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的消炎步骤其实也很简单,用1—3%的过氧化氢溶液及生理盐水或者其他灭菌溶液冲洗盲袋,然后点入3%碘甘油。

但要是放轻动作,尽量不弄疼她这个就需要一定的技术了……

徐润清耐心地清理消炎完毕,见她只是皱着眉头,目光又滑至她交握在身前,因为紧张搅得死紧而有些泛白的双手。唇角忍不住微微溢出一丝笑意,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已经好了。”

念想捂着脸坐起身来,那牙齿的痛感似乎更清晰了一些。她哀怨地看着他,说话都不敢张大嘴巴,只小小地张开嘴,嘀咕了一声:“可我还是好疼……”

声音有些含糊,带着一丝很明显的哭腔。

徐润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的眼眶已经又红了起来,这次连鼻尖都粉粉的,又是刚才躺在牙科椅上时,那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他不禁有些无奈,但小女孩粉雕玉琢,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他的心里还是微微一软,略微沉吟:“等会就会稍微好点,实在难受,我再给你开点药。下午回家睡一觉,起来就没那么疼了。”

他洗完手,摘了手套又在椅子上坐下,握了笔开始写病历单:“家里有没有消炎药?”

“没有……”念想顿了一下,有补充:“但是有止疼药。”

徐润清“嗯”了一声,没再接话,安静的诊室,只有他钢笔在纸页上滑动时“沙沙”的摩擦声。

牙疼分走了她太多的注意力,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捂着脸,声音小小的,带了几分无奈:“我妈总说吃药吃多了会傻……几乎不让我吃止疼药。”

说完,她慢慢地从牙科椅上挪下来,站到他身旁。

徐润清正在写病历,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你牙疼了就吃?”

念想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否认:“我就最近……我妈不在家,家里也没有人。我想着牙疼请假又有些小题大做,就吃止疼药。每天中午的饭后吃,一天吃一粒……现在只剩下最后一粒了。”

“止疼药吃多了的确不好。”他低头继续写病历,思忖了一会问道:“每天来医院一次方不方便?我给你开了消炎药,如果止痛药你有需求的话我给你开一天的量,再多不可以了。”

念想点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你最近需要注意的……”他把单子递给她,细想了一下,交代:“不要用舌头去舔智齿,吃饭后一定要漱口,你现在这样的情况最好是用盐水。”

念想继续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想减轻牙疼的话还有一个物理方法,就是用冰块冷敷。”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你的脸有些肿起来了。”

念想抬起爪子捂脸(/▽\),那单子把她整张脸都盖去了大半,她闷闷地咕哝了一声:“我知道……”

念想去排队交钱,因为牙疼整个人的兴致都不高,眉眼之间都有一股疲倦之色。原本交完钱拿了药是想直接离开的,结果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自己只拿着钱包,书包留在诊室了。

她认命地折回去取,医生却像是在特地等她。见她回来,朝她伸出手来。

念想微微发懵地看着他的手,这是一双很修长的手,纹理并不重,指节分明,看上去秀气又优雅……虽然秀气和优雅并不适合用来形容手。

她的语言实在匮乏,只知道因为这双手的美貌程度,把自己逐渐发展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手控患者……

见她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徐润清微扬了一下手指,示意她把手上的药盒拿过来。念想这才如梦初醒,试探着把药盒递给他:“要、要这个吗?”

他点了一下头,没开口。

交接东西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男性的手大概本就比女性的要宽厚温暖,念想只觉得和刚才触及下巴皮肤时的微微凉意不同,他的指尖散发着热度,那热度就像是要烧灼了她一般,烫得她心口微微发麻。

真是……很奇怪的感觉……

她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徐润清并未注意到念想那一瞬间心思的百转千回,微弯了腰,拿起笔在药盒上写了用法用量。做完这个,把消炎药和止疼药一起递回去给她时,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如果不是疼得受不了,别吃止疼药。”

见她还在发愣,他耐心地等了片刻,见小女孩回过神来又突然红了脸,微微不解,但也并没有多话,只叮嘱:“医嘱要记得听,今天注意休息,明天中午再过来。”

念想已经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忙点点头,见他没有要交代的事了,说了声“医生再见”就跟踩着了尾巴一样,飞快地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徐润清就发现了她不小心掉落在牙科椅下的学生证,他蹲下/身捡起来,指尖触着那一层外保护包装时,低头看了眼。

她的一寸照,学校名称,年级班级以及名字。

他认真看了几眼,追到诊室门口想还给她时,宽阔悠长的长廊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他折回去,拉开工作台的抽屉放进去,打算明天再还给她。

此后的很多时光,徐润清再想起第一次见到念想的场景,都不禁想,果真是把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只给了她。

念想第二天去医院的时候找了他半天,徐润清并没有在昨天的那个诊室,而是和另一个年长的医生在同一间诊室里,似乎是在交流病人的病情,说话的声音很严肃。

其实念想有些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因为他这会戴着口罩,微微侧着身子,念想并看不真切……

她抱着书包在门口观察了一会,终于等到他发现自己的存在,转身看过来。

然后念想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他的那双眼睛,就像山涧清泉,又像悠然古井得深邃又幽深的眼睛。

同一时间,他也发现了她,微微一顿,压低声音和那位年长的医生说了几句什么,便朝她走了过来。

念想跟着他回到昨天的那个诊室,笑眯眯地汇报:“医生,我今天好一点了。”

“不疼了?”他问。

“疼啊。”念想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不过比之前好一点了。”

徐润清换了一次性的口罩后又戴上手套,转过身来看她时,见她已经非常自觉地抱着书包躺在了牙科椅上。拉过椅子坐下之后拆了口镜检查她智齿的情况:“还是有点,估计还要再来两天。”

有护士过来,他交代了一下要用的东西,问她要了病历单去看。

念想坐着无聊,就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诊室,后来目光落到了工作台上的医生铭牌时,双眸一眯,凝神看去。

董渊?

这个诊室是他的话,那这个医生铭牌应该也是他的,那他叫董渊?

董渊么……

她默默地记住。

等到第四天复诊的时候,她牙龈肿痛的地方已经消了下去。念想躺在牙科椅上有些忐忑地问他:“是不是要拔牙了。”

“是。”他回答的言简意赅,想起什么,瞥她一眼,带了淡淡的笑:“对你而言,应该有些疼。”

这几天下来,她天天来报道,徐润清早就知道她的痛点低到了何种地步。

念想看他戴着口罩,心理建设了半晌,才犹豫着问出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为什么我每次来你都戴着口罩?”

“流行病多发时段。”

念想:“……”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念想才发现,这位医生给她的感觉和她第一次对他的印象有很大的不同。

不是很爱说话,好像也不是很温柔,只是对她还是一样的有耐心……而且,给人的感觉也不像一开始的如沐春风,反而有些清冷冷的。

因为在上学,她的时间有限。通常都是午休时间跑过来,每次等她来时,诊室里便很少有医生和护士,几乎都去吃午饭了。

他就一个人在这间诊室里等她,有时候是在看书,有时候在看病历,不骄不躁,怡然自得的样子。

接触的时间少,所以念想对自己主治医生的认知也实在少的可怜,所有的这些全部都是自己一点点拼凑起来。

但就是这样做拼图一样的拼凑关于他的一切,却是她枯燥沉闷的高三生涯里唯一的乐趣。

智齿消炎之后就可以拔牙了,徐润清边写病历边很自然的问道:“智齿可以拔了,在月经期吗?”

念想“啊”了一声,直接愣住了——

不是……他刚问什么来着?

徐润清抬眼看她,又重复:“我问你,现在是不是在生理期。”

念想“腾”地一下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连手脚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摆。见他还在等自己的回答,刚摇了一下头,想起……如果拔完牙,是不是就不能见到他了?

这么一想,赶紧用力地点了点头:“在、在……生理期……”

说完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被一个……有好感的通身气质格外吸引她的又符合她对男神一切幻想的男性的主治医生问这样的问题……让她觉得好有羞耻感(/w\)……

越想越不好意思,已经完全不敢抬头和他对视了,就垂着脑袋,越垂越低越垂越低……

徐润清见状,沉吟道:“不用不好意思,经期不能拔牙这个是例行询问。”

说完发现面前的小姑娘……不止脸更红,连那原本只是粉粉的耳垂也一下子通红。

他一顿,若有所思了片刻,解释:“经期凝血能力不好……”

“你不要再说了……”念想的声音里几乎要带上哭腔,虽然明白他解释的道理,但明白是一码事,理解又是一码事,这两者在她心目中还是差着一段距离的。

她是脸皮很薄的小姑娘嘛( ̄▽ ̄)。

她努力地盯着脚尖的那一寸地面,默默地想要是能用眼神挖个洞让她钻进去该有多好……

┮﹏┮。

这么容易害羞?

徐润清微皱了一下眉头,立刻选择保持沉默。

第四十章暗恋

念想支着笔杆子,盯着试卷上的空题发呆。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医院了,原本以为在生理期的话还能拖延几天再见见他……结果拖延是拖延了,但也见不到人。

她那日临走之前还小心翼翼的问:“医生,那我明天还需要过来冲洗上药吗?”

“不用。”他一顿,又补充:“不在生理期了再过来拔牙。”

她抱着书包站了一会,良久才“哦”了一声,转身刚走了几步,他又叫住她。

念想立刻星星眼地回头去看他,只听他语气平淡,语调更是平平无起伏地说道:“拔牙的话早上过来吧,吃过饭再过来。”

念想点点头,见他已经没有话要再跟自己说了,难掩失望地离开了。

老念同志和冯同志已经回来了,知道她这几天牙疼得脸都肿了,心疼之余更是心有余悸地摸着她的小脸道:“幸好没肿成猪头啊……”

老念同志自责了一下自己最近工作太忙从而忽略了自家闺女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表示对念想失常发挥的考试成绩不予追究,并亲切地从头到脚慰问了一遍,下厨做了顿热乎饭给吃了一个多星期盒饭的念想吃。

顺便……怕影响她的学习,催着她周六去医院把牙齿给拔了。

冯同志这么一次出去,回头见闺女瘦了一大圈,又听邻居说上次看见念想脸肿得老高。想着这么难受的时候,家里连个人端茶关心的人也没有。说好听点那是体贴懂事,知道家里有烦心事也就闷着不说,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心太大,有事自己闷着。

但冯同志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和老念捧着宠着长大,想着想着就心疼了,心疼着心疼着就母爱泛滥了。所以理所当然地拍板决定,周六不堆长城陪她一起去拔牙。

念想原本还想拖几天的……拔牙这么勇敢的事情显然不适合怕疼又胆小的她啊。

结果,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念想还是挣扎了一下,表示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不需要冯同志牺牲时间陪同。

母爱泛滥的冯同志震惊之余,捂着胸口倒在老念同志的怀里,假惺惺地哭了半天:“女儿不亲我了……我做母亲是不是太失败了啊……”

念想听得直皱眉头,被老念同志狠狠一瞪,恹恹地答应了下来。

她盘算着拔牙那天要不要大胆地去问医生要手机号码的,这样就算以后不能见面了,好歹有个号码还能偶尔联系一下……而且不说拔完牙之后要是有什么情况都是要联系主治医生的吗?

那样就完全顺理成章了。

但是……

冯同志这么热切地要求陪同,她完全不敢了啊,不止不敢去要号码,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了……

星期六正好是牙科医院就诊看病的小高峰,念想夹在一堆小萝卜头的中间有些坐立不安,频频地往诊室里张望着。

徐润清正在给一个小朋友看牙齿,比起其他的医生而言,他就显得略微清闲了些,所以很快就轮到了她。

他还在写病历,看见她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指了一下身后的牙科椅:“早饭吃了吧?躺上去我先检查一下。”

“吃了。”不仅吃了,还吃撑了……

老念同志包了个匪菜饺子,味道有些重,她出门前还仔仔细细地刷了两遍牙,又嚼了半天的口香糖……应该不会有奇怪的味道。

她背对着他偷偷哈了口气,很好,薄荷淡香。

徐润清写完病历,交代护士去取拔牙要用的器械,并没有起身,滑着牙科椅转过身来就到了牙科椅的旁侧。

他拆了口镜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微点了一下头:“做好准备了?”

护士已经很快地取了东西过来放在操作台上,离开前还看了她一眼。

念想躺在牙科椅上,看着他拆了一次性的包装取出牙钳,忍不住不停地做着深呼吸:“一定一定要轻点啊……”

嘤嘤嘤,医生这个时候看上去一点也不玉树临风了,好凶残┮﹏┮。

大概是她没出息的样子让冯同志觉得分外丢人,冯同志的手在念想的肩上安抚地拍了拍,扭头就出去等了:“赶紧出来啊,妈妈在外面等你。”

妈……不要啊……不说要陪着我浴血奋战么……诶,怎么走了啊…… ̄ヘ ̄

她正想叫住冯同志,刚想坐起身,正准备给她打的徐润清就垂眸看了她一眼。清冷又深邃的眼神,哪怕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她,念想也再也不敢多动一下。

主治医生的权威是不能挑战……

“就打麻药的时候有些疼。”他示意她张嘴,往智齿两侧都打了一点麻药,见她皱起眉头来,为了分散注意力开始和她闲聊:“早上吃的什么?”

念想有些羞涩地:“匪菜饺子……”

徐润清拆分离器的手一顿,侧目瞥了她一眼,继续……

过了几分钟后,他用分离器的一端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有感觉了没有?”

“麻了。”念想舔了舔唇,没有太大的感官感觉。

徐润清见她舔了一下唇,瞬间在唇上染上了几分水色。小女孩的唇色本就嫣红,这会染上水光,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出几分鲜艳欲滴来,格外诱人。

他目不斜视,让她张开嘴,又用牙龈分离器去碰了碰她智齿周围的牙龈:“痛不痛?”

念想知道他是要开始了,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紧紧地盯着他。

徐润清被她的目光看得一顿,略微弯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在笑:“这么看着我干嘛?”

念想张着嘴没法回答,就眼珠子转来转去的……0.0医生你会读心术么,赶紧读一读!

似乎是反应过来她现在不能回答他,徐润清眸光一转,自顾说道:“我知道你怕疼。”

他已经专注在分离她智齿周围的牙龈了,眸光沉沉,认真且专注。说出口的这句话因为注意力不在这里,到最后便带了几分呢喃的语气,轻柔的,温和的,却直抵人心。

念想有些发愣,忍不住别开眼去,不敢再看他。

阻生牙需要切割一下牙龈,念想的牙齿情况还需要磨除一部分,用牙挺挺下来。但技术操作的难易程度依然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念想躺在牙科椅上默默滚泪——骗纸,还说不疼,麻药打上去都没感觉了!

徐润清正在切割分离她的牙齿,伤口有些大,出血比较多,他又换了她牙侧的棉花。一低头,就看见小女孩在那里默默地哭。

“很疼?”他皱了一下眉头。

念想很委屈地点点头,有种一嘴牙都要被拆下来的感觉啊┮﹏┮……

“最多三分钟。”他说完这句,移开视线。心头却是微微一动,手上的动作又不自觉放轻了些许。

他说三分钟便真的是三分钟,夹出牙齿,又清理了一下牙槽,因为伤口有些大,还缝了几针。做完这些后,夹了棉花让她轻轻咬住:“疼得很厉害?”

念想摇摇头,伸手去够一旁的纸巾想擦眼泪,但躺着又够不着,正想坐起来,他已经摘了一只手套抽了两张纸巾塞进她的手心里。

冯同志掐着时间进来,见念想哭得眼睛红红的,扶着她坐起来,一叠声的安慰:“哭什么,拔完牙就好了。多大的人了啊,回头想吃什么让你爸给你做,不哭了啊……”

冯同志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念想很受用,擦干了眼泪之后就忍着没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