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杀人犯来说,这儿可真是天堂啊。”
67天后,小行星“忒洛斯”即将撞击地球,人类面临世界末日。
23岁的小春和她的驾校教练,意外发现了一具被藏匿在车子后备箱中的尸体。在世界陷入混乱的当下,她们决定揭开这桩凶杀案的真相。
随着调查的深入,一连串案件相继浮出水面:独居男子被害案、停车场抛尸案、教室藏尸案……三桩看似无关的案件,竟似乎是同一人所为!
真凶的身份,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编辑推荐
★ 史上最年轻江户川乱步奖得主荒木茜
※ 23岁拿下日本推理界至高荣誉的天才女作家!
※ 被日本媒体誉为“Z世代的阿加莎•克里斯蒂”
★ 第68届江户川乱步奖获奖作品,评委全票通过!
※ 世界末日×人性对决、双女主VS连环杀人魔
※ 末日即将来临,所有人都变得愚蠢、疯狂、残忍!
★ 各路名家赞不绝口
※ 绫辻行人、京极夏彦盛赞“荒木茜深谙推理小说精髓”
※ 我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无可挑剔。——月村了卫(日本小说家)
※ 读这本书就像中了个陨石级的大奖!——小岛秀夫(游戏制作人)
作者简介
[日]荒木茜
Akane Araki
江户川乱步奖史上最年轻得主,1998年出生于日本福冈。日本新生代推理作家,被媒体誉为“Z世代的阿加莎·克里斯蒂”。
中学时,荒木茜开始了本格推理创作。大学毕业后,她步入职场,但仍没有熄灭创作的热情。她在通勤路上用手机写作,下班后再传到电脑里,如此持续了半年,最终完成了这部《世界末日前的谋杀》。
本书将末日背景与连环杀人案相结合,用极具感染力的文字描绘了末日下的人性善恶,堪称推理小说的范本。2022年,时年23岁的荒木茜凭借本书获得第68届江户川乱步奖,成为该奖项史上最年轻得主。
——


第一章 星期五,危险潜伏
潜在的に危険な金曜日
1
天亮后,雪还在下。等到过了8点,青空从云隙之中隐约可见之时,雪才骤然停了。残留在挡风玻璃上的水滴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闪光,天空也逐渐澄澈起来。
我讨厌下雪,也讨厌下雨。上周五,小熊星座流星群进入极度活跃期,再加上正值新月,是个绝妙的观测日。结果却因为雨层云过厚,直到破晓前天空都是混沌的灰色。不过看目前的情况,只要天气持续转好,今夜说不定就能成功观测到冬季的群星了。
耳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摇晃,发出单薄的丁零一声。坐在副驾驶席上的砂川老师向我这边伸着手,用食指和拇指拈着钥匙在我的脸边摇晃。
“请吧,打火。”
钥匙——32号教练车的钥匙上挂着一枚巨大的钥匙扣。那钥匙扣是一只长着粉色毛发、眼珠子瞪得很夸张的猴子。作为这所驾校的吉祥物,这玩意儿的设计未免有些太偏激了,而且根本不可爱。我停下微调后视镜的动作,在尽量不碰到老师手的情况下,谨慎地接过了钥匙。
“我很喜欢山。”砂川老师语气十分轻松,“读高中的时候我还是登山部的呢,虽然那会儿我们部只有三个人。”
“……我怎么记得您之前说自己是柔道部的来着?”
“对、对,这你都记得?登山部那边我是凑人头的。”
我磨磨蹭蹭地准备着,老师在我左手边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多少能明白她为什么有意选择了与山相关的话题——今天是普通驾照培训第二阶段第13课,也就是山路驾驶的学习。
“小春呢?喜欢爬山吗?比如咱们这儿的宝满山,还有英彦山一类的?”
“不喜欢。”
“你不太擅长远足,是吗?”
“哦,嗯。”
“那种我也不行,因为远足需要大家一起行动嘛。但如果是出于兴趣爬山的话,还能自己选路线和节奏,这样更自由,也更放松。”
砂川老师说话只能信一半。我一边听着,一边插上钥匙。驾驶席抖动起来,仪表盘也开始震颤。我不喜欢车,也不喜欢开车,但只有给车打着火的这个瞬间,才能让我产生一种为无机物赋予生命的愉悦感。
松开手刹,换挡杆挂到D挡,我还没踩上油门,教练车就慢悠悠地起步了。这也是自动挡汽车特有的蠕行现象。
车子开出宽敞的停车区,向驾校外驶去。我一边慢吞吞地看着周围,一边将车头转向了普通车道。
太宰府驾校正对着县道35号筑紫野古贺线。县道35号横穿太宰府市中心,连起了筑紫野市和古贺市。因为有很多人把它当作国道3号线或九州车道的迂回路线,所以这条线路的车流量也很大。尤其是驾校周边,常聚着一大帮参拜太宰府天满宫的游客,车辆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不过,城市的样貌早已今非昔比。眼前这条路岂止是车,连个人影都没有。
砂川老师面朝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开口道:“开出来之后向右拐。”
我按她的指示打了转向灯,依规矩确认了左右的情况,打起方向盘。
“就先在这条路上开着吧,需要拐弯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车子迎着太阳开了一会儿,我们很快就看到了太宰府天满宫西门入口。路旁整整齐齐地建了一排收费停车场,气氛和开满咖啡厅及特产商店的华丽参道截然不同。
今天是12月30日,正值考试季,本应是考生和他们的家人蜂拥而至,参拜“学问之神”并祈求保佑的时期,但眼下可能是世道使然,就连停车场也空荡荡的。
太宰府市坐落于福冈县中西部,是一座史迹众多的旅游城市。这儿的太宰府天满宫供奉的正是菅原道真公。太宰府市是古代的“西部之都”,曾作为九州的政治文化中心大放异彩。可如今,它附近连个醒目的商业设施都没有,换乘私铁和公交车更是麻烦得要命。而这个不上不下、偏僻又憋屈的乡下小城,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砂川老师伸手指了一下速度仪表盘。
“你这速度怎么才到30啊?再开快点儿吧。”
听她口气似乎很愉快的样子,我偷瞟了她一眼,只见她有一边嘴角上挑,正在笑。
和这人单独兜风总令我感到异样紧张。她明明知道我害怕提速,还不停地催促我:“再踩油门,再踩呀。”好死不死,这人还是个话痨,一直对着正在开车的我滔滔不绝。我实在不擅长应付她。
“今天的目的地是?”
“北谷大坝。你知道的吧,你不是本地人吗?”
那是一个邻接宝满山国家森林的僻静大坝。从这儿开车过去大概要花十几分钟。
“山路教学呢,说白了就是练发动机制动。爬一道长坡,一直爬到顶。下坡的时候利用发动机制动练习减速。那么,如果下坡的时候过度使用脚刹会发生什么事呢?”
“有可能出现制动衰减或者刹车失灵。”
“回答得很好。所以,咱们今天的重点就是用好发动机制动。尤其是小春你啊,胆子太小了,动不动就踩刹车,对吧?”
闲聊中还穿插着驾校课上学的专有名词,听上去多少有些滑稽。我忍不住苦笑起来。越是没用的知识我越记得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驾照考试明明不可能再举行了啊。
太宰府驾校是四年前从隔壁市搬到这里来的,也是太宰府市唯一的一所驾校。它是福冈县公安委员会指定驾校,从我家步行几分钟就到了。来这儿学车真的再合适不过。
自从考入大学,周围的同学们都纷纷跑去学车,可我对开车实在没兴趣。一直到该找工作时我才意识到“再不考驾照就糟了”,于是慌忙到附近的驾校报了名。不过,我貌似低估了自己反射神经的迟钝程度,还有自己的笨拙。教习课程不断延长再延长,直到最后,我都入职了却还在这所驾校学着车。
车子穿过一个又一个付费停车场,我也逐渐习惯了车子的速度。砂川老师又开始悠闲地和我搭话。
“你好好吃饭了吗?”
“啊……有的。”我的确还是不习惯边开车边说话。本来就不善言谈,一握上方向盘,我更是屡屡语塞:“呃……我家是开便利店的,存了很多食物,不用担心没吃的。”
“嘿,你家是开便利店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回想了一下,迄今为止,我的确从未和砂川老师提到过家里的事。明明我们两个人总是在这狭窄的车内共度好几个小时。
“你住老家啊。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是吗?你弟弟比你小几岁?”
“弟弟17岁了,比我小6岁。”
“大家都没跑吗?”
难得被问到了如此深入的问题啊,我想。
我很讨厌别人打听我的个人信息。其实,我压根儿不想谈家人的事。如果是放在几个月前,我一定会内心抵触:为什么连家里有几口人这种事都要告诉驾校的老师啊?然而,现在情况不同了。
“我妈跑了,她很早就跑了。听说手机、钱包、存折、车钥匙……她统统都没拿,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那么跑了。”
“嗯。扔下你跑了?”
“可能吧。应该是这样吧。把我抛弃了。”
我被妈妈抛弃了。再把这句话重复一遍,那种真切的感受令我胸口生疼。
“你爸爸呢?”
“我爸爸前天自杀了。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弟弟。”
砂川老师好似在咀嚼我说过的话一般,点了两三下头,喃喃道:“你早点儿说就好了啊……”我本以为她会表现得更夸张些,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干巴巴。
“对不起。”
“不是要让你道歉啦。嗯,原来是前天啊。小春,你当时看上去和平时一样,所以我都没能察觉……”
“……对不起。”
“令尊已经下葬了吗?”
对方的问题毫无体贴可言,但我并未感到有任何不快。
“还什么都没办呢,只是把他从上吊的天花板那儿放下来了。他现在还躺在地板上。”
“上吊啊,苦了你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搁置在榻榻米上已过世两日的父亲的遗体。一想到他,我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悲伤和生理厌恶都掺杂在了一起。
要想把上吊的人放下来,会很吃力。父亲比一般人更强壮,而且肌肉发达,所以更是难上加难。我把起居室的沙发一直拖进日式房间,把父亲的下半身垫在上面,硬是剪断了绳子。可是,失去力气的遗体直接从沙发上滚落,最终以一种五体投地的诡异姿势趴在了榻榻米上。光是做这些就已经耗光了我的力气,所以父亲的遗体就那么被我放在了原地。
等我回过神来,车子开出驾校已经有十分钟了。公寓和停车场也已经消失无踪,道路两旁,工厂、运输公司大楼、材料堆放场等建筑则越来越多了。
“我说,小春你呀……”
砂川老师摆弄着自己色素尽失的长发,似乎是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当我们前方出现“前方·北谷大坝”的标识时,她只提示我“右拐”,再没说什么别的。
山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的确,这儿是个寂寞萧索的地方。
向右拐弯,车子驶入一片平缓的上坡。又路过一片宽敞的棒球场后,我们总算开上了通往大坝的山路。管理处设置的围栏大敞,可以自由出入。铁丝网上挂着的招牌脏兮兮,锈迹斑斑。
此路7点至18点可通行。
北谷大坝管理处。
牌子上那断断续续的字迹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氛。
车子在攀登弯弯曲曲的上坡路。路面虽然铺砌过了,但路两侧生长着粗壮的山毛榉,繁茂的枝条蔓延至车道之上,挤成了一条由树做的隧道。
视野越来越差了,四下里异常昏暗。再加上这条道路越向山上攀爬,路面越窄,最后只剩下一辆车的宽度了。山路教学的重点明明是下坡,可我光是爬到山顶,就感觉已经耗光了力气。
“肩膀放松,过这个弯没那么费劲吧?”
“太黑了,我害怕。”
“那你就随便找个地方先停下来,把灯打开……说起来,怎么感觉有股臭味儿啊?”
听砂川老师这样说,我不由得将视线从前方扭向了她的方向,结果她毫不留情地提醒我“看前面”。
老师把副驾驶一侧的车窗打开,用力吸了几下鼻子。
“这儿真的好臭啊。”
“确实有股怪怪的臭味儿。腥臭腥臭的。”
“是不是有人把垃圾扔这儿了?”
“不可能吧,这附近怎么可能还有人?”
稍加注意后,我才发现老师说得没错,这山里飘着一股异样的臭味儿。而且臭味儿越来越浓,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股味道已经变得非常刺鼻了。
在没有人烟的山坳里闻到异臭,究竟是何原因?这味道搞得我快喘不上气了,还是拜托老师把车窗升上去吧。我一边脑子里这样想着,一边手上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弯后,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个黑色的东西。
眼前有个东西,长度有一两米的样子。在几乎将道路吞没的由树枝组成的隧道之中,有个不明物体正挂在那儿。
“停车!”
老师紧张的声音钻进耳朵。比起我自己松开油门,砂川老师直接在副驾驶席踩辅助刹车的速度显然更快。
可是,车子是不能立刻停下的。从驾校发下来的学科教材里引用一句话解释,就是:从司机察觉到危险后踩下刹车,直至车辆完全停下为止,该车辆会继续向前溜出一段空走距离和制动距离。等反应过来时,我们乘坐的教练车已经钻进了那个悬挂在枝头的东西的正下方。
啪。
头顶传来一声令人不快的声响。那是不堪重负的枝条发出的悲鸣。砂川老师探头透过前挡风玻璃向上张望,试图一窥究竟。而正在这时,树枝终于断成了两截,那东西掉了下来。
落下的黑色物体直接撞到了挡风玻璃上,整片车前窗顿时被砸得好似一张蜘蛛网。我的惨叫声在车内回荡。随后那东西又撞到了发动机盖上,弹起来之后滚到了车子前面。
掉下来的是一具男尸,一眼就看得出,他已经死透了。
他脖子上挂着的绳子,看上去好似一条时髦的围巾。这个人应该是上吊了吧,从他的下颌到耳后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绳状血痕,状似擦伤。这个男人留着寸头,看上去还很年轻,高中生?也可能是……初中生?他那双眼睛死盯着虚空,眼中早已没了生气,一片浑浊。
我顿时慌了神。
“老师,怎么办啊?我、我撞到人了……”
“小春,冷静,冷静一点儿。”
砂川老师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我这才醒过神来。
“你应该看得出来吧?他已经死了,并不是我们撞死的。没关系,总之呢,你先拉手刹——好,接下来把车灯打开吧,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可能是因为太慌了,那一瞬间,我把脑子里面所有和车子的操作方法有关的知识点忘得一干二净。我拼命回忆打开车灯的顺序,手一边哆嗦,一边去推方向盘左边的操作杆。明明没下雨也没下雪,雨刮器却动了起来。
老师扑哧一声笑了。眼前就躺着一具尸体,她怎么还有心情笑啊?!
“小春,开灯的话是动方向盘右侧的杆啦。左边是雨刮器,右边是灯。你就按‘right’(右边)是‘light’(光亮)就能记住喽。——对、对,没错。啊,倒是不必开远光……”
车灯总算被打开了。在树木枝丫的掩映下,车灯照亮了男人的尸体。砂川老师让我坐在原地别动,自己则解开了安全带,推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