇从来都恩怨分明,只是最近变故,使得脾气暴躁了不少,要她对着一个给自己带来无数麻烦的人细想他的好处,也着实是有些为难。
不过流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沈错虽是导火索,但要怪罪他却有些不讲道理,算是迁怒。毕竟,又不是沈错让别人胡乱谣传的。
“我不觉得是在迁就。”沈错侧过头,望着白潇,目光柔和,“如果你为难我,而我还不得不顺着你,那就是迁就。可是我不觉得你有为难过我。”
不算为难?白潇忍不住就笑了,这一笑,真像烟雨中的一道清光,在江南的荷塘里,与一片鲜粉翠碧相映成趣。沈错怀疑自己也头脑不清醒了,看着白潇,竟总觉得越看越好看。哪怕她此刻头发被雨淋得搭拉着,块块凌乱,狼狈得很。
白潇笑道:“那我们就一直走着吧,我打算走路回学校,怎么样,你跟我一起走吗?”她说着眨眨眼睛,沈错又觉得这样子很是俏皮可爱。
“有何不可?”沈错也淡淡地笑了,“好风好雨,更有佳人相伴。比之苏子的山头微雨,竹枝芒鞋,吟啸徐行,可恁是多了千种风情。回首不见萧瑟,归去却是人生美事。”
他这话有些出格了,白潇愣了愣,虽然不见恼怒,但也不再说话。
她眼睛径直望着前方,静默地走。手是被沈错牵着,触感温暖有力,她也没有要抽开的意思。此刻走着,其实是很温馨的。如果有一个人,可以牵手,然后相伴在雨中行走,那么即便不知前路如何,心里也该是充满阳光的吧。
可惜此刻牵手的是沈错与白潇,而不是白夜与林玉虹——其实不管哪两个,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白潇怎么可能接受沈错?而若说沈错就此认定了相伴一生的人为白潇,那也有些可笑。
白潇就是在疑惑,沈错的举动真是奇怪得很。不像是在追求,眼神动作里也没表露出什么明确的信息。但他又总给人很温柔亲切的感觉,这感觉,似乎是独给她一人的。那这就有问题了,沈错喜欢她?白潇不想拿这个疑问来问沈错,要是人家没这意思,她岂不就显得自作多情?
可是白潇也不想面对沈错的温柔。只是沈错不明确表示什么,她就算要拒绝,还真是无从拒绝起。她也不想再动不动就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感觉有点神经质。那要怎么办呢?
雨中行走,一是白潇心情确实不好,到后来,就是在试探沈错了。
看他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如果真有那个意思,那就算不礼貌,以后也要躲他远远的。如果没有那个意思,那么沈错这人,做个普通朋友还是不错的。
“你平常忙不忙?”沉默了很久,白潇忽然又问出一句。
沈错并不觉得突兀,他很享受此刻的气氛。沉默地走,偶尔交谈,也很自然。
“时间是紧,不过充实。”沈错回答,答案不明确,措词收敛,模棱两可。他隐约知道白潇这样问他的用意,所以答得谨慎。
“我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白潇摇了摇头,无视他的语言艺术,还是说出了沈错不愿意听到的话。她心里其实是想着:“既然确实忙,那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有闲情和我在这里淋雨?还步行回学校,这最少也得四个小时,等到了,估计都是第二天了。”
“充实的意思,是能劳逸结合。”沈错笑了笑,“既然说了,雨中漫步是人生美事,那我就是在享受,怎么说是耽误时间呢?难得这么休闲一回,很不错。”
白潇又不说话了,两人继续安静地走。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12点,两人正从火车站的钟楼旁走过,浑厚的钟声在高塔上“咚咚”响起,传到这半夜里依然喧嚣的交通重地,像扯过来一层昏黄的纱,遮得时间都有种古旧的味道。往往是,越热闹的地方,人就越寂寞。
白潇浑然不觉自己又往沈错身边靠近了些,她只是觉得夜太浮躁又太寂静,让人恍惚从时光中抽离,感觉不到自己。
火车站旁边道路多而复杂,随便往哪个方向走都能回学校,两人抄了近路,走进了南侧的小巷子。这里与光鲜的城市表面对比强烈,阴暗逼仄,垃圾横地,异味丛生。甚至一些角落里还蹲着些形容猥琐的人在抽搭着什么,还有些男女抱在一起,露骨地交缠。
两人的脚步不由顿住了。
沈错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捂住白潇的眼睛。白潇摇摇头,将沈错的手拿开,微皱眉道:“我们换条路吧,还是走大道。”她以前其实是在这里走过的,但那时候这里环境没有这么吓人,巷子里也没有这些堕落得几乎成鬼的边缘人群。也许是城市文明建设倒退了,也许是因为夜的掩护,所以什么孤魂野鬼都跑了出来。
沈错有些惊异地望了白潇一眼,虽然一向知道她非是寻常女子,但这个时候这般镇定,还是出人意料。
忽然传来的女性尖叫声却令两人准备踏出去的脚步又转了回来。只见巷子另一头一个长发散乱的女人蹬着高跟鞋慌慌张张地死命往这边冲着,雨哗啦啦地下,后面六七个男人叫嚣怒骂着追过来,这情景,在雨夜暗巷里显得说不出地张狂恐怖。
交缠在一起的男女们咒骂着蹲到一边,原本就蹲着的人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享受烟雾,墨黑的天幕上偶尔一道闪电细蛇般扭动着划过,映得这一片,好似人间地狱。
白潇瞬间就将其他一切抛在身后,只是热血上涌,怒火填膺。她大喝出声:“停下!”说着就往那女子跑去。沈错适时放开她的手,动作却比她更快,竟如猎豹般,眨眼就冲到那女子面前,将她拦在身后。
“你先走!”他低喝,等着几个一看就是流氓的男人冲过来。
“不要!”被追赶的女子一看有人出头,刚才拼死奔逃的勇气忽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惊叫着,去扯沈错的手臂——已经有一个流氓喝骂着冲了过来,顺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硬物就往沈错的脑袋上拍去。沈错侧身闪过,手如鹰抓,闪电般扣住那人的手臂,一扭一反身,脚下铲过,就将那人狠狠摔翻在地。
身后的女子没能抓住他,又见到这样的打斗,身体控制不住地就踉跄倒退,白潇已经从后面赶了过来,一把扶住她,也低喝:“快点,你先走!”
她说着将这女子往身后一推,人赶上前去,与沈错并肩站立。她知道今天人数悬殊,很难讨到好,但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弱女子被欺负,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这不同于自己遭遇流氓的时候,这个时候义字当先,根本没有考虑后果的余地。
流氓们却被沈错这一手干脆利落的擒拿震了一下,一个似乎是为首的人站了出来,装出些客气的样子道:“兄弟,看来是个练家子,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我是月先生属下,这个女人是我们帮的要犯,还请兄弟不要为难,让我们拿了回去交差。日后相见,也好各留三分情面。”
白潇心下冷嗤,这人不会是武侠小说看多了,脑袋秀逗了吧。
沈错也不理他,反而问白潇道:“你不先走?”
白潇大笑一声:“为什么要走!沈错你是好汉子,我就是孬种吗?今天好风好雨,又有小贼可揍,不也是人生快事么!”
沈错微笑着,不再言语。。.。
四十四回:归何处
这里是小巷的另一头,那边街道上的路灯光已经微微地透了过来,雨幕飞倾,映得这一片好似有厚布蒙住的战鼓在隆隆地响。
白潇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气顿生。
流氓头目已经脸色发青,大骂一声:“妈拉个B的!给脸不要脸!”他们追一个女人,本来也没准备什么武器,这时随便从地上各捡了硬物就冲上来往白潇和沈错身上砸。
又一个流氓大叫:“鸡头,麻子,你们绕过去,先把那个女人追到了!”
白潇正闪过一块破木板,顺手勾拳就要砸到那个流氓的鼻梁上,这时听到“鸡头”二字,心中一滞,手上的力量却不免减了三分,对手没有被她打退,反而激起了凶性,合身就往她扑过来,一副准备摔跤肉搏的架势。白潇差点没被他猥亵的嘴脸给气得呕出来,可是后面又有一人往她扑过来,这下前后夹击,白潇连忙蹲下,顾不得地上脏,手往地上一撑,就是一个翻滚,总算与几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情况正危急,白潇也没时间再去管那深刻在恶梦里的“鸡头”这个破号,顺手抄起地上的垃圾,就向着几个流氓没头没脑地扔过去。变身之后,力气虽然没降低多少,但抗打击能力直线下降,能够游击,白潇还是不愿意跟几个流氓硬拼的。
这时候的沈错却在追击那两个准备去那追逃跑女子的流氓,白潇眼角余光只瞥到沈错大手在其中一人后颈一抓,那人就软倒在地。然后又是两人去追沈错,这下地上倒了两个,沈错面对三个,白潇要对付的就只有两个了。
流氓打架多半是没有章法的,就胜在一个无赖,此刻白潇在他们面前,虽然凶狠,但怎么也是一个水准之上的大美女,两个流氓心情就放松了,还各摆出淫荡表情调笑:
“嘿嘿,美女,想跟哥哥打架是要脱衣服的哦。”
“嘿嘿,流子,我看这美女解风情得很,不用多说啦,上吧!”
他们说着话慢慢逼近,白潇眼中厉色一闪而过,脸上却大大放出一个笑容,见两个流氓呆了一呆,一腿鞭就高扬着向近前的那人头上劈去。这人身材还没白潇高,长年酒色更是早将身板掏空了,白潇这一腿竟踢得仰天翻了个大跟斗,喉间咯出血来。
这个高劈腿的动作,从前的白夜是做不出来的,但变成女性后,身体柔韧性和灵活性也强了很多,算是对抗打击能力下降的一个弥补了。
与这些只会街头斗狠的流氓打架,跟被刘四那个怪力王抓住而无力反抗的感觉完全不同,白潇一招得手,总算是找回了些自信,双拳不由狠狠一握,骨骼爆响声脆脆击出,面前的还站着的另一个流氓脸色恍惚惨白。
说起来这些过程琐碎,其实也就是电光火石间的事,一个流氓倒地,另一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大叫出声,死命就对着白潇抱过来。白潇闪身避过,一手扯住他的衣领,一条腿已经曲起膝盖,大力往他柔软的小腹撞去。
“我捅你娘!”流氓惨叫一声,大骂!
白潇的火气直像被倒了油的高炉,瞬间飙升,这混帐居然还这样辱骂母亲,不可饶恕!
她曲拳上击,狠狠对着流氓的下巴往上砸,好似街霸里的升龙拳,威力可观,对手凄惨。流氓满嘴漏血,牙都被撞断了几颗,眼睛里已经有了惊恐之色。白潇毫不留情,又一手扯住他的头发,反身转过,曲膝撞在他后腰上,将他整个人翻成一个拱形。再收回腿,一拳砸中他的肚子,再放开手,又是一腿压下去,这个流氓就被扁在地上,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这几下可真是流畅,有如神助,大大超过白潇平常水准,完成后,白潇心里畅快无比,憋了许久的气可算长出了一口。结论是,一鼓作气,狭路相逢,果然勇者胜!
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不知沈错怎么样呢。白潇疑惑地转过身,因为这一停下来,才发现后面一片安静。
眼前的场景却大大地将白潇震撼了一把!
沈错正双手抱臂,安静悠闲地站着,微笑望着她。
几个流氓躺了一地,却似乎没了生息。
大雨还是不知疲倦地倾泻着,仿佛要卖力冲去这世间所有能见的罪恶,天际又一道雷电劈啪炸响,电光一闪之间,却照得沈错的笑容无比安详。
白潇激越跳动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然后对着沈错灿烂一笑,走上前去,大力一捶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嘛,沈兄,我还以为今天最后结局是会挨一顿胖揍呢!”
沈错忽然“哎呦”一声,捂住被捶的地方,苦笑道:“不得了,受内伤了。”
白潇拳头舒展,手掌轻轻按到沈错被捶的地方,皱眉道:“真受伤了吗?”
沈错苦着脸道:“是啊。”虽然这个时候闪电已经过去了,另一边路灯透过来的光太暗淡,白潇看不清沈错眼里的细细笑意,但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你就装吧!”白潇呵呵一笑,“臭小子!”
她想起那个鸡头,又仔细蹲到几个被打昏了的流氓旁边查看。
略过几个人,白潇的心忽然猛力一跳——鸡头!果然是他!
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个人,真是如恶梦,刻骨铭心!
就算那晚是梦吧,可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啊!那么那晚当然不是梦,白潇也早该知道那不是梦。那她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自然痊愈的呢?老大他们找到当时的白夜的时候根本就没觉察到他受过伤啊。
深藏多日的疑问在白潇看到当日参与者之时,再也不可控制地涌了上来。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颠覆科学常识的神奇事情?
沈错也蹲下来,揉揉白潇早就湿透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啦?这人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白潇摇摇头,站起身,“没什么,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实在算不得风景优美,没什么好待的了。”她当先往靠路灯的那边巷口走去,没看到,沈错站起身后,又冷厉地扫视了一眼所有巷子里的人,随即将目光落到另一边巷口。那里一颗长发的头颅悄悄探出,然后又快速躲开。
沈错嘴角微微一勾,又恢复平静,跟上白潇。
雨渐渐止歇了,沈错几步赶上白潇,跟她并排走着。
“白潇,”沈错侧头望她一眼,又将光转向前方,问:“现在去哪里,还回学校吗?”
白潇心不在焉,随口答一句:“回啊,怎么不回?”
“就这个样子?”沈错的声音里带上三分调侃,“你这样回去,先不说翻铁门进寝室的难度,就这一身味儿,怕也会把你寝室的熏翻了。”
白潇脚步一顿,顺着沈错的目光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这个,T恤和休闲裤早就湿得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不说,更叫人尴尬的是,先前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弄了一身垃圾脏水,现在挂着些奇怪的颜色,上面还透着股说不清的怪味儿。
白潇浑身不自在起来,打斗时忽略了的腰间伤处又开始一下一下地抽疼。
“这个样子怎么啦?”她恼怒地反问一声,然后声音又低了下来,“那怎么办?”。.。
四十五回:酒店二三记事
结论是找个酒店修整一晚,明早再回学校。
附近就有一家四星级的酒店楚天阁,但很滞人的是,白潇和沈错刚到广场上就差点被保安给当作乞丐请了出去。
还好沈错终究气度不凡,白潇除了衣着狼狈,看容貌也当得极美的评价,保安的语气也就还算有礼,所以当沈错出示自己的VIP金卡后,住宿的事情也就勉强算顺利搞定了。
虽然不爽自己这次算是沾沈错的光,但有过并肩战斗的情谊,白潇还是平静接受了下来。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好建立的,至少白潇无法拒绝将一个并肩战斗过的人看得亲切。男人和男人很容易在一起揍过人后建立兄弟感情,即便身体已经变成女人了,但白潇现在的心里,就是满溢着这么一种情绪,很温暖。
依稀仿佛,抓住了昨日。
开了两个高级单人间,白潇和沈错道过晚安后便各自回房。说实在的,这样等级的宾馆白潇还是第一次住进,其奢华也就不赘述了,总是又叫白潇眼迷了一把,但酒店终究是酒店,临时落脚的地方,再怎么光鲜也比不得家里的温暖。
白潇总是很想家,来学校后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回家。不过昨晚事情多,忘记了。白潇又开始担心:“我没打电话回去,家里怎么也不打过来呢?会不会有什么事?”她的脑子飞转,最近考虑各种事情,竟是总没停过,也不知道会超额杀死多少脑细胞。
一边洗完澡,洗好衣服,白潇换上浴袍就开始睡觉。希望自己能睡好,不过最后睡眠质量还是不如人意,半梦半醒的,折腾得人心里的世界一片光怪陆离。
早晨天大亮了,床头铃声响起:“早上好,尊贵的客人,欢迎光临楚天阁,楚天云舒,邀您回首,现在是早餐时间,请到餐厅用餐。关闭请按1,需要送到房间请按2,人工咨询服务请按3…”白潇探出一只手来,摸索到标着“1”的按钮,狠狠地拍了下去。
世界清静了,白潇揉揉眼睛,还想继续睡,门铃又紧跟着响了起来。
“还让不让人休息了?”白潇一边起身开门,一边抱怨:“这酒店服务真不人性化。”其实早餐铃客人是可以在睡觉之前手工关闭的,只不过白潇不知道,昨晚她和沈错的形象又太夸张,服务生看着都忘记提醒了。
门打开,外头站着的却是沈错。
白潇看得一愣,沈错穿着米黄色的衬衣,大蓬长袖半卷,立领之下襟口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短发清爽地搭着,脸上的笑容也极清爽,看起来竟有些中古世纪童话王子的味道。
这兄弟长得还真不赖,不承认就不厚道了。
白潇打了哈欠,将目光转到沈错手上,揉着眉头问:“怎么这么早?你怎么提着这么多袋子?”
“不早了,已经7:40了。”沈错的目光在白潇身上转了一圈,清亮的眸色却显得一深,他将手上的袋子递到白潇面前,“你的衣服还没干吧?这是新的,你先将就着换了吧。”
“挺细心的。”白潇笑了笑,接过袋子,“先声明,一套衣服,我可不打算还给你了。”她说是这样说着,心里却打算有机会也买一套给沈错,平白占便宜可不行。不过既然已经把沈错当朋友,这回也就没有客气的必要了。她在兄弟之间,是从来不说谢谢的。就算要谢,那也是用实际行动表示。
“当然。”沈错的目光又深了些,声音都微有些低沉了,“你快去换了吧,然后我们去吃早餐。”他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白潇浴袍没能遮住的胸前一大片雪白,还有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
“好,我很快的。”白潇点点头,将门关上,随手就将袋子里的衣服倾倒在床上。
一堆衣服裤子鞋子零散地滚落在眼前。
黑线!
“这是什么?”白潇额头开始有大颗的冷汗冒出,脸色也开始青中泛红,“该死的沈错!”她拳头捏紧了,又放松,再捏紧,又放松,再捏紧。然后长吸一口气,将心绪稍稍平定下来。
“果然只要是个男人,脑子就不会干净到哪去!”白潇愤愤地说着,然后又长吐一口气,无奈地笑了起来。
沈错给她的衣服,可真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套整齐,尤其是那一套雪白蕾丝边的内衣裤,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显眼得白潇眼睛都被刺疼了。可似乎也不能怪沈错,她的衣服确实从里到外都没干,要是拒绝沈错给她买的,她岂不是不用穿内衣了?但面对沈错这万分周全的“细心”,要她感激,又实在是有难度。
好吧,男人都这样,白潇你还不知道吗?
至少目前看来,论其龌龊值,跟从前白夜惯常接触的老狼们比起来,沈错还算是轻的了。不就是几件衣服吗?是人都要穿衣服的,有什么好害羞!
是的,白潇承认,她的愤怒,有一部分是恼羞成怒了。这完全是不可控制的自然反应,就不知道这是人类本能的羞意使然,还是最近过多分泌的雌性激素刺激的?白潇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性格与从前看似没有什么不同,其实已经悄然改变。这变化像潜藏在深水里的泡沫,汩汩地冒,又瞧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