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罪师:菊祭 作者:戴西

作者: 戴西
出版社: 百花文艺出版社
出版年: 2017-4

编辑推荐
★推荐1:解罪师VS毁灭师。女法医,与死者朝夕相处的神秘职业,传达了让世界听见亡灵心声!
★推荐2:隐藏在普通人中的杀戮,以残酷的杀人手法,邪恶的犯罪心理,剖析贪婪的人性,真相重见天日!
挑战心理极限的尸体实验室,数十人的死亡案发现场,连环作案的变态心理。荒废的医药处理厂、璀璨的时光秀T台、精美的大提琴……每一案都让你无法入睡!
★推荐3:著名悬疑作家周浩晖、庄秦、红娘子联袂推荐!
《死亡通知单》作者周浩晖,携内地优秀悬疑作家庄秦、红娘子,拍案推荐!女法医章桐演绎解罪师,带你识骨寻踪,挑战*强悍的心里底线!

内容简介
法律之严,人性之网,生死之间,无声证词,法医章桐带你走进人性之恶,解罪师击碎生之谎言,死之真相!
本书讲的是女法医章桐的成长和工作生活为主线,以特有的女性视角和独特的专业知识和快节奏烧脑的悬疑布局来*终显现出人性的美好的故事,由《菊祭》《疼痛无声》两个案子组成,精彩不失专业。其作品有着无以伦比的独特气质和真实的画面感以及对人性的解析,向科学、人性、专业致敬。
《菊祭》一个神秘的盒子,一对干瘪的眼球,一朵枯黄的雏菊,这三样似乎彼此之间一点关联都没有的东西竟然使得一件尘封了十三年的凶杀悬案再一次呈现在章桐的面前。但是章桐却遇到了一个难题,因为这一回,只有眼球,却没有尸体。
《疼痛无声》阳光迷人的心理医生暗恋上了内向高冷的法医神探,两人之间却似乎又有着许多说不出的生死纠葛……一个连环碎尸案,得出一个结论:每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生,却能决定他人的死亡的方式。
女法医章桐,带你见证无言的证据——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存在。

作者简介
戴西,悬疑小说资深女作家,曾经从事警局法医职业多年。作品以悬疑浪漫惊悚为主,其文风多变,笔法平实,情节跌宕起伏,受到众多粉丝的热力追捧。其作品有着无以伦比的独特气质和真实的画面感以及对人性的解析,曾让无数读者彻夜难眠。
已出版作品《女法医之活体贩卖者》《女法医之骨头收藏家》《女法医之尸体加工厂》《暗流》等。


菊祭

我的心在痛,
困顿和麻木,刺激着我的感觉,
有如喝下毒汁,
我也许会一饮而尽,就此离开尘世,
和你一起隐没在死亡的最深处,
生前的一切渐渐模糊,直到彻底忘记,
我像幽灵一样舞蹈,又如鬼魅一般低吟,
内心充满忧伤,双眼充满绝望,
头脑已经开始迟钝,意识也随你在风中飘扬,
精灵簇拥着你,尽管身后就是死神的殿堂,
我呼唤着你的名字,求你把我永远带离这个世上,
永生的鸟儿啊,那穿透灵魂的歌唱,
幻想?抑或是梦寐?
我不再醒来,也就不再悲伤。
——夜莺颂

已经十一月了,天气有些变幻无常,尤其是下午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更是能够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他是一位物理老师。
天色已经很晚,要不是辅导一个孩子物理题,他不会这么晚才回家。妻子去了女儿家已经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回来,也还是个未知数。他虽然很怕孤独,妻子也曾经极力要求他一起去女儿家,但是他却拒绝了。即使去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永远失去的还有机会去找回来?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他和女儿已经有好几年都没有说话了。
他是个倔强的老头,说他固执,也一点都不过分。面对周围的非议和妻子的埋怨,他都只是保持沉默,就好像要把沉默一直给带到坟墓中去一样。
脚步变得有些沉重,他太累了,腰疼得厉害,想坐下休息一下。公园里异常安静,高高的灌木丛把外面的喧闹几乎都给隔离了。他慢慢地穿过小拱门,走在街心公园的石径上,向公园深处走去,耳边传来自己沉闷的脚步声,显得很孤独,但是他知道,回到家,关上门的那一刻,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孤独。
人老了,只要一坐下来,似乎很快就能进入梦乡。有时候明明醒着,思绪却早就已经云里雾里不知所踪了。他有些担心,因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近,只要自己安静下来,闭上双眼,那些可怕的影像就会如同幽灵般不断地在自己脑海中出现,并且越来越多、愈演愈烈——冰冷的面庞,空洞的眼神,再加上凄厉的惨叫……难道,都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太老了,又或者说是应验了那句话——欠下的债迟早要还?
他开始了胡思乱想,就在快要进入梦乡的那一刻,突然,脑后脖颈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这该死的虫子!
他正要顺手去摸,把那丑陋的虫子从自己的脖颈处抹掉,就在这个时候,可怕的一幕发生了,他感觉到头晕目眩,四肢僵硬,手臂也似乎成了摆设,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没有办法抬起自己的手。
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但可怕的是,自己的听觉却变得愈发灵敏了起来,他听到自己的脑后传来了轻轻的喘息声,没办法去辨别发出这声音的是人类还是动物,只是他很奇怪,喘息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何它会突然离自己这么近?就在脑后,感觉却是如此冰冷,时有时无,断断续续,没有一丝温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张大嘴巴,因为他感觉呼吸困难,他的双眼已经看不清了,眼前的一草一木,还有那离自己不到两米远的拐角处油漆斑驳的路灯灯座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只能看到的是模糊晃动的黑影罢了。
终于,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残存的意识感觉到一个冰冷而又滑腻腻的东西缓慢地伸进了自己的嘴巴,伴随着一个坚硬的物体,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阵剧痛袭来,伴随着汹涌的带有腥味的液体,他的咽喉已经没有办法去阻止这失控的越来越多的液体了,他无奈地被迫吞咽着,连同那冰冷滑腻的异样物体一同吞入自己的肚内,他感到说不出的恶心。
挣扎……拼命挣扎……身体却纹丝不动……他觉得自己真的像极了一条被狠狠地扔上了岸边的鱼,正在逐渐走向冰冷的死亡……
他不想死,一如多年以前,他拼命挣扎、呐喊。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自己的躯体就犹如一座阴森冰冷的牢笼,所有的努力,都只有他自己才能够看到和感受到。
终于,他的呼吸停止了,瞳孔随之开始散开,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渐渐地流淌了下来。一切又都变得安静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的话,那么,他的灵魂在离开躯体的那一瞬间,分明是听到了身边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耳语——“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却不听我的劝告,所以,这是你自找的……”
耳语声显得无奈而又沉重。
声音无比熟悉!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努力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并且把它牢牢地定格在了这张冰冷扭曲的脸上。
死一般的寂静。
有时候事实并不能都如人所愿,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一对路过的恋人才因为好奇而发现了这可怕的一幕。警员接到报警电话赶到了现场。
男孩在颤抖,他结结巴巴地诉说着什么,指手画脚,语无伦次,根本就没人能够听得懂。
警员皱眉:“好好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鬼……鬼……鬼把他的舌头带走了!”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男孩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惊恐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警察的身后。略微迟疑了一会儿,仿佛怕警员不相信自己的话似的,男孩犹如强弩之末一般咬了咬牙,总算暂时镇住了自己发抖的身体,然后特意扬了扬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一只强光手电筒,“我看得……看得清清楚楚!我真的看得清清楚楚!舌头,舌头没了,却还在动……”
“鬼?你胡说什么?”警员难以置信,他已经当了十多年的警察了,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真的有鬼。他招招手,叫来了自己的同事陪在男孩身边,然后走到尸体边,打开手电,眼前出现的一幕让他不由得心里一颤,这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苍白蓬乱的头发,面容扭曲狰狞,嘴角的鲜血早就已经流淌殆尽,本应是浅色的风衣胸口的地方则被一大片深棕色的莫名污渍所覆盖,那分明就是即将凝固的血迹,而死者那张大的嘴巴仿佛在朝天拼命尖叫,可怕的是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响。警员略微迟疑了一下,把手电光移向了死者的脸部,果然正如报警男孩所说,那本应该有舌头的地方,惨白的手电光照射下,却空空如也。
突然,有一个细小的黑影缓慢地顺着死者的嘴角边显露了出来,或许是受到了手电光惊吓的缘故,很快却又不见了。
老警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于是,又一次把手电光移向了黑影消失的地方,也就是死者张大的嘴角边,凑近一步仔细查看。
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浑身一哆嗦,紧接着向后连退好几步,手电都差点失手掉落在草地上。他定了定神,赶紧关了手电,然后神色凝重地边朝不远处的警车快步走去,边打开了肩头的步话机。
这个夜晚,注定将不再安宁。

1.雏菊
晚上,刘春晓又来找章桐了。
他还是不说话,一直就那么静静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穿着那件章桐最喜欢的深色夹克,右手垂在胸前,左手则随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神情慵懒。淡淡的月光下,他面带笑容,目光显得是那么温柔而专注,仿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一样。
有那么一刻,睡梦中醒来的章桐真的很想伸手去触摸他,尽管她很清楚,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而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个美丽的幻想罢了。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是不是你从来都未曾离开过我?
章桐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和酸楚,她伸手摁下了床头灯的开关。屋里瞬间充满了淡黄色温暖的光芒,而床边的椅子上自然也就变得空空荡荡。
可是,他还在这个屋子里,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最近这段时间以来,章桐已经习惯了在夜里和刘春晓的相遇,尽管从当法医的第一天开始,自己就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坚信无疑,随着生命的逝去、躯壳变得冰冷,而人的思维与灵魂也就荡然无存。可是,有时候,就像此刻,章桐却又变得非常矛盾,抑或,其实,她真的很希望自己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是错的。那么,人虽然死了,但是灵魂依然还在,那该多好啊。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总是找我,是不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
章桐是女人,所以,她并没有别人眼中所看到的那么坚强。
有时候她也问过自己,对刘春晓,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爱吗?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三个字。而他,活着的时候,也只是默默地守在自己身边,就像此刻,看着她在睡梦中醒来。他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也不可避免地在自己的不经意之间消失。
章桐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因为她比谁都明白,死亡所代表的真正含义。她怕有朝一日清楚了这个和自己匆匆擦肩而过的男人的心事的话,那么,剩下的生命中,她将会每一天都在歉疚中度过。
相比起余生都生活在歉疚中,章桐觉得死亡要显得仁慈了许多。
窗外清冷的月光依旧静静地洒落在紧闭着的窗户上,房间里有点儿冷。章桐伸手摸了摸床边的暖气片,果然,细细的指尖很快就传来了熟悉的冰冷而又僵硬的感觉。
暖气停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刚过,离天亮还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需要去等待。
她费力地探身够到了写字桌上的几张七寸相片,在彻骨的寒意把自己完全吞没之前,重新又缩回到了被窝里。
这是自己临睡前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工作。
相片中,是一朵已经干枯的雏菊,土黄色干瘪的花瓣被草草地揉成了一团,压得扁扁的,毫无生命气息的枝干如同是用铁丝在很短的时间内笨拙地弯曲制成的一般,丑陋而又怪异。如果只是看相片,它和假花一般无二,但是章桐却很清楚,相片中的这朵雏菊,是一朵曾经在温暖的阳光下充满了生命的雏菊,就像那对眼球的主人一样。
凶手的用意已经非常明确。可是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眼球的主人是不可能存活的了,而这对眼球离开人体的时间很显然已经超过了72个小时,通过DNA寻找相关证据的可能性也就几乎不存在,而且即使能够提取到完整的DNA样本,如果死者没有进行过相应的备案登记的话,那么结果还是为零,而这个,恰恰正是章桐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一幕。
或许是盯着看的时间太久,相片中的雏菊突然让章桐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把相片翻了个身,反面朝上,微微闭上了双眼,靠着床头,似乎看不到它,自己的心里至少能感觉好受一些。
十三年前,要是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曾经见过一朵几乎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雏菊,而和它一同出现的,则是一具同样没有了生命气息的年轻女孩那残缺不全的尸体。当时的这一切,给章桐的印象并不是非常深刻,而唯一让她感到不寒而栗的,却是耳边传来的那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哀嚎。
那天,乌云密布,灰蒙蒙的天空中下着很大的雨,围观的人群却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那糟糕的天气而受到任何影响,他们小声议论纷纷,目光中尽是惋惜和惊愕。突然,不远处警用隔离带外,一辆警灯闪烁的警车飞驰而来,急刹车停下后,却不等停稳熄火,一个男人就不顾一切地拉开车门跳下车,发了疯一般悲泣着,向案发现场直直地冲了过来。
这突发的一幕让守候在警戒带周围的警员吓了一跳,最终,刑警队的人不得不动用了手铐,几个人合力才把这个伤透了心的男人给死死地铐在了那辆由他亲自开来的警车车门边上。可是,尽管如此,远远看去,被雨水浇得湿透的男人依旧几次三番地在做着无用的挣扎,伴随着阵阵哀嚎声传来,一边的警员们只是默默地把头转开,似乎都不忍心去看这一幕让人痛苦的场景。
这么悲伤,肯定是闻讯赶来的死者亲人。
“他是谁?”章桐抬头问身边站着的自己的同事。
同事只是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遇到这样的事,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头顶沉重的防雨布在大雨中噼啪作响,快结束尸表初步检查的章桐低头看看死者残缺的面庞上那异样平静的表情,又抬头朝自己身后看去,那辆横在路口的警车却早就已经开走了。潜意识中,章桐的心头突然油然而生一种悲凉的感觉。
事后才知道,死去的女孩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女儿,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这个男人,名字叫欧阳景洪,是一名缉毒警。
每个警察都有亲人,而亲人的意外逝去对谁来说都是一次足以致命的打击。
因为案发现场被一场大雨给冲刷得干干净净,死者欧阳青的身上又一丝不挂,所以,尽管在发现尸体后,尽可能多地做了补救措施,但是有用的破案证据却仍然是少得可怜。
章桐记得很清楚,当这个案子最终被按照悬案定义而被封存起来的时候,和薄薄的卷宗放在一起的,就只有这么一朵干枯的雏菊了。雏菊是在女孩本来应该是眼睛的地方被发现的,拿起雏菊,就是空荡荡的两个眼眶。即使是外行人都看得出来,摘除眼球的手术进行得非常糟糕,很多眼部组织都被破坏了,横切面参差不齐,深的地方甚至已经触及到了脑部组织。章桐不明白,如此残忍地摘除眼球,甚至于可以用“挖”来形容,但是为何女孩体内没有任何麻醉剂的残留物,而脸上却一点都没有痛苦的表情显露出来?当然了,不同种类的麻醉剂在人体内停留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没有发现残留物可以解释为尸体被发现时,残留物早就已经分解消失。可是,还有那雏菊,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案件被宣布终止调查后没多久,欧阳景洪也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听说他的工作出了差错,导致枪支意外走火,和他搭档的同事因此而丧命,最终,这个曾经意志坚强、功绩无数的男人却因为玩忽职守导致同事死亡而身败名裂,进了监狱。
宣布判决结果的那一天,警局显得格外平静,就连平时最嘈杂的报案大厅里也是静悄悄的,在大家同情而又惋惜的目光注视下,曾经和欧阳景洪亲如手足的缉毒组组长马云毅然递交了辞职报告,然后流着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局。
每个人的心情都很糟糕。
十三年过去了,案件依然没有答案。死者欧阳青失踪的眼球也就再也没有被人找到过。虽然在公开场合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个案子,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是明白的。他,一直都在,从来都未曾离开!
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眼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中不免有些微微的遗憾。这女孩还很年轻,哪怕是已经死了,却依然是那么漂亮,尤其是脸颊和五官,更是精致到了极点。所以,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作为最起码的一点尊重,他必须让她完整而又体面地告别这个世界。
看着女孩灰暗的面颊,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女孩本没有错。但是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无辜被害的人,又有谁错了?
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迟迟都没有落下,下午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思考自己的决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每一步决定,都要再三思量,因为他害怕自己再有一星半点的差错。
在仔细用棉球蘸着药水清洗过女孩脸部的污垢和干结的呕吐物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桌角的一盆沙子上面,这是一种洁净的白沙,花鸟市场上随处都可以买到,三块钱一大包,而他,本来是打算买来养鱼的,那种热带鱼非常娇贵,不是好的沙子往往后果就是致命的。而这种特意挑选的白沙很细,也很干净,摸上去手感不错,而放在眼眶里,应该也就不会很疼。
不过,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难道不是吗?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划过了一丝淡淡的嘲弄般的微笑。有时候,自己就是很笨,有些答案明明就摆在自己的面前,却往往都会被忽视。他的心中突然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是啊,仔细想想,自己的一生,不就是这样吗?一次次地犯着同样的错误。代价当然是惨痛的。
沙子被小心翼翼地填进了那空荡荡的眼眶,似乎是生怕女孩会因此而感到疼痛,他还低头,极尽温柔地用嘴凑近眼眶,轻轻地吹了吹,然后一点一点缓慢地把女孩的眼皮盖了上去。最后,才用早就准备好的棉签蘸上胶水,把眼皮近乎完美地黏合在一起。当这一切全都完成了,他这才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向上举着,歪着头,仔细地看着那双被沙子填满的眼睛,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精心完成的一件杰作。
女孩和睡着了时的样子一般无二,眼睛闭着,根本看不出眼球早就已经被偷梁换柱,她嘴角的血渍被精心擦去,还抹上了淡淡的粉底,如果不是全身冰冷而又微微发青的皮肤,根本就不会知道女孩的生命早就已经终止。
好了,终于完工了。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脖颈,然后利索地摘下了乳胶手套,用力抛向了屋角的垃圾桶。
他微微一笑,如释重负,心情也变得明显有些愉悦了起来。他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忙碌的身影因为身后工作台上那盏台灯所发出的鹅黄色的光照缘故,被放大成了一个怪异而又修长的形状,在对面白灰墙上不停地晃动着,一眼看去,像极了一个正在跳舞的木偶。而伴随着舞蹈应声而起的,是他随口低低哼唱的歌谣声,歌词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但是很显然,他乐在其中。因为时不时地,他还会像电影镜头中所显现出来的一般认认真真地摆上几个定格造型。
可是,渐渐地,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到后来,几乎变成了嘶喊,就仿佛要把深深压抑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近乎咬牙切齿。
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无声的泪水。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的两侧。
自己的这一辈子,度日如年,其实早就已经生不如死。
痛苦的呜咽声随即渐渐充斥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屋外,阴冷昏暗的夜空中,寒冷的北风拼命肆虐。
早上七点刚过,章桐已经解剖完了一具尸体,剩下的工作就是清洁和填写尸检报告了。她换上了一副新的手套,然后把这个因为醉酒而倒毙街头的可怜人的尸体,用力地从解剖台上挪到旁边的活动轮床上。
活动轮床上早就已经铺好了一层厚厚的一次性垫子,这种蓝色的无纺布垫子吸水性非常好。成本也不是很高,比起那种造价昂贵的装尸袋来说,要划算多了。
她又伸手拿过一条白色的床单抖开,轻轻盖在尸体上。
这是一具无名尸体,男性,四十多岁的年纪,公路巡警发现他的时候,身上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有效的可以用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章桐一边把尸体推进冷冻间,一边心里在想,还好,死者是在醉酒状态下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不会有太多的意识,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恐惧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