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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连德说罢,将那蘸药的棉絮扯成两份,递给娄方二人。
方九闻了闻,喜道:“嘿,还有股甜味。”
“快些用”,伍连德提醒道,“这药水易挥发,耗久便不灵了。”
方九鼻痛难耐,赶紧在鼻底上抹个遍。“味还挺冲……啊啾……啊啾……”
娄得召刚欲抹,见方九突然打起喷嚏,心下陡然警觉。“星联大人,他这是怎么了?”
“毛手毛脚的乱抹一气,自然要打喷嚏,”伍连德笑着走近娄得召,“拿过来,瞧我怎生用法!”
娄得召不虞有他,当即伸手递出。
就在这时,那方九摇了几摇,竟然一头扎倒在地。娄得召稍一愣神,却被伍连德用棉絮死死按住了口鼻。
娄得召大愕,照着伍连德当胸一掌。伍连德踉跄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在地下。好在惊惧间,娄得召出掌不甚有力,伍连德心口虽一阵翻涌,但也没受什么内伤。
娄得召甩掉满嘴棉絮,还欲再度追打,忽觉天旋地转,才迈出了两步,便头重脚轻地栽地昏死。
伍连德爬起来,掸了掸衣上尘土,又从他那箱中拣了把小刀出来。那小刀刀柄很长,短短的刀头上寒光四耀,显然是异常锋利。
待跨过地上的娄方,伍连德便将那小刀朝冯慎虚划一下。“哼哼,他们已被我解决,现在轮到你冯先生了!”
冯慎没搭话,直直地瞪住伍连德双眼。伍连德也不多言,只是笑眯眯地望着他。四目相对了半晌,二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等笑声歇止,冯慎面色不改。“伍兄还犹豫什么?动手吧。”
“好,请冯先生别乱动,我下手也能利落些!”
伍连德说完,手里小刀陡然割下。
那小刀似能吹毛断发,霜刃所及处,无不寸寸裂除。但听“唰唰”几声,箍绑冯慎手脚的牛皮扣和绳索,俱被割挑开来。
冯慎起身一抖,断绳碎皮纷纷落地。“伍兄这刀虽小,刃口倒快。”
“这是解剖用的手术刀,我随身还携带着几把。”伍连德收好小刀,又笑道,“不过冯先生当真好胆识,我原想再吓你一吓,岂料冯先生依旧视死如归。”
“惭愧,”冯慎亦笑道,“伍兄这场戏演得太真,开始的时候,在下也误信了伍兄是东洋人。”
“哈哈”,伍连德道,“难怪对付他二人时你便不言不语,原来冯先生早就识破了。哦,方才为了骗过歹人,我说话颇有不敬,这里向冯先生致歉了。”
“哪里,”冯慎忙道,“此番在下料事不周、躁妄冒进,若非伍兄大智大勇,在下绝难逃脱恶徒毒手。实不相瞒,在下先前对伍兄尚怀猜忌……”
“是因扔砖那事吧?”伍连德赧然道,“这也不赖冯先生疑心。说来也真当奇怪,那会儿明明是瞄着敌手,可砖头掷出后,却全飞向了鲁班头,到现在我都没弄明白。”
其实投砖掷石的手法,与使那暗器大同小异。要是靶子不动,只需瞄定投打便可。然若以活人为的,则要预估出那人下步的落脚动向。当时众官差将鲁班头包在垓心,必会游走寻机。而鲁班头要拒守门户,桩马自然稳扎如磐。这动静相殊下,鲁班头难免多挨上几块。
念及伍连德不懂武学,这通道理冯慎便不欲详说。他目光一瞥,又指着箱中器皿道:“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在下也不多空腔虚套了。那瓶底‘星联’二字,想必是伍兄台甫吧?”
“不错”,伍连德点头道,“我表字正是星联。”
“失敬了”,看着地上的娄方二人,冯慎又感慨道,“也合该如此。幸而他俩不懂东洋话,否则只凭伍兄随口诌凑的几句奇腔异调,只怕还骗他们不过……”
“哈哈哈”,伍连德笑道,“冯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东洋人’虽不真,可说的‘东洋话’却是不假!”
“哦?”冯慎怔道,“那真是东洋话吗?”
“是啊,”伍连德道,“在英国求学时,我有个同窗是日本人。在那金发碧眼的国度,我们两个黄种人倍感亲近。相处的那几年间,我时常听他谈论起故乡风物,渐渐的,我也跟着学了些东洋话,发音吐字虽然不大地道,言谈交流倒是不成问题。”
冯慎恍然道:“难怪,难怪。”
伍连德拾起箱中笔记,似有所思。“那同窗长我几岁,去年学成后便返回了本土。这册子是他临行前赠我的,那扉页上的几行日文,也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说罢,伍连德摩挲着册子怔怔出神。冯慎见状,道:“看来伍兄与这人的交情匪浅。”
伍连德将头一点,“他与我志向相若、惺惺相惜,后来我二人便结为了挚友。他回国后,我也曾往日本寄过几封书信,可皆无回复。唉,也不知他现今如何了……”
听出伍连德语带感伤,冯慎忙把话头引过:“伍兄莫愁,有缘自会有相见的一天。眼下我们身处险地,应当暂摒旁骛。”
“说的是,”伍连德回过神来,开始收拾他那只皮箱。“瞧我这人,这当口上还在想七想八的。”
见娄方兀自昏厥,冯慎又问道:“伍兄给这二人下的是什么迷药?”
“迷药?”伍连德一愣,继而反应过来。“那是乙醚,西方拿来作麻醉之用。”
听说是西洋药剂,冯慎也不再细问,只是道:“中了这药如何解救?冷水激淋能管用吗?”
“怕是不能,”伍连德摇摇头,“只有等药力慢慢消退。”
冯慎追问道:“那他们多久才能醒来?”
“不好说,”伍连德道,“当时太过仓促,我无暇控制剂量。为求快速起效,不免多倒了一些。”
“那是等不及逼问他俩了”,冯慎稍加踟蹰,又道:“听他们话里意思,摩崖寺那帮歹人大有撤离之意。在下打算急赴丫髻山,以防他们转移。”
伍连德作难道:“可歹徒人多势众,我们才两个人……”
“这点在下知道”,冯慎道,“此去不为逞那匹夫之勇,而是躲在山脚暗中盯梢。即便他们离寺,也能摸清他们的去态动向。”
伍连德将箱盖一合,“既然如此,我也同去。可是冯先生,这两名歹徒该怎么处治?”
冯慎思量一阵,道:“若挟带此二人怕有诸多不便,只好将他俩先绑在这里,等摩崖寺事毕后再图计较了。瞧这监里情形,他二人之前定是密谋过,没有他俩儿号令,县中衙役轻易不会过来。”
“对,就这么办!”
冯伍议定,便将娄方二人抽了腰带,抬到刑凳上捆牢。恐他们醒来发声,冯慎又取了桑皮纸揉成两团,分别把二人口中塞实。
待出得内监,夜已过半。见四下无人,冯慎便欲逾墙而出。
伍连德望着高高的围墙,心下犯起了嘀咕。“眼下没有梯架,这墙我可爬不上去啊。”
“伍兄不必担心”,冯慎微微一笑,“在下自会助你。”
话音未落,冯慎几步起纵,已翻身攀上墙头。伍连德刚揉了揉眼,冯慎又压低声音道:“先将皮箱抛上来。”
伍连德抛出皮箱,冯慎稳稳接过。
伍连德抬头道:“冯先生,那现在我怎么办?”
冯慎道:“伍兄你将手臂伸举,贴着墙根往上跳!”
“好!”
伍连德依言而为,才拔起尺余,腕间忽受一股提拉之力。眨眼工夫,身子已伏在了墙脊上。
冯慎左手持箱,右手一托一放,拽着伍连德臂腕将其缒下。这提拉、越墙、托坠皆是一气呵成,等伍连德明白过来,双脚已踏着了墙外实地。
待伍连德立稳,冯慎一撩前摆,从高处轻轻纵下。这一下兔起鹘落,衣袂翩然,宛如御风凌虚。
伍连德见了,心中大为折服。“早就听说神州有那种能飞檐走壁的侠客,我原本不信,可亲眼看到冯先生这般,才知那绝非夸大其词啊。”
“伍兄过誉了,”冯慎把皮箱递还,笑道,“我这点‘鼓上蚤’的能耐,就连入室行窃的蟊贼都会,实在不值一哂。”
伍连德愣道:“鼓上蚤是什么?”
“他算是飞贼的祖宗,”冯慎左右环顾,“被擒至县衙时,我曾发现附近有个马厩,走吧伍兄,我们不妨再效一效‘鼓上蚤’,去盗它几匹脚力代足。”
说罢,冯慎引着伍连德绕墙转去。走出没多久,便见一排低矮的茅棚,茅棚边围着一圈栅栏,隐约传出几声“咴咴”的骡马低鸣。
这个更次,衙役已多半卸差返家,马厩里仅留了个老役看马。那老役拎着料桶,正慢吞吞地往马槽里添着夜草,龙钟昏聩,丝毫未察觉到有人渐渐摸近。
冯慎将伍连德拉在阴影里,悄声问道:“伍兄可会骑马?”
伍连德红脸摇了摇头,“不大会骑……”
冯慎道:“那抢上一匹也便够了。伍兄在此稍待,我去去便来。”
“冯先生多加小心。”
“放心,我理会得!”
眨眼光景,冯慎已凭借轻身功夫纵过栅栏。接连几个起落,来到那老役身后。
那老役感到背后有异,方欲回头,却被冯慎轻轻一指,点中了昏睡穴位。
“得罪了。”冯慎将老役躺置在厩旁角落,恐他受风着凉,又在其身上堆盖了些草料。随后进得厩去,挑了匹健壮的官马牵出。
官马同驿马一般,并无固定骑主,即便有生人来牵,也不会乱叫乱挣。
见冯慎得手,伍连德也凑了过来。二人在马背上前后骑定,便朝凤落滩回驰而去。
那官马虽非神骏,可也远胜于寻常农户所养的粗笨牲口,经一番长涉,已驮着二人抵达丫髻山脚。
来到凤落滩村口,庄稼田里忽又传出一阵马嘶。冯慎仅是一怔,蓦地记起鲁班头那匹黄骠还拴在地头。他唯恐马叫声惹人耳目,忙将黄骠与那官马双双卸了缰辔。黄骠似通人意,冯慎在它臀上一拍,它便四蹄一扬,同着那官马远远驰开。
二人过河后,又在山下小径上仔细查探。发现并无大队人马迁移的痕迹,冯慎松了口气:“看这样子,寺中恶徒尚未离开,得先找处地方藏了,以待援手。”
伍连德朝四周望了望,“可这里很是空旷,咱们躲哪里呢?要么去村中暂避?”
“村中虽说隐蔽,却无法及时察觉这里的动静……”冯慎突然喜道,“有了!去那木桥下面的桩洞里躲着!”
伍连德犹豫道:“行是行,就怕那水流太急……”
冯慎道:“伍兄放心,咱们不是去下河心。白日过桥时我曾留意到,那桥为了加固,涵桩处都堆砌着大青石条,加上岸边苇丛浓密,足以用来掩身。”
见冯慎虑设周密,伍连德便不复言。二人方摸至桥下,岸上忽传马蹄笃速。冯伍探头回望,只见一人一骏由远而近。
冯慎目之所及,已将来人辨清。“是鲁大哥!”
“救兵终于到了!”伍连德心中方宽,遽尔又紧。“冯先生,怎么……怎么只有鲁班头一人赶来?”
“我也不知,问问再说!”冯慎起身,朝鲁班头迎去。“大哥,我们在这儿。”
三人相见,自有一番悲喜。看冯伍无恙,鲁班头原本紧绷的颜面这才舒展开来。“你俩儿没事就好!”
“大哥”,冯慎问道,“是没借到兵吗?”
“借是借到了”,鲁班头道,“不过是从三河调来的。当时我从村里逃出后,便转去了三河县衙。去京城来回太耗费工夫,我怕赶不及。那知县与我相熟,一听有紧急公事,立马点了捕快供我驱使。我先让讯差持腰牌入京给肃王报信,这才领着人手向平谷急奔。”
伍连德奇道:“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呢?”
“嘿嘿”,鲁班头挠头道,“我本以为你俩儿已经被那伙衙役给抓了,所以一进平谷县,就直接去把他们衙门给端了。在县衙没找到你们,于是我便让三河的捕快留守,自个儿骑了逾云来凤落滩瞧瞧,不想还真撞上了……”
冯慎道:“其实大哥所料无差,我们确曾被衙役抓走,后又逃了出来。”
“啊?”鲁班头不禁指了指伍连德,“老弟你脱身应该不难,可这老伍笨手笨脚的,没少拖累你吧?”
“大哥恰好说反了,”冯慎笑道,“我们能全身而退,全仰仗了伍兄的胆智。”
鲁班头连呼不信:“老伍还能有这本事?可真瞧不出来……”
伍连德也谦道:“是冯先生夸我太过了。”
“我可没有半点虚言,”冯慎道,“不过这里不是说话处,大哥,你也随我们去桥下躲着吧。”
鲁班头怔道:“去桥下躲谁?”
“自然是寺中恶徒,”冯慎道,“我们得知歹人有弃逃之意,便特地伏在此处留心他们动向。”
“那也不必躲着藏着的啊”,鲁班头一撸袖口,“他们要敢下山来,咱们就干他娘的!白天跟他们那伙贼秃才斗了一阵,还没分出输赢来呢!”
冯慎道:“那些忍者皆非易与之辈,不可凭借一时意气用事。为图大局,大哥还是耐心权宜吧。”
“不错,”伍连德也道,“既然寺中藏着东洋人,想必也配备有枪械。仅凭着刀剑拳脚与其蛮拼,难免要吃亏。”
“那行吧,”鲁班头道,“反正已派人知会了肃王,等京城的官军赶来,老子再痛快地杀他一场!”
三人如法将逾云驱开,复又下岸伏好。
眼见着月亮偏了又偏,山道上始终悄无声响。夜露渐浓,秋蛉愈噪,鲁班头在苇丛里挪了挪窝,哈欠连连。
冯慎见他疲惫,道:“大哥若是乏了,就睡一忽吧,这里有我盯着。”
“确有些扛不住了,那我眯眯眼。老伍,把你那皮箱借我枕枕。”
鲁班头说完,径自拖箱仰下。可能是真累了,后脑勺刚靠上皮箱,呼噜便打得此起彼伏。
伍连德原本也有些迷糊,可被呼声一搅,倦意顿时全无。
二人又候了一阵,伍连德忍不住问道:“冯先生,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不见动静?”
冯慎才待开口,忽觉身后有些异样。他忙俯下身去,将耳朵贴至地面。“像是来了不少人!”
“是从村子方向来的?”伍连德精神一振,赶紧把鲁班头摇醒。“别睡了,这下咱们的救兵真到了!”
“啊?”鲁班头抹着睡眼爬起,果见几排火把朝桥边靠近。
二人正欲现身相迎,却被冯慎猛然压住。“别出声!那不似本朝官军的服色!”
冯慎所料不错,这行人实为日本在华的驻屯军。等来人离得近了,伍鲁也瞧出了古怪。那伙人头戴红围短檐帽,周身着茶褐军装,两侧肩章竖缀,不少人胁下还配着把弯细的腰刀,不过却是柄后鞘前,与中土的持法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