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当那颗血呼啦的人头落在江中时,恰好落在了向岸边游来的霸海双蛟旁。

霸海双蛟提起赤井正雄的脑袋瞧了瞧,顺手又抛得更远。“他奶奶的,这老乌龟的死相真难看!滚远些!”

见霸海双蛟上岸,冯慎忙问道:“二位大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霸海双蛟摆摆手,向四下一望,“都打发干净了?刚才咱哥俩离得太远,也没瞧清楚,那赤井正雄是怎么死的?”

冯慎道:“除掉那恶贼,多亏了唐兄和唐姑娘。”

唐子浚苦笑一声,“冯兄就不必为我们脸上贴金了,我兄妹二人这点儿微末的能耐,唉……险些误了大事啊……”

“不怪你们,实因那赤井正雄太过阴险。”冯慎宽慰一句,又向唐子淇道,“唐姑娘,你颈上的伤,不要紧吧?”

唐子淇面色惨白,显然是惊魂未定。“只是擦破些皮,没什么大碍……”

唐子浚走到赤井正雄那具无头尸身前,蹲下翻找起来。

霸海双蛟奇道:“唐少主,你在摸什么?”

唐子浚头也没回,“他身上或许留着些什么线索、字样!”

霸海双蛟道:“有字纸也是用东洋字写的,咱们哪里瞧得明白?”

“可以请柳三当家的帮忙!”唐子浚又翻了几下,眼神一亮。“有了!”

余人围上前去,却见唐子浚从尸身怀里提出一个小袋。然将那小袋中的东西倒出来一看,众人不禁哑然失笑。原来那袋中所装的,正是那一颗颗的兵粮丸。

唐子浚又摸了一阵,尸身上亦无片纸发现。冯慎见状,摇了摇头。“算了吧唐兄,这些忍者行事诡秘,就算真有什么密信密纸,在临死之前也会毁去。”

霸海双蛟又到其他忍者尸体上找了找,发觉果是如此。“他奶奶的,这帮短命的穷鬼!除了些破镖、破丸子外,连一个大子也没有哇!”

冯慎笑了笑,“这深山之中,带着银钱又有何用?”

唐子浚道:“冯兄,这些尸首该如何处置?”

冯慎想了想,道:“待咱们歇息一阵,随便用石堆掩了吧……”

“费那个劲儿做什么?”刘占川道,“岸上的就拖到林子里等野兽来吃!”

“没错!”刘占海向江心望了望,接言道,“江里的那三具,就扔在江中喂鱼!哎?江面上……怎么只漂着两具尸首?”

刘占川道:“八成是沉到水底啦……”

“不对!”唐子浚一指,急道,“你们快瞧!”

余人顺指望去,只见一个人影,已游到了对面的江岸上。

“他奶奶的!怎么还有一个没死啊?”霸海双蛟骂完,便要下江去追。

冯慎伸手一拦,“没用的,追不上了。”

说话间,对岸那忍者已逃入林中,消失不见。

霸海双蛟急道:“这下坏了,那龟孙子一去报信,咱们的‘潜龙号’可就藏不住了。”

“藏不住的话,就只能先将‘潜龙号’向别处转移……”冯慎话未说完,不远处的山林中便传来一阵躁动。

众人一惊,以为又有敌手来袭,可再看时,皆大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香瓜、石敢当等人,率领着一干喽啰到了。

冯慎几步迎上前,“怎么?是东洋人的援军到了?兄弟们都没事吧?”

石敢当点点头,道:“有两个受了点儿轻伤,其他人都毫发无损。”

香瓜向冯慎身后看了看,道:“冯大哥,你们把那些忍者都打发了呀?”

冯慎道:“这里的事稍后再说,他们的援军有多少人?”

石敢当道:“起码得上千人,全是东洋兵,一个个都荷枪实弹的。”

“有上千人……”冯慎沉吟片刻,又道,“哦,他们是何时到的?”

香瓜接口道:“你们前脚离开没多久,他们后脚就打了过来。”

柳月秋也道:“他们是从东面绕过来的,还好被香瓜妹妹提早瞧见了,用一通暗器阻了一阵,这才掩护着弟兄们撤离。”

香瓜道:“冯大哥,俺还打死了十多个东洋兵呢!”

冯慎点点头,又问道:“那些东洋兵没再追击吗?”

石敢当道:“还追什么?那帮孙子见到那一大堆黄金后,皆是呜里哇啦地怪叫,拖过几十根大圆木来就要运金……”

冯慎怔道,“大圆木?他们运金不用车马吗?”

“是啊!”石敢当道:“金子都被他们装在大圆木中,滚着就走啦!”

唐子浚也不解道:“装在圆木中?”

柳月秋道:“还是我来说吧。东洋人带来的那些大圆木,里面是掏空的,皆可一分两半。他们将黄金填入木膛后,再把两半合牢,外头以长钉、铜扣钉紧箍严,弄好一根,便推走一根。我估摸着呀,这会儿那批黄金,早已全部被塞入那几十根大圆木里啦!”

冯慎又问道:“他们将那圆木推向了何方?”

香瓜道:“他们是打东面来,又推着朝东面去啦!”

“东面来,又向东面去……”冯慎琢磨了一阵,道,“他们八成也是要走水路,想沿着图们江入海!”

霸海双蛟道:“冯老弟,你怎么知道东洋兵打算走图们江?”

柳月秋也道:“是呀冯少侠,再说入海也不一定要走水道,长白山的东面,就是朝鲜地界,如今东洋人在朝鲜也有驻兵,可以从陆上直通海岸的。”

冯慎道:“我之所以那样判断,无外乎几点。其一,是因他们派来的兵将太少……”

“啊?”香瓜眼珠子都瞪直了,“冯大哥,一千多人你还嫌少哇?”

霸海双蛟与石敢当等人也奇道:“是啊,整整比咱们的人手多出十倍还不止哪!”

“我不是那个意思。”冯慎摇了摇手,又道,“那一千多人,对于咱们来讲,的确是不少。可你们想过没有,单冲着那堆积如山的黄金,这一千人还算多吗?”

唐子浚恍然道:“我明白冯兄之意了!的确如此,那黄金数量巨大,哪怕是派出上万的人马来夺,亦是不足为奇啊!”

冯慎道:“没错,若换做是咱们出兵夺金,也必是多多益善。所以我推测,东洋人不是不想派更多的人手,而是不敢!”

“不敢?”霸海双蛟道,“那帮龟孙子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冯慎道:“这里毕竟不是他们的地盘,来的人马越多,动静便会越大,黄金的消息,难保不会被清廷和朝鲜察觉。”

柳月秋道:“清廷倒还罢了,可他们会怕朝鲜吗?现今的朝鲜国皇帝,都是东洋人一手扶植起来的傀儡。”

冯慎道:“他们倒不怕朝鲜去抢,而是怕朝鲜会将消息泄露给别国。还有,东洋兵用圆木推行,显然要比用车马拉费力的多,若打定主意由陆上入海,断然不会那样去做。我想,他们应该是先将圆木推到图们江源,然后再推入江中,利用水的浮力,将黄金直接运至下游的入海口。”

霸海双蛟一拍大腿,“他奶奶的,那些龟孙子真是比那狐狸还精哇!这样一来,连船都不用使!冯老弟,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呀!那些圆木一漂在江上,不出几天就能到了下游了啊!”

“也不会那么快!”冯慎道,“那些圆木虽能浮水,毕竟里面装着的黄金太重,入水后亦会下沉。想来他们应像纤夫那般,在岸上连拉带拖,借着那一点点的浮力,慢慢地移向下游。”

唐子浚道:“冯兄,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石敢当也道:“是呀冯少侠,东洋兵没带车马,那咱们还抢什么呀?”

冯慎道:“咱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夺回黄金!有车马则抢车马,有圆木便抢圆木!计划虽然有变,但也是大同小异。这样吧,二位大哥,你们带着铁船帮的兄弟去转移‘潜龙号’,剩下的人,皆赶赴图们江与那些东洋贼寇大战一番!”

霸海双蛟道:“要跟东洋人血战,哪能缺了咱们哥俩?转移‘潜龙号’的事,让烂脚虾、海蛎子他们去就成啦!”

“不!”冯慎正色道,“二位大哥,此事非得你们亲去不可!”

霸海双蛟奇道:“那又是为什么?”

冯慎向周围一望,见每个人皆在竖起耳朵等着听,遂作了个四方揖。“几位当家,各位弟兄,非是我冯慎信不过你们,但要成大事,不得不慎之又慎!二位大哥,借一步说话吧。”

“还搞得这么神秘?”霸海双蛟挠了挠头,便跟着冯慎来至僻静处。

三人低声说了好一阵,这才回到了众人面前。

香瓜好奇道:“大龙、二龙,冯大哥究竟跟你们说了些什么呀?”

霸海双蛟相视一笑,“哈哈,要提前说出来,那可就不灵啦!香瓜妹子你就甭打听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说完,霸海双蛟便招呼着那十几名亲信上了“潜龙号”。待他们驶远不见后,冯慎又向众喽啰道:“弟兄们,咱们在这里歇息半个时辰,然后便转赴那图们江源!”

石敢当回过头,朝众人缓缓望了一圈。“在这里的,皆是我石敢当的生死弟兄,那些矫情的话,就不多说啦!弟兄们,都把刀磨快、将子弹上足!哪怕是全战死在那图们江岸,也要多拉几个东洋兵垫背!”

众喽啰神情悲壮,目光却坚毅异常,纷纷喊道:

“放心吧大当家的!绝对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对!老子豁出去啦!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冯慎微微一笑,朗声道:“几位当家的,众位兄弟,咱们此去图们江,非是送死,而是去以少胜多!虽说开战后,难免会有伤亡,但诸位若是按照在下的吩咐去做,不见得就灭不了那一千号东洋兵!”

听了冯慎这话,众喽啰皆是精神大振。“冯少侠的本事,弟兄们都信得过!说吧,让咱们怎么做?”

石敢当等人也喜道:“冯少侠,咱们毒蛇也引了、三舍也退了,下面你是不是要做那第三步啦?”

冯慎点点头,“正是!”

石敢当等人又问道:“那咱们怎么个‘以少胜多’法?”

冯慎道:“要想以少胜多,你们须听在下号令。”

“那还用说?咱们把命都交给冯少侠!”

冯慎稍顿,又道:“那好,那我就下第一个号令!”

“好!但凡冯少侠有命,咱们无有不遵!”

“这第一个号令就是,从现在开始,大伙都别再多问,于原地抓紧休整!”

众人虽不知冯慎的计划,但心中却踏实了不少,于是也不多言,皆坐在岸边吃喝歇息起来。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

冯慎看了看日影,站起身来。“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出发!”

香瓜向江面上张望道:“冯大哥,可大龙、二龙还没回来呀,不等他们了吗?”

冯慎道:“不必等了,该出现的时候,两位大哥自会出现。”

石敢当见状,遂向众喽啰喊道:“弟兄们都歇够了吧?准备准备,要去那图们江源啦!”

因是去追踪,众人一路上皆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为防万一,冯慎带了香瓜与唐家兄妹前行打探,石敢当等人则与手下们于后面跟随。

待行出数十里后,前途便发现了大队人马移动的痕迹。寻到了东洋兵的行踪,一行人愈发的小心。每走出几里,香瓜皆会驱鸟去探,以防追得太急,被那伙东洋兵所察觉。

如此一面探、一面行,转眼又过了几个时辰。离那图们江源还有数里远时,飞鸟又带回了消息。

香瓜与那鸟“叽喳”一阵后,向冯慎等人道:“冯大哥,鸟儿说那一大队东洋兵就在前面的江岸上。”

冯慎道:“好,香瓜,你去跟石大当家的说一声,让他们停下来掩藏行迹,我们先去江源处瞧瞧!”

香瓜道:“那你们三个可别先走,等着俺回来!”

唐子浚道:“田姑娘放心,我们等着你就是。”

“行,俺去去就来!”香瓜说完,向后几个轻纵便消失在山路上。

约一顿饭的工夫,香瓜便折了回来。“俺跟石大哥他们都说好了,咱们这便去逮那些东洋鬼子吧。”

冯慎提醒道:“咱们过去是为了暗中打探,切忌打草惊蛇!”

“哦。”香瓜点了点头,“那俺不出手就是,走吧走吧!”

“好,出发!”

话音落地后,四人便提起轻功,在山林间奔行如飞。又越过几道山岭,前方就隐约听到了人声。

四人寻了处高崖,伏在崖顶朝下瞧去。只见一条大江滚滚东流,江畔上人头攒动、比肩接踵。

香瓜哼了一声,“这帮东洋鬼子干得还挺起劲儿。”

冯慎道:“看来他们也是想快些将金运至海上。”

见江面上漂着好多浮木,唐子淇道:“冯慎,你不是说那些大圆木装金后便漂不起来吗?那江里浮着的又是什么?”

冯慎定睛打量后,道:“那漂在江上的,并非装金的大圆木,而是他们现伐的新木,唐姑娘你向那岸边的林子里瞧,还有不少人在砍树呢。”

香瓜奇道:“他们怎么还要砍树?金子不够装吗?”

唐子浚笑道:“另行砍树,是为了扎成木排。”

唐子淇又道:“哥,他们扎木排做什么?是打算将装金的大圆木放在上面吗?”

唐子浚摇摇头,道:“木排再多,也载不起那些圆木。他们是打算用木排增大浮力,以绳索吊着水下的大圆木,不使它们完全沉底。这样拖拽起来,也能省些力气。”

冯慎道:“既然东洋兵想省力,那咱们就反其道行之,让他们多耗费些力气!那装金的圆木有几十根,那他们至少要扎近百个木排……不着急,等他们扎好全部木排后,咱们再一举毁去!”

“一举毁去?”唐子浚向崖下看了看,作难道,“就算没有那一千多东洋兵在场,咱们在一时半刻,也无法毁掉那么多的木排吧?”

冯慎笑了笑,“要毁去木排,用不着咱们动手,只让一个人出马就够了。”

唐子淇奇道:“是谁呀?”

冯慎一指香瓜,“自然是她了,让香瓜去调支‘水师’过来,保管那些木排尽数瓦解!”

香瓜也愣道:“水师?冯大哥,你叫俺上哪儿去调水师呀?”

冯慎笑道:“这茫茫的长白山中,藏着千军万马,而你田香瓜,便是那号令三军的统帅大将!”

“山里有千军万马?俺还是大将?”香瓜稍加琢磨,顿时明白过来。“哈哈,俺懂啦!”

唐子浚也恍然道:“极是!难怪冯兄不怵那一千东洋兵,原来咱们也有一支强援啊!”

唐子淇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你们在说什么?咱们的强援在哪儿呀?”

冯慎道:“等到时候唐姑娘便会知道了。咱们先离开,让这伙东洋兵好好地扎木排吧。”

说完,四人便撤下高崖,回头与石敢当等人会合。见天色已晚,冯慎命众人于林中深处露宿,并一再嘱咐不可喧闹、生火,以防暴露行踪。

趁着夜黑,冯慎和香瓜又去江源处打探了一番,见那伙东洋兵果然是挑灯举火,连夜的砍树做排。

见他们疲于忙碌,二人暗暗好笑。香瓜观望了一阵,便寻了一处山涧,孤身潜去。

待到月上中天,香瓜返了回来。“冯大哥,俺把‘水师’都安排好啦。”

冯慎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回去休息,等到天明后,再来瞧热闹吧!”

转过天来,唐子淇便起了个大早,不等冯慎动身,就连连催促着要去江源。听说香瓜搬来一支“水师”,石敢当与柳月秋也十分好奇,让查文显和乔五带着手下留守,双双随着冯慎四人同去了江边。

等到了地方,东洋兵早已将木排全部制成,那些大圆木也被慢慢地推入江中。每根圆木上,都接着好几道长长的绳索,有的与木排相连,有的直接探到岸上,被一群东洋兵牢牢地抓紧。

与冯慎所料无差,大圆木入江后,便直直向江底沉去,连同那些浮在江面上的木排,都被拽得半浸在水中。岸上的东洋兵死死扯住绳索,借着那微弱的浮力,“嗨哟嗨哟”地开始往下游拖去。

石敢当远远瞧见,不由得心焦起来。“东洋兵都开始运金了,咱们的‘水师’怎么还不来?”

冯慎道:“石大当家的请放心,咱们的‘水师’早已整装待发,只等时机一到,即刻便会出击。”

柳月秋也问道:“何时才算是时机到了呢?”

冯慎不置可否,“先让那伙东洋兵出出汗,累个精疲力竭再说吧。”

因急着运金,那伙东洋兵皆十分卖力。他们分成好几拨,每行出四五里路,便换另一拨人接手“拉纤”。如此轮换着进行,那些大圆木虽然还是拖不快,可却是始终未停。

冯慎等六人也不露面,沿着江岸上的山岭慢慢跟随。

待每拨东洋兵都拉了两三回纤后,香瓜突然笑了笑,“你们都把眼睛擦亮了啊,好戏就要开场啦!”

唐子淇揉了揉眼睛,“香瓜,是你的‘水师’到了吗?我怎么瞧不见?”

香瓜笑道:“唐姐姐你瞧着就好啦!”

话音方落,江岸上的东洋兵便开始惊呼起来。六人也不及说话,扭头转脸,齐齐眺去。

只见那些木排不知为何,全部都散了架,七零八散地漂浮在江面上。失去了木排的牵引,那些大圆木的浮力大减,猛然向江底下沉。圆木一沉,接连岸上的绳索登时收短,那些拉纤的东洋兵不及撒手,便被纷纷扯入江中。

江中人木横漂,江岸上也乱作一团。被扯下江的东洋兵里,好多都不通水性,一沉入江中,连淹带呛,顿时死了十几个。剩下的那些旱鸭子有的抱木呼救,有的拼命扑腾,待被同伙七手八脚地捞上来后,一个个都翻着白眼仰挺在岸上,活像一只只胀肚的蛤蟆。

石敢当瞧了一阵,乐得哈哈大笑。“香瓜妹子,那定是你的‘水师’干的吧?”

柳月秋也道:“莫非是江中的鱼儿?可鱼儿怎么能咬断捆绑木排的绳索呢?”

唐子淇急道:“香瓜,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可就不理你啦!快说,你那‘水师’到底是些什么?”

“好吧好吧,俺说就是啦!”香瓜说完,将自己的领口解开,一个毛茸茸的小兽探出了脑袋。“喏,你们自己瞧吧,就是它们!”

唐子淇一瞧,吓得花容失色。“妈呀!香瓜你这死丫头,怎么还藏了只大耗子在怀里?”

“这哪是什么大耗子呀?它是‘水獭’!”香瓜摸了摸那小兽的头,掏出片小鱼干喂在它嘴中。

那小兽一口接来,几下嚼烂了吞入肚中,小舌头舔了舔,又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巴巴望着香瓜。

香瓜笑了笑,又喂了两片鱼干。“贪吃鬼!”

石敢当和柳月秋久居东北,对这小兽自然是不陌生。这水獭虽是兽类,但生性好水,连巢穴都筑在河边溪畔。它们四肢粗短健壮,趾爪间有肉蹼相连,因其水性娴熟、牙尖齿利,故而能潜入极深的水下捕鱼捉虾。

柳月秋向江面上望望,笑道:“香瓜妹妹,原来你的‘水师’,是一大群‘水獭兵’呀。”

香瓜也笑道:“刚才咬断木排的,是几十只‘先锋官’,大部队还在后头呢!”

石敢当喜道:“才几十只‘先锋官’,就弄得东洋兵们哭叫连天,哈哈哈,像这样再搞他们几回,多折腾折腾那伙东洋鬼子!”

香瓜道:“冯大哥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俺让那几十只‘先锋官’一咬断绳子,就马上潜水离开。等他们把木排什么的重新扎好后,再偷偷耍他们一回!”

唐子浚道:“这些水獭虽能减缓运金、消耗东洋兵的体力,可却难以对他们大举杀伤呀。”

冯慎道:“杀击倭寇,自有别的‘队伍’去做。‘水师’的作用,就是让东洋兵人劳马困、精疲力尽!”

柳月秋侧耳听了听,向余人笑道:“那伙东洋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你们瞧,那个打头的都快气疯了,拼命地在叫‘见鬼、见鬼’!”

“让他们见鬼的事还在后头呢!”香瓜说着,将那水獭从怀中抱了出来,向着下游方向一指。“去通知你的伙伴,叫它们都抓紧着些。”

那水獭听后,呆立在原地未动。香瓜以为它没懂,便“吱吱唧唧”地又叫了几声。不料那水獭还是不肯走,反人立起来,将两只前爪伸在香瓜面前。

香瓜怔了怔,便笑骂道:“你这小东西,也不怕撑坏肚子?好吧,都给你!”

说完,香瓜便将身上的鱼干尽数掏出。那水獭乐得吱吱直叫,赶紧几下抓来,全都塞在了嘴里,将腮帮子都撑鼓成了两个大圆球。

待鱼干塞好,那水獭便尾巴一甩,掉头蹦跳着跑远。

唐子淇望着它那滑稽的模样,不禁“扑哧”笑道:“真是没出息,一把小鱼干至于乐成那个样子?一蹦一跳的,笑死人啦!”

“不是的。”香瓜摇手道,“水獭在岸上不如在水里行得习惯,它一蹦一跳,是为了走得更快些,有时候还会打着滚往前行呢……”

话未说完,那水獭果然就地一滚,香瓜见状,赶紧用手指着道:“看吧唐姐姐,俺没骗你吧?”

“哼!”唐子淇嘴巴一翘,“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瞧着它,倒像是摔了一跤!”

木排一散,东洋兵便举步维艰。领头的军官忙重整起队伍,一面派人去捞散木,一面运到岸上再扎结成排。

待木排重新扎好,东洋兵们已累得气喘吁吁,那军官不顾那些,又让人潜到水下,把木排与圆木相连。唯恐那绳索再断,东洋兵也不怕费绳,连加了数股将每处的接头,都捆绑了个结结实实。

等再行起来,东洋兵们格外谨慎,总是有意地避开险滩急流,将那些大圆木缓缓拉动。

东洋兵一行,冯慎等人又在后面悄悄跟随。约过了半个时辰,那扎好的木排便再度散裂,圆木尽数沉至江底,又有数个拉纤的东洋兵跟着送了命。

接连出现同样的“意外”,就算那军官再傻,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他向江心仔细一打量,就见几只毛乎乎的东西在水下钻来钻去,忙哇哇叫着,急命手下人开枪。岸上那伙东洋兵也不管瞧没瞧见,操起枪来便往江中“噼里啪啦”地乱射一通。

那几十只水獭异常的灵活,不等子弹射来,早藏在浮木底下远远的遁去。这样一来,倒苦了那些落在江里的东洋兵,两个被射穿了腿,三个被打折了胳膊。还有一个更是倒霉,好不容易从江底下浮出头来,却被同伙射来的一颗子弹,直接给掀掉了天灵盖。

见误伤了自己人,那军官赶紧又让手下停火。骂骂咧咧地叫了好一阵,脸色仍旧是铁青。

然骂归骂,金还是要运的。东洋兵们又费了半天劲儿,再次将木排扎好、圆木套牢。

为防水獭再来咬绳,那军官选了不少会水的东洋兵出来,每个木排上都站上一个,端着枪向江中警戒。

那些木排本就是半浮在江中,东洋兵爬上去后,身子的下半截,自然是要浸在了水里。个子高的还好些,最多被水漫过了两条腿;可那个子矮的就惨了些,直接就没了腰。泡在水中,别说是提枪警戒,就连站都站不稳,一个个皆是暗暗道苦。

在岸上拉纤的东洋兵,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每个木排上都站了个人,这近百个木排,就是近百个人。近百个人的分量加起来,足足超过了一万斤。就算受江水的浮力,新增的重量减轻了不少,可岸上的东洋兵拉起来,亦是累得龇牙咧嘴。

冯慎等人远远的望见,皆不由得捧腹。

香瓜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怪不得大龙、二龙总骂东洋人是龟孙子呢,瞧他们拉起纤来那探头伸脑的模样,跟大王八真的是很像呀!”

石敢当也乐得前仰后合,“香瓜妹子,你的那几十只‘先锋官’,可真是太厉害啦,那木排若再散上个一回,那伙‘大王八’估计就得考虑就地造船啦,哈哈哈……”

柳月秋笑道:“活该,谁让他们想讨巧来着?还弄来些大圆木,这下傻眼了吧?嘻嘻嘻……香瓜妹妹,还要等多久,你的‘先锋官’们才会再次‘出击’呀?”

香瓜道:“它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啦!”

石敢当愣道:“这就算完了?我还没瞧过瘾呢!香瓜妹子,要不你让那几十只‘先锋官’再咬一回绳吧!”

香瓜摆手道:“那可不行。现在东洋兵已发现了它们,俺可不能让它们再去冒险,放心吧,热闹还没完呢,石大哥你接着瞧下去就是啦!”

诚如香瓜所言,那几十只水獭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一群东洋兵提心吊胆地行出一阵,渐渐地松下气来。那军官却不敢大意,连呼带喝的,催着他们急赶慢赶。

也算那军官有先见之明,又行出数里路后,便见前方的江面上,横着一道粗粗的“黑线”。

那军官心知有异,忙让队伍停下,自己则持着望远镜,急急向那道“黑线”瞧去。

一瞧之下,那军官脸色“唰”就白了。原来那粗粗的黑线,竟是一大群水獭。那群水獭无计无数,密密麻麻地在江中蹿上蹿下。

虽不知那一大群水獭在做什么,可那军官也知道事态不妙。他高喝了几声,队伍里便分出了一股东洋兵,皆操枪持弹,向着那道“黑线”冲去。

还没等东洋兵靠前,那一大群水獭“呼”的一下,瞬间便逃了个干干净净。然水獭虽散,江面上那道“黑线”却依旧没有消失。东洋兵们还以为那是堆活物,忙“哗哗”拉开枪栓,举枪又是一通乱射。

一阵枪声过后,那“黑线”安然无损。那军官见状不对,忙跑近了些定睛再瞧。这一眼,险些令那军官吐出血来。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活物,而是那大群水獭以树枝、石块等物,生生在江中堆出的一道“石坝”。

那“石坝”虽未将江面彻底的横截,可受它所阻,那几十根大圆木,定然是无法通过。

东洋兵们将脑袋抓破了,也想不通为何那些水獭总来与他们作对。有些迷信的兵丁,还以为是惹怒了中土的“河童”,齐齐将长枪一扔,向着江中便开始跪拜磕头。

那军官暴跳如雷,将那几人拉扯起来,又是狠命踢打,又是狂扇嘴巴。教训完那些迷信的东洋兵,那军官便命手下取来炸药,去炸那道“石坝”。

那“石坝”并不坚固,没炸个几下便塌了。然“石坝”的上层虽塌,筑坝的乱石却都坠入水下,沉到江底一积,顿时又化为一座巨大的“暗礁”。

若在水上,炸药的确好使。可要是到了水下,引线、火药则会被浸湿,自然也就不灵了。那军官无可奈何,只好再派手下潜到江底搬石清路。

当水下的乱石被尽数清开后,天也差不多黑透了。这一天下来,东洋兵皆是焦头烂额,浑身上下的力气,似乎都被榨干。好容易硬撑着搭起了帐篷,便一个接一个地钻在里面,呼呼打起了鼾。

看了这一天的“好戏”,石敢当等人也是心满意足。“香瓜妹子,今天真是太他娘的过瘾啦!这天也不早了,咱们快些赶回去,我好跟弟兄们去讲讲这‘热闹’啊!”

香瓜笑了笑,说道:“石大哥,你着什么急呀?那‘好戏’还没完呢!”

“还没完?”石敢当大喜,“哎呀香瓜妹子,想不到你这‘好戏’还是连台的呀!哈哈哈,快说快说,接下来要唱哪一出?”

冯慎接口道:“接下来要唱的,是一出‘趁夜杀虏’!”

“趁夜杀虏?”唐子浚问道,“冯兄,你是打算去暗袭那伙东洋兵吗?”

冯慎笑道:“暗袭是不假,可去的人,却不是咱们。”

一听这话,其他人也都猜了个差不多,齐齐望向香瓜。“香瓜妹子,这一次,你调的是什么‘兵’、遣的是什么‘将’呢?”

香瓜脱口道:“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

“是呀!”香瓜说着,张开双臂扇动了几下。“那只到五女山送信的雕儿,你们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