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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骷髅架子咯咯一通乱响,居然也迈开腿脚,慢慢地逼来。那硬趾骨磨在地砖上,发出沙沙的动静,别提有多瘆人。
杜奎绍的喉咙,像被人死死扼住,想开口喊,却发不出声来。他寒毛倒竖、魂不附体,手脚一并使劲儿,拼命的朝后挪蹭。待缩至床角,杜奎绍已是鼻塌嘴歪、涕涎交流,面相十分狼狈,全无昔日那般跋扈暴戾。
那骷髅下颚一咧,龇出两排参差的枯牙。颚齿翕张,便传出桀桀怪声,凄楚可怖,不知是啼还是笑。紧接着,那骷髅右臂一甩,几点冰凉的水珠,便飞溅在杜奎绍脸上。
杜奎绍骇眼一抬,发觉那骷髅掌骨中,竟握着一支粗笔。笔锋湿渍透白,不似蘸了墨汁。未及杜奎绍思量,那骷髅又弓下腰,在地上唰唰挥毫。转瞬间,地面上受洇变深,显出了“石碑店”三个扭如蚓蛇的大字。
“石碑店!?难道你是……”杜奎绍胸口上,似被猛击了一拳。指着那骷髅,胆肝俱裂。脚边斑斑水迹,仿佛化成淋淋黑血,稍稍扫上一眼,都觉触目惊心。
那骷髅将笔一扔,噌的立起,呼拉展开两臂,便扑掐过来。十根尖利的指骨,缭张舞动。眼瞅着,就要在杜奎绍脖间,抓出几孔血窟窿!
死到临头,杜奎绍却还想做困兽之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矮身一滚,险险避过了骷髅。
那骷髅岂肯甘休?见一抓不中,调头复又扑来。杜奎绍嗷的一嗓子,爬蹿到门口,一把推开门,便想夺路而逃。
刚跑出几步,杜奎绍脚下便如同扎了根,胫绵足软,再也迈不出半分。他仰头望着前方,双睛暴血,战战欲死。
只见对面槐树旁,正悬飘着一个女鬼!那女鬼离地十尺多高,披头散发,遍体血污。一双狰狞的毒目,直勾勾地盯住杜奎绍。怪嘴一张,便是鬼哭厉叫。
吃这一吓,杜奎绍寒毛倒竖,两股剧烈地哆嗦起来。一个禁不住,屎尿齐下,秽不可闻。
突然,西跨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原来鸨母察觉动静不对,忙带着几个粉头赶来。
见杜奎绍呆立在门口,鸨母不免诧异。“六爷……您老咋还跑出来了?”
说着,鸨母便想靠前。小秋艳眼尖,一把将鸨母拉住,指着那槐树旁,颤声叫道:“那半悬空……飘着个什么?”
鸨母一抬头,吓了个魂飞魄散。“妈呀!鬼……鬼啊!”
没等她们喊完,半空那女鬼便怪号一声,唰的飘至杜奎绍身前。
杜奎绍只觉血气扑面,腥风撞脑。喉头咕噜两下,便白眼一翻,直挺挺地仰在地上。
“女鬼索命了……女鬼索命了!”众粉头吓破了胆,尖叫着四散奔逃。
转眼,西跨院便成一片沉寂。只有那槐树枝叶,还在娑娑作响。女鬼瞥一眼僵在脚边的杜奎绍,仰月凄鸣,纵声嘶号。那动静破摧胸臆、泣血椎心,哀苦惨绝、闻之欲死。
第三章 钎针透颅
凄厉的哭号声,惊起了夜栖的枭鸟。一只只扑棱着翅子,发出沉郁的啼鸣。
鸨母这会儿,已奔出莳花馆,来在街上高声嚷叫。一队值夜的兵丁恰巧巡至附近,听着了声响,忙调头转伍,急匆匆地赶将过来。
来至莳花馆前,打头那吏目见是一群娼流,不由得眉头一皱。“大半夜的号什么?”
“官老爷啊”,鸨母一把拉住那吏目,“可了不得了……”
“松开!”那吏目胳膊一挣,将鸨母甩在一边。“先跟你挑明白了,若是嫖客短你银子,老子可是不管!”
“不是啊,”鸨母急得捶胸顿足,“死人了……有人被害了啊!”
“什么!?”兵丁们呼啦全亮出了家伙。“凶手拿住了没?”
“还拿凶呢,”鸨母后怕道,“我们几个还能活着,就算阿弥陀佛了。那害人的……是个女鬼啊!”
“胡扯!”那吏目一瞪眼,“哪会有嘛女鬼!?”
“真的真的!”见吏目不信,众粉头都急道,“我们都亲眼瞧着了!那女鬼就飘在半悬空,一下子就把杜六爷给扑死了……”
“杜六爷?”吏目一怔,“哪个杜六爷?”
鸨母赶紧回道:“是杜奎绍杜六爷……”
“是他死了?这事儿倒不算小……”那吏目低语两句,又冲鸨母一挥手,“走!里边瞧瞧去!”
“哎,”鸨母慌不迭地转过身,将一干兵丁,引入了莳花馆。
来在西跨院,众粉头便开始逡巡缩脚、畏葸不前。兵丁们哪里管这些?连推带攘的,将她们统统赶入院中。
“弟兄们,把好了各路出口!”那吏目朝兵丁号令完,又一推鸨母。“赶紧的,人死在哪了?”
鸨母纵是害怕,也只得头前领路。“就……就在那边了……”
吏目听罢,忙唤上几个兵丁,同着鸨母快步上前。
转过甬道,便是绣娘寝闺。值时,月色朦胧,星斗寥落,屋前景物依稀可辨。杜奎绍的死尸,如同一条死狗般,横在那里。
众人正欲上前,突然听得老槐树后,传出阵阵抽泣。
“啊呀!”鸨母惊呼一声,险些扑在地上。“那女鬼……那女鬼还没走啊!”
兵丁们齐喝一声,壮起胆子围上前去。才待举刀砍杀,树后却发出一声娇啼:“救命啊……别……别杀我!”
“绣娘?”鸨母辨出了声音,慌跑去阻拦。“别伤着她!她是人不是鬼!”
听得这句,众兵丁都松了口气,忙收了刀,将绣娘从树后拎了出来。
“我的儿哟……你还活着哪?”鸨母赶紧上前去搀,“我真怕那鬼也把你害了啊……”
绣娘脸色惨白,浑身哆嗦不止,一头扎进鸨母怀里,放声大哭。“妈妈……我要吓死了……”
那吏目一指绣娘,问鸨母道:“这女的是什么人?”
鸨母回道:“她叫绣娘,今晚上杜六爷点名要的……”
“是她陪的杜奎绍?”吏目神情一凛,转朝绣娘道,“先别哭了,你见着害人的凶手没?”
鸨母插嘴道:“害人的是女鬼……”
吏目哼了一声,没理会鸨母,只是向绣娘不住追问。
绣娘拭了拭眼泪,缓缓抬起头,“回官爷话……我什么也没见着……先前杜六爷要吃酒,我见房里没了,便去厅上取。没承想等取酒回来,却遇到这般惨象……我吓得脚软,跌在树下便动弹不得……你们过来时,我还当是来杀我的呢……”
说着,绣娘悲从中来,伏在鸨母身上,又低声呜咽。
见绣娘那怜楚模样,吏目倒先信了几分。又瞥见那槐树下散落着壶盅酒具,心中越发的确凿。
“看来这女子确不知情。”吏目一面思量,一面转到死尸旁边。
那尸身上并无伤创,衣衫也算完好。脑后的辫子散乱开来,毵毵地覆住了头脸。
吏目用刀尖拨开乱发,不禁骇的倒退一步。只见杜奎绍两目凸鼓,眼白里全是血色。鼻头塌斜,嘴巴大张,满脸横肉全打着拧,扭曲得都没了人样。两条胳膊蜷僵着,手指如鸡爪般抠在地上。砖面上,竟被生生抓出几道浅痕。
一个兵丁探过来,也被死尸的模样唬了一愣。“真够吓人的……他就是那个杜奎绍?”
吏目点点头,定了定心神。“没错,我见过他几回。他尸身上没什么伤口血痕,莫非是中毒而亡?”
“不像,”那兵丁摇头道,“听说中毒的人嘴唇发紫,肤色变深,这死尸也没那样啊。我觉着吧,他像被吓死的……该不会真是什么女鬼索命吧?”
吏目一嘬牙花子,“我也正犯含糊呢……先不说做这案的是人是鬼,单任杜奎绍这身份,就十分棘手啊。这人手眼通天,他这一死,少不得要闹出些风风雨雨……”
“可说是呢,”兵丁道,“上头最烦这等麻烦,若知道是咱们揽下了这桩案子,指不定要发多大火呢。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何苦做来?头儿……要不咱撤吧?就当没瞧见!”
吏目叹道:“来都来了,这么撤了铁定不行。”
兵丁问道:“那怎么办?”
“好办,”吏目眼珠子一转,“这种案子,又不止咱们能管。移交给顺天府不就行了?”
“对啊!”那兵丁一乐,“那顺天府有个姓冯的,专好断这类案子!头儿,您这一手真高!”
“别啰唆了,”吏目吩咐道,“你们把这里封住,别乱动尸身物什,我亲自去趟顺天府。等他们的人一到,咱们就赶紧撤!”
吏目说完,便马不停蹄地奔往顺天府。来到府衙前,将名刺递与值夜差役,就候在一旁等信。
接到通传,新任府尹李希杰有些不悦。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将拜帖随手一丢。“那人找本府做什么?”
差役回道:“他只道有桩人命要案,来请大人定夺。”
“人命案?那去瞧瞧吧。”李府尹无奈,只得更衣入堂。
见了府尹,那吏目忙施礼参拜,后将莳花馆的事,大致一说。
李府尹听罢,拈着颔下短须,冷笑道:“既然你们发现了凶案,为何不去兵马司上报,反跑到我这顺天府来?”
“这……”被问中心事,吏目不免言语吞吐。“卑职……卑职也没考虑那么多……”
“哼”,李府尹道,“是怕破不了案,这才想着推诿塞责吧?”
吏目慌得直擦汗,“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李府尹没理会,暗自思忖:自打接任了顺天府尹,还没正经施展过。不若就借这桩奇案,在僚属面前立立威风。
想毕,李府尹便道:“罢了,这案子本府接了!”
“谢大人成全。”吏目大喜过望,忙叩首不迭。
李府尹着人唤过鲁班头,让他与冯慎一同,接查此案。鲁班头领命,点起几名衙役,与那吏目一伴,又赶至冯宅。
打赶尸案后,鲁班头对冯慎,不似之前那般倨肆。故来在冯宅,他特意轻声叩门,免得冲撞了冯家人。
冯全闻声开门,得知有紧要公事,连忙唤醒了冯慎。冯慎一听,赶紧穿戴整齐,来到门外。
“冯经历,”鲁班头一拱手,“出人命案了,大人叫咱俩过去验验。”
“哦?”冯慎一蹙额,“案发何处?”
吏目接茬道:“是在莳花馆里。”
话音未落,冯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细语:“莳花馆?那是啥地方啊?”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香瓜听得动静,也起床跟来。
“不要乱打听,”冯慎将她一拦,“快回自己屋去。”
“俺就是问问”,香瓜小嘴一噘,“那莳花馆到底是啥好玩的地方哪?”
鲁班头心粗肠直,脱口回道:“能是啥地方?窑子!”
“啊?”香瓜登时傻了眼,“冯大哥,你们要去逛窑子啊?那可不成!”
冯慎苦笑不得,也无暇理论,让冯全看住了香瓜,便与鲁班头一行,赶往莳花馆。
待来到莳花馆,已是晨曦微露,天光欲晓。刚踏入西跨院,众粉头便围住那吏目,纷纷诉起苦来:
“官爷,人又不是我们害的,你叫人看住我们干吗啊?”
“是呀,都折腾一宿了,腰都快站断了……”
听得众粉头罗唣,冯慎本不想理会。他将身侧避,欲绕过人群。可这一闪身,眼梢便瞥到了绣娘。
冯慎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停住脚。这副容貌,竟与肃王画中女子如出一辙!
绣娘见冯慎正瞧着自己,忙将头脸低下。
冯慎不动声色,慢慢地走向了绣娘。“敢问姑娘芳名?”
绣娘粉颊红浥、泪迹犹湿,往后怯退了几步,嗫嚅不言。
吏目见状,便指着冯慎对绣娘道:“这位是顺天府冯经历,特意赶来查案的。问你什么,便要老实回答。”
“是”,绣娘喏喏,转朝冯慎道,“官爷唤我绣娘便好……”
吏目又插口道:“冯经历,那杜奎绍死前,就是由这绣娘陪侍。”
冯慎怔道:“那死者是杜奎绍?”
“是啊,您不知道?”吏目一愣,继而恍然道,“哦,这都怨我。光顾着赶路了,没把案子讲清楚。”
“不打紧”,冯慎摆摆手,“去看看再说。”
说着,几人也不顾粉头抱怨,转朝杜奎绍尸身围去。
来到跟前,鲁班头一耸鼻子,踢了踢尸首。“死的真是难看!”
“班头不可莽撞,”冯慎赶紧阻拦道,“若破坏了端倪线索,就无法查得其死因了!”
“还查什么啊?”鲁班头满脸的不在乎。“一瞅就知道是吓死的!”
“现在定论,还为时尚早,”冯慎问向吏目道,“尸身没被翻动过吧?”
“没有”,吏目道,“我吩咐过手下,让他们不得乱碰。不过……据那些娼流所言,这杜奎绍是遇上了恶鬼!”
冯慎一怔,“恶鬼?”
“不错,”吏目点点头,指着远处众粉头。“她们都见着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冯慎没作声,径自走到死尸旁,俯身验查起来。
“冯经历,”那吏目喋喋不休,“倒不是我轻信鬼神之说。这杜奎绍身上没伤没血,还真像是看到什么,给活活地吓死了……”
“没血吗?”冯慎一抬手,打断了吏目。“仔细看看那领口。”
听冯慎如是说,吏目与鲁班头连忙探头去瞧。那死尸衣领处,果然洇着一点圆圆的血迹。那血迹小如蝇头,若非冯慎指出,众人皆未曾留意。
“确是疏忽了”,吏目道,“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冯慎轻轻翻开尸身衣领,发觉下面的皮肉,并没有破损的迹象。“还不好说……这血斑呈圆状,想必不是蹭染……”
鲁班头瓮声瓮气道:“那就是溅上、滴上的了!”
吏目也道:“我听老鸨说,杜奎绍还在莳花馆打砸了一通。会不会逞凶时,溅上了别人的血?”
想起杜奎绍曾当街掴得老汉嘴角出血,冯慎不禁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
吏目推测道:“八成是那样吧。”
冯慎伸手捻了下领口血迹,又将指肚置于鼻底一嗅。“不对!时辰上对不起来。这血斑,并未完全干透。”
“还真怪了,”鲁班头挠了挠头,“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吓死的?”
“恐怕不是!”冯慎道,“常人乍遭巨骇,往往抱首捂胸。即便是惊惧过激引发骤亡,也不该出现如此死状。”
鲁班头不解道:“死状?死状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