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心想,你不想派霍夫去安装焰火筒,是因为这条线会追查到你身上,但你不介意让他去采购枪支并送到枪手的老巢,因为那条线只会

追查到我身上。你以为我很傻,是吗?

“动手的时候我很可能在拉斯维加斯,但猫王弗兰奇和保利·洛根会在这里,还有我叫来的两个人。无论你需要什么,他们都会帮你解决

。”他又坐了下来,露出诚挚的笑容,“到时候的情形肯定很美妙。枪声一响,吓住所有人,然后焰火筒爆了——砰!砰!——没逃跑的人也开始

跑了,边跑边扯着嗓子号。狙击杀人狂!自杀炸弹客!基地组织!ISIS!等等等等!但最美妙的是什么呢?除非有人在逃跑的时候摔断腿,否则受

到伤害的就只有乔尔·艾伦一个人。他的真名就叫这个。法院街会陷入惊恐,然后就是我想和你谈的事情了。”

“好的。”

“我知道你习惯自己策划脱逃,而且你一直做得很好,就像我说的,整一个他妈的胡迪尼,但乔治和我有个小小的想法。因为……”尼克

摇摇头,“老兄,这次会很困难,哪怕是对你来说,哪怕焰火筒弄得街上一片混乱。我们这边肯定没问题。要是你已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那就谢

天谢地,但要是你还没有……”

“我还没有。”尽管他已经快想好了。比利让愚钝化身挤出灿烂的笑容:“尼克,我洗耳恭听。”

 

 

2

 

 

晚上11点,他回到了家——黄色小屋现在算是他的家了,至少最近这段时间是这样。亚马逊送来的两顶假发都在壁橱里,它们本来会一直

待在那里,直到他们通知他艾伦已经从洛杉矶回东部了,但现在情况有变,比利感到不安。

他把东西搬到车上,放进后备厢。明天他不会一直待在五楼办公室,这不成问题。当杰拉尔德塔的驻场作家有个好处,那就是他不需要遵守朝九晚

五的时间表。他可以迟到,也可以早退。要是心血来潮,他可以出去走走。要是有人问,他可以说他在打磨新点子,或者在做调查,或者只是休息

一两个小时。明天他打算步行9个街区去皮尔森街658号。那是一座三层楼的屋子,位于市区边缘。比利已经在Zillow [4]上看过那座屋子了,但

从屏幕上看不够直观,他想亲眼看一看。

他锁好车门,回到屋里。他把崭新的MacBook Pro从办公室带了回来,放在厨房桌子上。他打开电脑,读他作为本吉·康普森写的东西。

只有短短几页,到本吉打死鲍勃·雷恩斯就结束了。他读了三遍,想象尼克从中看到了什么。因为尼克肯定读过,听到他打趣说作家会借用自己的

人生经历,比利就不再怀疑了。

他不在乎会不会被尼克知道他的童年生活,按照比利的猜想,尼克早就调查过了。比利在乎的是能不能保护好那个愚钝化身,至少这段时

间必须如此。要是不能确定这两三页里没有什么地方会显得他过于聪明,那他就连觉都睡不安稳了,于是他又检查了第四遍。

他终于合上了电脑。按照他的看法,只要里面的事情真的发生过,他觉得没有哪个句子是英语及格的学生写不出来的。拼写和标点基本正

确,但尼克会认为那是自动更正的功劳。尽管Word程序无法区别“can’t”和“cant”的区别,但电脑总是把“dont”改成“don’t”,而且会用

红线标出拼错的单词,甚至会注意到显而易见的语法错误。动词的时态也变来变去,不过他能接受,因为这超出了电脑的判断水平……不过有朝一

日它很可能也会标出这方面的问题。

但他还是感到不安。

他一直没有理由不信任尼克,尼克无疑是坏人,但他对比利向来很坦诚。但是这次他并不坦诚,否则就不会否认在电脑里做手脚了,或者从一开始

就不会对电脑做手脚。比利觉得他依然可以认为这个活儿不是圈套,因为酬金的四分之一已经在他的账户上了,那是50万美元,不是一笔小钱,但

他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不是很严重的那种不对劲,只是有点蹊跷。电影里有一种画面略微倾斜的镜头,会让观众产生某种眩晕感,现在的情况

就像这种镜头。电影人管这种倾斜叫德式镜头 [5],这个活儿就给了他这样的感觉:不正常,不足以让他退出(他已经答应下来了,所以

现在恐怕也没法退出),但足以引起关注。

还有尼克硬塞给他的脱逃计划。要是你已经想到了什么好办法,那就谢天谢地。但要是你还没有,我和乔治有个也许行得通的主意。

尼克的主意倒不是问题,因为主意并不坏,是的,那是个好主意。但是,任务结束后如何消失一向是比利的责任,尼克插手他的事情让他

觉得……怎么说呢……

“不正常。”比利对着空荡荡的厨房嘟囔道。

尼克说,6周前,这个活儿像是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性了,他就派保利·洛根去梅肯买了辆福特全顺厢式货车,不是新车,但车龄不超过3年

。全顺是雷德布拉夫公共工程部的主力车型,比利自己见过好几次了,车漆成黄色和蓝色,侧面印着“我们竭诚服务”的标语。在佐治亚州买来的

棕色全顺藏在市郊的一个车库里,被漆成公共工程部的配色,也刷上了公共工程部的标语。

“等艾伦的引渡日期定下来,我肯定会有个好主意的。”尼克这么说,他的白兰地有点喝过头了,“我跟你说过,有两个人要来这里,他

们会开着那辆货车到处跑,看上去很忙但其实啥也不做。绝不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但总在法院和杰拉尔德塔附近。这里一个小时,那里两个小时。

换句话说,就是成为背景的一部分。和你一样,比利。”

尼克说,艾伦来的那天,这辆假工程车会停在杰拉尔德塔的那个路口。两个假市政工人也许会掀开一个窨井盖,假装在里面干活。枪声响

起,焰火筒爆炸,人们四散奔逃。杰拉尔德塔里的员工也在人群中,比利·萨默斯同样在人群中,他会飞奔拐过路口,跳进货车的车厢,然后立刻

套上市政工人的连体工作服。

“货车开到法院停下,”尼克说,“警察已经到现场了。我的人,还有你,跳下车,问需不需要帮忙。搬拒马封锁街道之类的。一片混乱

之中,你们这么做会显得百分之百正常。能想象吗?”

比利确实能想象。这一招很大胆,也非常出色。

“警察——”

“多半会叫我们滚蛋,”比利说,“我们是市政工人,但同样是平民。对吧?”

尼克拊掌大笑。“你看看,以为你傻的人都是吃错药了。我的人说遵命,长官,然后你开车离开。你开着车一直走啊走——当然了,中间

要换车。”

“开到哪里去呢?”

“威斯康星州的德皮尔,离这里1000英里。那里有个安全屋。你住上几天,放松一下,查查银行账户,看余款有没有到,思考该怎么花钱

,然后你就爱干啥就干啥了。听上去怎么样?”

听上去挺好。是不是太好了点?会不会是陷阱?可能性不大。要是说这个活儿里有谁会被陷害,那就只会是肯·霍夫。尼克的建议来得出

乎意料,比利的问题在于他以前办完事消失时从不依靠其他人。他不喜欢这个主意,但此刻不是直说的时候。

“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随你便,”尼克说,“时间多得是。”

 

 

3

 

 

比利从主卧室的壁橱里拎出他的手提箱放在床上,拉开拉链。它看上去是空的,其实不然。手提箱的衬里底部的侧面有一条粘扣带,他把

衬里提起来,取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聪明人(那些读比阿奇漫画精编和超市收银通道上的丑闻小报更具挑战性的东西的人)管这种东西叫针线盒

。盒子里有个钱包,里面的信用卡和驾照属于佛蒙特州斯托市的多尔顿·柯蒂斯·史密斯。

比利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用过许多钱包和身份证件,他不是每次刺杀都换一套,但加起来至少也有一打,直到现在这套属于戴维·洛克里

奇的虚构人物的身份。他以前的一些身份有很完整的身份证件,但也有几个做得并不好。戴维·洛克里奇钱包里的信用卡和驾照做得确实非常好,

但灰色扁盒里的这套就更好了,堪称千金难换。凑齐这一套花了他5年时间,他耗费了大量心血,时间上可以追溯到他下定决心的那一天,当时他

决定他最终必须退出这个把他(承认吧)变成又一个坏蛋的行当。

多尔顿·史密斯可不只是一个巴克斯顿男款钱包和一张看似正宗的驾驶执照,多尔顿·史密斯几乎就是个真实存在的活人:万事达卡、运

通卡和Visa卡都在定期使用;美洲银行的借记卡也一样,不是每天,但频度足以让账户不至于落灰。他的信用等级不是特优——太高了会吸引注意

力——但已经足够好了。

钱包里有红十字会的献血卡、社会保险卡和多尔顿的苹果用户俱乐部会员卡。愚钝化身在这里不见踪影,多尔顿·柯蒂斯·史密斯是个电

脑工程师,自己接活,他还有个相当赚钱的副业,因此他会按照客户的要求飞来飞去。钱包里还有多尔顿与妻子的合影(两人6年前离婚)、多尔

顿与父母的合影(父母在多尔顿十几岁时死于名叫交通事故的流行病)和多尔顿与已经疏远的弟弟的合影(多尔顿发现他弟弟在2000年大选中把票

投给了纳德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说过话)。

针线盒里还有多尔顿的出生证明和各种推荐信。有些来自多尔顿修过电脑的个人和小公司,有些来自在朴次茅斯、芝加哥和欧文租房给他

的人。比利在纽约有个很厉害的帮手,是他在世上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他叫布基·汉森,其中一部分推荐信是他制作的。比利自己制作了其他的那

些。多尔顿·史密斯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他就像一团风滚草,但一旦要暂居某个地方,他就是个优秀租客了:干净又安静,从不拖欠房租。

在比利看来,多尔顿·史密斯低调而毫无瑕疵的历史就像一道车辙都没有的雪原那么美丽。他不愿动用多尔顿的身份,破坏这份美感,但

另一方面,创造多尔顿·柯蒂斯·史密斯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是的。最后一单,永远流行的主题,然后比利就可以消失在他的新身份里了。或许不

是整个余生都使用这个新身份,但想这样也不困难,当然前提是他能全身而退,并离开这座城市。50万的预付款已经结束流转,最终汇入了多尔顿

在尼维斯的银行账户,这50万是尼克不是在闹着玩的最大证据。等他完成任务,尾款会随之而来。

多尔顿驾照上的男人与比利年龄相仿,也许小个一两岁,但不是黑发,而是金发。另外,他留着小胡子。

 

 

4

 

 

第二天上午,比利把车开进杰拉尔德塔附近的停车库,停在四层。他对外貌做了相应的调整,然后走向相反的方向。这是多尔顿·史密斯

的处女航。

在小城市,很短的一段距离也能制造出巨大的差异。停车库在主大道上,到皮尔森街只有9个街区,轻轻松松走15分钟就到(杰拉尔德塔

依然耸立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但在杰拉尔德塔那一片,男人要打领带,女人要穿咔咔鞋打卡上班,吃午饭的餐厅里侍者会把酒水单和菜单

一起递给你,而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有开在路口的杂货店,不过已经关张。和许多日益衰退的社区一样,这里也是餐饮的荒漠,这里有两家酒吧,一家歇业,另一家似乎

也只是苟延残喘。有一家当铺,兼营支票兑现和小额贷款。再走一段,有一座可怜巴巴的购物中心,然后是一排试图营造中产阶级气质但终究徒劳

的住宅。

比利猜测,这块区域的败落,原因正是他的目标屋子对面的空地。那是一大片土地,遍布瓦砾和垃圾。生锈的铁轨从中穿过,几乎被茂密

的杂草和夏季丛生的黄花淹没。这块空地每隔50英尺立着一个牌子,标着“市政用地”“禁止通行”“危险勿入”。他注意到一座砖石建筑物的残

缺遗骸,它以前应该是火车站,也许也为长途汽车服务——灰狗巴士、旅途巴士和南方巴士。雷德布拉夫的地面交通枢纽现已搬迁,这个在20世纪

最后几十年可能还很繁忙的街区,正遭受一种城市慢性病的折磨。一辆生锈的购物推车翻倒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上。一条破烂的男式内裤挂在一个车

轮上,随着热风飘拂,这阵风也吹乱了多尔顿·史密斯的金色假发,带动衬衫的衣领轻轻拍打脖子。

大多数屋子需要重新粉刷。有一些屋子门前立着“出售”标牌。658号同样需要粉刷,但门口的标牌上是“公寓带家具出租”,底下有个

房产经纪人的电话号码。比利记下号码,然后沿着皲裂的水泥步道走上去,察看门口的一溜门铃。尽管屋子只有三层,但门铃有四个。只有从上往

下的第二个旁边标着名字:詹森。他按了一下。这个时间很可能家里没人,但他的运气不错。

他听见了下楼的脚步声。一个算是年轻的女人隔着门上肮脏的玻璃向外看。她看见的是个白人,考究的衬衫敞着领口,底下是一条正装裤

。他的金发很短,小胡子剪得很整齐。他戴眼镜。他相当胖,尽管没到肥胖症的地步,但也差不多了。他看上去不像坏人,而是像个需要减掉二三

十磅体重的好人,于是她打开了门,但没有完全打开。

比利心想:“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不能推开门闯进去,把你勒死在门厅里吗?”车道上和路边都没有车,这说明你丈夫去上班了,另外三个

门铃都没标名字,意味着这座伪维多利亚式的老房子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不买上门推销的东西。”詹森夫人说。

“不是的,女士,我不是推销员。我刚来这里,想租个公寓。这里看上去应该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我只是想问一声你住得好不好。我叫

多尔顿·史密斯。”

他伸出一只手。她象征性地碰了碰,然后立刻收回了她的手。不过她愿意聊几句:“唔,你也看见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段,最近的超市

在一英里外,但我和我丈夫没遇到什么严重的问题。偶尔有些小孩子闯进对面的旧车站,多半是在喝酒和抽大麻,路口另一头有条狗,一闹就是大

半夜,但最糟糕的也就是这些了。”她顿了顿,比利注意到她垂下了视线,看他手上有没有戴着结婚戒指,当然没有。“你夜里不闹吧,史密斯先

生?我指的是派对和很吵的音乐。”

“当然不,夫人。”他笑着拍了拍肚子,假孕肚调到了6个月左右的大小,“但我喜欢美食。”

“因为租约里有禁止噪声的条款。”

“能问一句你们每个月付多少钱吗?”

“那是我和我丈夫的事情。你想住进来,就必须和里克特先生谈。这个地方归他管,还有街区往前的另外几座屋子……但这座比较好。我

认为。”

“完全可以理解。非常抱歉,是我冒昧了。”

詹森太太稍微松动了一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别住三楼。三楼简直是烤箱,尽管大多数时候有风从旧车站吹进来,但也没什么用处

。”

“所以我猜是没有空调了。”

“你猜对了。不过天冷的季节,暖气还可以。当然,暖气要另外付钱。电费也是另算的。全都在租约里。你以前应该也租过房子,我猜你

懂这些规矩。”

“我的天,那当然。”他翻个白眼,终于逗得她微笑了。现在他可以问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了:“楼下呢?地下室是不是也有一套?因为似

乎多一个门铃——”

她的笑容更灿烂了:“嗯,对,而且很舒服,带家具,就像广告里说的。但是,你明白的,也很简陋。我想租那套,但我丈夫觉得要是我

们的申请通过,那套就太小了。我们在申请领养。”

比利不禁惊异。她刚刚泄露了她(和她的婚姻)至关重要的一个核心机密,但先前甚至不肯说她和丈夫付多少租金。他打听租金并不是因

为他想知道,而是这样会让他的伪装更加可信。

“好的,祝你好运。非常感谢。要是这位里克特先生和我合得来,也许你以后会经常见到我。那么,我就告辞了。”

“也祝你好运。很高兴认识你。”这次她伸出手和他认真地握了握,比利再次想到尼克的话,你不需要和别人称兄道弟就能处得很好,很

高兴知道就算发胖了我也还是能做到。

他顺着步道走向马路,她在他背后大声说:“我敢说就算在最热的日子里,地下那套也还是既凉爽又舒服!真希望我们租的是那套!”

他对她竖起大拇指,然后步行返回商业区。他见到了他想看的一切,已经决定了,这就是他想要的地方,而尼克·马亚里安没必要知道它

的存在。

走到一半,他看见了一家街边小店,店里卖糖果、香烟、杂志、冷饮和泡沫袋包装的一次性手机。他用现金买了一部一次性手机,坐在公

共汽车站的长凳上开机。他会在需要的时候使用这部手机,然后直接扔掉。其他几部也一样。永远为任务出差错做好准备,警察会立刻发现暗杀乔

尔·艾伦的是戴维·洛克里奇,进而发现戴维·洛克里奇是威廉·萨默斯的化名,后者是海军陆战队的退伍兵,受过狙击手的训练,狙杀过人。他

们还会发现萨默斯与肯尼斯·霍夫有关联,而霍夫已经是内定的替罪羊了。但他们不会发现比利·萨默斯(又名戴维·洛克里奇)消失了,然后成

了多尔顿·史密斯。这一点同样不能让尼克知道。

他打电话给纽约的布基·汉森,请他把标着“安全措施”的箱子寄到常青街的那个地址。

“所以你决定了?真的开始行动了?”

“似乎是的,”比利说,“回头详细告诉你。”

“那当然。但小心点,别是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市立监狱里打给我。老大,你是我的偶像。”

比利挂断电话,拨通另一个号码。房产经纪人里克特,负责管理皮尔森街658号的出租事宜。

“我知道配了家具。包括无线网络吗?”

“稍等一下。”里克特先生说,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分钟。比利听见窸窸窣窣翻看文件的声音,末了,里克特说:“包括,两年前装的。但

没电视,你想看只能自己买。”

“好的,”比利说。“那我要了。我来你办公室?”

“我们可以去房子那里见,我领你看看地方。”

“没这个必要。我只是想给自己搞个基地,来这附近的时候可以歇歇脚。有可能一年,也可能两年。我经常到处跑。好处在于那个住宅区

似乎挺清静的。”

里克特大笑:“自从火车站拆毁,能多清静就有多清静。不过那里的居民很可能愿意多听一点噪声,只要能稍微繁荣一点。”

他们约好下周一碰面,比利回到停车库的四层,他的丰田停在一个死角,两个监控探头都拍不到车上的情形,更何况它们都未必还在工作

,比利觉得它们似乎早就累垮了。他摘掉假发、小胡子、眼镜和假孕肚,把它们放进后备厢,然后走完最后那几步路回到杰拉尔德塔。

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在墨西哥快餐车买了个玉米卷饼。他和五楼的两位律师——吉姆·奥尔布赖特和约翰尼·科尔顿——坐在一起吃东西

。他看见了科林·怀特,商业解决公司的花花公子。今天他身穿水手服,显得格外可爱。

“那小子,”吉姆笑着说,“真是个开心果。”

“是啊!”比利附和道,心想:“这个开心果刚好和我身高差不多。”

 

 

5

 

 

整个周末都在下雨。周六上午,比利去沃尔玛买了符合多尔顿·史密斯人设的两个便宜手提箱和很多便宜衣服。他付现金。现金不留记忆

下午,他坐在黄色小屋的门廊上,看着前院的草坪。不是普通地看,而是观察,因为他几乎能看见小草在恢复生机。这屋子、这座小城和

这个州都不是他的家,他离开时不会回头看,也不会有任何留恋,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他还是产生了某种主人的自豪感。草坪要过几周才需要

修整,甚至可以一直让它长到8月,反正他耗得起。而等他在外面割草的时候,鼻子上涂着防晒膏,身穿运动短裤和短袖T恤(甚至是背心),他就

离归属感更进一步了——所谓融入环境。

“洛克里奇先生?”

他望向隔壁,两个孩子——德里克和沙尼斯·阿克曼——站在门廊上,隔着雨幕看他。说话的是男孩:“我妈刚做了糖屑曲奇。她叫我问

你要不要来几块。”

“听上去很好吃。”比利说。他起身,冒着雨点跑过去。8岁的沙尼斯抓住他的手,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领着他走进屋里。闻到曲

奇刚出炉的香味,比利的肚子叫了起来。

这是个整洁的小屋子,东西摆得很紧凑,一切井然有序。客厅里有上百张带框的照片,钢琴上的那十几张最为显眼。厨房里,科琳娜·阿

克曼正在从烤箱里取出烤盘:“你好,邻居。给你拿块毛巾擦擦头发吧?”

“不用了,谢谢。雨点没淋到我。”

她笑着说:“那就来块曲奇吧。孩子们配牛奶吃。你要一杯吗?想喝咖啡的话,我也有。”

“牛奶就行。给我一口。”

“两杯?”她微笑道。

“刚刚好。”他也微笑。

“请坐。”

他和孩子们坐在一起。科琳娜把一盘曲奇放在桌上:“小心,还很烫。给你带回去的在下一批里,戴维。”

孩子们伸手拿曲奇。比利也拿了一块,很甜,很美味:“好吃极了。谢谢你,科琳娜。下雨天就需要这个。”

她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大杯牛奶,给比利一小杯。她给自己也倒了一小杯,然后和他们一起坐下。雨点敲打屋顶。一辆车发出嘶嘶声经过。

“我知道你的书是最高机密,”德里克说,“但——”

“别边吃边说话,”科琳娜训斥道,“饼干渣喷得到处都是。”

“我没有。”沙尼斯说。

“没说你,你很对,”科琳娜说,然后斜着看了比利一眼,“你很好。”

德里克对语法毫无兴趣:“但能告诉我一点吗?里面有没有血?”

比利想到鲍勃·雷恩斯向后飞出去,想到他妹妹的肋骨全都断了(是的,没有一根完整的),胸部塌陷。“不,没有血。”他咬了一口曲

奇。

沙尼斯伸手去拿第二块。“第二块了,”她母亲说,“还可以再吃一块。德里克,你也是。剩下的归洛克里奇先生。还要留一些,你们知

道爸爸喜欢吃。”她对比利说:“贾迈勒每周工作6天,能加班就会尽量加班。我们都去上班的时候,法齐奥夫妇会帮忙看着两个小的。这附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