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把你的车给撞坏了,哦不,我是说,你,你把我的车撞坏了,赔钱!
他迈开天马一样笔直修长的腿踱到我的车前,弯腰检查了足足有三分钟,才回过头来温和地对我说,车的质量不错,这种力度的撞击竟然一点擦痕都没有,但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安全气囊,嗯…它们,好像没有要弹出来的意思。
我几乎就要被他的笑容给融化了,和风霁月,在这种情况下我竟然可以想到这四个字,我果然是千年难遇的极品。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立在月光下,诚恳地问我。
这只笑面虎。
我心一横,认了,指着他的保险杠说,你说吧,要我赔多少钱。
我默默地等待着一个可怕的数字,却听见他云淡风轻地说,不要紧,保险杠本来就是用来撞的,不然安上保险杠做什么?
他笑了笑,目光投射在光着上半身昏睡的袁熙身上,笑容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而且——你们好像还在赶路,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我也看了看袁熙裸露的上半身,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急忙辩解,你别误会啊,我们没什么好赶路的!
男人依旧是一脸和风霁月的笑,淡淡道,哦?那是要在这里…是我妨碍你们了,不好意思。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慌忙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欲火焚烧的恋人关系!
他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眼神却分明是在看一个荡妇,我急得满脸通红,跳脚道,他也不是鸭!我没那个闲钱叫鸭子!
然后我就看见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刘芒那辆不输给他的车子上。
当时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真的是很无常,比天气预报还无常,比夏文静的MC还无常。
他走的时候往我手里塞了一张名片,说,如果回去后你发现车子有什么问题,可以及时给我打电话,如果是因为这次的碰撞出现的问题我一定不会推脱责任。
我看了下名片,原来他叫简森,简单的简,森林的森,名字不错。
模糊灯光下,我张了张嘴巴,声音都有点颤抖,特别朴实地说了一句,简同志,谢谢啊!
然后,我目送着那辆奔驰600缓缓地驶进夜色中。
那是我第一次遇见简森,很久很久以后的后来,我在回忆中对自己喃喃,遇见简森的时候,我闻到了冬雪的气息,没错,冬雪,远远地看过去,洁白无瑕,让人产生温暖的幻觉,只有真正触摸过冬雪的人才能知道,那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冰冷严寒,是可以吞噬掉所有温暖的寒冷。
我总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那个温和坦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心和探寻轻轻地问我,可以站起来吗?
那天晚上袁熙和刘芒的车都在我的努力下安全到家。
我看着袁熙熟睡的脸庞,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每当我饿的时候,袁熙总是执意带我去吃最好的食物,哪怕是亲自下厨,也不许我吃没营养的垃圾食品。
他饿了,我煮一碗方便面给他,都能让他开心上大半天。
他累了,却能在我生病的时候从山区一路走到市区来探望,非要亲自看一看才能放心。
他醉了,我满腹牢骚地去接他,就能让他那样满足,笑着对我说,真乖,阮陶,你来接我。
从前的我,怎么没发现自己竟有这般天大的本事,可以如此轻易地赋予一个人全部的快乐和活力?
或许是这一天的夜晚太过漫长,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离开袁熙的公寓后,我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生了锈的铁质月饼盒子,就着稀疏平常的月光将它打开。
这是六岁那年父亲单位发放的月饼留下的盒子,我一直用来当做宝物箱仔细地珍藏。
或许每一个经历过失去的女孩子都会有这样一个大大的铁盒子,里面装满岁月的秘密,柔软的,甜蜜的,难以割舍的,无法忘记的。
因为害怕失去,因为拼命地想要记住,所以想尽办法好生珍藏,很久以后,我听简森说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盒子里,也许是一张脆生生的彩色糖纸,也许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一截玩具火车厢,一块时间停滞的手表或是一块水果味道的橡皮擦。
每一次打开盒子,那些封印在铁盒子中的岁月就如月光倾泻出来,温柔地漫过我们的额头。
我拿出那张边缘泛黄的儿时照片仔细地端详,照片里,穿着白衬衫黑短裤的袁熙静静地坐在树下,头顶葳蕤的树叶间泄露着明晃晃的艳阳,坐在他身边的,是才刚刚脱落了门牙的我,戴着一顶系着彩带的草帽,笑嘻嘻地面对着镜头,身边的夏文静也同我一样的造型,胖嘟嘟的胳膊勾着我的脖子,露出缺少了门牙的牙龈对着镜头傻傻地笑。
事实上当时我们三个人都没有了门牙,只是从小注重自己形象的袁熙死活不肯对着镜头露出漏风的牙齿。
这是我们的童年,照片有些微的叠影,因为旗哥哥在帮我们照相的时候不小心手抖了一下。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我们儿时的面容,袁熙的目光落在我的肩上,他静静地看着没心没肺地扮丑的我,嘴角是一抹浅浅的笑容。
就这样不好吗?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我们,不懂得爱,因此不曾受到过伤害,就这样一直一直保持原样不好吗?
我抱着铁盒子,在越来越深的黑暗中慢慢睡着。
那之后袁熙果然没有再提起要我做他女朋友这件事,他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然会在我通宵赶稿子的时候啰啰唆唆地提醒我记得敷面膜。
而我却不知道,一个月之后,要怎么回答他给的难题才算正确答案。
一个月后,晴天和赵小仙也将离开川城去国外接受心脏移植手术。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去JOS工作室报到,怕遇见晴天,又动摇了决心忘记的心,所以刻意回避着一切有可能与他碰面的场合。
并在夏文静的监督下删除了晴天的电话号码。
刘芒在一旁冷笑,删掉电话里的号码有什么用,删掉你脑子里的东西才是真本事。
我崇拜地看着刘芒,发自肺腑地说,姐姐,你总结得太好了。
刘芒宠辱不惊地看着电视,赞同地点了点头,就跟一老佛爷似的。
我和夏文静就是俩丫鬟,一左一右地端着果盆和瓜子跟她一起看电视,这是一部集合了全世界狗血情节于一体的多元化电视连续剧,讲述了一个现代少女穿越到了古代,被一个白衣男子救了,两人火速发展出奸情,放了个风筝,吃了顿饭,还一起逛了回街。后来这个白衣男子就突然失踪了,女主角就寂寞得跑到悬崖边去玩儿,玩着玩着就掉下去了,又被一个黄衣男子救了。两人又火速发展出奸情,这个黄衣男子就是当今皇上,他业务比较繁忙,没时间放风筝逛大街,就直接带回皇宫吃干抹净了。
但是女主角心中还是爱着白衣男子,夜夜对月思念,终于有一天,她遇见了白衣男子,却发现他竟然是皇上的第六个儿子,于是女主角在经历了心碎、生病、流泪、上吊等一系列举动之后,终于逼得白衣男子带着她私奔了。
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刘芒泪眼汪汪地说,好感人的父子乱伦啊。
我和夏文静直接把嘴里的瓜子喷了出来。
刘芒擦着眼角的泪水问我们,怎么了?父子同时爱上一个女人难道不是父子乱伦吗?
夏文静崇拜地看着刘芒,发自肺腑地说,姐姐,你总结得太好了。
我被刘芒雷得半天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盯着电视发呆,突然眼前一亮,片尾曲里,一个头顶一朵大红花的丫鬟引起了我的注意。
女孩儿软软怯怯的目光,混在一排戴着大红花的丫鬟堆里,看起来并不出彩,却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个,灵透的眉眼间藏着一丝浑然天成的羞涩,让人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个女孩儿竟是岂冗。
我推了推夏文静说,你看这个,对,就这个女生,我见过她。
夏文静看了一眼,说,啊,我也认识,叫什么来着,没记住,在咱们学校表演过节目,你忘了?就是那个从舞台左边劈叉一直劈到舞台右边的那个节目。
我懵懂地摇了摇头。
夏文静挥挥手,说,我也不大记得,好像是个小演员,跑龙套的,我们学校还有她的粉丝俱乐部呢,一群死宅男成立的,叫冗摸摸,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她叫岂冗。
我被这个粉丝俱乐部的名字雷得半点思想都没有,干脆洗洗睡了。
周六晚上接到郑明明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问我,阮陶,你知道今天几号吗?
我当时心想丫脑子有问题吧,大半夜给我打电话问日子,只好睡意蒙眬地说,三十一号吧。
郑明明好像压根就没打算听我的回答,自顾自地在那头傻笑,笑了半天,才说,阮陶,你知道我的大姨妈几号来吗?
这得问你大姨父。我继续犯困。
讨厌!郑明明娇嗔地斥责我,那声音就像夏文静的克隆版,我立即打了个哆嗦。
郑明明继续说,我大姨妈整整晚了三十五天!
所以呢?
所以我很可能有了康帅的小宝宝!
电话那头,郑明明的声音,惊喜的,开心的,没心没肺的,通过电波传进我的耳朵里。就像起跑线上的枪声,砰的一声,打消了我全部的睡意。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惊呼,你说什么?!你有孩子了?!
是啊是啊是啊!是我和康帅的孩子!她的声音欢呼雀跃得让人为之振奋,阮陶,你等我,我马上去你那里,给你摸摸我的肚子!如果不是你大义灭亲,小宝宝也不会跑到我的肚子里来了,阮陶,我开心得简直要疯掉了!
挂断电话后,我觉得我也要疯掉了。
比起这个,如果康帅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是会疯掉呢,还是会疯掉呢,还是会疯掉呢?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管他呢,反正我一定是站在郑明明这一边。
这样想着,我就再也没有犹豫地披了件外套跑去客厅宣布,奉子成孕,皇帝诏曰,郑明明有了小宝宝,夏文静、刘芒等人请速更衣,随我外出接驾!
过了好半天,我听见夏文静一声唯恐天下不乱的号叫,喳!——

第十一章 忘记了我的他,曾来过我最好的年华
不知道是不是郑明明即将当妈的缘故,我总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祥光,跟一圣母似的。
我看着她大老远地朝我们走来,一脸普度众生的微笑。
刘芒说,看,这就是母亲啊,我看着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吟一首诗。
我的心啊,人生近二十年来,每每听到刘芒要吟诗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那么一下。但好歹我也是个搞文字工作的,虽然当年想要抄袭郭敬明而一炮而红的愿望没能实现,但也不能因此埋没了刘芒这颗热爱文学的心。
所以我和夏文静一起说,那你就吟吧,我们听着。
刘芒严肃地点了一根烟,微微地眯上了眼睛,开口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临行密密缝…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容我想想…少女刘芒低头思忖片刻,恍然道,啊对了,临行密密缝,****何太急!
…我和夏文静张了张嘴,感动得一塌糊涂,那一刻,刘芒身上的光芒绝对超越了郑明明身上的。
郑明明慢悠悠地走过来说,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太龌龊了!
我和夏文静懒得跟她解释,我问她,康帅还好吧?没因为什么突发疾病晕过去吧?
郑明明羞涩地笑了几声,说,你傻呀,这种事怎么好告诉他嘛。
我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气急败坏地说,不告诉他告诉谁啊?!
告诉你们啊。郑明明轻轻地拍了拍肚子说,听说胎儿在八周的时候就会初具人形,鼻子呀,眼睛啊的就能够看出来了。那个时候再告诉康帅,他也拿我没办法。
那就是说你暂时不打算告诉康帅?
!她笑嘻嘻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严肃地对我们说,你们,年龄加起来有好几个刘胡兰了,可千万不能背叛我啊!
夏文静和刘芒也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太不厚道,康帅一直没有表态,我也不能肯定他心里头就真的喜欢着郑明明,万一人家要是对她没有半点意思,迷倒了也就算了,还给他搞出一孩子出来,要是换成是我,肯定连杀了我们这一群丫头片子的心都有了。
郑明明似乎发觉我军心不稳,特别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阮陶,在我没有万全的把握让康帅爱上我,并且接受我们的孩子之前,如果出了什么乱子,那我的小宝宝可就见不了明年的太阳了,你懂的哦。
我很没有骨气地点了点头。
为了庆祝郑明明阴谋得逞,她决定斥巨资请大伙到星海宫吃海鲜,用她自己的原话说的是,为了庆祝我受孕成功,我带大伙去奢侈一下,并且允许你们自带家属啊,成员不限。
当下我就特别想邀请我妈和我奶奶连夜赶来蹭饭,星海宫这种明摆着欺负老百姓的消金窟可不是我这辈子能够随意出入的,正准备打电话,就听见夏文静在那边对着电话吼,喂,班长吗?我是夏文静,那什么,我请大家去Z城最嚣张的海鲜城星海宫消费一下,对的对的,全班同学。
为此郑明明特别残忍地命令我们把家属人数控制在最小的正整数范围之内。
我感到很忧伤,夏文静倒是一点也不忧伤,因为李海洋表示那一天他可以出席,并且在川城住上三天。
夜里,夏文静替郑明明统计了下人数,跟她报告,刘芒与家属苏源,夏文静与家属李海洋,顿了顿,朝我这边底气不足地看了一眼,才小声说,顾延与家属赵小仙,还有袁熙与家属阮陶。
我说,凭什么我就这么被袁熙附带了啊。
夏文静说,这不是重点。
这就是重点!我白了她一眼,还有,那是赵晴天,你别老叫他顾延顾延的,你又没失忆干吗老跟“顾延”这俩字过不去啊你。
夏文静举手投降,说,好的好的好的,阮陶,你现在就是一更年期妇女,谁提顾延你就跟谁跳脚,你得学会免疫你知不知道?
我觉得在我对顾延产生抗体之前,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去星海宫的这一天,夏文静特地嘱咐我写一篇日记,把这个奢侈的日子永远地记入史册,我就真的欢欢喜喜地写了一篇日志,把我和夏文静的胸怀壮志记录进去,日志的后半篇留了点位置,打算吃完回来记录战况。
刘芒看着我和夏文静两个欢乐的穷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和夏文静很识相地坐上了袁熙的车,刘芒和苏源在前面开路,半路上李海洋打来电话,说晚一点到,夏文静无限娇羞地连续说了八个好的好的好的,并用手托住下巴无限惊悚地眨了眨眼睛。那一刻我宁愿自己是坐在刘芒和苏源中间的。
到地方后夏文静和刘芒先进去与郑明明会合,我和袁熙到附近去取早上订好的鲜花,路上袁熙跟我说,你们给夏文静也下药了吧,她的眼神太非同凡响了。
如果是平时我肯定特配合地卖友求荣,但今天李海洋要来了,她是有靠山的人,我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我只是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其实夏文静能遇上一个她喜欢的男生很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没被社会糟蹋过的原因,她的择偶标准非常不食人间烟火。不看长相不看身高不看房不看车不看银行卡也不看户口本,只看感觉。
这种在显微镜下也很难看到的东西就是夏文静的毕生追求,她说,感觉就是,一个男人,他站在你面前,你就敢把自己脱光了,无怨无悔。
我听到这番欲火焚烧的形容时,脸涨得通红,夏文静云淡风轻地说,装什么处女啊,讨厌,你这个在顾延的身躯下已然残破了的女子。
当下我的心就残破了,特残破。
近二十年来,夏文静除了李海洋之外,唯一的一次心动就是在十一岁那年的运动会上,她看着穿着运动服奔跑在操场上的学长,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她指着操场上的学长对我说,阮陶,我喜欢那个!
如今想来,夏文静在我们这一群人当中算是非常早熟的一个,当我把心中的美男子形象定义为葫芦娃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向生活周边的男性投以对异性欣赏的目光。
她对那位学长的定义是:厚积薄发,才华横溢。翻译过来就是,后腿以及臀部肌肉非常发达,以及,检讨书写得很真诚。
十一岁的夏文静还是一个纤弱的小姑娘,细胳膊细腿,脸上带着一点点婴儿肥,投向学长的目光也是怯怯的,柔柔的,像一只温驯的羊羔。
我们都觉得在学长小学毕业之前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因为袁熙坚定地认为,如果在小学拿不下他,等他升上初中后,就会有很多“性感尤物”出现在他周围,这会对要胸部没胸部要屁股没屁股的夏文静构成很大的威胁。
于是夏文静写了一封八百字长的情书亲手交给了学长,学长拿着情书,看了半天,皱着眉说,我不能和你处朋友,我要考上初中为国效力。
夏文静拿着情书回班上找我,哭得天都塌陷了,甩出一条巨长的鼻涕,哽咽着说,阮、阮陶、袁、袁熙、我、我被拒绝了,呜呜呜!
我赶紧抱着她安慰,袁熙也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说,学长肯定是嫌弃你不够性感。
夏文静哭得很伤心,把那封情书丢给我之后就装病回家了。
我和袁熙打开情书看了老半天,错别字一百二十多个,拼音占了全篇的一半,字体也不够优美。我觉得袁熙一定是冤枉了那个学长,他肯定不是嫌弃夏文静不够性感,应该是嫌弃她没文化多一点。
那天之后,夏文静一直郁郁寡欢了很多天,终于有一天,她憋不住了,哭着跑到学长面前,指着自己的胸部说,看!这是我的胸!又指着自己的屁股说,看!这是我的屁股!
学长瞠目结舌地看了她老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蹦出来。
夏文静就被他看跑了,回来告诉我说,那个学长果然是个臭流氓,我给他指明了我胸部的方位后,他就一直盯着我不放,臭流氓,还好我没和他在一起!
此后,夏文静的胸部和臀部就按照当年学长的喜好发育得很好,却再也没有恋爱过。
将夏文静的恋爱史回忆了一遍之后,我和袁熙到了包厢门口。
进门之前袁熙捏着我的脸颊对我说,如果不开心的话现在就带你走吧。
我摇摇头,说,我的好朋友快当妈妈了我有什么不开心,那是郑明明的小宝宝,也是我大哥康帅的小宝宝啊,双喜临门,我开心得都找不到北了,啊哈哈哈。
袁熙盯着我看了好几秒,突然笑着伸开手臂将我揽进怀里,用脸颊温柔地蹭了蹭我的脸颊,说,真勇敢,我们家阮陶。
话音刚落,夏文静从里面霍地把门拉开,我和袁熙的脸还贴在一起,就看见满屋子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过来。
有点古怪的气氛里,我看见赵晴天短暂望过来的眼神,像是短兵相接,匆匆错开。赵小仙坐在他身边,看得出来精心打扮过,冷不丁一瞅还有几分端庄贤淑的味道。
我总觉得我在慢慢地忘记顾延,只是太慢了,就像一个中毒身亡的人,早已经断了气,毒素却异常缓慢地渗透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一点点变黑,一点点腐烂,然后再一次一点点死亡。
桌子底下,我的左手紧紧掐住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而身边的袁熙,温暖地握住我的右手,向我投来一抹淡淡的笑。
而赵晴天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没见到赵晴天之前,我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坚硬得跟布尔哈通河上厚厚的冰层似的,一百个赵晴天在上面耍冰刀都不会塌,但是真正见到他的这一刻,我却清楚地听见冰层断裂融化的声音,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翻滚着排山倒海的疼,我瞧不起自己。
我承认短时间内的自己无法腰杆笔直地行走在失去顾延的道路上,我会伤心,会思念,会在夜里因为回忆辗转反侧,会哭,会后悔,会想要臭不要脸地抓住他求他跟我在一起,因为那是我爱过的少年。
我最美好的岁月,全部都与这个忘记了我的男生有所关联。
他柔软的头发,吻过我的嘴唇,擦过我眼泪的手指,拥抱过我的手臂,还有他温柔的眼睛,像是被驯化的马,善良干净,这所有的一切都曾经是一束照亮我年华正好的光芒,那么温暖地投射在我的身上,心上。
夏文静拉着李海洋走过来,说,这就是大作家阮陶,旁边这个就是模特袁熙,我警告你不许喜欢他哦。
我心都碎了,恶狠狠地企图用眼神杀了她,凭什么你防着袁熙都不防着我啊!
李海洋脸颊通红地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一脸的朴实。
比起照片上,李海洋本人看起来更开朗一些,在现如今一大群矫情造作的男青年里,很是特别,像森林深处走出来的大男孩,少一份处世的精明,多一分真诚和体贴。
夏文静往他身边一站,尽显小女人气质,看上去很幸福,很快乐。
过了一会,菜都上齐了,郑明明笑得花枝乱颤,大家喝得一片凌乱,也许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又或许是这家海鲜城的酒特别好喝,总之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也不嫌够,也不醉人。
等我觉得有点开始发晕的时候,赵晴天往我的杯子里倒了点饮料,抬起头对我说,少喝点。
我看着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在他的眼神里看见了悲伤的味道,就那么怔怔地,怔怔地,心里纠结成了一片。
过了半晌,我才说,我听说你们下个月就要去美国了?
赵晴天看着我,眼睛那么干净,他点了点头,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那顿饭吃得非常两极分化,刘芒那一拨人热闹得差点把桌子都给人掀了,我这边安静得跟打坐似的,特别尴尬。
这全怪郑明明没把位置安排好,我右手边是袁熙,左手边竟然是赵小仙,她整个人沉默冷静得跟一座冰雕似的,阴风阵阵,把我整个人都冻僵了。特别是当她旁边的赵晴天隔着冰山给我倒了一杯饮料之后,她就彻底不动了,连菜都懒得夹一下,真是龙虾诚可贵,鲍鱼价更高,若为晴天顾,两者皆可抛。
这种感情,实在是太令我感动了,所以我不停地把桌上的食物往自己嘴里塞,为了体现自己廉价的爱情观。
快吃完的时候,刘芒说苏源有个朋友的爸爸的表兄弟新开了一家,就离这不远,大家吃完饭苏源要做东请唱歌解解酒。
我正在那犹豫着,刘芒就把这事儿定了,她说,为了我男朋友的朋友的爸爸的表兄弟,也一定要去!好像那个表兄弟是她爸似的,喊得那叫一个亲切。
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奔着KTV去了,刚进去没多久李海洋就起身要出去,说是夏文静喝得有点多,想去给她买瓶解酒饮料。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赵晴天,说,还是我去吧,这地方我熟悉,你陪着夏文静唱歌,她就喜欢唱情歌。
说完没容李海洋表态就逃也似的出了包厢。
回来的时候走廊上四面楚歌,震得我脑子发涨。前一个包厢里十几个人一起高唱浏阳河,后一个包厢就有人用不知道哪国语言的语法在唱周杰伦的歌,每个人都亢奋得跟破了羊水似的,这也充分说明Z城人民的生活压力还是蛮大的。
我倚在过道的月牙白墙壁上发了一会儿呆,想着一会儿进去后坐到哪里才不至于让周围气氛凝固,想了半天,决定坐在郑明明和夏文静中间,一个小疯子和一个女酒鬼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淹没我的不自在。
下定决心后我就欢快地朝包厢去了,走到一半的时候那些强堆在脸上的笑就松懈下来,因为我看见拐角的过道上,赵晴天正以我刚才的姿势倚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
我以为又是一次不巧的短兵相接,马上把眼神错开,再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还在看着我。
各种自包厢里传出来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吵得我头越来越晕。
赵晴天就立在那里,瘦高的个子,影子斜斜地映在对面的墙壁上,风姿卓然。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棕色毛衣,看起来暖暖的,衬着他干净的脸,仿若当年。
我笑了一下,说,真巧啊。
晴天也笑,走过来问我,这些天过得好吗?
我想了想,说,挺好的,比一般好好一点,比特别好差一点,反正就是挺好的,吃得也好,睡得也好,稿费给的也让我感觉非常好,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进去了,给夏文静送饮料,她喝多了,我怕她吐…还没啰唆完,晴天就突然上前一步把我抱进怀里,这一出完全不在我想象范围之内,所以一时之间我没回过神来,就那么被他紧紧地抱着,哼都没哼一声。主要是他抱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所以没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