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视着平静的水面,若有所思:这河里隐藏的岂止是尸体,还有无数的秘密,大大小小,密密匝匝。
随后,我给吴岩打了电话,他将我介绍给了金南市公安局的郝嘉峰警官。
我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听后也是一脸不可思议,操着金南口音问道:“你说,你在这两个人的梦境里看到了一场凶杀案和‘抛尸’过程,就发生在混乱区?”
我点点头,说:“其实,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就真的发生了凶杀案,所以才通过吴岩找到您,希望您能帮我验证这个推测。”
郝嘉峰却说:“在此之前,我已经让人查询了1998年有记录的刑事案件和失踪案件,并没有符合条件的。”
我想了想,说:“也可能是发生了失踪案,但没人发现,所以就没有人报案。”
郝嘉峰叹了口气:“这倒是有可能,那地方人口混乱,就算谁失踪,也不会有人注意的,更不会报警。”
我提出建议:“我们可以去城南的混乱区找找看。”
郝嘉峰摇摇头,说:“那地方早就在七年前的旧城改造中被拆掉了,现在已经建成了社区和公园。”
我又问:“可以试着寻找当时的住户们吗?”
郝嘉峰再次否定了我的提议:“根本不可能,在被拆掉之前,那里的居民身份非常复杂,基本都是外地务工者,还有一部分民工以及站街女,流动性很强,治安也特别混乱,偷盗抢和卖淫嫖娼都很猖獗,政府和公安几度干预,也没有太大效果,所以才有了混乱区的称号。”
我有些失落。
郝嘉峰叹了口气:“所以别说寻找住户了,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知道当年有谁在那里住过了。”
我抬眼说道:“既然如此,我还需要您帮我一个忙。”
郝嘉峰问我:“什么忙?”
我思忖了片刻,说:“我想要搜索民心河!”
郝嘉峰一惊:“搜索民心河?”
既然无法找到当年疑似发生这一切的地点,唯一可以证明发生过凶杀案的就是那具藏在皮箱里的尸体了。
我将疑似“抛尸”地点提供给了郝嘉峰,希望他能全力搜寻。
郝嘉峰忖度良久,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
接下来,公安部门联合消防和水利部门,以河道清淤为理由,对我提供的位置进行了搜索,但并未在河内发现可疑物。
随后,郝嘉峰命令扩大搜索范围,终于在搜索的当晚找到了线索。
搜索人员打捞上了一个大皮箱,就在我提供的位置下游四十米左右的地方。
那箱子长约一米五,宽约一米,灰白色的,但我在梦里看到的是黑色的,应该是在河里浸泡了太久所致。
当皮箱被捞上来的时候,郝嘉峰侧眼看了看我,他也不会想到,真的打捞上来这么一个大皮箱。
那箱子中真的有一具尸体,保存状态相对完整。
公安局的技术人员称,皮箱包裹着尸体,形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使得外界物体不能进入或极少量进入,而人死后,尸体长期处于水中或埋葬在空气不足的湿润土层里,尸体皮下组织因皂化和其他化学变化形成污黄色的蜡样物质,主要为水解的脂肪,也叫脂肪酸,它浸润于尸体组织,抑制细菌生长,使尸体得以保存。
郝嘉峰靠在护河围栏旁边抽了一根烟,冷风扑面,他说:“你知道吗?你跟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疯了,凭借虚幻的梦境就认定发生过凶杀案,甚至还抛尸河中……”
我侧眼看了看他。
他继续道:“说真的,当时我只是碍于吴岩的面子才接待了你,没想到……”
那话里充满感叹,又夹杂着隐隐的自嘲。
虽然他这么说,我却没有生气,反倒有些释然:“其实,任何人听到我这么说都会表示怀疑,更何况是一个靠证据破案的警察。”
郝嘉峰侧眼看了看我,干涩一笑:“不过现在我信了,你确实找到了尸体。”
梦境内容再次被印证了!
那这具尸体的主人是谁呢?
和邢建文、王巧芳夫妇是什么关系?
他们当年为什么要杀害她呢?
警方未能在皮箱内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尸体身份的证据,随后通过尸检确定了尸体的基本信息:
女性,年龄在25岁至30岁之间,身高160cm至165cm,体形偏瘦,但死因无法确定,可能是机械性窒息,也可能是溺水窒息。
唯一让人疑惑的是,无名女尸右手的小指不见了。
除此之外,法医没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这也符合我在梦境场景中观察到的信息,那个大皮箱在邢建文带下楼时,曾有过动静,或许那个女人没有被勒死,只是昏死过去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
次日一早,民心河内打捞出陈年谜尸的新闻就占领了各大媒体的头条。
我拿着一份报纸,心想着如何同邢鹏解释这一切,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说想要我帮忙安排下一次潜梦,我在电话这头,听着呼呼的风声,思忖良久,只能说出真相:“邢鹏,其实你梦到的那个场景是真的,当年确实有凶杀案发生!”
那一刻,邢鹏突然挂断了电话。
我抬眼看到远方,阴云翻腾,大雨将至。
由于最初是东周警方请求金南警方协查,而案发地和尸体发现地点是金南,两地警方在经过协商后,最终由金南警方作为牵头单位,进行案件侦破,东周警方作为联合单位,辅助侦破。
东周市公安局派出的人员就是吴岩负责的特案科。
我再次见到吴岩之时,他也是一脸愁容。
李曼荻瞥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王老师还真是有侦探潜质,就凭借一个梦,就找到了一具陈河十年的尸体。”
第二十四章
打草惊蛇
次日一早,邢鹏也匆匆赶到。
我和他是在金南市公安局外面的一个小餐厅见的面。
他坐在我对面,表情肃然,眼神里仿佛藏着一个化不开的冬天。
我将潜入他第二层次梦境观察到的内容,包括后来的调查经过一一告诉了他。
本以为他带着愤怒而来,根本不会听我解释,即使听了,也会斥责我擅自调查,但没想到他耐心听完了。
没有斥责,没有质问,更没有恶言相向。
我之前所有预想的场景全部没有发生。
他一言不发,只是淡漠地看着我,这反倒让我这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咨询师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良久,他才开口道:“王老师,你知道吗,我是积攒了多大的勇气才找到你吗?我想要把心中的秘密和你分享,等你解惑,现在看来,我做了错误的选择。”
我竟无言以对。
他干涩一笑:“再见。”
话落,他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恍惚看到了十多年前的自己,离开学校心理咨询室的场景。
当时的我鼓足勇气,将自身经历告诉了那位耐心聆听的心理老师,换来的却是她将这些告诉班主任的结果。
我唯一一捧卑微的信任,也被无情地践踏了。
那时候的我和现在的邢鹏一样,感受到的并不是汹涌的愤怒,而是一种越坠越深的落寞,循着双眼,汩汩倒流回了心房。
只不过,当年我是被欺者,如今,我成了欺人者。
虽然金南警方根据我的提示找到了被沉入河中的女尸,但尸体上能够提供的线索极为有限,除了我在梦中观察到的一切,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向凶手是邢建文和王巧芳。
吴岩若有所思地看着邢建文的照片,我抬眼问他:“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他捻灭了烟头,淡淡地说:“我想要见一见这个梦中的凶手。”
我一惊:“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吴岩语重心长地说:“我先得确认他是不是一条蛇。”
在此之前,吴岩通过公安网查询了邢建文的个人信息,并无违法犯罪记录,算得上是“身家清白”。
不过,让他在意的是,关联居住证综合信息时,系统显示邢建文在多地办理过暂住证。
随后,我们找到了在东周市肉联厂裕华分厂上班的邢建文。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邢建文本人,相较邢鹏提供的照片中的他,眼前这个男人瘦削很多,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吴岩称有一起刑事案件需要找他核实信息,邢建文倒是非常配合。
当吴岩问及邢建文当年是否去过金南市的时候,他摇摇头,说:“这些年,我们夫妇带着小鹏确实去了不少地方打工,但没有去过金南。”
吴岩问道:“你确定?”
邢建文连连点头,说:“我确定,我们确实没去过那里。”
吴岩又问:“你回忆一下,1997年至1999年,你在哪里工作?”
邢建文想了想,说:“那几年,我一直在鹤北市、汉同市和留古市三地的饭店打工,后来工作不顺心,就去了别的地方。”
吴岩笑笑,说:“这些年,你们去过不少地方了。”
邢建文也笑了:“当时想着多挣钱,所以就跑了很多地方打工,结果钱没挣到,现在还落了一身病。”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那些暂住信息的来源。
吴岩和我交换眼神,结束询问,准备离开。
邢建文突然起身追问:“警察同志,我能问个问题吗?”
吴岩转过头,说:“当然可以。”
邢建文的眼神倏地冷峻起来:“你们为了一起什么案件来找我核实信息?”
吴岩淡定自若地说:“一起刑事案件,有关故意伤害的,由于案件内容保密,暂时不能向你透露更多细节。”
邢建文耸耸肩,说:“那就算了。”
吴岩礼貌地说:“谢谢你的配合。”
邢建文淡淡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出那句话的一刻,我突然感觉那个瘦弱身躯里散发出一种与他自身气质极为冲突的气场。
强悍,凛冽,克制。
就像在邢鹏的第二层次梦中,我初次“看到”他的时候,他骑跨在那女人身上,拉紧皮带的样子,一点一点地剥夺对方的呼吸,不动声色却又残暴至极。
他明明撒了谎,却说得淡定自若。
虽然,我在邢鹏的梦境中看到了邢建文和王巧芳凶杀案场景,又在冯继松的梦境中找到了被抛弃的女尸,但并不能因此指证他们就是凶手。
没有物证和口供,唯一的人证是当年仅三四岁的邢鹏,而他能提供的信息也是模糊的梦境场景,根本不会被警方采纳。
回程车上,我问吴岩:“你有什么想法?”
吴岩若有所思地说:“他应该已经识破了我们的真实来意,但还是能够对答如流,真是一条自信狡猾的蛇。”
我继续道:“邢鹏和冯继松的梦境都能证明,他们一家三口当年确实在金南的混乱区住过,他却说根本没有去过金南。”
吴岩点了根烟,叹息道:“就算能够证明他撒谎了,他们确实在金南的混乱区住过,那又怎么样呢,仅凭在那里住过无法认定他就是凶手,案发现场没了,尸体线索也没有……”
我回击道:“可是梦境里真实记录了!”
吴岩也急了:“没错,梦境里是真实记录了,你可以带我入梦观察,甚至可以带所有人入梦观察,但我们需要的是证据,实实在在的证据,你指望我在案件终结报告里写,这一切都在梦里发生过吗?!”
那一刻,我竟无言以对。
虽然,吴岩的话很难听,但这就是事实。
没有任何指向性证据,就算我们知道邢建文的凶手身份,也依旧无法让他认罪服法。
吴岩感慨道:“这家伙深藏不露,他之所以如此淡定自若,就是料定了警方找不到任何证据。没有证据,是他自由的最大筹码!”
那一刻,我恍然看到了邢建文化成了一条蛇,转头吐出芯子,黏腻又潮湿,然后倏地一下子钻进了隐秘的草丛中。
连续的奔波和邢鹏的误解让我身心俱疲,那天晚上,我回到咨询中心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倒头就睡了。
我整整睡了十二小时,醒来时已是次日中午。
我和宝叔通了电话,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他听后也感觉惊愕:“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了这么一具尸体。”
我叹了口气,落寞地说:“只是没有办法确定死者身份,更无法找到有关当年凶杀案的证据。”
宝叔停顿片刻,说:“王朗,你的方向错了,你不是警察,没必要跟随他们的思维走,你是潜梦者,你需要的是在梦境中找寻线索。”
我无奈地说:“梦境中也没有什么线索了。”
宝叔又说:“你通过邢鹏的梦境视野看到了冯继松,又通过冯继松的梦境视野让事件继续发展了下去,你仔细想想,两个人的梦境中是否出现过其他人。也许,那个人的梦境视野里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信息。”
宝叔的话给了我提醒,我在重新梳理梦境线索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那个敲门的小女孩。
没错,就是她!
当时她敲开了门,和王巧芳说了什么?又给了王巧芳什么?
或许,那个小女孩也可以向我提供什么线索。
但要怎么找到她呢?
我记得在冯继松的梦境中,我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曾极度靠近过小女孩的家门口,模糊看到了门外报箱上的信息。
《金南日报》专用箱,编号099776。
随后,我通过郝嘉峰联系了金南市邮政局,拜托他们帮忙查询这个编号为099776的报刊专用箱信息。
当天下午,邮局方面就给了反馈信息。
负责查询的人说,这个编号为099776的报刊专用箱是金南市邮政局在十五年前投入使用的第一批录入电脑系统的邮箱。
当时登记的使用者姓名为郑同言,年龄为四十岁,联系电话是一个已经不再使用的座机号码。
金南警方通过本市常住人口查询,找到了十七个同名(含同音)者,交叉比对性别和年龄后,有十二人符合条件,但逐一核实后,他们均否认在金南市的混乱区居住过,也未使用过该号码邮箱。
如果继续追寻下去,只能将搜索范围扩至全省甚至全国,这么找起来简直是大海捞针。况且,我也无法确定“郑同言”就是邮箱使用者的真实姓名。
可能隐藏着这个女孩身份的信息就在邢鹏和冯继松的梦中,而当时在冯继松的梦中,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了,所以唯一的希望还是在邢鹏的梦里。
或许,我还忽略了什么线索。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再次联系了邢鹏,对于我的请求,他冷漠而坚定地拒绝了。
他正要挂断电话,我只好孤注一掷:“我知道我之前不该对你隐瞒,我做再多解释你也不愿意听,但你就不好奇当时在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如果你父母是杀人凶手,他们为什么要杀人,被杀的人又是谁,如果他们不是凶手,你不想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吗?”
邢鹏犹豫了。
我步步紧逼:“你之前也和我说过,想要我确定这个梦境的真伪,想要我确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有机会可以找出真相了,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不管调查过程怎样,我们想要的都是同一个谜底!”
邢鹏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我可以同意再次潜梦,但从现在开始,我也必须参与到案件的侦破当中!”
我答应了邢鹏的要求。
但这个提议却遭到了Naomi的拒绝,理由是短期内反复潜梦会给身体带来巨大负担,更何况还是潜入第二层次梦境,身体会迅速垮掉,甚至可能引起不可逆的损伤。
在我的再三坚持和说服下,她无奈地同意了我的请求,只不过她将潜梦时间缩短为五分钟。
在发现无名女尸的第三天,我在咨询中心对邢鹏的梦境进行了再一次的潜入。
或许是我们彼此都想要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强烈的电流刺激直接将我带入了邢鹏的第二层次梦境。
这一次,我仍旧是从那个房间里醒来。
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转头,发现是邢鹏在哭,我起身想要过去安慰他,但感觉像是鬼压床,身体无法动弹。
这时候,我听到里屋传来了女人的呻吟声。
我极力适应着梦压,努力坐了起来,然后看到屋内有人在做爱。
那一刻,那个坐在男人身上的女人猛地转过头,我看到了她赤裸的身体,我认得那张脸,就是邢建文和王巧芳杀掉的那个女人。
她震颤着,抚弄着头发,扭动着腰肢,放肆地喊叫。
接着,我感觉头部一阵剧痛,像要裂开一样,再睁开眼睛之时,我仍旧在屋内,只是场景已经改变。
邢鹏坐在电视前面吃着棒棒糖,屋内传来男女的谈话声还有低沉的呻吟。
我知道,屋内正在上演着熟悉的杀人场景。
或许是逐渐适应了梦压力,我并未感到强烈的不适,相比上一次只能匍匐前进,这一次,我明显灵活了很多,甚至可以自由活动身体。
不仅如此,我的视听感触能力也提升了不少。
我环视着房间,试图寻找线索。
这是一个内外套间,外屋除了一台电视,还有一张餐桌,餐桌上有些没有吃完的饭菜,角落里还有杂物。
内屋里有一张床,我绕过邢建文和王巧芳,看到床头还有一些内衣裤、几本色情书刊以及避孕药具。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王巧芳去开门,我也跟了过去。
这一次,我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小女孩,就是冯继松梦境中,那个从二楼右侧尽头房间里走出来的小女孩。
她对王巧芳笑了笑:“阿姨,我找小智。”
王巧芳也笑着回复她:“小智睡觉了。”
小女孩似乎不相信,她侧眼想向房间里面看,王巧芳直接挡住了她的视线:“我说了,他睡觉了。”
小女孩有些委屈,她噘着嘴巴,将手里的一张画交给王巧芳:“这是我给小智画的。”
王巧芳接过画,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交给了小女孩,她拿着糖开心地走了。
随后,王巧芳关上门,顺手将画丢进了垃圾桶。
我急忙找出了那幅画,画的是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孩子,下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郑佳妮。
我蓦然想到那个编号099776的邮箱主人叫作郑同言。
几乎是同时,我的脚下出现了一团黏液,伴随着剧痛,黏液迅速将我的身体吞噬。
我知道,梦外的五分钟时间已到,Naomi启动了强行唤醒按钮。
醒来之后,身体仍旧伴随着强烈的不适,但我尽量表现得淡定自若。
我没有告诉Naomi,此次醒来的瞬间,我虽然能够听到并看到她,但身体做不出任何反应,也就是说我出现了意识和身体脱节的现象。
邢鹏问我有没有找到关于那个小女孩的线索,我点点头,问:“你对郑佳妮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邢鹏想了想,说:“没有。”
我又问:“那你有没有乳名或小名叫作小智?”
邢鹏摇摇头,说:“也没有。”
我立刻联系了吴岩,将郑佳妮这个名字提供给他。
当他听说我再次潜梦后,担忧地说:“你这简直就是在玩命,短短十多天,你先后五次潜梦,其中三次还是更深层次的梦境。”
我笑笑,说:“放心吧,我没事。如果能够找到真相,这些付出也是值得的。”
通过特案科的同事调取全国范围内的常住人口信息,交叉比对郑同言和郑佳妮两个名字,以及郑佳妮的估算年龄,最终辗转找到了这个只存在于梦境中的小女孩。
那一刻,我知道,第三个人的视角找到了!
郑同言,男,1963年9月10日出生,2007年3月22日去世,汉族,中专文化,山东省菏泽市平邑县临涧镇人。
郑佳妮,女,1988年2月13日出生,汉族,大专文化,山东省菏泽市平邑县临涧镇人,现在山东省济南市商河县中西医结合医院工作。
二人确系父女关系。
事不宜迟,我和Naomi即刻前往山东省济南市商河县中西医结合医院。
一路上,Naomi都在抱怨:“你真是疯了,疯了。”
我看着窗外倒流的景色,心中抑制不住地激动,我知道自己正在努力靠近真相。
我们抵达之时,已经是次日清晨,郑佳妮正好下了夜班,准备去吃早饭。
我说明了来意,然后在医院对面的一家早餐店坐下。
随后,我将事情原委告诉了郑佳妮。
她听后也感觉惊奇:“之前我倒是在网上看到了这条新闻,当时也没在意,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我点点头,说:“现在仍旧没有找到杀人凶手,我在我委托人的梦境中看到了你,所以冒昧找到你,寻求帮助。”
当我问及她是否在金南市居住过的时候,郑佳妮回忆说,确实住过一段日子,时间大致是1998年前后。
郑佳妮的母亲是金南人,当时他的父母就住在金南,至于具体地点,她记不清了,后来父母离婚后,她随父亲回到了山东老家。
至于邢鹏,她也没有太多的记忆,好像是有过那么一个小男孩,但具体叫什么她记不起来了。
她说,如果她父亲还活着,或许能够提供线索,只是他在几年前出意外去世了。
随后,我提出了潜梦的请求:“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会感觉不可思议,但请你务必答应,这对我,对于我的委托人,甚至是整个案子都至关重要!”
起初,郑佳妮是拒绝的。
毕竟,不论是谁,第一次听到“潜梦”或者与之相关的信息时,都会持怀疑和抵触态度,但我反复说她的梦境里或许隐藏着凶手的信息,她思忖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出于安全考虑,她将潜梦地点选在了同事家里。
在做准备工作时,Naomi还是很担心我的身体,不过她也知道我仍旧会坚持潜梦。
她为我们佩戴好脑电波同步扫描仪之后,安慰郑佳妮:“在这个过程中,由于电流刺激,你可能会有些不适,但请放心,这都是在安全可控的范围内的,你就当作平常睡觉好了,但在睡前尽力回忆有关你在金南的那段日子。”
郑佳妮微微点头,缓缓躺下。
助眠药物逐渐起效,我和郑佳妮进入了睡眠状态。
熟悉的触电感让我从郑佳妮的梦境之中醒来,不过我醒来的地方却是第一层次梦境。
或许是短时间的反复潜梦,我的身体处于一种疲惫状态,所以没能顺利潜入她的第二层次梦境。
天空中下着雨,我站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他们穿着黑衣,撑着黑伞,胸戴白花,我意识到这是一场葬礼。
我穿过人群,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郑佳妮,灰黑的墓碑上镶嵌的照片正是郑同言。
这时候,郑佳妮哭了,然后所有参加葬礼的人全部变成了郑佳妮。
我知道,在她的意识中,充满了对于父亲的愧疚和思念。
这时候,我被一阵痛感袭击,直接倒在地上,我知道Naomi在进行电流刺激。
我周围的一切开始不稳定起来,我试图站起来,痛感再次袭来,我眼前的画面甚至出现了断层。
断层越来越厉害,我的身体竟然也碎裂开来,随着断开的场景四分五裂,当我再次恢复意识之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听不到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做出反应。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仿佛被遗落在了一个未知的空间。
我唯一保有的就是清醒的意识。
在这个空间之中,时间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我心中的焦虑和恐惧被无限放大,我甚至想到了死亡,但我不知道如何让自己死去。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不死不活地存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出现了一束光,然后迅速变大,覆盖了我的整个视野,当光线散去,我发现自己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我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金南市混乱区的那片楼区外面。
那个黑色空间不见了,梦境再次变得正常。
这里应该是郑佳妮的第二层次梦境。
而站在我旁边的竟然是年幼的邢鹏还有郑佳妮,他们的衣着、年龄都和我之前观察到的相同。
我恍然意识到,我可能又回到了邢鹏和冯继松梦境连接的场景之中了。
这不仅证实了我的推测,郑佳妮确实是第三个视角,也证明了邢鹏和冯继松梦境场景的真实性。
只是相比他们二人,郑佳妮的梦境场景时间点更为靠前。
有了前三次潜入第二层次梦境的经验,我尽量放松精神和身体,没有想着全力寻找线索,而是自然地观察梦境中的一切,反而能够相对自如地控制自己。
第二十五章
关键证据
两个人在那棵大树下用石头画画,画着画着,邢鹏开口说:“姐姐,你会画小丑吗?”
郑佳妮点点头。
虽然仍旧有些杂音,但我已经能够听清他们的对话。
邢鹏又问:“那你能给我画一幅吗?”
郑佳妮说:“我一会儿就回家画,画好了给你。”
说着,两个人就上了楼,各自回了家。
通过郑佳妮的梦境场景证实,邢鹏一家确实住在二楼左起第三个房间。
只是,这是郑佳妮的梦境,我只能跟随她的视角进行观察。
回到家的郑佳妮坐在窗前开始画画,由于整个楼层是L形设计,她家是在二楼右侧尽头的位置,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邢鹏家的门口。
这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从外貌和年龄上判断应该就是郑佳妮的父亲郑同言。
他问郑佳妮在做什么,郑佳妮只是低头画着:“我在给小智画画。”
我蓦然想到第二次潜入邢鹏的第二层次梦境时,敲门的郑佳妮和王巧芳对话,也是提到了“小智”这个名字。
小智就是指的邢鹏?
但据邢鹏说,他没有这个小名,父母也没有这么叫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