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瓜抱着雕尸哭了一阵,便跌跌撞撞地朝回赶,刚绕到了己方的峰后,便听得前方传来坠崖声。香瓜怔了一怔,便拨开乱草荆棘,急急往前寻找。还没奔出几步,便望见唐家兄妹,正直挺挺地躺在乱石堆中。

“唐大哥!唐姐姐!”香瓜惊呼一声,赶紧奔上前去。

然唐子浚头破血流,早已没了呼吸。唐子淇胸口尚在起伏,一时还未断气。

“唐姐姐!”香瓜“哇”的一声哭道,“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啦?谁把你们推下来的?唐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唐子淇微微睁开眼,“香瓜……你……你果然还活着……”

“嗯!”香瓜拼命地点头,将手中的药瓶亮在唐子淇眼前。“俺还活着,解药俺也抢过来了!唐姐姐,到底是谁害的你们啊?”

唐子淇摇了摇头,“香瓜……你手里的不是解药……解药在我怀里……”

“什么?唐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唐子淇气若游丝,“别……别问那么多……我怀里……怀里有解药……忘记给冯慎……你取出来……”

香瓜急忙从唐子淇怀里摸出好几只小瓶。“哪个?”

“红色的……治冯慎颈上的毒……还有扇坠里的……”

见唐子淇气息越来越弱,香瓜忙将手掌抵在她心口。“唐姐姐,你别说话了,俺帮你输些内力!”

“没用的……香瓜……我好羡慕你呀……快……快去救冯慎……迟了来不及……”

“冯大哥怎么了?”香瓜再想问,唐子淇已经一动不动。“唐姐姐!唐姐姐啊!”

香瓜伸指一探,发觉唐子淇已无鼻息,心下挂念着冯慎,便一面大哭着,一面攥紧了那红色的药瓶向峰上跑去。

见香瓜奔上峰来,峰腰上的喽啰们大喜,刚想围上去问,却被香瓜几下拨开。

一瞧香瓜这样子,众喽啰顿觉出了事,皆跟在香瓜后面,齐齐向峰顶急奔。

刚进帐子,香瓜就被地上的尸首绊了一跤,爬起来回头一瞧,当场便呆了。“石大哥!?”

冯慎见是香瓜,也有些不敢相信。“香瓜……你没事?”

“俺没事!”香瓜急道,“冯大哥……俺石大哥他……他这是怎么了?”

众喽啰这会也都挤进了帐子,一见地上的死尸,全都傻了眼。“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冯少侠……这……这怎么回事啊!?”

冯慎哀叹一声,“那具女尸……是柳姑娘……他们……他们全让唐子浚给害死了!”

“什么!?”

众喽啰目瞪口呆,愣了半晌,登时放声大悲。

香瓜摇晃了几下,慢慢立稳了身子,她颤抖着双手,先将红色小瓶里的药抹在冯慎后颈上,又从那扇坠中倒出几颗小丸,喂冯慎服下。

待冯慎脸上有了些血色后,香瓜呆呆地问道:“冯大哥……你告诉俺……究竟发生了什么?”

众喽啰哭道:“是啊!冯少侠!你说!你快说啊!”

冯慎面含悲色,将经过说了一遍。

众喽啰听完,纷纷哭叫道:“冯少侠!那对狗兄妹呢?老子要将他们剁成肉泥!老子要替我们当家的报仇哇!”

冯慎还没开口,香瓜已道:“他俩摔死了……俺刚才在峰下,见到了他俩的尸身……乔五也死了……石大哥和柳姐姐也死了……都死了……”

见香瓜眼神发直,冯慎道:“香瓜……你别憋着,要哭就哭出来吧……”

香瓜摇了摇头,“俺不哭……哭有什么用?他们活不过来啦……”

“是啊,哭有什么用?”冯慎一运气,感觉体内剧毒已解,便慢慢地站了起来。“兄弟们,都别哭了!咱们将石大家他们的尸首殓顿后,便即刻下山,诛尽倭狗!”

“对!咱们不哭!咱们要省着力气,为当家的报仇!冯少侠,田姑娘!接下来就由你们带着,咱们殓顿了尸首,就即刻下山!诛尽倭狗!”

“即刻下山!诛尽倭狗!即刻下山!诛尽倭狗……”

群豪悲愤之余,齐声呼喝,那震耳欲聋呐喊声,直冲天际、传遍四野。

那川岛浪速带着一帮东洋兵,在峰下几里外的林中躲了半天,原想等那唐子浚暗号一发,便要朝峰上出击。然此时一听到峰上传来的动静,川岛便知唐子浚已失手,大惊之下,忙带着手下回去找高岛吞象。二人一商量,当即决定撤离,急匆匆纠起峰上的东洋兵,沿着图们江向下游没命地逃窜。

群豪在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将石敢当等人的尸身焚化后,又把所有的帐篷、随身杂物尽数投入火中。

每人的身上,只带了几日的口粮,剩下的皆是枪弹刀剑。见大伙收拾停当,冯慎与香瓜一声令下,群豪便朝着峰下冲去。

发觉那伙东洋兵已撤离,群豪便不约而同地奋步狂追。也不管山路崎岖,也不顾遍地荆棘,除去纷杂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向前不停地追奔。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东洋兵的身影。群豪精神一振,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一个个如狼似虎,操起刀枪便杀了过去。

方一接仗,群豪便打死二十多个东洋兵。高岛吞象与川岛浪速大惊,忙唤手下拼命地开火拦阻。

东洋兵枪械精良,冯慎与香瓜连冲了几回,皆被打了回去。趁着群豪攻势稍缓,高岛留下三十人断后,便同川岛带着剩下的东洋兵接着奔逃。

待把那三十人全歼后,群豪这边也折了好几个弟兄。然群豪顾不得将死者掩埋,砍了些树枝盖在尸身上,又向着前方追去。

见群豪在身后穷追不舍,高岛一伙每逃出数里,便逼迫几名东洋兵留下阻截。群豪追来苦战一番,复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追击。

如此这般追追打打,直过了两日有余。这两天内,群豪连觉都没睡,饿了便咬几口干粮,累了就靠着树干歇会儿。伤了的自行包扎,死了的便弃在路上。一面在东洋兵的尸体上寻枪搜弹,一面没日没夜地追敌杀敌。

有道是哀兵必胜。群豪这般舍命追剿,直叫那伙残存的东洋兵吓破了胆。在他们眼中,群豪像是索命的恶鬼,又像是猎食的猛兽,光是见着他们的身影,腿脚便早已发软,又何谈什么拦截对阵?

才两天工夫,一百多号东洋兵,已然只剩下十来人。群豪正准备一鼓作气歼灭余倭时,前方却隐约出见了一艘巨轮的影子。

冯慎放眼远眺,发觉那巨轮之后,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碧波,稍加思量,顿时醒悟。自己与群豪一路顺江追来,竟不知不觉的到图们江的入海口。

高岛吞象等人一见那巨轮,便哇哇大叫着向前狂奔。还没等群豪反应过来,一队荷枪实弹的东洋兵便从对面涌了出来。

打头一人,正是那运金的东洋军官,一见高岛与川岛,赶紧将他们团团护在中间。

群豪见状,心下已然明了。原来那巨轮,便是他们东洋兵来时所乘,如今他们已将藏金的圆木绝大多数运到了船上,仅剩寥寥数根,还横在船旁。

冯慎大喝一声:“弟兄们,黄金就在那轮船上!咱们杀光倭狗!夺回黄金!”

群豪齐应道:“那还用说?咱们等的就是今天!狗日的东洋鬼子!爷爷们跟你们拼了!冲啊!杀啊!”

见群豪不要命地冲来,那军官忙命手下人开枪,自己则同高岛、川岛返回船下,催促着船边的兵士加速运金。

这伙东洋兵也有一百多号,除去在岸上火并的,船边仍有五十几个人。趁着同伙拦住群豪,这五十多人借着船上的滑索钢架,将剩下的几根圆木急急吊上船去。

群豪一路追来,人数已经折损过半,经方才那番冲击,又倒下数人。可剩下的皆抱了必死的决心,在冯慎与香瓜的带领下,冒着枪林弹雨,跨过同袍的尸体,直直地攻进了东洋兵阵中。

没过多久,双方的弹药都已打光。弹药一尽,群豪便将枪支一抛,与东洋兵们开始持刀肉搏。

岸上东洋兵的人数,虽多出群豪的一半,但群豪中却有冯慎和香瓜这样的强手。冯慎挥着遏必隆刀,香瓜也舞着一把匕首,二人一面斩刺,一面掌击镖打,如砍瓜切菜般,直杀得东洋兵血肉横飞,纷纷倒毙。见二人勇猛无匹,群豪也大呼酣战,人人奋勇,个个争先,迎着对手的刺刀狂砍狂削。

东洋兵为了保命,也都全力相搏。双方的兵器不断地砍撞激碰,原本锋利的刃口,都卷缺的不成样子。

高岛吞象内力虽失,但妖法还在,他见岸上的东洋兵越来越少,生怕不及启航冯慎等人就会攻到船下。于是便从怀中摸出一大包细针来,就想着作法拒敌。

其时,仅余一根大圆木没有装到船上,所以高岛让那军官先将运金的兵士唤来一半。

高岛打算用的邪术叫作“化猖”。这“化猖”之法,与那次他对群狼众鹫所使的“鬼降”差不多。“化猖”对人,“鬼降”对禽兽,皆是以细针刺入颅顶要穴,封住受术者之五感,令其不知疼痛。

然而人的“化猖”与禽兽的“鬼降”不同,在被刺入细针之后,高岛会对其继续施加“幻魂大法”。如此一来,那人便被迷惑了心智,只知道嗜血杀戮,变成一名不停征战、至死方休的“猖兵”。

高岛吞象方制出三名来,一个东洋兵便被“猖兵”那可怕的模样吓得想逃。还没等他跑出两步,高岛便将手一指,那三名猖兵顿时扑向那人,将他的手脚全然撕扯了下来。

剩下的东洋兵惊惧欲死,再没人敢生逃跑的念头,只得咬牙闭眼,任由着高岛吞象炮制。

转眼光景,除去那死的一个,其他二十多名东洋兵,皆被做成了双眼血红的猖兵。高岛吞象手一挥,那些猖兵便“呼啦”跃下船去,一个个张牙舞爪、嗷嗷怪叫着直奔岸上群豪。

血战至今,连冯慎与香瓜算上,群豪只剩下了十余人,被那凶猛的猖兵一冲,又登时死了几个。

一个喽啰发了狠,将打头一名猖兵的胳膊整条砍掉。胳膊一失,断肢处鲜血喷溅,岂料那猖兵浑然不觉,依然向前猛扑。那喽啰赶紧抬起刀头,向他腹间捅去。那猖兵仍是不避,任由着钢刀穿腹而过,硬是大张着嘴,朝那喽啰脖子上咬来。

那喽啰吓得傻眼,只一愣神儿的工夫,喉管便让那猖兵咬断。其余喽啰骤然变色,皆不知该如何去对付这帮恶鬼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