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王亚楠脚步沉重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经过门厅的时候,保安叫住了她:“王队,这边有人找!”
王亚楠回头看去,不免有些诧异:“丁教授,您怎么来了?”
丁教授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名片:“别忘了,这可是你留给我的!我正好没事,经过这儿就来看看,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小伙子呢?”
“他啊,跟线索去了,丁教授。”王亚楠有些心不在焉,此刻的她实在没有心思和眼前这个老人寒暄。
显然老人看出了王亚楠眉宇之间的愁容,他把王亚楠拉到一边僻静的角落:“我知道我是个糟老头子,只会给你们警察添麻烦,可是,我这一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我想知道你们上次为了那几枚铆钉找我的真正原因,你能告诉我吗?我马上就走!”
王亚楠面露难色:“我……对不起丁教授,案件还在办理,不方便透露啊!”
丁教授叹了口气,说:“那好,我换种方式,你不必开口,这样就不会违反纪律了。是不是和报纸上的‘骨头收藏家’有关?”
一听这话,王亚楠双眼的瞳孔下意识地紧缩了起来。刚想开口,却被老人挥手打断了,他依旧是一脸的笑容:“没事,那就这样吧,打扰你了警察同志,改日记得有空来我家坐坐啊!再见!”
说着,老人自顾自默默地转身朝大楼外走去了。
看着老人的背影,王亚楠的心里却总是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皱眉想了想,脑子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无奈之余,她摇摇头,向电梯口走去了。
章桐推门走进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着,整个客厅里溢满了饭菜的香味。章桐的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她太渴望这么温馨的日子了。
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母亲一直都由舅舅照看着,这让章桐轻松了许多,只是舅舅自从妻子因病去世后,一直单身,也没有孩子,章桐的心里多少为老人凄凉的晚年感到些许悲哀。此刻,老人正背对着客厅玄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舅舅!”
老人连忙站了起来:“桐桐,回来了!正好吃饭,你妈在做饭呢!马上就好!”
“舅舅,我妈这几天多亏你在这边照顾!”
“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一周也就两次门诊,不耽误多少时间的!”舅舅微笑着看着章桐,“你什么时候有空,舅舅请你吃饭!”
“吃饭?”章桐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老提起你的终身大事,这不我们医院里有几个年轻人还是挺不错的,事业型的男人,不过也挺顾家的,舅舅想帮你们撮合撮合,你看呢?”
看着老人脸上善意的笑容,章桐尴尬地抿了抿嘴:“他就不介意我是法医,成天和死人打交道?”
老人哈哈一笑:“你的脑子怎么这么封建啊!我早就打好预防针啦!傻丫头,见个面吃个饭而已,你怕什么?谈恋爱还是要靠缘分的,舅舅只不过帮你多个机会罢了。”
正说着,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看见女儿回来了,她的脸上也顿时浮现出了笑容,赶紧招呼道:“桐桐,快帮忙摆桌子吃饭。对了,有一份美国来的特快专递,妈给你放在你的房间了。”
“美国来的?”
“那投递员就是这么说的!”
章桐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她很清楚现在对于母亲来说,生活越简单越好,不要让她想太多。
吃过晚饭后,因为楼道里太暗,唯一的一盏灯也由于年久失修而报废了,章桐担心舅舅年纪大了,怕他因为看不清楚脚底而扭了腰,所以执意要送他到楼底下。
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章桐犹豫了一会儿,问道:“舅舅,我知道您对神经学方面也有一定的研究,我的右手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老人不由得愣住了:“怎么样?说说看……”
章桐点点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这段日子,有时右手会突然变得麻木,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工作太忙太紧张了,所以引起的一些神经系统的异样病变?可我右手并没有扭伤,也没有肿胀,就是会突然失去感觉。”
“你照过X光片吗?”
“照过,一切正常。这几年来我并没有受过外伤。我记得在一本讲神经系统的书中看到过,说有时候疼痛麻木其实是假象,是受到了神经末梢的一种假的传输讯号引导而产生的。而这种病症一般都会出现在患者以往曾经受到过严重打击的情况下。当时可能受过伤,没有完全恢复……”章桐没有继续说下去。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你说得没错,这样也是有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你的工作因素导致的结果。你是干法医的,经常要使用手术刀等器械,用久了,手部功能就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可能你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后来日积月累,就有可能产生你现在这种情况。桐桐啊,你太累了,工作太投入,有时候也该好好休息休息,让自己放个假,你说呢?”
夜深了,章桐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却没有办法入睡。她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拧亮了床头的台灯。从小到大,自从出事后,章桐晚上睡觉从来都没有关过灯,她害怕黑暗,害怕那黑暗的梦境把自己给彻底吞噬。
章桐想了想,拿过台灯旁边的手机,拨通了刘春晓的电话。这几天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和刘春晓联系。说实话,她对刘春晓这么冒冒失失想探究自己的心理而感到些许恼火,所以好几天都生气没有和他联系。可是如今看来,或许也只有刘春晓能够帮自己了。
电话接通了,可是,当电话那头传来刘春晓浑厚的嗓音时,章桐却又立刻挂断了电话。她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她不愿意去面对那个可怕的梦境,至少,她的心理还没有作好足够的准备。
看着来电显示上那熟悉的电话号码,刘春晓刚要回拨过去,转念一想却又轻轻地把电话放了回去。他长叹一声,走到窗口,看着窗外宁静的夜色,刘春晓的脸上却充满了担忧。他知道此刻自己不能太莽撞,慢慢等吧,二十年都过去了,相信章桐也会熬过去的!总有那么一天,她会来找自己的,刘春晓对于这个想法深信不疑。
夏末秋初的早晨,暑热已经渐渐淡去,晨练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出现在天长市城中公园的门口。此刻的天空中,太阳还只是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张家阿姨,你来得这么早啊!”
“是啊是啊,没办法,我们家松松一大早就要出来遛的!家里管不住的!它比我起得还早!”被称作“张家阿姨”的是一位普通的退休中年妇女,就像很多别的退休的空巢老人一样,张家阿姨也养了一条狗,没办法,谁叫自己的儿子在上海工作呢。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张家阿姨都会雷打不动地带着她心爱的金毛犬松松来到离家不远的城中公园溜达,不管怎么说,自从养了松松后,张家阿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尤其是当自己的老姐妹们夸松松长得好看的时候,真的是比当初夸自己的宝贝儿子聪明还让她感到骄傲和满足。
松松一走进公园就挣脱了绳索狗样十足地跑了起来,急得张家阿姨在后面颠着脚猛追,可是尽管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松松还是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没办法,张家阿姨一边叫着“松松”,一边朝着公园另一边假山方向走去,她知道,假山那边是松松最爱去的地方,每一次自己都会在那边把它抓个正着。她现在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贪便宜买条公狗了,都两岁了,还没有听话懂事。想到这儿,她无奈地一阵苦笑,自己的孩子这么大了,难道就懂事了吗?
假山前面是一段木板路,晨练的人基本不到这里来,因为这里草木太多,经常会有蛇出没。
“松松!松松!”张家阿姨有点恼火了,往常自己到这边的时候,那条笨笨的金毛狗都会傻乎乎地站在木板路上等自己,今天怎么就偏偏不见影儿了呢?到底去哪儿了?
张家阿姨有些着急了,她下意识地提高了嗓门,口气也变得不是那么温柔了:“松松,你给我出来!不出来我回去揍死你!”
这么一叫加上充满威胁意味的口气倒是立竿见影,不出张家阿姨所料,那齐膝高的草丛里不一会儿就钻出一只狗头来,随即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她的宠物狗松松。
张家阿姨弯下腰,刚想把摇着尾巴跑到自己身边的金毛狗松松搂到怀里,突然,她意识到不对劲,她发现松松白白的犬齿下正牢牢地咬着一块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
张家阿姨年纪大了,眼神有点不好使,她虽然看不清楚松松的大狗嘴里叼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很不喜欢狗狗在外面乱吃,所以赶紧严厉命令道:“松松,快吐掉!乱吃东西要拉肚子的!快吐掉!”
温顺的松松听话地张开了大狗嘴,随即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主人,那块不明物体也迅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面上,这时候张家阿姨才总算看明白自己的爱犬究竟叼的是什么东西。她顿时浑身寒毛直竖,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张家阿姨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分明是一块刚刚咬下来的女人的乳房!
回过神来后,张家阿姨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当王亚楠赶到现场的时候,当地派出所的同事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找到这个凶案的目击证人了!”
“你说什么?目击证人?”
在接到报案赶来现场的路上,王亚楠就已经知道这个案件又是“骨头收藏家”的大手笔,因为死者的头颅和脚掌、手掌都已经被切去,剩下的只是一副空皮囊和一堆烂肉而已。
“目击证人?他在哪儿?”王亚楠难以掩饰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兴奋。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紧接着却是一阵苦笑,他伸手一指身后不远处警戒线外的大青石:“喏,就在那边,是个醉鬼,反正他也说不清楚,说自己记不得了,因为当时喝醉了。”
王亚楠紧走几步来到目击证人坐着的大青石边上,弯下腰紧盯着眼前这张脏兮兮的脸:“我是天长公安局重案大队的,请您配合我们的调查,把当时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明显是酒醒没多久的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双眼矇矇眬眬的,有气无力地晃着脑袋:“警察同志,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是个男的。我当时喝醉了!”
看来真是个醉鬼。王亚楠想了想,继续问道:“你确定你当时喝醉了?”
“是啊,昨天晚上天太热,我在朋友那边喝多了,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就跑这边来了。我在那边大树底下睡觉呢,稀里糊涂的。”说着,他勉强伸出手指了指身后,“我现在头好疼,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被那老太婆杀猪一样的惨叫声给惊醒的。美梦都没有了。”醉汉满脸的恼怒,宿醉后的头疼让他不断地倒吸凉气,嘴巴里“嘘嘘”作响。
“这可怎么办?他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王亚楠一脸的苦恼。
“我有办法!”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王亚楠迅速转身看去,“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刘春晓。他径直走到近前,弯腰仔细看了看醉汉的眼神,随即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喝的是什么酒吗?”
一听这话,醉汉立刻来了精神头,兴奋地指手画脚起来,“一瓶啤酒,二两二锅头,还有一点干红!”
刘春晓“扑哧”一声笑了:“你确实喝得够多的。怎么样,我现在请你喝酒吧?”说着,不管王亚楠一脸的诧异,他挥手叫身边的一个派出所警察过来,小声说道:“马上帮我去那边24小时营业的小卖部买一瓶啤酒过来——最好是两瓶!”
“买酒?”年轻的小伙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去吧,办案需要。再加上一袋子花生米。”刘春晓一脸的严肃,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王亚楠也不好多说什么,她打定主意静观其变,反正目击证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倒要看看刘春晓究竟有什么本事来唤醒人家的记忆。
酒很快就买来了,当着众人的面,刘春晓拧开了酒瓶子,递给了醉汉:“来,接着喝。我请你!”
醉汉一听就来了劲,他左右看了看,见并没有人阻止自己,立刻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倒头一阵猛灌。
“王队,刘检察官这么做是什么意思?目击证人已经稀里糊涂的了,这样子让他再喝的话,不就更加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吗?”助手在王亚楠耳边小声嘟囔道。
王亚楠没吭声。
没过多久,酒精的作用很快就在醉汉的脸上显现了出来,他的嘴里也开始冒出了一串串前言不搭后语的字眼来。
见此情景,刘春晓迅速夺过醉汉手里的啤酒瓶,身子向前凑近,小声问道:“现在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听到什么了没有?看见什么了?你告诉我,这瓶酒就还是你的!”
醉汉眯缝着双眼,晃着脑袋,皱眉想了想,随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想……想起来了,是车的声音,吵醒我了,白色的……面包车,一……一个男的!”
“你怎么知道是一个男的?”刘春晓步步紧逼。
“他的脸……脸……脸上……”醉汉双眼的瞳孔开始紧缩。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刘春晓的问题,看他的情形,就好像昨天晚上案发时的情景在眼前再现一样,脸上竟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他的脸到底怎么了?”
“像死人!对!对!白得可怕!”此时的醉汉说话已经不结结巴巴了,恐惧仿佛慢慢地在他的身上流露了出来。
“脸像死人?”
“对!惨白惨白的,连眉毛也是白的,头发也是白的。”醉汉一把抢过了刘春晓手中的酒瓶,一通猛灌,仿佛酒精能够让他忘记昨晚可怕的记忆一样。
“眉毛?你确信你没有看错?”
刘春晓并没有搭理一边王亚楠的疑问,他继续问道:“那么你接下来看见什么了?”
醉汉又有一些稀里糊涂了,他使劲皱着眉:“他把一个女人拖了出来,然后……跪在那里,一直跪着,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刀,他开始切呀切呀切呀……”边说他边做出那种拿刀切割的举动。
“你怎么知道他拖的是个女人?”王亚楠忍不住问道。
醉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头发很长很长!都,都快到地上了,当……当然是……女……女人了!”
刘春晓猛地拍了他一巴掌,提醒道:“然后呢?”
“然后他拿一把锤子敲她,这么一下一下一下……不停地敲……就……就像在钉木板……啪啪啪……”
王亚楠实在憋不住了,她上前把刘春晓拽到了一边,严肃地小声问道:“他怎么可能看得那么清楚?案发时可是晚上啊!”
刘春晓一言不发地指了指案发现场不远处的一盏路灯:“昨天晚上又是十五,月亮很大!”
“那么他现在说的情况可靠吗?难道凶手就在这边肢解受害者?看他醉醺醺的样子,我有点怀疑!”
“应该可靠。人的记忆是和固定场合还有周边环境结合在一起的,他昨天在喝醉酒的情况下目睹了这起凶杀案,所以我让他重新回到酒醉状态,这样就能够唤醒他当时的记忆。再说了,他的醉酒应该也不是深度的,只到朦朦胧胧的状态,基本意识还是有的,因为他刚才说了,他毕竟穿过了大半个城中公园走到这里。”
王亚楠没话说了,她很快叫来了身边的下属:“马上调取所有出口处的监控录像,跟踪一辆白色面包车!”
此刻的醉汉抱着酒瓶子还在那边不停地嘟嘟囔囔。刘春晓微微一笑,走上前,拉起醉汉,同时用目光示意另一边的同事过来帮忙:“走吧,我们请你吃饭去!”
“好!好!吃!”醉汉摇摇摆摆地跟着刘春晓和派出所的警察走了。
王亚楠走进发现尸体的草丛里,章桐正埋头在仔细勘验着尸体残骸的表面。
“小桐,有什么线索吗?”
“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有很多血迹,呈现出喷溅状,尸体内部的骨头都被取走了,和前面的死者一模一样。”
“死亡时间?”
“可以确定为昨天午夜十二点至凌晨两点之间。”说着,章桐一边指挥着潘建帮忙把尸体遗骸放进装尸袋,一边回头说道,“亚楠,我觉得这个凶手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为什么这么说?”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直接在杀人现场分解尸体拿走骨头。他已经顾不了周围的环境有可能暴露自己。”章桐面色凝重。
王亚楠想了想,问道:“小桐,什么样的人眉毛、头发和脸全是白的?”
“应该是白化病患者,也就是一种基因严重缺失引起的病变。这种病人怕光,在阳光底下睁不开眼,皮肤如果在阳光下裸露过长时间,会被灼伤。所以,为了躲避阳光,病人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很少出门。”
“那么说我们昨晚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白化病患者!”王亚楠自言自语道。此时,她的脑海里晃过了一个人影,王亚楠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这难道是巧合?”
“你说什么?”章桐有些糊涂。
“没什么,我是说刘春晓刚才来了,还帮了我很大的忙!”
“他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冒出来的。也不好多问,他现在和目击证人一起走了。小桐,说真的,你这个老同学真的很聪明。像本百科全书一样,这次多亏他了。”
章桐没有吭声,继续回转身忙碌,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王亚楠并没有直接回公安局,在简单交代了赵云一些事情后,一个人开车来到了天长大学。由于昨天刚来过,所以这一次大学门口的保安并没有阻拦,见到车里坐着的王亚楠,就直接点点头放行了。王亚楠径直开车来到了生物系教职工宿舍的大楼下。
停好车后,王亚楠快步走向了门栋。现在还没有到早上九点,丁教授应该还在家。她来到二楼门口,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敲起门来。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来应门的是一脸憨厚的丁教授的保姆。王亚楠被引到了客厅坐下。
还是昨天的那个客厅,什么都没有变,唯独缺少的是那张放在钢琴上的特殊的相片。王亚楠皱了皱眉,她心里很清楚,丁教授一定意识到了什么。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赵云发来的短信。王亚楠匆匆看后,不由得眉头紧锁。
“警察同志,你来了啊!”丁教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他从里间卧室走了出来,坦然自若地伸出手和王亚楠握了握,微微一笑以示友好。
两人再次落座后,王亚楠决定直奔主题。她知道在丁教授面前,她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老人,他似乎已经猜到了自己今天会突然上门拜访。
“丁教授,我这次来是为了您的外甥黄志刚,他现在在哪儿,您能告诉我吗?我同事根据您提供的地址去找了,邻居说他早就已经搬走了。”
“我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你昨天和同事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们,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想来应该都快有七八个月了!”
“他是不是有一辆白色面包车?”
老人想了想,点点头:“是,他是有一辆,买了快两年了。因为他的病,他白天几乎不出门,即使出门,因为有很多人嘲笑他,几乎人人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所以他从不乘坐公交车。等到在网上有了标本制作订单后,为了方便给客人送货,他就买了这辆车。”
“他以前在网上开店吗?”
“对,好像在什么‘同城网’上,因为现在标本制作需求越来越少,他有时候就为那些失去宠物的雇主们制作一下标本,留作纪念。如今这样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少,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大概半年多前,我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提起这个外甥,丁教授似乎有些心疼,语气中充满了怜悯,那是老人对晚辈惯有的关切。
“那他现在还在做这种生意吗?怎么能够找到他呢?”
“我不知道,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丁教授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言语中带着逐客的味道。
“那,丁教授,您就休息吧,我也不打扰您了,改日再来看您!”
老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出丁教授家所在的楼栋,王亚楠钻进车里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拨通了赵云的电话:“我这就回局里去,你马上申请传唤令,黄志刚有重大作案嫌疑!”
天长市公安局会议室里坐着六个人,除了李局和几个局领导外,就只有王亚楠。这是每天的重大案情汇报例会,大家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
“四具尸体,我们目前只确定了一具的身份。但是根据我在丁教授那边得到的线索,我在天长同城网上找到了这个店铺,”说着,王亚楠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了大家,“‘收藏永生’,同城网上就只有这一家是专门为家里过世的宠物制作标本的商家,而死者张玲养过一只萨摩犬,今年年初患病去世,经查实她曾经在这家店铺订过货。店主的登记资料显示正是黄志刚,也就是丁教授的外甥。据丁教授回忆说他这个外甥因为遗传的原因,幼年时就患有严重的白化病,生活基本上与世隔绝。他是一个出色的标本制作师。我们在几个案发现场所发现的化学用品残留和死者肩膀上残留的铆钉,经证明正是一个标本制作师所必备的工具,而成分表经过丁教授确认,也正是他们家祖传的铆钉配比成分表,如今除了他以外,也就只有这个黄志刚知道成分的具体配置方法了。最后,根据第三个现场的目击证人描述,凶手头发、眉毛、皮肤呈现出异样的惨白,这正符合白化病人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