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女顿时明白这两人的来意,她点点头,一边退后,一边将两人朝屋里让,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下午你们来电话时没具体说什么时候来,没想到这么快,我以为至少要明天上午呢。快请进来坐吧!吃饭了吗?”
王亚楠进门时就注意到满满一桌子饭菜,而房间里却空空荡荡,除了女主人蒋彩梅以外没有第二个人。她赶紧婉拒道:“不用,谢谢,我们吃过了。”
“我儿子还没下班,他在交管所工作,这几天都很忙。刚才你们敲门时,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呢。警察同志,快请在沙发上坐。”蒋彩梅顺手摘下腰间的围裙挂在门背后,接着又从屋角拿来一张小板凳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你们是为了李爱珠来的,她的事儿老段和我说过,很可怜啊!我知道她那倔脾气,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
王亚楠看了一眼身边的老李,心想今天总算没有白跑,老李打开了随身带来的黑色笔记本开始记录:“那就和我们仔细说说你的朋友李爱珠吧。”
蒋彩梅点了点头,长叹一声:“她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她从不抱怨自己生活的辛苦。家里公公婆婆还在世的时候,全都是她一个人伺候,可惜女儿玲玲不听话,太任性了!爱珠来我家串门时就经常为此叹气。后来玲玲离家出走,她几乎崩溃了,天天和老公吵架,四处找女儿都找不到。我好说歹说,终于劝她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星期,我是怕她出事,想让她散散心。她是个认死理的女人,那段日子我看她连死的心都有,天天哭个不停。后来爱珠就辞职了,要知道,她那份工作可好了,每个月能拿两千块,又很轻松。可为了找玲玲,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从你家走后,再来找过你吗?”王亚楠问。
“倒是来找过几次,最近一次大概是十天前吧,”蒋彩梅抹了抹眼角,“她瘦了很多,几乎不成人形了。”
“能告诉我们她为什么来找你吗?”
蒋彩梅仔细想了想说:“确切点儿说,她是来找我儿子的。”
“找你儿子?”老李停下手中的笔,不解地抬头问,“她女儿失踪和你儿子有关系吗?”
蒋彩梅赶紧摆手:“警察同志,你别误会,我儿子是不会干坏事的!他是个老实人,人可好了,她是为了别的事情来找我儿子。记得那天是星期四,我儿子上中班,要晚上十一点才回来。爱珠来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七点多,外面下着大雨。她也没带伞,浑身湿漉漉的,我很奇怪她为什么在大半年后突然跑来我家,事前也没打个电话。她一进门就问滔滔在不在,我说我儿子上中班,要晚上十一点才回来,她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警察同志,就是你现在坐的位置,”蒋彩梅伸手指了指王亚楠坐的沙发,接着说,“她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开口就说要等我儿子回来,要请他帮个忙。我了解爱珠的个性,她那样子有点怪怪的,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儿,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也能理解,所以我也不方便多问。后来直到我儿子回家这段时间里,我们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她就是不谈自己的事。十一点多滔滔终于回来了,爱珠就找了个借口把我支开,然后两人在我家书房里谈了一会儿,她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我太困了,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你儿子后来和你谈起李爱珠的具体来意了吗?”王亚楠追问道。
“他说了,很奇怪,爱珠要滔滔帮她查一辆车,是一辆车头有个大大英文字母B的车。这种车咱们天长市很少,总共没几辆,她要知道车主姓名和住址。”
王亚楠皱起眉头:“这是违反规定的,车管所不能随便把这些信息透露出去。”
蒋彩梅无奈地摊开双手:“我也这么说,可滔滔心地很好,很同情爱珠一家的遭遇,禁不住她再三恳求,就答应了这个要求。他说阿姨很着急,还说这个车主知道玲玲的下落。”
“后来呢,你再见过李爱珠了吗?”
“没有,她没有再来过,我正奇怪呢,以为她是找到玲玲了,可几天前我正好上了老段开的公交车,看他心情不好,我问起他们找到玲玲了吗?老段很伤心,说爱珠和玲玲都被害了……”说到这儿,蒋彩梅不由得流下眼泪,“真可怜啊!母女俩都没有了。警察同志,干坏事的人抓住了吗?”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钥匙串丁零当啷互相撞击的声音,紧接着门锁“吱嘎”一声被打开,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进来,看到屋里除了自己的母亲外,沙发上还坐着两个陌生人。蒋彩梅的儿子蒋滔不由得愣住了:“妈,家里来客人了吗?”
王亚楠赶紧讲明来意,并出示了证件。
蒋滔放下公文包,在椅子上坐下来:“李阿姨那件事儿我也知道是违反规定的,可是王警官,李阿姨是好人,她也是为了找自己的女儿。而且她再三向我保证不会去骚扰那些车主,她会尽量想办法低调一点。”
“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们不会和你领导说的,只是以后要注意,别再这么做了,一旦出什么事,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老李严肃地提醒。
蒋滔点点头,显得有些紧张:“警官,我以后保证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了,李阿姨找到玲玲了吗?”
王亚楠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来蒋彩梅还没把李爱珠和段玲不幸被害的消息告诉她儿子,反问道:“李爱珠是不是要找一辆宾利车?”
“没错,是宾利。她给我画下车头的标记。这种车在我们天长市并不多,总共才只有两辆。我把信息打印下来后,就在第二天打电话通知了她。”
“其中一辆车的车主是不是叫田军?住在燕子矶别墅区?”
“对,我记得是有这个人。”
王亚楠看了看老李,然后转身继续问:“后来李爱珠再来找过你了吗?”
蒋滔摇摇头,说:“她没有再来过,连电话也没打,我正奇怪呢。”
走出蒋彩梅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王亚楠利索地打开车门钻进去,坐在驾驶座上,同时向还在车外的老李伸出手,“老李,把钥匙给我,你开了一天车,也该休息休息了。”
老李一愣,“王队,我没事。”
王亚楠一瞪眼:“算了吧,你眼睛都红了,我怕等会儿交警拦我们,给你扣上一个‘疲劳驾驶’的帽子。”说着她一把抓过老李手中的车钥匙,插进点火器开关发动汽车,“快上吧,我先送你回家,你都一周没回去看孩子了!”
“可是王队,工作还没完呢,我们这儿不刚有点儿线索吗?”老李一边猫腰钻进警车,一边努力辩解,“我不能擅自离开岗位,这样会被队里那些年轻人笑话的。”
王亚楠小心地打着方向盘,避让前路时不时出现的行人,微微叹了口气:“老李,我知道你是个工作起来很负责的人,但你也是队里唯一结婚有老婆孩子的,我今天早上刚知道,你儿子已经住院好几天,嫂子一个人又要忙工作,又要带孩子,又要照顾老人,真是太累了。回局里的路上正好经过你家,今晚你就回家看看孩子吧,明天早点归队,至于队里那帮小年轻,你不用担心,大家都会理解。”
老李不由得眼圈有些微微发红,感激地说:“谢谢你,王队。”
此刻的王亚楠却似乎没有听到老李的话,严肃地紧盯着车前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警车开出小区,拐上大马路就箭一般向城东开去,很快就消失在马路尽头。
第五章 完美的病例
“患这种病的人,基本有三种原因,一是结核性疾病,现在已经很少见;二是股骨头无菌坏死,一般都是在骨肿瘤初期;第三就是车祸导致下肢瘫痪,长期卧床后形成的关节屈曲畸形。而在这个案件中,安茹符合第三个原因。”章桐仔细查看手里厚厚的一叠病例报告和检查单据,她在这上面已经花费了不止一个小时,一行行变换的数据,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专业术语,她很明白,要想从中找出问题,真不亚于大海捞针。可是,她相信真相就埋藏在这些看似凌乱的数据里,问题是怎么才能顺利找出来。
眼前的这份病例太完美了,而收集这份病例的人也是细心到极致,甚至于连一张小小的门诊挂号收据都没舍得丢弃。三年半的病例本,加起来厚厚一大叠,铺满整张办公桌。章桐微微叹了口气,疲惫地闭上双眼。她仔细回想着那些关键数据。如果这份病例是精心伪造的话,那么这个谎言的炮制者也应该是个精通神经医学领域的行家。章桐突然意识到,或许恰恰因为太完美了,人们只注重最新的报告,有些关键细节就会更容易被忽视,而这些被忽视的细节应该存在于早期报告里。她重新又坐直上身,找到最初的病例报告,填报者是一个叫李凯的急诊科医师,上面写着:
11月1号车祸,送至医院急诊室,病人神志不清,无明显反应,CT检查显示腰椎一骨折,脚踝粉碎性骨折,双下肢马面神经受损,对外部刺激无任何反应。初步诊断疑似下肢瘫痪。
章桐皱起眉头,查看完急诊手术备忘记录后,她再次把目光投向病人在车祸一个月后转入神经外科治疗时的病例记录。上面出现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下肢可见屈伸,至少在L4平面以下。
带着疑问,她又伸手查到用药一栏,见“卡马西平”四个字赫然入目。
此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五分钟后,章桐出现在王亚楠办公室门口,她伸手轻轻敲了敲开着的房门:“亚楠,我要和你谈谈。”
王亚楠放下手中的笔:“进来吧。”
看着章桐递给自己的病例报告,王亚楠问:“结果怎么样?有希望吗?”
“我还有最后一点要证实,但要你配合我。”
“怎么配合,你说吧!”王亚楠顿时来了精神头。
“我想见见这个安茹,有可能的话同时要求给她做一下MRI。也就是一种类似CT的扫描,是用来检查受伤脊椎部位神经软组织恢复状况的。”
“我们现在没有她直接涉案的相关证据,所以申请批准这个扫描检查可能会有些阻力。不过,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怀疑她早就恢复了,但这三年多来却一直在演戏?”王亚楠疑惑地看着章桐。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最先引起我怀疑的,是最初接诊的急诊医生所写的腰椎一骨折,表明病人是第一节腰椎外伤导致的骨折,而这种骨折一般不会损伤到脊椎,恢复下肢行走的可能性非常大。而马面神经受损也是可以恢复的,在临床治疗上有很多这样的病例,最多半年就可以开始行走康复治疗了。但该病人在被转入神经外科治疗后,医嘱表明‘下肢可见屈伸,至少在L4平面以下’。这样看来,腿部的受损神经组织应该已经开始逐渐康复。而且我还注意到,医生所开的临床服用的药物中有卡马西林这个药名,卡马西林是专门用来治疗神经痛的。到此为止,这个叫安茹的病人已经开始了正常的康复过程。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半年多到一年左右,她应该就可以离开辅助设备直立行走,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又过了两个多月,她的恢复始终停留于起步阶段,也就是说一点起色都没有。我仔细看过各种检查拍片的记录,显示一切正常,可该病人就是说下肢没知觉。”说着,她从这叠厚厚的病历记录中小心地剔出一大部分,至少占原来厚度的三分之二,“这一堆资料只表明一个问题,那就是病人的恢复状况在原地打转。当然,不排除病人因为心情原因恢复陷入停滞状态。所以她是不是在撒谎,只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可以验证,那就是做MRI,我要亲眼见到真实可信的影像证据!”
“我看有一定难度,但是我会找李局汇报。”
章桐耸耸肩:“等你这边都搞好了记得通知我,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的。”
“还有一件事,亚楠,我差点忘了,”章桐右手扶住王亚楠办公室的房门,“安茹不会生孩子,她的子宫被切除了!”
“因为车祸吗?”
“没错,我在急诊医生的手术单上看到的。”章桐接着说,“车祸时的撞击,使她的盆骨和子宫受到致命挤压,医生要想保住安茹的命,就必须摘除她的子宫。这对于一个已经怀孕两个多月的女人来讲,在失去孩子的同时,还要承担永远做不了母亲的后果,简直就是灭顶之灾啊。”
王亚楠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段玲那面目全非的脸。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缘由的,李局没等她讲完就开始摇头:“不行,小王,办案要讲证据,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个安茹涉嫌杀人,我们不能对她实施强制行为。再说,现在天长市大大小小的媒体都在盯着我们,安茹又是残疾人,坐着轮椅。话说回来,这医学上的事情我们又不是权威,很多东西还是未知数,我一个老战友从对越自卫反击战场下来这么多年,胳膊早就没有了,可他还时不时地感觉那个丢了的胳膊还在痛。你知道医生怎么说吗?说是他脑子里的毛病,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疼痛!所以啊小王,这还要考虑万一检查出来没问题的话,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再面对更多的舆论压力了。”
王亚楠急了:“李局……”
李局摆了摆手:“算了,你们就别考虑这个建议了,另外想办法吧。找证据,实实在在的证据才是最要紧的!”说完他低头继续看文件。
王亚楠知道此刻再说什么也没办法改变李局的决定,只好无奈地低下头,走出办公室,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个不好的消息通知给章桐。
阳光穿过厚厚的玻璃窗,温暖地洒在王亚楠脸上,总算驱赶走了一点初冬的寒意。她看着面前笔记本上的一行行字,心里酝酿着过一会儿该如何面对那即将到来的一场硬仗。
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会见室的宁静气氛,整个房间里只有王亚楠一个人。她之所以把会面地点定在会见室,而不是隔壁的审讯室,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要见的人一进门就陷入戒备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糟透了。电话是老李打来的,通知她说已经把人接到,马上就上楼了。
挂上电话没多久,老李就带着田军出现在会见室门口。再次把他请到公安局来,理由就是协助配合调查。王亚楠很清楚,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是打开这宗杀人案的唯一突破口。
“进来坐吧。”王亚楠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们只是谈谈,没别的。你不用紧张,有些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和第一次见面时相比,衣着讲究的田军这次却显得很随意,一顶蓝色无檐便帽,上身罩了一件灰色运动衫,松松垮垮的裤子是棕色的,脚上套了双跑鞋。脸上的胡子显然几天都没刮了,身上散发出的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所闻到的淡淡男用古龙香水味,而是难闻的汗臭味。王亚楠有点吃惊,几天不见,这截然不同的装扮使得本来略显年轻的田军一下比实际年龄还要老很多,他看起来不像个画家,倒像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流浪汉。
老李走到王亚楠身边坐下,而田军则有些不情愿地坐在他们对面。
“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王亚楠忍不住侧身对老李压低嗓门耳语道。
“在他家的画室里。”
王亚楠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才过去几天,田军的生活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之间改变这么大?她向前靠了一点,手肘平放在光滑的桌面上:“田先生,我们今天请你来,有些情况想让你知道一下。”
田军撇了撇嘴:“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我没有杀段玲,我们是自由恋爱。”
“段玲怀孕了,你知道吗?”王亚楠不动声色地看着田军的脸,到今天为止,这消息她还是第一次告诉田军。
“怀孕?你别胡说了!”田军笑出了声,“她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再就是逛街买东西,根本就不会定下心来做一个母亲。”
王亚楠注意到田军说“母亲”两个字时,口气突然变了,变得有些痛苦,她伸手递给田军一张法医尸检报告的复印件:“我没骗你,这是我们法医室主任亲自开具的尸检报告,段玲被害前被证实已经怀有身孕。我想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你的,虽然我们在段玲身上发现的人体胚胎绒毛细胞的DNA并不完整,但用来和你的DNA比对足够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是DNA吧?”
田军没吭声,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桌上放着的这张薄纸,仿佛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王亚楠回头看了看身边的老李,老李皱起眉头:“我说田军,人家小姑娘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整整三年啊,就算人不是你杀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呢,难道你就真的不痛心?她怀孕那段时间就在你身边,我查过燕子矶别墅的进出安保记录,证实段玲根本就没有自己单独外出过,每次都是你带她进出。她不会开车,也没人来找C区8号别墅里住的人。如今一尸两命啊!我想情况你应该最清楚不过的。对了,我本来还不想说,今天来你家之前,我和你们那片区的计生委交流了情况,得知你一直想要个孩子,连准生证明都打好了。但你老婆安茹因为三年半前的车祸失去生育能力,所以你在车祸后没多久就包养了段玲,田军,你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做了怎么就不承认?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听到这儿,田军的脸突然抽搐起来,他握紧双拳,发泄般地在屋里大吼,眼前的一幕让王亚楠和老李吓了一跳,老李刚想上前阻止,王亚楠却轻轻摇头示意他别管。
田军叫着吼着,像极了一个垂死挣扎的人,渐渐地,他的眼泪慢慢滚落,最终瘫软在椅子上,双手掩面轻轻啜泣,嘴里时不时地还反复念叨着:“孩子……孩子……”
“田军,我们知道你没杀段玲和她母亲李爱珠,但你知道真相,我们也相信你是真心爱段玲的。所以,我们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凶手。”王亚楠说,“你是什么时候见到段玲母亲的?”
田军突然停止啜泣,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缓缓说出了一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不,警察同志,你们别再问了,是我害了段玲,我就是凶手,两个人都是我杀的。没有别人,都是我自己干的,和别人没关系,你们抓我吧。”
章桐听到王亚楠说田军已经认罪,她立刻摇头:“这不可能,田军肯定是在替他老婆背黑锅!”
“你为什么这么说?”王亚楠伸手摁下电梯的上行键,回头问道。此刻,两人接到通知正准备赶去五楼参加案情汇报会议。
“安茹肯定参与了这个案件,我后来又仔细查看了李爱珠最后出现时的监控录像,用电脑记录下那名嫌疑人的行走轨迹点。串联起来后,我做了一个模拟的电脑假人,经过和正常人的电脑行走轨迹相对比,明显看出这个电脑假人的髋关节有陈旧性病变所导致的跛行。患这种病的人,基本有三种原因,一是结核性疾病,现在已经很少见;二是股骨头无菌坏死,一般都是在骨肿瘤初期;第三就是车祸导致下肢瘫痪,长期卧床后形成的关节屈曲畸形。而在这个案件中,安茹符合第三个原因。”
“得这种病的人行动不会受到限制吗?比如说开车杀人抛尸之类的?”王亚楠抬起头看着章桐。
“受损的只是股髋关节部位,别的没有大碍。亚楠,还是那句话,我要查看安茹的MRI影像资料,没有被篡改的那种。你明白吗?这样才能真正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
王亚楠尴尬地转过头:“你就别老想着看什么影像资料了,李局没有同意我的申请,他说证据不足,如果继续强制实施的话……你也知道现在社会的舆论监督太厉害,安茹又是个残疾人,比较敏感。算了吧,我们得另外想办法。”
听了这话,章桐没吭声。就在这时,电梯门打开了,王亚楠率先走出电梯,向会议室所在的方向走去,章桐紧紧跟在后面。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这是吃午饭的时间。排在食堂队伍里等待打饭时,王亚楠注意到前面的章桐刻意多拿了一份红烧猪蹄,不禁皱眉说:“你不会打算增肥了吧?”
章桐耸耸肩:“这是给馒头拿的,宠物店都不愿寄养它,没办法,我只能把它放在家里。你想,我又没时间为它做饭,只能在单位食堂多拿点儿肉,把吃剩的骨头带回去给它当奖励。”
“它是被你宠坏了!对了,你现在还有时间出去遛狗吗?”上次章桐住院,王亚楠曾自告奋勇暂时照顾馒头,结果这只精力极度旺盛的金毛犬每天跑个不停,遛得王亚楠连换衣服上床睡觉的力气都快没了。
章桐划过饭卡后,走到靠窗的地方找个座位坐下,放下手中的托盘说:“我在外面忙了一天,它在家里睡了一整天,我当然斗不过它。可是不遛又不行,所以现在天天几乎都是它在遛我,我哪怕闭着眼睛走都没事。”
“你就不怕它把你拽到河里去?”
章桐骄傲地说:“馒头就这点好,只要出去遛,我叫它慢点走,它就乖乖地带着我在马路上散步,从来都不乱跑。我看,它对得起那当导盲犬老爸留给它的遗传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