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名访客似乎还没察觉自己已经被屋主发现。三木继续藏在墙角这头,屏住气息。
每次都是这样。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名访客了。
搬来这之前,上次住的地方也是一样。三木想起了那时候的事。那时的访客是一名家庭主妇,她见到在外头走动的三木,一脸看到可疑人物的表情,可能是因为三木完全不和邻居来往,所以特别显得诡异。住那里的那段时间,他已经埋了两个人在山里面,三木也想过该不会是东窗事发怀疑到他头上来吧。他大可杀了那个家庭主妇的,不过他没这么做。如果她突然失踪,她的家人应该会引发一阵大骚动。最后,他决定在关键证据被发现之前搬离那个地方,这样简单多了。
于是,三木来到了枫町。
他的头与肩膀紧紧贴着砖墙,再次确认访客的身影。
那个人呼着白雾,把脸凑近窗户想窥视屋里的动静。
三木在记忆中搜索着,从那扇窗户可以看见屋里的什么。他马上想起来那里摆着什么东西。
然后,他很确定是该搬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相泽瞳说,她想看看外面的光线。
如果少女不曾这么说,可能他就没必要封住这名访客的口。因为三木只剩把地下室封住之后撤离这栋屋子而已。
那扇窗的深处,应该看得到瞳。刚刚三木的这双手才把她抱过去平放在那儿的。
访客应该是看见了。耳边传来访客强压着还是低声发出的惊呼。
7
看进去窗户那头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个书架,上面摆了成排厚厚的书籍,应该是画册吧。书架旁边地上,立放着好几幅画,潮崎应该是把这个房间当仓库使用。
该说是安心还是困惑,我爬下了仓库。潮崎好像真的已经离开这栋屋子了。
突然间,前方出现一个人影,我差点没大叫出来。等我弄清楚原来是住田,全身都快虚脱了。
“发现什么了吗?”住田问。
我摇摇头。
我们决定进屋去。
我们试着打开玄关,但前门锁住了。不过住田刚才调查的北侧有一个后门,那里没上锁,一转门把,门就静静地开了。
屋里非常暗,阴霾的天空再加上位于日照不足的北侧,能见度相当差。我很犹豫要不要打开电灯,因为要是潮崎还在屋子里就糟了,然而住田却想也没想,啪地开了灯。
“没问题的啦,这里肯定没半个人。”
“还是谨慎点好。”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觉得有人陪在身边真是打了一针强心剂。
后门通往厨房。
微弱的电灯照明下,厨房摆着旧冰箱和餐具橱柜,静寂中,只听见冰箱发出的细微马达声。
流理台里没有任何厨余,看不出最近有开伙的迹象。但与其说是清理得很干净,倒不如说是没人使用过的感觉。
我们打开每个房间确认,全都不见半个人影。
有一间像是当画室使用的房间,里面有一幅画到一半的画,画的是这栋屋子的庭院。沾到许多颜料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玻璃杯,里面插着几枝画笔。
那件潮崎说是他妻子的衣服,也原封不动地放在这里。半透明的收纳箱里收着许多女性的衣物,全都折得整整齐齐的。
这些衣服对相泽瞳来说太大件了,而且都是些成年女性的衣服。
看过空荡荡的浴室后,住田对我说:“没人在嘛。”
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到一丝丝的紧张,不仅如此,住田似乎开始怀疑相泽瞳是不是真的被软禁起来,以及潮崎就是凶手这件事。虽然他没明说,但他的语气已经很明显了。
我们走在昏暗的走廊上,继续探访还没打开的房间。地下室的入口应该就在屋内某处,我却完全找不到像是入口的门。
“菜深,我们回去吧。你刚说的那些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住田站在走廊正中央说。
我好难过,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我却完全无法反驳,心中满是困惑。
“可是,二楼还没看啊。”
“我不去。”他手叉腰上,不打算移动他的脚了。
于是我一个人上了楼梯。楼梯上方是挑高的天花板,环绕周围的是二楼的走廊,走廊上并列着好几扇门。
其中一间很像是潮崎的寝室,另一间房里则放着老旧的木制书桌。
站在摆了书桌的房间里,我开始感到不安。不管我怎么找,都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刚才,住田开始怀疑我的时候,我是生气的,但一方面我也觉得他会这么想一点也不意外。
一间又一间检查每个房间,原本对这栋屋子所持有的恐惧已渐渐淡去。从外观看这栋屋子,就像是一个内藏怪物的大魔窟,但看到潮崎画的一幅在草原上奔跑的小狗、安置在客厅里的电视、贴了卷标贴纸的录像带等等物品,这股无以名状的恐惧已层层褪去。
为什么没有通往地下室的入口?为什么找不出任何证据?我困惑不已,在房里来回踱步。
无意间,我的视线停在窗户上。要不是这扇窗的窗帘是开着的,我可能就不会发现那栋建筑物的存在了。
窗外是一片森林,然后稍微过去一些的山坡上,矗立着另一栋外观跟潮崎家非常相近的建筑物。
这两栋屋子应该是用相同的砖块盖成,连屋顶的造型也一样,只不过,墙壁的颜色不同。潮崎的屋子是蓝砖,而对面那栋屋子则是红色的。
那里想必是京子的家了。我记得木村说过,京子也是住在砖造屋里……
位置也差不多正是那一带。我一直没过去京子家那边,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屋子的外观。
我的心中浮上了一种假设,那是我从未想过的。
如果,和弥打算救出相泽瞳的那天,正好戴了一副蓝色的太阳眼镜呢?
这样即使屋子的墙壁不是蓝色,映在左眼里的影像也会是蓝的了。
不,不可能,仔细回想左眼看到的影像应该不是透过太阳眼镜所见。我否定了这个想法。
然而,我心里却无法完全无视这个假设,只是涌上更大的不安。
对了,和弥的记忆里有地下室的窗户,但现在这栋屋子却没有那扇窗户,有的只是一个花坛。
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个花坛一定是这两个月里赶工砌起来的,但是,这么短的时间里真的能够长出里头那些枯草吗?这两个月都是冬天,这样植物还能在空无一物的土壤里成长、而后干枯吗?比较合理的假设应该是这个花坛是在更早之前就存在了。
我呆立在二楼房间里。如果,和弥当初看到的窗户是京子家的地下室,我显然做了相当严重的误判。
我跑出房间,焦急地想立刻冲下漫长的楼梯。我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环绕天花板下方的走廊扶手,望向一楼的走廊。
“住田!”
听到我的叫声,住田走了出来,一脸不解地抬头看我。
“终于放弃了吗?”
“快开车!我们去京子小姐家!”
他惊讶地瞪大了眼。
“等一下再告诉你为什么!”
住田一脸纳闷,不过还是立刻跑出了玄关。
我一边冲下楼梯一边思考着。
和弥当初看到的屋子并不是这里,而是另一栋砖造屋。这样的话,砂织就危险了,她今天中午说要去京子家的。
不快点不行。我一口气跃下最后的几阶阶梯。
8 ◇某童话作家
窗内深处,相泽瞳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三木心想。
那名访客应该已经注意到少女没有手脚了,毕竟装在布袋里蠕动着身躯的瞳实在太诡异了。
那声刻意压低的惊叫之后,旋即恢复了寂静。显然是怕被发现,所以硬生生将自己的声音压了下来。
三木朝那边踏出了脚步,就在这时,口袋里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响。
口袋里装的是车钥匙,还有一只金色的手表。就是访客上次来的时候,不小心遗落的那只手表。
虽然只是非常微弱的声响,看来却足以通报访客这边有人了。
传来访客拔腿就跑的声音。
三木从隐身的墙角走了出来。
他得追上这个人,封住他的嘴。
9
冲下楼梯,我打算朝玄关的方向跑去。住田应该正在发动车子,我得尽快坐上车才行。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发生了一件完全意料之外的事。
如果当时在那个地方,我的耳朵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就不会停下脚步了吧。
我好像听见了歌声。
我在楼梯前停了下来。歌声非常小声,小声到几乎快听不见。微微颤抖的女声,歌词似乎是英文。
说不定是哪间房里的收音机还是电视传出来的,我应该别管这些,快点赶去京子家才对,但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寻歌声的源头走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等我了冷静下来终于想到。
就算戴着蓝色太阳眼镜,红色的砖墙看上去也不会是蓝色的呀,这么单纯的道理……
愈远离楼梯下方,歌声变得愈小声,我马上就找到声音的出处了。在楼梯的内侧有一个壁橱,站在壁橱前方听到的歌声是最清楚的。
唯有楼梯内侧的墙壁凹了进去,摆放着这个老旧的木制壁橱。我把耳朵贴到壁橱门上,闭上了眼。
歌声是从壁橱深处传来的。
我几乎可以确定,壁橱的后方还有东西,而这个壁橱正是为了遮掩那样东西才被摆在这里的。
我的体内窜过一股骚动,赶往京子家的事已经完全被我抛到脑后。
比处理没有放任何东西,我怀疑是为了挪动方便才刻意不摆任何东西进去。
壁橱非常轻,连我都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够把它移到旁边。搬开壁橱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墙壁,墙上有个凿开的洞。
这面墙原本好像贴了和旁边相同的乳白色壁纸,不过绝大部分都被撕掉了。洞口几乎和人一样大,洞缘裸露着遭到破坏的砖块。
这里原本应该有一扇入口的门存在才对,砖层像是后来为了遮住入口才砌上去的,在里面的砖层边缘还看得见门板的合叶。
越过洞口是一道细长的阶梯通往下方,从天花板垂下一盏非常昏暗的灯,照着这个仿佛某个生物的喉咙般的细长空间。
歌声就是从下面传出来的。我很肯定那不是收音机的声音,而是人的歌声。
这是地下室。这栋屋子果然有地下室。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阶梯。我紧张不已,呼吸紊乱,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鼓动。
阶梯两侧是裸露的砖墙,我扶着墙壁一边当心脚下往下走。
愈往下,空气的湿气愈重,连同压力缠附上我的身体。这种黏着性的空气,混浊到几乎令我喘不过气,简直就像黑暗化成了液体充塞整个空间。
走下最后一阶,眼前是一个阴暗的房间。数根支撑一楼地面的梁柱在天花板上纵横交错,唯一的一盏灯是开着的,发出微弱的灯光从天花板垂下,大概寿命已经差不多了,偶尔还会闪烁几下。微弱的灯光无法照亮整个房间,在阶梯的对面几乎是一片漆黑,使得整间地下室看起来仿佛无限深入不见尽头。昏暗光线照出几根柱子,或可说这些柱子的大半没入了黑暗,宛若一个个幽灵伫立地下室中。地面是泥土地,不过压得非常结实,已经接近石头质地了。
眼前有一块宽敞的空间,摆着一张很大的木制书桌。再后方则是林立的置物架,全部集中在地下室的一区,像是图书馆的书架一般整齐排列着。
那个木制书桌很像是作业台,锯子、铁锤等工具散放桌面,比较不协调的是,有一把全新的大槌子也摆在一旁。
另外还有很像是手术刀的东西也放在作业台上,忽明忽灭的灯光下,反射着黯淡的银色光芒。作业台的台面,覆着一层黑色的污迹。
我连忙挥去脑中的想象。这污迹简直像是染上了人类的血、变色之后所留下的痕迹。不是,我告诉自己,这些只是油渍罢了。
置物架的前方摆着木箱等等杂乱的物品,仿佛这栋屋子里老旧又不堪使用的各种物品全收到这儿来了,说不定,都是这栋屋子刚建好当时的东西。有个缺了数字盘的挂钟,还有个盖着褪色毛毯的婴儿车。
那个女性的歌声仍持续传入耳里,她的声音从地下室无垠幽暗的最深处,悄悄地传出。虽然我听不懂英文歌词,却感受得到歌声中仿佛随时都将幻灭的空虚,听得苦闷不已,好似充塞这整间地下室的黑暗浑沌本身正流着泪呜咽泣诉。
我想出声,却发不出来。喉咙深处干干的,声音一直卡在里面。努力许久,终于发出微弱而颤抖的声音。
“有……人在吗?”
我的声音被黑暗吞噬,歌声停止了。地下室瞬间被寂静包围。
“……谁?”
地下室深处,从置物架一带传出一名女子的声音。是刚才唱歌的人的声音,她的声音里含有些许的恐惧。
“你是相泽瞳小姐吧?”
我一边说一边朝声音的方向移动,经过作业台旁边,打算走近置物架。在地下室里头走动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前方是自己全然不熟悉的世界,看不见太阳,这里没有白天也没有夜晚。微冥幽暗的世界里,那盏微弱的光源就是一切。
“她不是瞳喔。”
我在柱子旁停下了脚步。那是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同样从那个置物架后方传出来。
“我是久本真一,刚才和你说话的是持永幸惠。”
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两个名字都是我从没听过的,而且我一直以为只有相泽瞳一个人在地下室里。
“那……瞳呢?”
“好像在睡觉。我们讲话小声点,别吵醒她了。”自称久本真一的男子压低了声音说。
置物架后方传来他们两人悄声的交谈。黑暗中,像是揉擦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细细撩拨着我的听觉神经。他们藏身黑暗里,而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盯着我瞧的视线。
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我无法再往前踏出一步,因为我一点也不想靠近那个灯光几乎照不到的阴暗角落。想到地下室里居然有两个有意识的人藏身其中,我的思路几乎中断。
“难道,你是潮崎的朋友?”名叫持永幸惠的女子问。我脑中乱成一团,为什么潮崎的名字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因为听到你的声音,潮崎好像有一点反应。”
“他……在这里吗?”
“就在我旁边,”久本真一说,“可是没办法说话。不过他听到你的声音,稍微哼了几声。”
潮崎在这里,而且,他们说他没办法说话。简直像什么玩笑话似的。
低矮的天花板压迫着我的心,它化为巨大的暗黑手掌,眼看就要将我压垮。我手扶住柱子,强忍住孤寂,凝神注视他们所隐身的黑暗。
那里面有人,我感觉得出来。笼罩四下的漆黑似乎轻晃了晃,终究还是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在我身旁,有些东西从天花板垂吊下来,那是几十根细线,细线的下方系着钓钩。仔细一看,似乎有什么干掉的东西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地黏在钓钩上。
“潮崎他……为什么没办法说话呢?”我问。
短暂的停顿后,传来久本的声音。
“他现在是抱膝坐在地上的姿势,全身都打了木桩,所以没办法动,也无法说话,可是是肺部被贯穿的关系吧。当然他还活着就是了。”
“都变这样了,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只是这样,却马上引起潜藏地下室中的巨大黑暗强烈地震动。
“可是,这是事实喔。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知所措,但试着想安抚我让我冷静下来。
“你先平静一点。”传来持永幸惠诚挚的请求。
这个时候,遮住他们的置物架突然剧烈地摇动,大概是被谁的身体撞到了。虽然架子没倒,不过放在上面的箱子却掉了一个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巨响。
我捂住嘴巴,往后退了几步。
在置物架摇摇晃晃之际,电灯微弱的灯光隐约照出藏身黑暗中两人的身影。那宛如幻影,一瞬闪过暗黑之中,旋即消失踪影。
一定是我看错,还是我已经神志不清了。
“不要这种表情哪,从我们这边可是看你看得很清楚喔。”持永幸惠说。
她的声音里满是悲伤。
“为什么……”
我想问她,但是呼吸困难,光是让自己好好站着都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刚才看到的他们的身影,已经夺走我脑子里仅存的一点冷静,我之所以没有放声尖叫逃离那里,单纯是因为我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想动也动不了。
“我们是被人动过手术的。”
“手术?”
“对啊,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接受手术。那是一种幸福的手术,最后再关进这里。不可思议的是,手术一点也不痛苦,就像时间静止了似的,从此得到完全的解放。”久本顿了一顿,继续说,“这么说来,你也是新来的地下室住民吗?”
地下室住民?那是什么意思?是指像他们一样被带进地下室的人吗?是这意思的话,那我不是。
“我是来救人的……”我面对眼前的黑暗深处说,“相泽瞳在哪里?”
总之先带她离开地下室,愈快愈好。继续待在这里,我一定会发疯。粘糊糊缠住我四肢的暗黑,已经将触手伸往我的大脑,逐步侵蚀。我想赶快回到地面的阳光下,然后,找人回来帮忙。
我必须尽快将久本和持永的身体恢复原状才行。
“瞳在婴儿车里,那是她的床。”久本真一说。
我一边留意着他们隐身的黑暗角落,一边走近婴儿车。婴儿车很小、很旧,车面的布已经破损,握把上还结着蜘蛛网,车轮原本银色的金属部分长满了铁锈,已经坏掉变形了。婴儿车上盖着一条毛毯,看不见车内的模样。
我好想哭。瞳被诱拐的时候是十四岁,现在应该十五岁了。这个年纪的她,就算屈起双脚,也绝对不可能塞得进眼前这台小小的婴儿车里的。
我掀开那条老旧的毛毯。不用说,我的眼睛立刻盈满了泪水。
毛毯下是少女的脸庞,小到几乎用双手便能捧起,双颊像病人似的苍白纤细,肌肤里层的青色血管也清晰可见。她的长发凌乱,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洗头了。
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一时间仿佛光亮太过刺眼,她呻吟了一下,微微睁开双眼。发现了身旁的我,她一脸尚未从睡梦醒来似的微张着口。
“唔……”
她发出了声音。
我的胸口一紧。她被装在袋子里。袋子的尺寸只够装下她的上半身,但她却整个人都装进了袋子里。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条红色的领带系住袋口。
“是谁?”瞳发出轻柔而楚楚可怜的声音,“你是谁?是被带来这里的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我想跟她说我是来救她出去的,但是,一时间我却说不出任何话语。
我还没能开口,瞳又继续问:“你也是坐上车子被带来这里的吗?嗳,你也看到乌鸦了吗?一直到现在,那只乌鸦都还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喔。”
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像只活泼的小白兔。暗黑之中,这声音仿佛是我唯一的救赎。
“乌鸦?有啊,刚刚一直停在这栋屋子的屋顶上呢。”我这么回答她。
“不是啦,我说的不是那个,是摇晃的乌鸦。”
摇晃的?
“啊,那个人是不是一直说他要换车?不过他很喜欢那个钥匙圈,就算换了新车应该还是会继续挂着吧。”
瞳就先留在婴儿车里,总之我得马上离开地下室。我正准备冲上阶梯的时候,有人从上面走了下来。是住田。
“菜深,原来你在这里呀。”他说。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一个巴掌便朝他脸颊挥去,刺耳的声音响彻地下室。
“都是你干的,对吧!”
然而他的表情却毫无畏怯,只是一径望着我。摇晃的乌鸦护身符。瞳之前就是一直望着那个钥匙圈呀!就在瞳被他的车子载来这里的时候,那个钥匙圈的模样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眼里了。
10 ◇某童话作家
三木紧随访客身后,在森林里狂奔。离自家屋子愈远,原本多是枯木的林子逐渐出现针叶树。
突然,前方的访客消失了踪影,好像滑下斜坡滚到下面去了。下面那边应该是一条马路。
传来车子紧急刹车的声音,访客撞上车了,三木躲在树干后面静静看着。
开车的人下车来探视。那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张望四周不见半辆车,便又回到车上。访客被留在原地,那辆白色车子旋即逃离了现场。
11
住田的视线依然盯着我看,一面往婴儿车走去。他的步履像猫行一样从容不迫。
我慑于他的气势让了开来。
他把手放在婴儿车边上,低头看向里面的相泽瞳。
“感觉如何?”住田问她。
“还好啰。”瞳睡意甚浓地回答。
“凶手不是潮崎,对吧?”
对于住田,比起被他背叛而心生怒意,我反而是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并不是我能够理解他的行径,只是,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我们刚闯进这栋屋子时的事情。
“你早就知道开关的位置了。”
站在别人家昏暗的后门门口,他却马上摸到了电灯的开关。现在回想起来,那绝不是偶然,他一定非常熟悉这栋屋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