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顾四周,立即就发觉四面的石缝中缓缓渗出了那种黑油。

  他并不知道那种黑油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知道那种黑油极易燃烧,而且不着火则已,一着火便不可收拾。

  常笑的死亡他并没有忘记。

  四盏石灯上的石缝中亦有黑油流下,并且已流入石灯,燃烧了起来。

  火随即顺着流下的黑油烧上去,只不过片刻,四面石壁上已然出现了无数条火蛇。

  火蛇嗤嗤的飞舞游走,四面石壁眼看就要变成四面火壁。

  黑油继续渗出,继续流下,火蛇亦随着往下飞窜。

  黑油流到地下之时,火蛇亦是必在地上流窜,到了黑油将地面铺平,整块地面便变成一片火海。

  地面一变成火海,王风即使铁打的身子,亦不免化作飞灰。

  也根本不必等到地面变成火海,王风血奴只怕便已被四壁飞窜的火灼成焦炭。

  王风这才着慌。

  李大娘看着他,格格笑道:“你那支削铁如泥的宝剑能不能将这些火蛇削断?”

  她手中虽然无灯,石牢的火光已将她的脸照得更明亮。

  火光在闪动,她的面容在幻变。

  她一脸笑容。

  美丽的笑容一起幻变,亦变的诡异。

  她笑得非常开心。

  王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王风越骂,李大娘越是开心。

  一个人独骂实在无味,王风只骂了几句,便收住了口。

  李大娘这才开口,说道:“半个时辰之后,你如果还不变做一只活虾的话,那我就真的服了你。”

  这句话说完,她又格格大笑起来。

  满室火蛇在她的格格笑声中飞舞更急,嗤嗤的一片异响。

  嗤嗤的火声中,格格笑声突断。

  王风抬头想再骂几声之时,李大娘已不在石牢之上。

  她去了那里?

  这念头一闪即逝,王风闭上了嘴巴,张目四顾。

  四面石壁这下简直已变成四面火墙。

  他已感到了火的灼热,呼吸亦开始觉得有些困难。

  石壁下亦已开始燃烧,几条火蛇开始在地面四下流窜。

  王风瞪着地面流窜的火蛇,一个身子不由的团团乱转。

  这个燃烧的石牢虽不是一个锅,他已有如铁锅的蚂蚁。

  四面的石壁火焰流窜,完全没有着手的余地,他根本不能攀高躲避,脚下是泥土,并没有地道,惟一出口就在上面。

  这出口离地却有四丈多,纵然封闭的铁板没有放下,李大娘也没有在上面监视,他亦没有一跃而上的本领。

  无路可逃也就只有等死了。

  火越烧越猛,石牢自然亦越来越热,王风的心却越来越寒。

  他的额上已有汗滴下,却不知是热汗抑或是冷汗。

  他的身子转动着突然停下,闪动的目光同时凝结,落在地面的石板上。

  ——地面上铺着的石板最少有二三十块,将那二三十块石块堆起来,虽然还不够,总可以拉近与出口的距离,何况还有两张石榻,这些加起来,如果李大娘没有将封口的铁板放下,人不在上面监视的话,应该可以帮助他跳出这个石牢的了。

  他心念一动,不由又抬头望去。

  李大娘仍不见在出口那里。

  他的目光转向石榻那边。

  靠的一张石榻之上已渗满了黑油,火蛇亦已经窜落黑油之上。

  整张石榻都已在燃烧,头截紫金白玉冠的那具骷髅仿佛就盘膝坐在火焰中。

  周围的气氛更显得诡异。

  王风没有理会那许多,将血奴放下,身子如箭般射落在那张还未着火的石榻面前,双手扳住了榻脚,正想将石榻拉开,忽然觉得好像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他一怔,不觉放下手,倾耳细听。

  果真是有人在呼唤他。

  绝不是李大娘。

  陌生的声音,又似曾听过。什么人?

  “王风!王风!”

  呼唤的声音怪异非常,赫然是从石牢上面传下来。

  他自然抬头望去,一双眼当场发直。火光闪动中,石牢上赫然立着一只鹦鹉!血红的鹦鹉!血鹦鹉!

  王风整个人都呆住了。

  也不知多久,他突然将手伸出,伸向旁边的那张石榻。

  灼热的火焰针尖般烧痛了他的肌肤。

  他赶紧缩手。

  是真的火焰,绝不是幻觉。 

  他看看被火烧痛了的手,又看看出现在石牢上面那只血红的鹦鹉,猛一声怪叫——“血鹦鹉!” 

  声音嘶哑而急促,完全不像是他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就是见鬼一样!

  血鹦鹉笑了,就像人一样在笑。

  笑声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邪恶,说不出的妖异,更仿佛带着讥讽。

  王风还没有忘记这种笑声。

  他更没有忘记第一次看见这只血鹦鹉,第一次听到这种笑声的时候,铁恨枯叶般在他的面前倒下,枯叶般萎缩。

  鸟虽然没有人那么容易辨认,他却敢肯定立在石牢上面的那只血红的鹦鹉,就是他第一次所见到的血鹦鹉。

  一样的颜色,一样的形状,一样的笑声,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

  他绝不相信还有第二只这样的鹦鹉。

  笑声忽停下,血鹦鹉的嘴里吐出了人声。它就像人一样的说:“你大概想不到我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这声音与呼唤“王风’’两字那声音完全相同,方才呼唤王风的显然也就是它。

  王风灼痛的手忽觉的冰冷。

  他全身都已冰冷。石牢刹那仿佛变成了冰窖,灼热的火焰仿佛都成了森冷的寒冰。

  他的嘴唇已发白,不住在颤抖。

  并不是害怕,只是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

  突然得使他根本不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根本不能够排除那种恐怖的感觉。

  他猛一咬牙大声道:“你真的是那只血鹦鹉?”

  血鹦鹉道:“本来就是的。”

  王风道:“为什么你竟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血鹦鹉道:“因为你在这个时候有难,在这个地方遇难。”

  王风道:“听你这样说,你似乎真的一只通灵的魔鸟。”

  血鹦鹉道:“听你的口气,你却好像并不高兴见到我。”

  王风道:“谁说不高兴,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五丈。”

  血鹦鹉道:“就只是五丈?”

  王风道:“只要我能够跳高五丈,我已经可以离开这个要命的石牢,火窟!”

  血鹦鹉道:“你想离开?”

  王风道:“不想的是疯子。”

  血鹦鹉道:“我知道你绝不是疯子。”

  王风道:“如果是疯子我就绝不会还记得你欠我两个愿望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