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好奇道:“是医院还是孤儿院?”
“都是。那些孩子是大龄孤儿,但是因为脑袋有问题,过了16岁就从福利院转到那里。”
警长开口问:“是退化症吗?”
“嗯,认知型的。离被送到高墙森严的精神病院还有一步之遥。”便利店老板停顿了一下,“其实和那个孩子一样。”
“哪个孩子?”
“就是你们问起的小安璇,花小姐的儿子。他是身体退化,那里的孩子是脑子退化。”老板突然神情严肃,“这都是惩罚。”
“惩罚?”
“难道你们没发现吗?自从什么克隆技术大行其道,各种古怪的病变也骤然出现,这是上帝对人类自我膨胀的惩罚。”
武田撇嘴说:“类似的病从前也有过。”
“但是发生率远没有现在高,而且病症也不一样吧?”
罗伊想打断这种无意义的话题,这时监护站那边传来骚乱声。三人望过去,看见几个护工在喝止企图往栏杆上爬的孩子,然后把他们赶进楼房。
秃头的老板叹了一声:“那个监护站去年刚建起来,管理不完善,前阵子就有个孩子溜了出去,居然跑到了城中心。”
“城中心?”警长扭过头。
“嗯,一个年龄大的女孩,亏她能跑那么远。”
罗伊有些失神,武田喊了他一声,他望向搭档,从对方眼睛里读出“话题扯远了”的意思。警长收拢下巴,掏出“玻片”,将富场三的画像投影出来。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最近吗?”便利店老板问。
“嗯,最近。”
老板半眯眼看了一会儿,摇头:“没见过。”
“你确定吗?没见过这个人,在附近出现?”
“没有,我的店每天都开,但我没见过这个人。”
“谢谢,打扰了。”
罗伊收起“玻片”,举步向便利店门口走。但是他的搭档扯了扯他的衣角,横着眉头看他。罗伊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抱歉,还有一个人你是否见过?”
“还有谁?”老板用指尖敲敲台面。
“这个人。”
警长重新打开“玻片”,把另一个人的画像投影出来:金民。
“见过吗?”武田问。
老板眯着眼睛,随即戴上眼镜,沉思不语。他的这个神情让两个警察骤然绷直了身体。
“见过这个人?”
“好像有印象,我想想。”
“请你仔细想想!”
对方“哦”了一声,摘下眼镜。
“想起来了,是附近的游民。”
“游民?”
“嗯,我见过他,从半年前起他就经常在这儿附近游荡。但因为他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我一时没想起来。”老板朝公路的尽头指去,“他就住在输送管下面。”
第八章
穿过平直的卸货平台,能看见白茫茫的亮光,和亮光相接的远方,呈现一片黑色的涌动的海浪。走近以后才能分辨,那是并排相连的巨大输送管,从郊外绵延数百公里至此。为了解决超长距离热胀冷缩的问题,输送管外壳有着蝉蜕般的纹理,如果跃上浪头观望,会看见黄色的大地被一种血肉和机械相混合的物质密密覆盖,在闷热的空气中蠕动。
罗伊和武田躲开各种机器吊臂,绕到卸货平台的后面亮光照耀不到的密封区域。在输送管下方,有密密麻麻的管道副线,架成很多隧道状的空间,靠近外围的部分早已陈旧,弃用,有一些人居住在那里。
排风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两个警察踢开地上的杂物,隧道口呈现在他们眼前。
“刚才你在发什么呆?”武田问。
“嗯?”
“刚才向便利店老板问话的时候,你差点忘了把金民的照片给对方看。”
“只是一时忘了。”
“一点都不像你。”
罗伊本想予以否认,但话到嘴边滞了一下,最后他摇头:“我也不知道……”
搭档耸耸肩,不再说话。两个警察并肩走进隧道。
在隧道口附近,几个赤裸上身的男人围着一只铁桶烤火,铁桶中部围绕着一圈光带,无孔不入地滚动着某个商家的广告。看到有人走进来,那几个游民抬头望了一眼,当看清来的人没什么可敲诈的,又纷纷低下头去。那几个人,有的少了胳膊,有的小腿缺了一截,还有一个双眼通红,深深凹陷。
罗伊和武田继续向里走,看见管道副线堆积较少的地方,到处搭着简易的帐篷。粗大的架空柱上有很多涂鸦,有通红的眼球样的图案,也有歪歪斜斜的各种联盟的旗帜和标语。一些游民站在帐篷旁边,或者从帐篷后面探出头,他们衣衫褴褛,有些眼睛追随来客的脚步游移,有些则熟视无睹。罗伊看见几个人的脖子后面有OOP联盟的文身,他知道那只是唬人的,或者他们是组织的弃子。
一个身材魁梧的黑人在架空柱后面出现,身上的衣衫比较整齐,罗伊和武田向他走过去。两人走近才发现,那个游民戴着一副很小很细的眼镜。
黑人默默地看着两个警察走近,直到他跟前,然后开口。
“有药吗?”
警长问:“什么药?”
“次世代的加如太有没有?”
“自由基清除剂?”
“嗯,只要能拮抗兴奋性氨基酸的都行。”
武田哂道:“你还挺会挑,挑最贵的要。”
黑人说:“别的物资还好,但是管制药太难找了。”
罗伊四周看了一下:“你们一般用药换什么?”
“我不交换,这里有人需要。”高大的黑人汉子朝隧道的深处指了指,“成年人就算了,但是成长中的孩子需要。”
警长打量对方,问:“你是医生?”
戴眼镜的游民微笑了一下:“你看我像吗?”
“是退化症吗?”
“嗯,有十来个孩子,你有多少?”
“你知道,哪怕是次世代的加如太,也只针对渐冻症有效吧?”
“我知道。”游民点头,“将退化症视作渐冻症的异变并没有根据,但是新药太贵了。老药多少能缓解疼痛,你知道,在密封的地方,小孩子的叫嚷声会让大家都睡不安稳。”
罗伊掏出“玻片”划拨了几下,然后对黑人说:“我下了订单,明天你到D27区的塞拜酒吧拿,后门有个牛奶箱。你可以跨区走动吗?”
警长指指自己的眼睛,他知道游民大多没有合法的身份。
“可以的,我有无记名车票。你们要问什么?”
武田挑起嘴角:“你还挺相信警察的。”
游民指了指罗伊:“我相信你。”罗伊发现,他尽管身材强健,但右手缺了一根手指。也许这是他无法在城市里取得医务执照的原因之一。
警长用“玻片”投影出金民的人像。
“见过他吗?”
黑人医生观察和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应该来过。”
“来过是指住了一段时间?”
“是的。”
两个警察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武田连忙问:“现在还在吗?”
“最近没见到。”
“他是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不知道。”游民抱起手,“这里每天都有人来,有人走。有些人在这里待了十多年,某一天就突然不见了。”他顿了顿,“不过,我想,他来了没多长时间。”
罗伊问:“他原来住在哪里?”
“不知道位置有没有被别人占用。”
“我们想去看看。”
“这边。”
黑人转身带路,罗、武两人跟在他身后。走到隧道三分之二的地方,光线已经微不可察,正当两个警察在心里暗暗提防时,隧道奇怪地弯向了一边。步入其中后,罗伊和武田惊奇地发现,原来隧道内侧另有一个扇形空间,几乎有两个篮球场大小,难怪可以容纳相当数量的人居住。空间顶端有环状旋转的光亮,仿佛是宗教启示里的圣光。但是,与此同时,耳中传来惊涛骇浪般的鸣响。罗伊和武田抬头上望,通过一口做工粗糙的竖井,看见巨大的风机扇叶正在忽忽转动,亮光从扇叶的狭缝中投射下来,明与暗快速交替。
“现在看来没人占用。”带路人朝空洞的角落指了指。
罗伊和武田举步走过去,看见几块改性塑料板拼成一个四方体,紧靠潮湿的土墙,头顶不时有水滴落下。两个警察都心想,难怪前任主人离开后,这个床位再无人使用。
武田找了个破的水桶,把“玻片”放在其上,明亮的光芒笼罩着那间简易的房屋。罗伊往手上喷了涂膜,弯腰钻进去,翻找里面所剩不多的东西。
片刻,警长从小屋里退出来,手中拿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布袋。搭档凑近去看,里面有一些破碎的膜状组织,黏糊糊的。
武田吁了一声,对照光源查看,过了几秒钟突然抬起头。
“像晶状体!”
他打开证物袋,警长稳稳地将东西投入其中。
“对了——”
两个警察闻声扭过头,为他们提供指引的游民扶了扶眼镜,开启唇齿。
“我最后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蒙着绷带,走路需要扶着墙壁。”
武田闻言大点其头,但突然脸色一变,想到不对之处,眉头打起结来。
“你确定最后一次看到的人是他?”
警员把水桶上的“玻片”拾起,再次投影出金民的人像。
“是……”黑人答了一声,但语音在中途中断,他又回头观察,思索片刻道,“穿着相同的衣服,但是听你这么一说,样子又有点不像……不对……”
罗伊问:“什么不对?”
“有两个人。”
“两个人?”
“我想起来了,一开始住在这里的是这个人,后来似乎换了一个人。两人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一模一样,但是相貌有差别——老实说,我也不会盯着别人看。”
两个警察对望了一秒钟,罗伊从“玻片”里划出富场三的人像。
“是不是换成了这个人?”
黑人凝视人像,最后肯定点头:“没错,蒙着双眼的是这个人,他回来了一个晚上,之后就没见过他了。”
“记得是哪天的事吗?”
那个游民是一个尽责的人,他侧头努力回想。
“大约半个月前——是,刚好是两周前同一天。”
“两周前的星期三吗?”
“嗯,每周三管道会运送兔子,那天也是。”
武田问:“那就是3月8日喽?”
“对,3月8日。”
两个警察再次对视,富场三的克隆体,是在3月10日被发现的。
第九章
“抱歉,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行政服务部的专务主任八重野微微躬身。他和武田族裔相同,态度严谨有礼。不过,尽管他显示出了全力以赴的姿态,最终能够提供的关于富场三的信息却十分有限。
富场三在十六年前离开出生地,前往K市谋生,受雇于一家出租礼宾车的公司,担任预约司机。当年与他相识的同事绝大部分已离开公司,唯有担任后勤工作的八重野仍坚守岗位。面对来访的警察关于富场三任职期间相关情况的质询,这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显得局促且为难,不时用白手帕按压额头。
“场三先生我当然记得,他是个彬彬有礼的人,称为惜字如金也未尝不可。毕竟我们公司聘请的礼宾车司机本身就有‘少话’这一点要求。但其他情况我说不上来,我和他并不相熟。坦率地讲,预约司机的工作算不上稳定……”
“他干了四年就离职了吗?”
“是的……我印象中不到四年,最后半年他来得比较少。因为是按单计酬的预约服务,请假次数多了,公司给他安排的工作量自然会减少。我记得他是结婚之后离职的。”
“结婚对象是花静子吗?”
“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和妻子的感情怎么样?”
“呃,不大清楚……我想,应该不错吧。对了,他刚结婚时还给我看过蜜月旅行的照片。”
专务主任掏出“玻片”,翻了一会儿,递给两个警察看。
罗伊看到一张富场三和花静子在海边的合影,丈夫穿着一件花格子图案的大衣,妻子则穿一条花格子的裙子,两个人笑得都很开心。
“不过……”八重野顿了顿,说,“他很少说自己家里的事,我都不知道他的孩子是男是女。他成家以后也很少来公司。”
“为什么结婚以后就不工作呢?”
“也不是马上不工作,只是订单越来越少……这个,怎么说呢,场三先生并非很勤勉的人……”
“十五年前,也就是在入职一年左右的时候,富场三是不是出现过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
“就是不对劲儿的事,人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我想,没有,我记得场三先生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
“不是变故,我是说性格突然发生变化,就像变了一个人。”
“哦,是这个样子,我想想……说起来确实有这种感觉。”
“人不同了?”
“有一段时间,场三先生的工作质量滑坡得厉害,投诉率变高——后来连出勤率也大大下降。”
“还有其他例子吗?”
“时间太久,想不起来……”
“开车的技术呢?技术有没有变生疏,驾驶风格是不是一样?”
“呵呵,其实我们公司的礼宾车是自动驾驶,司机不需要驾驶技巧,只要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即可。”
“啊?那要司机干什么?”
“主要是为客人开门和关门,彰显客人的尊贵身份。”
类似的谈话反复几次以后,罗伊和武田也渐渐感到厌烦。
K市是罗伊他们城市的卫星城,穿越郊外的农场区,再朝北200公里就能到达。由于K市曾经是富场三的长期居住地,柯鲁奇上尉此前就指派侦查组的队员到当地收集过线索。当“长期实验”“多次平移”等推论相继冒出后,罗伊和武田也亲自跑了几次,目的是在更大跨度的时间区间开展取证工作。
由于通勤还算便利,两个警探往K市跑了几个来回,与了解富场三过往的各方人士谈过话。但由于时间久远,从各人口中获知的线索和八重野提供的相差无几。总体来看,富场三交际面很窄,是一个存在感微弱的人,也就是那种除了自家老婆,没人说得上来他穿了何种颜色的衣服、头发留的是板寸还是刘海儿、脸上有没有伤疤的类型。他的儿子富安璇从小双目失明,和父亲的关系也是疏之又疏。花静子告诉警方,有一次富场三摔了一跤,把门牙摔坏了,只得换上义齿;而在他少了一颗门牙的整整一周时间里,连他儿子在内,居然没有人发现这件事。从这个层面看,如果某个疯狂的科学家需要人体实验对象,富场三可谓最佳人选。这类人哪怕某天整个变了样,也没人有兴趣探究。
与此同时,罗伊和武田还去找过花静子的友人相询,希望从侧面了解花静子和富场三的婚姻情况。当被问及富场三发生变化的问题时,一些朋友说从未听花静子提起,另外一些则大大地点头,给出富场三变化很大的证言。
“完全变了个人!结婚没多久就不再愿意工作,过了几年又突然开始酗酒……对那件事则忽冷忽热……静子时常为此黯然神伤。”
尽管这些证词的指向不很明晰,但信息终究一点点积累起来。其中的关键是从游民区带回来的证物,对案件侦查工作的导向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罗伊和武田在简易棚屋里找到的布袋里面有已经开始腐败的玻璃体组织:两只眼球。经过检验,眼球细胞线粒体端粒正常,正是侦查组一直在寻找的富场三本尊的眼球!而在布袋里残留的组织液细胞线粒体端粒短小,却是来自富场三的克隆体。根据罗伊和武田盘查过的黑市医生的证词,目标对象在眼球摘除手术完成后,将摘下的新鲜眼球放在一个布袋里带走了。很显然,罗伊和武田在游民的简易棚屋里找到的正是上述证物。由此推测,目标对象术后曾回到游民区的居住地,休息一晚后离开,并把摘除的眼球原地丢弃。
经过侦查组进一步搜查,在棚屋里发现了半截近乎干枯的萝卜,从萝卜里检验到了富场三克隆体的唾液和牙龈纤维,由此进一步证明,富场三的克隆体的确曾在游民区逗留。
与此同时,他们从萝卜表皮上发现了两个人的指纹:其中一个属于富场三,另一个则属于金民。
一种稳妥的推测是,富场三和金民曾先后在游民区居住,最初是金民,后来则换成富场三。但侦查组更倾向于另一种推论:住在那间简易棚屋里的并非先后两人,而是从头至尾只有一人!这种推论具有有力的证据,因为来自D市的信息表明,有人曾进行五次眼球移植手术,而最后一次是一个月前,正好是在金民和富场三居住在游民区的时间区间。
还有一个线索则是,在最近半年里,有人见过疑似金民的人在花静子的住所附近出现。侦查组为此询问了花静子,但后者表示从未见过金民,也没有听前夫说起过这号人物。尽管这条线索仍旧不足信,但无论结论如何,金民和富场三两个人终于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了。找到失踪者富场三和抓住嫌疑人金民,已变成二位一体之事。
3月25日下午,罗伊和武田在K市警员的陪同下,正准备去找下一个相关人问话时,柯鲁奇上尉打来电话,让他们打道回府。
武田问:“是不是查到兔子的来路了?”
警长点头:“上个月从某个管道流入了300多台NIX-6型克隆体,其中一台采用的基因样本和富场三完全匹配。”
搭档惊喜道:“黑市的兔子居然会有采样记录?”
“具体情况没来得及问。”罗伊答道,“昨天刚好有一个货头落网了,所以有了指向性的线索。”
“那真是运气好!”
罗伊明白武田为何感慨。大约在二十年前,富场三曾经出售过自己的基因样本。由于他是匿名出售,侦查组费了很大周章,才确定购买过这份“图纸”的若干渠道,从这些渠道出发进行流通情况的追查,发现在漫长的时间区间里使用该“图纸”生产的同型号的克隆体多达数万具,根本无从核查。在侦查组最近一次碰头会上,柯鲁奇上尉几乎要宣布此路不通,幸好在此时,得到了D市和游民区的线索。
根据线索的交叉关联,侦查组蓦然惊觉,眼球移植和意识平移的案例,原来在近期还有一宗。也就是说,此前一直认定“在木屋发现过期克隆体”这个判断可能并不准确,不排除这是嫌疑人刻意误导所致,即那具被遗弃在木屋中的克隆体,使用年限事实上并未届满,而是新近生产的躯体,只不过有人通过外部手段使其加速了衰变。
为此,侦查组向长青藤克隆工厂的宋明基博士求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暴露在大剂量电离辐射中,或者服用过量的化疗药物,都会导致克隆体保质期急速缩减。而且,如果是X射线损伤,辐射元素不会在体内残留,而是通过自由基的间接作用破坏机体细胞结构,并引发一系列继发反应,这种情形从体表特征到病理层面,都和克隆体的衰变现象并无二致。以此为出发点,侦查组不久就查到了相关线报。半个月前,曾有人在深夜翻入一家造船厂的生产车间,一台用以检测磨具精确度的工业级X射线探伤机,有被人开启过的痕迹。
综合上述线索,侦查组立刻调整了追查路径。如果在木屋中发现的克隆体出厂时间并非数年之前而是最近,那么锁定其流通渠道就变得有的放矢多了!
罗伊和武田乘坐城际公交车,在傍晚时分赶回了警队本部。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侦查组各队的警员齐聚一堂,各种图表和人像在空中翻滚。案情日渐清晰,显然大家的士气都很高昂。
柯鲁奇上尉在自己办公室里打电话,罗伊想到在K市没有得到确切的情况,也懒得去敲门汇报。他看见负责追查黑市克隆体的情报队正在投影一个人像,那个人滑头滑脑,镶着老气的金牙。罗伊举步走过去,情报队的队长凯特扭过头,朝他颔首致意。
“回来了?”
凯特有一头蓬松的金发,显得文质彬彬,从外貌上一点看不出他是长期和黑帮同桌共餐的狠角色。他一贯城府很深,但此时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由于案件的时间跨度很大,柯鲁奇上尉对富场三失踪案异常看重,而找到富场三克隆体的来路则是个突破口。凯特哪怕面上不居功,心里也难免得意。
罗伊指了指飘浮在情报桌上方的人像:“是那个货头?”
“叫李光成。”凯特点头,神情里的凶狠气一闪而过,“是个中间商,什么活儿都敢接。综治局盯上他很久了,我们算是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