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自己露出微笑,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

事情倒是办得也顺利,院领导正好在家,而傅慎行准备的材料也都齐全,院领导大笔一挥签下名字,何妍就领着傅慎行从院领导办公室里出来了,把申请表送到学校教务处,等着教务处核批就行了。

两人走到楼外时,傅慎行的车子已在路边等候,他转头看她,礼貌地问:教务处离得远吗?坐车是不是要快一点?

学校教务处离着院办的确有些距离,可她不愿意与他这样一路并肩走过去,更不愿意与他坐进一辆车里去。她抿了抿唇角,想出一个不错的办法,您上车吧,沿着这条路直走,两个路口后左拐就是学校教务处大楼,很醒目。您在楼口等我,我去开自己的车,交完表出来正好去办事,这样节省时间。

傅慎行没有反对,何妍去楼后开车,到校教务处楼下时,傅慎行已站在楼外台阶下等候,长身玉立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她匆匆走过去,轻声招呼:走吧,傅先生。

有她领着,事情办得很顺利,教务处那位年轻的女老师眼睛都快要粘到了傅慎行身上,又趁着他办手续的空,把何妍扯到一旁偷偷打听:这男人是谁?长得可真帅!

傅慎行似是有所察觉,向她们这边瞥了一眼,轻轻勾了下唇角。这风姿绝绰的一笑引得旁边女老师恨不得扑上去跪舔,更是紧紧地扯着何妍的胳膊不肯松手,快,有联系方式吗?把他手机号给我!

何妍有点哭笑不得,她接过傅慎行电话,自然算是有他的手机号,不过,没有经过他允许就这样把号码告诉陌生人,似乎也不太合适。

同事摇着她的胳膊央求:何大美女,拜托了,你都是有老公的人了,这样的机会一定要留给我们这些单身狗!

这是学生的表哥,我也不认识,你自己过去问。说着,她忽地心中一动,又偷偷给同事出主意,要不你就以公谋私留下他联系方式,等申请批了,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取,剩下的事情不用我教吧?

按照惯例,申请批了之后是要先返给学院,然后再由辅导员联系学生。同事有点扭捏,问她:合适吗?

她抿嘴笑,轻轻用肩撞了撞同事,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当是替我干活了!

那边傅慎行已经办完了相关手续,转身往何妍这边看过来,她一本正经地问身边的同事:还有什么事情吗?

同事清了下嗓子,呃,留一下委托人的联系方式吧。

傅慎行笑笑,在纸上写下手机号码,递了过去。

第4章

从教务楼里出来,何妍赶在傅慎行前面说了再见,没有和他握手告别。她甚至都没去看他的反应,转过身匆匆往路边自己的车子走,开了车锁才突然发现车子的左前轮瘪瘪的,竟不知什么时候扎了车胎。

车胎瘪得很厉害,看情形除了换备用胎别无办法,明明刚才开过来的时候还没问题,怎么就这么快就没了气!她忍不住气恼,抬脚恨恨地踢了一脚车圈。

傅慎行的车子从远处滑过来,在她身后停下,他落下车窗问她:怎么了,何老师?

她又下意识地惊了一下,回过身来,掩饰道:没事。

他歪了下头,越过她看了眼那瘪瘪的车轮,然后又回过视线看她,道:何老师,你要去哪里办事?我叫司机先送你过去。

不用。她想也不想地拒绝,瞧到傅慎行挑眉,这才觉察到自己拒绝得太过生硬,于是又解释道:我班里还有事得赶过去处理,您走吧,我走过去就行。

她分明是在说谎,刚才在院办的时候还说有急事要出去,可他并未揭穿她,只淡淡笑了笑,与她礼貌告别:那好,再见,何老师。

他示意司机开车,那辆很快就消失在校园里。

何妍一直站在路边,瞧着他的车子不见了,这才挽起袖子自己来换车胎。工科院校里最不缺的就是精力充沛的热情男生,很快就有路过的男生上前帮忙,她也没有客气,指挥着两个男生帮她换了备胎。

她没再去母校找关系,也没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南昭市公安局。

陈警官接到她的电话有些意外,不过倒没拒绝她的邀请,来了市局旁边的一间茶馆和她见面。有什么事情吗?突然要见我。他问。

何妍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他们其实算不上熟识,甚至她今天来找他都是一时冲动下做的决定。您还记得我吗?她问。

陈警官笑了笑,记得。

他自然记得她,她是他四年前负责的那个案子的受害人。在那个案子里,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她在遭到侵犯后,用一把水果刀杀了一个,又开车压断了另外一个的双腿,逃出生天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男朋友叫他报警。

漂亮的女人很多,聪明漂亮的女人也不少,可既冷静理智关键时刻又能做到心狠手辣、果断干脆的聪明漂亮女人却是少之又少。所以哪怕几年未见,他依旧还记得她。

何妍还在思考如何叙述这件事情,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一个说不好就会叫人误会她精神有了问题。她看向陈警官的眼睛,问道:就是四年前那个案子,您最后抓到的那个歹徒,您确定他是被执行死刑了,是吗?

陈警官被她问得一愣,嗯?

沈知节,就是沈知节。她直接说出了这个令人恐惧的名字,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我最近看到一个和他很像的人,声音,外貌,都非常像,不,不只是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

她表现出的紧张引起了眼前这位中年男人的同情,他的眼中透出怜悯,何妍,是叫何妍吧,我没记错吧?你先冷静一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沈知节已经死了,两年前就被执行了死刑。

何妍抿了抿唇,又问:您确定?

我确定。陈警官郑重点头,继续说道:我对那个人印象深刻,不光因为他之前恶行累累,更是因为听说他在执行死刑前做了一件很令人惊讶的事情。

什么事?她忍不住问。

他主动提出了捐献眼角膜。

何妍也很意外,那样一个穷凶极恶之徒竟然能够在临终之前突然高尚起来,这的确出人意料。她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可是那个人真的很像他。

这世界上本来就有长得很相似的人。还有人长得像双胞胎,而实际上却没有半点关系,也许,不知在什么地方,也有个姑娘长得和你一模一样。陈警官说道。

可是他对我,对我……她想寻找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他试图接近我,他索要我的手机号码,主动和我搭讪,后来还想要我坐他的车。请您不要误会我是自作多情,我能感觉得出来。

陈警官忍不住笑了,问她:何小姐,你这么漂亮,就是走在大街上也没少遇到过异性和你搭讪吧?

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就算真的有那么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也确实有试图接近她,那也不过是寻常的异性之间的搭讪。

何妍无从反驳,她长得的确很漂亮,从小学起就有小男生追,这种良好的异性缘一直持续到现在,哪怕是婚后手上一直带着婚戒,也不曾挡住过异性的热情。

陈警官笑眯眯地看着她的沉默,劝她:别胡思乱想了,把过去的事都忘记吧。

事情进行到现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她的惊惧忧虑不过是对过去的那次伤害无法忘怀。何妍也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抿唇思量片刻,又向陈警官提出了这次见面的最后一个问题:您能帮我点忙吗?

陈警官不置可否,只是问:什么忙?

她从皮包里掏出纸笔来,把傅慎行的姓名、出生年月以及住址所在一一写下来,递给陈警官,请求道:这是那个人的信息,您能不能帮我核实一下?这些都是真的吗?

陈警官扫了一眼便笺,面露惊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给我看过他的身份证,当时只扫了一眼,身份证号码没能记下来。她回答。

陈警官又忍不住笑了,扫一眼就记住这么多,你的记性已经够好了。

她记性的确是很好,不然也不会对那夜的事情记得如此深刻,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看她的眼神……一遍遍地在她的噩梦里重现。她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陈警官,可以吗?您能帮我这个忙吗?

漂亮姑娘的请求总是很难叫男人拒绝,陈警官笑笑,把纸条夹进了自己的小记事本里, 行,有机会我帮你查一下。

他是个热心肠的人,没几天就给何妍回了电话。

何小姐,我帮你查过了,傅慎行确有其人,身份信息也都是真的。怎么说呢?他顿了一下,笑了笑,不怪你吓一跳,看照片我也吓一跳的,不过和那罪犯的照片一对比,就能看出区别来了,是两个人。

何妍这才感到如释重负,向陈警官道谢:真的是非常感谢您。

陈警官又问她:那人有没有再联系你?

没有。她回答。

嘿,小伙子没准也只是想追求漂亮姑娘,自己可能都觉得奇怪呢,明明自己长得这么好,怎么就会被姑娘当贼防着! 陈警官和她开玩笑,再一次鼓励她:何妍,忘了那件事,好好生活吧!

她是真的很感激这位警官,不免又说谢谢。

以后遇到别的麻烦事可以找我,不用客气。陈警官笑,最后又说道:如果那小子再纠缠你,找我帮忙也行!

其实公平来讲,之前那两次也算不上纠缠,何妍在确定傅慎行和沈知节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之后,看待问题就理智客观了许多,明白完全是她自己的原因,才会这样疑神疑鬼。

傅慎行再没联系她。

有一次她在学校里遇到教务处的那位女同事,同事很是失落地告诉何妍说傅慎行没来,她给他打了电话,他也接了,只是没来。来学校取表的是另外一个男人,高高壮壮的,一脸的横肉。

她这样一说何妍就知道那是上一次给傅慎行开车的男人,像是他的保镖。

何妍安慰了同事几句,心中却更觉轻松。她的生活像是一下子又恢复了平静,傅慎行突然冒出来,给了她一个莫大的惊吓之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报了母校的博士生,导师找的就是原来读硕时的导师,老人家做了一辈子学问,为人正派治学严谨,虽然很喜欢她这个学生,却明确表示要她自己凭本事考进来,他不会给她开任何后门。

何妍在网上给老师发一个笑哭了的图片,来形容自己既悲伤又无奈的心情。

她父母并不怎么支持她读博,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贵,可钱财上却也不缺,觉得她轻轻松松过日子即可,没必要这样辛苦自己。幸好还有梁远泽的支持,查资料跑腿样样不落,何妍只恨他与自己不是一个专业,隔行如隔山,没法帮她辅导。

她这里学海无涯苦作舟,家里人倒是频频遇到好事。先是何父何母撞大运中了旅游大奖,老夫妻两个携手出门去游历祖国大好河山,紧接着,梁远泽也得到了一个出国培训的珍贵机会。

何妍既羡慕又妒忌,给梁远泽收拾行李的时候都忍不住泛酸,把他行李箱往地上一丢,恨恨说道:不管了,我马上就要做怨妇了,还装什么贤妻良母!

梁远泽忍不住笑,扑下压住她,你要不喜欢我就不去,爸妈又不在家,丢你一个人在家我正不放心。

这话也就是说说,她又不是小孩子,身边非得有个监护人时刻陪着,而且他这次机会也实在难得,对日后发展很有好处。她手揪着他的领子,半真半假地说道:放心,为妻我关键时刻绝不绊你后腿。夫君你且放心去习夷长技,妾身我也自回学校埋头苦读,日后咱们夫妻二人好比翼双飞。

梁远泽被她逗得哈哈笑,低下头连连亲她,闹着闹着就来了兴致,他手上剥她的衣服,口中逗她:待为夫临走前再给你撒些种,等明年也能有个好收成。

两个人在床上翻滚,多数时候是他压制着她,可有时候她也能占上风,把他压在身下,嚣张地问他:服不服?你服不服?

怎么可能不服呢?他气喘吁吁,目光却温柔似水,答非所问:妍妍,我爱你。

她俯下身来,吻上他的唇,回应他:远泽,我也爱你。

她也爱他,很爱很爱。

送走了梁远泽,她就真的收拾了书包去学校复习功课,每日里和学生们混在一起去图书馆占座位,经常会有人把她误当作学生,没两天,还有不认识的男生主动提出可以帮她占座位。

她给梁远泽打电话说起这事很是得意,哎呀,远泽你娶我才是赚到了,我长得这么面嫩,等你快五十的时候,我撑死像三十出头,到时候一定会有人认为你是成功人士,不然怎么能泡到这么年轻的妹子!

梁远泽笑着附和她,又嘱咐她照顾好自己,要是觉得辛苦就辞职吧,今年考不上咱们明年接着考,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去去去!乌鸦嘴,谁说我今年考不上?你少瞧不起我智商啊?想当初我可是有名的天才少女!她啐他,却又怕他不放心,其实学校里没多少事,现在的学生都挺成熟的,很少给我惹事。

人常讲说嘴打嘴,她这话说了才第二天,不想班上的一个学生就给她惹了事。

第5章

出事的是个贫困生,成绩很好,人也懂事,为减轻父母负担四处打工做兼职,不想着却突然被人当贼抓了起来。。

何妍接到电话都不敢置信,匆匆赶到那家公司保安处,那个男生正垂着头在角落里坐着,抬眼看到她进来,眼圈立刻就红了,何老师,我没偷手机,我也不知道它怎么跑到我包里去的。

她轻轻点头,安抚他:你别着急,我先去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

事情听起来很简单,男生在附近一家餐厅兼职送外卖,今天来送餐时趁着客户不留意,把人家的新款手机偷偷揣自己包里了,人赃俱获。何妍刚听完就发现了当中的破绽,那边刚丢手机,你们这边就火眼金睛地拦下了我学生,这事情也太凑巧了点吧?

对方解释:失主发现手机丢了后立刻拨打自己电话,这男生当时还没走出大楼,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手机,我们看他可疑这才拦下他的。

何妍笑了笑,又道:也许是这孩子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是你们员工之间相互开玩笑,他无辜受牵连的。您不知道,这孩子在校的品行一直很好。

何老师,事情目前的情况就这样,有视频可以看。我们无意冤枉任何人,打算报案,请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

他给何妍看视频录像,男生从办公室出来时明显神色慌张,急匆匆往外走,而大厅里的摄像头又录下了他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手机的情形。不论这男生是不是真的被冤枉,证据都明显对他不利。

何妍不得不软了态度,堆着笑和那负责人说道:您先别着急,咱们再好好商量一下。他还是个学生,就算真是一时糊涂犯了错,能不能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这事咱们在这里解决,别再去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好不好?

我们的员工收到了侵害,保安处是要负责任的。对方说道。

何妍笑得没脸没皮,这不是把手机找到了嘛,你们保安处已经很负责任了。真的!我还没见过比你们更负责的。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那些人,别说小小一个手机,你就是把我们校长的办公桌大摇大摆地抬出去,他们都不知道拦的。

负责人被她逗笑了,她一瞧着有门,又赶紧说道:您看这样行吗?我领着学生去给失主道歉,请求对方原谅,然后我把他领回去好好批评教育。

负责人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犹豫了一下,叫她领着学生跟他去找失主。

电梯一路上行,直升到顶层才停下来,她忍不住问保安处负责人:手机不会是你们总裁的?

不是,是总裁秘书的。对方回答。

何妍暗暗有些失望,坦白讲,她倒更希望手机是总裁的,能够做到那个位子的人一般都有一定的肚量,又重面子,只要她肯说些好话,事情多半就能解决,倒是秘书之类的人物更难缠一些。

很不幸,事情还真被她料中,秘书小姐年轻漂亮却极不友好,沉着脸从总裁室里出来,冷冷瞥何妍一眼,问:这事还有什么好谈的?

何妍向她陪着笑,他还这么年轻,一时糊涂做错了事,该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您说是吧?我领他给您道歉。

秘书小姐嗤笑出声:谁不给他改正的机会了?进了警察局好好改呗。穷就算了,穷还不懂事,就得有人好好教育教育。

这话实在是难听,站在何妍身后的男生忍不住激动地辩白:我没偷你手机,是你骚扰我,我不愿意,你就诬陷我!

何妍一停这话就暗叫了一声糟糕,且不论真假,这明摆着揭疮疤的事就绝不能在这会说!果不其然,秘书小姐的脸色都变了,哼哼冷笑两声,道:是不是冤枉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咱们请警察来说吧。

何妍只得赶紧去说好话,场面正乱着,那边电梯门却是开了,就听得有人淡淡问道:怎么回事?

他声音并不高,却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何妍更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头看去,就看到了眉目清冷的傅慎行。

秘书小姐立刻敛起了嚣张的气焰,委屈地叫道:傅先生。

傅慎行扫她一眼,又看向何妍,最后把目光落到保安处的负责人身上。负责人急忙向他叙述了一下事情经过,他听完缘由,又看向何妍,问她道:何老师,这是你的学生?

她手上紧紧摁着学生的手臂,不容许他再冲动,答傅慎行:是的,是我带的学生,和于嘉是同学。他什么人品,于嘉也应该知道的,他不是能偷东西的人。

秘书小姐一听这个又要急,却被傅慎行一个眼神给压住了。

他又看何妍,淡淡说道:既然是何老师的学生,那就由何老师带回去吧。

何妍不想他竟然会这样好说话,一时有些错愕,瞧到他轻轻挑眉,这才忙拉着学生向他道谢:谢谢,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

她怕节外生枝,忙向他告辞,带着自己学生离开,人要进电梯时,却又突然被他叫住。

何老师,傅慎行轻轻勾着唇角,问她: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便饭怎么样?

她微微一怔,随即就含混地应道:好啊,我们请您。

他却不肯上当,似笑非笑地问她:何老师,我在你眼里就这样没有品行吗?只是吃个饭而已,我还能吃了你吗?

他把话说得这样明白,她倒不好继续装糊涂,于是索性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说道:傅先生,您误会了。是我老公人很小气,不喜欢我和异性接触,我和朋友出去吃个饭他都要吃醋的,我真是拿他没办法。

他唇角上挂着抹讥诮,道:何老师,您也误会了,我没有追求你的意思,是有些关于于嘉的事情想和你谈,有其他人在场不太方便。

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不得不应下来,却又坚持道:不过今天得是我请您,以表感谢之意。

他浅浅一笑,好。

那您等我电话。她说道。

她先开车送学生回学校,那男生一直沉默,直到车子进了校门,他这才有些倔强地说道:何老师,我真的没偷手机,是那个女人诬陷我,她,她。。。下面的话他似是有些说不出口,涨红了脸。

何妍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不管怎样说,她成功地诬陷了你,这就说明你有地方做得不够好。

男生并不反驳,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地问道:您晚上去哪吃饭?

她挑了挑眉毛,嗯?

我去接您!他虽淳朴,却也不傻,分明看出何妍是为了他这事才不得不答应那个男人的纠缠。您告诉我地点,我去外面守着您,有什么事您就给我打电话。

何妍听得笑了,心里却又觉暖暖的。小屁孩一个,你能顶什么事?早点回学校上自习去!以后打工也减少一些,这学期我尽量帮你争取奖学金,要是再不够你就从我这里先拿点,等毕业工作了再还我,反正我钱存银行也没利息。不过,你得给写借条啊!咱们先小人后君子。

何老师。。。男生眼圈又忍不住有点红。

嘿,嘿,嘿!她把车靠路边停了,用手指着男生,玩笑道:好歹是个大老爷们,千万别说煽情的话!你老师我人好,大家都知道的,不用你告诉我。还有,我有老公,你可千万别暗恋我!

一番话竟说得那男生破涕而笑,何老师,你真是太自恋了,我可不会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

去去去!她做出恼怒的模样,赶那男生下车,赶紧上自习去!没大没小的家伙!

男生下了车,却仍不肯松开车门,只弯下腰来问她,何老师,你一会儿和那个人到底去哪吃饭?

她明白他的一片好意,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笑了笑,说道:老师我又不是土豪,去不了什么贵地方,就在学校附近找一家好了。呃,你觉得学校西边那个‘自在天’怎么样?

自在天就在学校西门外,规模不大,中等档次,说不上简陋,却也绝对说不上高档。何妍对傅慎行的长相有心理阴影,又反感他以势压人,自然不肯和他单独共处一室,特意把位子定在了卡座上。

她做事一向守时,谁知傅慎行到的却比她早,我在502房间,何老师,你到了吗?

他既已占了先机,何妍不好再叫他出来卡座坐,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推门进去时,他正立在窗前,听到门响回头淡淡瞥了一眼,复又回过去看向窗外,缓缓说道:总觉得这个城市像是一只怪兽,白天的时候伏着不动,晚上却会醒过来,用各色灯光来入侵你,然后再把你一口吞掉,叫你永远都陷在黑暗之中。

何妍理解不了他的这段莫名其妙的感慨,她轻轻挑了下眉毛,应付道:可能是人对黑暗有着天生的一种畏惧吧,毕竟人不是夜视动物。

傅慎行让着她坐到桌旁,又道:我已经点了菜,没关系吧?

对着他这张面孔,她总是难以自制地紧张,下意识地用幽默来缓解这种情绪,没关系,只要不是太贵的菜就好。

他淡淡一笑,应该还好。

两个人其实真没什么话好说,他不开口,她也就只低头专心吃东西,却不主动说话。饭快过半时,他忽地问她:何老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怕我吗?

她一愣,抬了眼去看他。

请不要说什么我误会了之类的话,你的表现不像是欲擒故纵,而是发自内心的怕我,这叫我很好奇。他说。

她默默看了他半晌,放下了筷子,坦言道:几年前我曾遇到过一次劫匪,您和他长得有点像,所以。她歉意地笑笑,所以我说是一个误会,不算是骗您。

他轻轻扯了下唇角,只是有点像?

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不是有点像,是很像。那次遭遇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所以我刚见到您的时候才会那样失态,希望您能理解。

傅慎行笑笑,应该是我说抱歉,毕竟是我吓到了你。

话说开了,何妍反而觉得自在了一些,又笑道:所以说您不要误会,我对您真的不是欲擒故纵,我已经结婚了,我和老公感情很好。

傅慎行缓缓点头,又示意她喝饮料,轻笑着说道:对不起,还一直没说请你来的目的。是为以前的事表示一下谢意,送你一份礼物。他说着,侧身从桌下取出一个礼盒来,隔着桌子递给她。

她有些惊讶,还以为他说的是于嘉休学的事情,忙道:您太客气了,这东西我不能收。

他却伸着手不肯收回,收下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何妍只得把那个书本大小的礼盒接过去,当着他的面拆开。盖子掀开的瞬间,她面色倏地大变,烫手一般地把盒子扔了出去。盒子里的照片撒了出来,散的到处都是。有一张正正落在她面前的餐盘上,照片中的男人空洞的双眼对着她,分明是满身满脸的血,可脖颈处却露出白森森的断骨来。

他是那个叫猴子的歹徒,她记得,她永远都记得。

第6章

过度的惊恐导致何妍无法发声,她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用力去压桌面,想要制造出足以惊动他人的声响,更想站起来夺门而出。可一切都是徒劳,她的身体瘫软在椅子里,手上的力气都不能把餐盘从桌上扫落。

眼前一阵阵发黑,在临近昏迷消失之前,她看到他坐在那里静静看她,嘴角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目光漠然无波。

不知过了多久,何妍从黑暗中惊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一盏大得夸张的吊灯,水晶吊坠纷纷繁繁,折射着刺目的光。

醒了?他问。

她挣扎着起身,本能地向着远离声音的方向瑟缩。房间很大,傅慎行坐在远处的一张沙发里看她,唇角轻轻扬着,带着一丝愉悦的笑容,何老师,你的身体素质很好,比我预料的早醒了足有半个小时。

何妍不光身体素质不错,她有着超乎常人的心理素质,否则也不可能在四年前的那次事件中逃生。恐惧叫她惊慌错乱,可理智却在催促她要尽快冷静下来,她用力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接受了此刻的境况,只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傅慎行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讥诮:聪慧果敢的何老师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确很愚蠢,充分暴露出她此时的恐慌。这个世界没有鬼,沈知节也不能死而复生,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他根本就没死。他没死,他来找她复仇了!

曾经的梦魇变成现实,她深深惧怕的魔鬼就在她面前。

像是一下子又倒回到四年前那个场景,他坐在那里冷眼看她,淡漠的目光凌厉如刀,他说:干净点,别留后患。

不!这甚至比四年前还遭,他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厉鬼,专为复仇而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身体更是抖得不成样子,可她毕竟不是个只知哭泣哀求的女人,她盯着他,声音虽还打着颤,内心却是渐渐坚毅,你想要怎样?杀了我?

杀你?他轻笑,缓缓摇头,我要想杀你,何须还费这些周折?

既然不是要杀她,那就要折磨她了,哭泣哀求绝不管用,反而会令其更加变本加厉。她压抑着恐惧,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尝试着另外的求生之路。沈知节,我们都冷静下来,理智地说些话,怎么样?

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她,和四年前的表现截然不同,这个女人每次都能叫人出乎意料。 说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说我应该放了你,而你也绝对不会去报警,我们两个都该忘记过去的事情,重新开始生活?

她原本的确是想这样说的,何妍抿了抿唇角,转而说道:不是,我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监狱里逃出来的?

他稍觉惊讶,轻轻扬眉,何老师,你真是屡次叫我感到意外,这叫我更加肯定我们接下来的游戏会更加有趣。

何妍摸不透他的心思,只能小心地应对:什么游戏?

他坐在沙发里,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姿态轻松懒散,把一位家世清白的淑女,驯养成一个放荡低贱的暗娼。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这个反应取悦了他,他缓缓勾起唇角,何老师,你有着清白的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还从事着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这么光鲜亮丽的人,却被一点点的玷污,直至肮脏无比。你说这是不是会很有趣?

这是这世上最卑劣的恶毒,最肮脏的报复。

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几个男人从外面鱼贯而入。何妍感觉到了危险,从宽大的床上滚落下来,又继续往后缩去,直至背抵冰冷的墙壁。

傅慎行起身走过来,在她身前不远处站住,将一把刀子丢到她面前,拿着,叫我看看你是怎么杀的人。

那是把水果刀,短小而锋利,一如她四年前用过的那把。

有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走上前,扯住了她往上拽。她拼命地挣扎着,手抓到了地上的那把刀子,可那刀子还不曾扎到男人,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铁钳一样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往外一掰,那刀子就当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拳头落下来,她的头被打得歪向一侧,耳边嗡嗡作响,所有的事物都晃动起来,忽大忽小。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举着摄像机的男人,看到了默立在一旁的围观者,还看到了坐在沙发里注视着她的傅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