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慎道:“曾三最初未必想杀人,定是见他们昏迷不醒,自忖无法救二人出去,这才出此下策灭口。不过大哥说得对!咱们此次虽未能拿获匪首,但毕竟也将粘杆余孽近乎全歼,剩下曾三和那二魔使,正如……”
“哈哈”,鲁班头抢着道,“正如那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行啦老弟,论起大道理,你远比我懂,就别再唉声叹气的了!”
“好”,冯慎苦笑一声,向诸军健道,“劳烦众位将尸首解了,运回京城以填存验状尸格。”
“是!”军健们齐声应了,依言而行。
出得监牢,冯慎等在内衙找出了县印,妥善收存后,又命衙中老吏持考功册清点,确保平谷差役中再无歹人混迹。待查考明白,冯慎通阐原委。众差役听罢,俱都面面相觑,有的舌挢不下,有的追悔无及,直到三河捕快上前给他们松了绑,不少人还是恍怔如梦。
县宰出家,典史罹难,眼下平谷可谓是群龙无首。冯慎安抚众吏后,让差役各守其职,在新知县就任前,公事就先由六房共同打理。
吩咐完毕,冯慎也没有多耽,与鲁班头纠起众军健,怅然返京复命。
回到京城,天色已晚,将公事交接后,冯鲁记挂着伍连德,又同去探望。
自打坂本哲也亡故,伍连德便痛贯心膂、几度晕厥,肃王担心他的身体,特意将他安置在王府中,并请来良医诊治调养。
伍连德醒后,一言不发,只是空瞪着眼躺在床上,双目黯然失神。冯鲁见状,也不好说些什么,闷坐了一阵,便各自回宅安歇。
连日的奔波,使得冯慎积劳积疲,纵然沉沉睡了一觉,亦觉倦意未消。可冯慎心事耿耿,待得天一放亮,便再也躺不住,趁着顿困稍解,用冷水激面后,又赶赴了肃亲王府。
来到王府前,还没等门房进去通禀,肃王竟急赤白脸地冲了出来。
冯慎一怔,急忙迎上。“王爷,您老这是?”
“你来的正好!”肃王道,“快帮着寻人!”
“寻人?”冯慎问道,“是谁不见了?”
肃王道:“还能有谁?伍连德啊!刚才侍女来报,说是房中不见了伍相公的身影。本王赶去一瞧,还真是那样!眼下王府内外都找遍了,皆没找到人,你说他能到哪里去?”
“王爷别急,”冯慎道,“伍兄那只形影不离的皮箱还在房里吗?”
肃王想了一会儿,道:“这倒没在意……”
冯慎道:“那再去他房里瞧瞧吧。”
“好,”肃王将头一点,又折回府中。
来至昨晚伍连德留宿的厢房内,只见床榻收拾的十分整齐,而一条圆枕下,却露出了一角书笺。
“王爷,你瞧!”冯慎将枕头翻起,发现还有几页纸张,一并拾起,递给肃王过目。
肃王接来,匆匆阅了一遍,又交与冯慎。“唉,这是伍连德的留书,你也看看吧。”
冯慎持笺读完,这才知道了缘由。伍连德在信中言及,自己历经摩崖寺之事,感怀颇巨。虽知坂本是咎由自取,可毕竟是多年老友,一时也无法释怀。对于坂本,伍连德爱恨交加,思量了整宿,仍然是心如乱麻、无所适从。伍连德分得清善恶,却忘不了与坂本的结交之义,自感无颜面对肃王、冯慎,故而不辞而别。信笺之后,还附上了化解虎烈拉的疫苗配方,嘱托肃王转呈专人保存。
冯慎叹道:“伍兄重义,却遇到这种事……真是难为他了。”
“是啊,”肃王道,“不过这样也好,这种刻骨铭心的历练,对他今后定有裨益。放心吧,本王瞧他是块好材料,等他自己想明白了,必会以他之能,造福我大清百姓!”
肃王此番话,日后尽数应验。光绪三十三年,伍连德受清廷之聘,出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宣统二年九月,东北爆发大鼠疫,伍连德以防疫全权总医官的身份,亲赴哈尔滨指挥平疫,其时伍年仅三十一岁,是为清代最年轻的钦差。伍到东北后,通过隔离疫区、焚化染疫尸首等举措,苦战四个月,一举将瘟疫弭消。而他于疫时发明的“伍氏口罩”,至今仍被医务人员延用。伍连德穷其所学,拯救了万千性命,在中国检疫史上,立下了不朽丰碑。至于他主持万国鼠疫研究会、以医学成就名扬中外,此则皆为后话。
冯慎与肃王唏嘘一阵,转至书房用茶。
几盏雪片饮罢,冯慎又提起倭匪交通之事。肃王放下茶杯,道:“冯慎啊,你说东洋人别有用心,本王又何尝不知?可如今查无实据,咱们能怎么办?唯有日后多多留心罢了……”
冯慎道:“卑职认为,那川岛就是幕后黑手,王爷对他,可不能再大意轻心!”
“不至于吧?”肃王道,“他手刃浪人,也算是表明了对朝廷的忠心。再者说了,川岛与本王相交甚久,单凭着本王这几分薄面,他好意思做出对我大清不利的事来?”
冯慎道:“狼子野心,本性使然。一旦等他们爪牙锋利,后果必将不堪!”
“哈哈哈,”肃王笑道,“就算真到了那地步,咱大清也不怵他们!冯慎你来,本王让你瞧个玩意儿!”
说着,肃王移开屏风,屏风后露出个用木架托着的大球,上面花花绿绿,描满了文字图形。
冯慎道:“王爷,这是何物?”
肃王信手一拔,那大球缓缓旋转起来。“这是造办处打制的万国坤舆仪,西洋人管它叫什么地球仪,这世上大大小小的国家,在上面都能找的到。”
冯慎眼睛一亮,“大清在哪儿?”
肃王指尖轻按,将大球止住。“这便是了。你看,咱大清的版图幅员辽阔,像不像一只振翼欲翔的海东青?”
冯慎笑道:“王爷之言不虚,果真是像极!”
“哈哈”,肃王手指移点,“你再瞧,这里就是日本国了。跟个小鲫条儿似的,就任着他们折腾,能翻起多大风浪?”
冯慎摇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蚁穴虽小,决堤破坝;虫蠹虽微,毁栋蚀梁。甲午、庚子之挫犹在目前,王爷不可不鉴啊!”
“本王理会得。可如今大清操练新军、广备枪炮,也不再是昔时模样,只要不与西洋人勾结,他们日本便不足为惧,真要火拼起来,只需这么一叼……”肃王捏指做喙,空啄了一下,“他们那‘小鲫条儿’,便会成为咱们‘海东青’的腹中之物了!哈哈哈……”
冯慎苦笑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窗户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叫骂。
“善耆!善耆!你还不给我滚出来!?”
听来者骂得不堪入耳,肃王脸色大变。冯慎走出书房刚要喝止,却见门外居然是个年近古稀、须发皆白的老翁。
这老翁年纪虽大,目光却十分阴鸷,他头顶朝冠无翎,簪缀着十一颗东珠;补服上龙绣四团,胸前后背是正龙,双肩各为行龙,摆明了他与肃王爵位相若,同样是执政亲王。
冯慎暗自思量,瞧这老翁的岁数和服冠,难道是庆亲王奕劻?
老翁瞥了眼冯慎,没好气道:“我找的是善耆,要你这奴才出来做甚?”
冯慎心下愠怒,正欲别头不理,肃王从房中走了出来。“哈哈哈,本王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庆亲王吃饱了没事,跑这儿吊嗓子来了。老爷子,眼下这里站的一个是本王,一个是朝廷命官,您就算喊破了大天儿,也叫不出一个奴才来吧?”
听了这话,冯慎知肃王是为自己找补脸面,他胸中一热,冲肃王长揖。“王爷的厚意……卑职永生铭记!”
肃王笑着摆摆手,“冯慎啊,你且站到本王身后,庆亲王老眼昏花的要找奴才,咱俩儿先闪一边,别让他老人家找差喽!”
奕劻气的一顿脚,指着肃王鼻子道:“善耆,你小子少跟我嬉皮笑脸!”
“哟哟”,肃王下阶来扶,“老爷子您可别动肝火,万一您老禁不住气,再咯噔一下……”
奕劻怒道:“浑小子,你敢诅我死吗!?”
肃王打个哈哈,“您老活得好好的,还能说没就没了?那‘咯噔一下’,是怕您背过气去……来来,冯慎你也别傻站着了!快搭把手,把庆亲王搀进屋去!”
“不用你们扶!”奕劻使劲儿甩开手,忿忿闯进了书房。
见肃王的言语中含讥带讽,冯慎暗自好笑,心道那外界坊间“肃庆不和”的传闻,倒还真不是捕风捉影。原来,这庆亲王奕劻虽然位高权重,但处政无能、庸碌好贿,在朝野之中素有贪名。他卖官鬻爵,巴结外洋,兼之在戊戌政变、乙亥建储中的拥后行径,深为肃王等“帝党”所不齿。
二人跟着进屋后,奕劻早已大剌剌地占了居中主位。肃王也不计较,兀自在旁坐了,冯慎随立于一边。
看桌上有茶水,奕劻也不客气,拾起来对嘴灌了几口,将茶壶重重一墩。“善耆,我今天为何而来,你小子心里应该有数吧?”
肃王懒洋洋地抻了抻腰,“本王不是哑巴,又没吃饺子,心里头哪来的数?”
听肃王连称“本王”,奕劻火气又蹿了上来。“小子,你口口声声‘本王’、‘本王’,是想抖搂威风吗?论官秩,我现是总理衙门兼军机处首领大臣;论爵位,我与你同为铁帽子王,你我面前,有什么好显摆的!?”
“哈哈哈”,肃王笑道,“老爷子言重了,本王头上这顶‘铁帽子’,是祖宗一刀一枪舍命换来的,本王只不过是世袭罔替,沾了祖上余荫,哪里比得上老爷子啊?您老不用拼军功,光替太后老佛爷办办差事、动动嘴皮子就能混上这等殊荣,普天之下,可找不出第二人啊!”
肃王的弦外之音,是在讽自己靠攀附慈禧才得到的尊爵,奕劻不糊涂,又岂会不知?只是肃王说的都是实情,奕劻虽听着窝火,可也无法辩驳。“哼!我不跟你扯那些个没用的,善耆,要真论起辈分,你小子可得叫我一声‘玛发’……”
“嘿”,肃王连连摆手,“老爷子,您甭倚老卖老。本王是镶白旗,您老人家是镶蓝旗,这种没滋没味的排资论辈,不提也罢!”
“不提就不提!”奕劻道,“既然你小子不念宗族情面,那我也就用不着跟你客气了!”
肃王笑道:“您老啥时候客气过?老爷子,本王细想了想,最近也没阻谁的财路啊,您老怎么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少东拉西扯!”奕劻叫道,“善耆,我来问你,平谷之事你作何解释?”
肃王与冯慎相视一眼,这才明白了奕劻此行之意。肃王轻咳一声,反问道:“平谷之事怎么了?”
“还怎么了?”奕劻拍桌喝道,“没有军机处与总理衙门的首肯,谁准你擅自调兵?善耆啊善耆,你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肃王笑意一敛,道:“老爷子还没到糊涂的年纪,怎么反将糊涂话提早说了?本王兼领着步军五营巡捕,除了戍卫京畿,外城郊县也归划并治。调遣麾下开赴平谷诛恶,那是本王的职权所在,用得着谁首肯了!?”
奕劻怔了怔,又道:“好好好,你小子总是有些歪理。可调兵就调兵,为何还要剿杀了十多个东洋人?”
“老爷子此言差矣”,肃王正色道,“这一来,斩杀那伙浪人的非是本王,而是他们日本国的驻屯军;这二来,那伙浪人勾结粘杆余孽,丧尽天良、戕害无辜。似那等恶徒,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是本王下令剿杀了,那也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何过之有?”
奕劻气道:“你小子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东洋人……岂是能随便杀得的?”
冯慎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朗声道:“庆王爷,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东洋流寇乎?倭人在我大清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若是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咱们难道也要听之任之,不管不问吗?”
奕劻脸色铁青,冲着冯慎骂道:“聒噪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肃王反唇讥道:“老爷子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您老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别人说话喘气?”
见肃王处处回护冯慎,奕劻心中更是不怿。“善耆,你小子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可别价儿”,肃王道,“咱们就事论事,又不是针对谁。您老年纪胡子一大把,说不过人家,就拿身份压人?嘿,换成是本王,这张脸怕是要羞臊得没地儿搁喽。”
奕劻指着冯慎鼻尖,“咱俩在这商讨大事,他这黄口小儿却目无尊上,在一边妄加置评,哼,他如此的出言不逊,究竟是仗了谁的势?”
肃王道:“他所仗的不是熊心豹子胆,而是一颗爱民之心、一副侠义的肝胆!老爷子,这有志不在年高,冯慎年纪是不大,可在本王看来,他却比您老有见地的多,有骨气的多!”
“冯慎,哼!”奕劻不屑道,“近来这名头闹得倒不小,听说查案查得鸡飞狗跳,也不知是不是浪得虚名?”
“哈哈,”肃王笑道,“连您庆亲王都听说了?看来冯慎这名头,自然是不算小了!”
冯慎逊道:“浮名寸功,不足挂齿。庆王爷,对那平谷摩崖寺一案,在下窃以为实无偏颇。不论是剿匪还是诛倭,都旨在忠君恤民、树我国威!”
奕劻怒道:“查案查案,你就知道查案!真要论起邦国大政,你这黄口小儿还差得老远!”
“庆王爷见教的是,”冯慎不卑不亢,“在下管窥蠡测,与庆王爷所筹谋的大局还相去甚远。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说不才,也愿以这区区能耐,来保境安民、报效皇恩!”
“呸!”奕劻啐道,“漂亮话谁不会讲?指着脑瓜子一热、杀几个东洋人就能报效了皇恩?满嘴的忠君、满嘴的侠义,哼!不知那‘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吗?咱大清国,败就败在你这等迂腐书呆子身上!真要打起仗来,你那些刑名验要、四书五经能顶个屁用?你们在平谷乱闹一气,万一激怒了东洋人,发兵来打大清怎么办?什么是忠君?啊?别给太后老佛爷惹事那就叫忠君!”
冯慎尚未开口,肃王却噌一声立起。“老爷子,本王敬你是长辈,也不来与你计较。不过您老可别忘了,能坐这江山的,只姓爱新觉罗!”
奕劻也气冲冲地站起:“善耆你大胆!你小子眼里……还有没有老佛爷?”
肃王向北虚拱一下,道:“太后老佛爷母仪天下,那自然是万民景仰,谁敢不敬?然她老人家念及皇上龙体欠安,这才力挽狂澜、暂训朝政。等到万岁大安后,老佛爷必会归政天子,颐养天年。这社稷如山,压在肩头有如千钧之担,庆王爷不顾惜老佛爷凤体,又是何种居心?难道看着老佛爷耽于倥偬、夙夜操劳,您老就满意了!?”
“你……你这浑小子……”肃王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奕劻嘴唇抬了又抬,始终无法辩驳。
肃王道:“哼,老爷子您也甭恼,咱这叫一报还一报!”
奕劻捂着胸口坐回座中,“你小子什么意思?”
“本王与冯慎原在这喝茶喝得好好的,却被老爷子吆五喝六地坏了兴致。眼下您老理屈词穷,又怪得谁来?算了算了,左右也无事,本王就唱段小曲儿,再来助助兴吧!”说完,肃王走到门口高喝,“来啊!”
一个小厮见唤,匆匆赶来问安。“王爷有什么吩咐?”
肃王道:“去,将本王那面八角鼓取来!”
“喳。”小厮答应一声,依命去了。
冯慎揣摩不透肃王的用意,“王爷,您老这是?”
肃王将冯慎按在椅子上,扯起嗓子咿呀道了句念白:“哇呀呀呀,休得好奇,少要再问,你二位且宽坐于此,待本王弹鼓展喉,与尔等吟唱!”
少时,小厮取得鼓来,继而叩头告退。肃王接鼓一摇,便发出“哗哗”的响声。
八角鼓原是满族的击节乐器,市井间常有旗人持鼓演唱,故而冯慎对其并不陌生。这种鼓体呈八棱,单面蒙块蟒皮,下缀一条流苏穗子,几个边框上,夹嵌着数枚小铜钹。
肃王清了清嗓子,当即弹鼓而歌:“为人没坐过东洋车,可算一世都白活。此车出于东洋造,支起那篷来,嘿呀,好像个大鸡窝……”
歌声甫一出口,冯慎便深感奇怪,肃王虽不是梨园名角,可他在曲艺上的造诣却着实不低。善唱者,除去对自身腔韵精益求精外,于那选曲配词上也更为讲究。然肃王所唱之词句,入耳粗俗、鄙陋不堪,实与那酸曲俚调无异。
肃王浑然不觉,又摇又弹,时而抑扬顿挫,时而千回百转,唱得十分忘我。“拉车的,跑得快,见车开车。怕只怕哪,拉车的一撒把,摔了妞儿的后脑壳呀,摔了妞儿的后脑壳……”
冯慎越听,心中便越是不解,抬眼瞧了瞧奕劻,却见他竟然面红耳赤,大有羞惭之貌。
正当疑惑时,肃王曲终唱罢,将八角鼓往桌上一丢,笑嘻嘻地问道:“冯慎啊,本王所唱的小曲,你觉得怎么样啊?”
冯慎一愣,面露难色,“这……这个……”
肃王哈哈一笑,“不管好与不好,你都得照实了说!”
“那恕卑职斗胆了”,冯慎道,“依卑职之见,王爷嗓音嘹亮、唱功扎实,这自不必说。只是……只是这曲词……”
肃王逼问道:“曲词怎么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必吞吞吐吐!”
“是”,冯慎实言道,“这曲词庸俗,未免不雅,并且那歌崇洋媚外、屡赞倭车,与王爷的身份,亦不相称!”
“哈哈哈哈”,肃王不怒反喜,“说得好!冯慎啊,你可知这词是何人所填?”
冯慎摇头道:“卑职不知。”
肃王望向奕劻,笑道:“这填词之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冯慎讶然,“是……是庆王爷?”
“不信吗?”肃王道,“不信你自个儿去问问庆王爷啊,老爷子,本王可没冤枉您吧?记得这词编好后,您老还拿着八角鼓四处唱来着……”
奕劻的脸色红了绿,绿了红,胡子都气得哆嗦。“是又怎样?我就是愿意写!我就是愿意唱!你们管得着吗!?”
听到这里,冯慎再也憋不住,“扑哧”乐出声来。
见肃王与冯慎一个肆意嘲笑,一个忍俊不禁,奕劻怒不可遏,拾起桌上那八角鼓往地上一摔,便夺门欲走。
“哟,老爷子您不多坐会儿了?”肃王幸灾乐祸道,“冯慎你也没个眼力见儿,赶紧去搀着点啊!那门坎儿太高,可别摔了庆王爷他老人家的后脑壳……哈哈……哈哈哈哈……”
“卑职这便去,”冯慎忍住笑,来到奕劻身边。“在下送送庆王爷。”
奕劻哼了一声,与冯慎同出房去。刚来到外头,奕劻满脸的怒气突然荡然无踪,嘴角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趁冯慎一愣神的工夫,奕劻在他耳旁低声道:“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子,那什么‘轩辕诀’你可得藏好喽,打它主意的人不少,保不齐那善耆啊,就是其中之一!”
冯慎浑身一颤,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生出。“庆王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奕劻尚未回答,屋中肃王已然喊道:“老爷子您怎么又赖着不走了?在本王那屋檐下瞎嘀咕什么呢?”
“善耆,你这没大没小的兔崽子,以后给我等着吧!”奕劻冲屋里高声骂完,又看了眼冯慎,装痴扮傻地喃喃道,“是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怎么一转头就忘得干干净净了?唉……这记性,真是愈发的不成喽……算了,不想了!回我的庆王府睡个回笼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