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来说就更容易了,只需事先在窗角外绑上画有‘蛞蝓男’的气球,顺着风势,它
的触角更加活灵活现。接着,你借口品尝烹饪蛋糕带着胆小的郭雪婧来到自己家中,没有比两人一起目击‘蛞蝓男’出没更有说服力的景象了。再者,作为都市传说,‘蛞蝓男’事件之所以传得神乎其神,是因为你抓住了单身女性的心理。”
“是虚荣心吧。”办案经验丰富的符元华知道,涉及都市传说的案件总是和人的心理脱不开干系。
“不错。对于攀比心强的女生,田晓宁就对她们说‘蛞蝓男’只会偷窥容貌俏丽的单身女性,这样一来,她们即使没有被偷窥,也会谎称她们见到了‘蛞蝓男’。不需要多长时间,一个频繁出没单身女性住宅的偷窥狂——‘蛞蝓男’的形象就塑造完毕,甚至还有单身女性以被蛞蝓男盯上为荣,四处炫耀。”
“可笑,我为什么又要费尽心力制造‘蛞蝓男’呢?”
“因为你是‘萤’的成员,你必须为组织铲除危险人物。”莫楠这句话正中对方要害,田晓宁开始面露难色,“刘颀伟的父亲在十六年前被你们所害,从他的日记来看,你们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刘颀伟的调查和上官亮被捕两件事使你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所以你们决定以不暴露真正动机为前提将刘颀伟杀害,制造‘蛞蝓男’的都市传说,不仅成功达成目的,还让刘颀伟成了万人唾弃的对象,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你先找个借口将
刘颀伟引入仓库,假意和他谈条件,实则用钝器击中他的后脑勺。至于为什么我怀疑你有另一个同伴协助呢?正是因为头部的两处伤口以及刘颀伟身上的盐堆。”
“你的意思是,把刘颀伟推落楼梯的另有其人?”
“正是如此,为的是制造意外假象。不过这样一来,你们面临一个大问题——田晓宁得趁刘颀伟的伤口开始凝固前伪装成‘蛞蝓男’,将警方引进这间仓库。我想,这是那位同伴提出的建议吧?”
田晓宁依旧不作声,她不停地望着窗外,似乎在为“暗鸦”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那么,当晚在众人面前出现的‘蛞蝓男’就是田晓宁?”符元华问道。
“对,成功引导小刘发现尸体后,她便大大方方地返回芸晴公寓,伪装成围观群众。当然在此之前,田晓宁的同伴十分聪明地把一袋盐倒在了刘颀伟身上。”
“这不就是为了迎合蛞蝓之死的低劣手段吗?”
“那位同伴的狡黠程度远远超过了您的想象。”莫楠指着窗外的雪景,“真正原因是这个。”
“雪?”符元华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了,是将雪融化!”
“不错,就和道路上撒盐化雪,改变雪的凝固点的原理一样。”
“我懂了,她的同伴发现有雪停的迹象,如果田晓宁假扮‘蛞蝓男’吸引安保人员进入的过程中雪已经停了,那么刘颀伟身上的积雪就显得很不自然
,因此才在他身上撒了这么多盐,还正巧迎合了蛞蝓的致命弱点!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遗憾的是,我们这位‘蛞蝓女’的才智却不及同伴的千分之一。”莫楠戏谑般地转向气急败坏的田晓宁,“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我们谈论案情时,你脱口而出‘风雪交加’,实际上正如你的同伴所料,你和安保人员上演追逐战时雪已经停了,而你却沉浸在雪夜亲手杀死刘颀伟的兴奋记忆中,所以我便更加确定你就是蛞蝓男本尊。”
愤怒在田晓宁的血管中奔腾翻滚着,她发出“呜呜”的刺耳叫声,两颗又大又圆的眼睛似乎就快爆得掉出来了,这和初次见面时带着知性美的优秀教师形象截然不同。接着,田晓宁一阵剧烈的抽搐,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在地上。
“糟糕,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符元华愤怒地将拳头朝混杂着细碎玻璃的地面捶去,全然不顾涌出的鲜血。
这时,教室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两位刑警上气不接下气地敬了个礼。
“报告符队,我们把整个废校舍搜了个遍,都没发现那女人的同伴!”
“什么?再去仔细搜!那家伙不可能插上翅膀逃走!”
投入大批警力却完全扑了空,令符元华怒不可遏。本想放长线钓大鱼,却不料只抓到了组织里一个小小的成员,而且还让她成了一具尸体,无法缉拿归案。刚刚走马上
任的专案组组长初次出征便惨遭滑铁卢,这样的消息传到局里恐怕将成为他人的笑柄。
“莫先生,你认为呢?”
“什么?”
“你认为她的同伴去哪儿了!”符元华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不可能有人凭空消失!绝对不可能!”
“符队少安毋躁,一般而言无非有两种方法——其一,他装扮成在场的刑警,其二,他掌握了逃生的路径。可以肯定的是,田晓宁的同伴绝对是位犯罪天才,不容小觑。”
“哼!依你看,如果真被他溜走,我们还有机会追到吗?”
“照理说那家伙应该不会跑远。如果是我的话,与其冒着被追捕的危险,还不如……”
此时,教室门外又闪出一名刑警。
“报、报告符队!”
“又什么事?”
“外头来了一名年轻女子,说要见莫先生。”
“见我?”莫楠诧异道。
“是的,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刑警向符元华请示,“是否把她带进来?”
符元华不作声地点点头。随后,一位胸前垂着辫子的美丽女子缓步走进来,只见她额上沁着几颗汗珠,大口喘着气,一副匆匆赶来的模样。对莫楠来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璐璐,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第五话 社交恐惧症
序章
森林中的日子永远单调没有新意。斑纹蛇每天都在各种树木之间穿梭,鳄鱼日复一日地泡在水池里,长颈鹿永远高昂着头在林边漫步,不同的动物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有一日,猴子提议在森林中举办一场盛大的聚会,让所有动物都来参加。每天躲在树荫下的鼬鼠不禁苦恼起来,它既没有一双会飞的羽翼,也不像鱼儿们能在水里自由嬉戏,它觉得自己是整个森林中最没用的动物。
猴子的邀请一经传出,整个森林的动物们纷纷响应。聚会被安排在一座湖边,会场的气氛十分欢畅。然而,鼬鼠却在大门旁踌躇起来,它觉得自己是个一事无成的小家伙,与这热闹的会场格格不入。
“你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对吧?”
一个声音从它耳畔传来,鼬鼠觉得四下无人,可刚才的话分明是对自己说的。
“在这儿呢,小家伙。”
原来,会场附近的稻田上,有一个稻草人高挂在竹竿上,它的头是一口小布袋,里面塞满了稻草,上面画着眼睛、鼻子和嘴,装成了一张脸。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并不愿意参加这场聚会。”
小鼬鼠为难地点点头。
“呵呵,这有何难?”
只见稻草人露出邪恶的笑容,眯着的双眼顿时睁得斗大,鼬鼠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有些异样,脑袋疼得厉害。
“放心吧,小家伙,这病不会要你命,只需要三
天就可以康复。”
鼬鼠谢过稻草人,转而告知猴子自己生病了,对方虽然感到有些遗憾,但还是嘱咐鼬鼠安心养病。
鼬鼠心里直感庆幸,欣喜自己逃过了一劫。怎料,这次的动物大聚会引起巨大的反响,狮子、老虎们提议每周举办一次,这又让鼬鼠大伤脑筋,于是,它又找到那个稻草人。
“这有何难?”稻草人依旧从容地回答。
“这次不能再说生病啦,老这样会让猴子起疑的。”
“不、不,请相信我,放心待在屋里就是了。”
鼬鼠心里泛起嘀咕,自己的身体也未见异样。
就这样过了一周,森林里传来一则噩耗,猴子在采野果时不慎跌到狐狸布下的陷阱中,一命呜呼。这场风波不仅使猴子丢了性命,也让猴子与狐狸一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每周例行的聚会自然因这件事而被取消。虽然鼬鼠欣喜自己又逃过一劫,但它隐约觉得猴子的死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
很快,两周又过去了。猴子的死逐渐被淡忘,狮子便开始组织新一轮的聚会。鼬鼠又紧张起来了,稻草人告诉它只管安心便是。就在聚会当天,森林发生罕见的大地震,不少动物都在这场地震中丧命,其余的只顾拼命奔逃,鼬鼠也不例外。在逃亡路途中,它居然看到那个稻草人依然伫立在稻田上,不躲也不逃。
“这都是你的杰作?”它来到稻草人面前质问道。
稻草人发
出邪恶的笑声。“小家伙。我,其实是你内心的影子,现在发生的一切不正是你盼望的?”
“我真不该相信你,猴子……它那么好,却因我而死。如今连整座森林都要毁于一旦!我知道以我的力量伤不了你,但今后我再也不会求你做任何事!”
三个月过去了,森林重建工程已完成十之八九,于是,又有小动物提议搞个大聚会。这次鼬鼠再也不选择逃避,叫上小兔子与自己同行,即使迈着颤抖的步伐,它也提醒自己鼓起勇气融入森林大家庭。
当它绕过通往会场的最后一个弯时,竟在小溪边看到稻草人的尸体,它的头颅被人切下,仿佛被抽干灵魂似的,原本扎起的稻草散落一地。
“你怎么了?”小兔子问道。
“快看,稻草人被杀死了!”
“哪有什么稻草人……”
“就在这儿,兔子先生你看不见?”
“那儿一直是个稻草堆呀!”
鼬鼠明白,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稻草人的存在了。
第一章 鼬鼠App
社交恐惧症又名社交焦虑障碍,简称“社恐”,往往发生在十七岁至三十岁。严重的“社恐”不仅对患者工作、学习、社会功能等方面造成干扰,还会损害其自信心,让人一步步丧失社交能力,给个人造成精神上的痛苦和焦虑。
“你是说……你的性命正被一款手机App要挟?”
莫楠的声调抑扬顿挫,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着坐在正对面的男子。
“我、我没有骗您!”男人高举着自己的手机,“它真的想要我的命!”
“那款App的名字是……唉,拿稳些,你的手晃得我看不清屏幕了。”
“对不起,我有点紧张。”男子改由两手扶着手机屏幕,“就是这个……鼬鼠。”
“鼬鼠?”
“对。莫医师,您听说过鼬鼠的故事吗?”
“关于社恐的?”
“嗯……老实说我正被社交恐惧症所困扰。”
“能简单谈谈吗?”
“我叫何广平,是个业余画家。”
“如果我没猜错,你画的是国画?”
“您、您怎么会知道?”何广平第一次扬起头,难以置信地嘀咕着,“我应该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吧?不,前提是我的记忆没出现错乱的话。”
“何先生,你并没有做过自我介绍。不过,你手上的茧子已经透露了你的身份。”
“茧子?”
“长期作画的人,手上都会长茧子。如果是素描类的画师,那么他们的茧子会留在小指外侧,
而国画画师的茧子则在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指尖内侧和无名指指尖外侧,只要对方不是左撇子。何先生,你进门之后一系列动作都是用右手完成,所以当你对我说自己的职业是画家后,我便自然而然地做出推断了。”
“莫医师,您真是太厉害了!我这回总算没找错人!”
“可我还不知道你究竟遇上了什么难题?”
“是这样的……一年前我还在一家证券交易所上班,作画也只是业余爱好。工作本身倒没什么,最令我头疼的是下班后的活动,我讨厌聚餐、讨厌野营、讨厌任何团队活动!”
“冷静点,何先生。”莫楠轻抚对方的双肩,“都说工作之余的聚会是人生的润滑剂,何乐而不为嘛。”
“但是两三个人还好,一旦超过五人的场合,我就开始脸红出汗,一开口更是心跳加速。”
“其实,别人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样在意你的表现。”
“后来这种情况慢慢演变成只要在正规的社交场合,我的手就开始不听使唤地哆嗦,一见到签名簿、登记表,我更避之唯恐不及。有一次,前台察觉到我写字的右手抖个不停,就开始打趣,惹得旁人一阵嘲笑。隔天,我就把工作给辞了,在家中潜心作画。我的画并不出名,偶尔能卖给出版社或公众号的运营商,以为这样凭借着微薄的收入,便可以在舒适的状态下养活自己……”
“出现什么新问
题了?”
“《朝阳出云海》你听说过吗?”
“这么一说,好像在新闻里……啊,难道那幅国画出自你手?”莫楠记得之前读过关于它的新闻,听说那幅作品在国际艺术拍卖公司举办的拍卖会上拍出近百万元的高价。
“对,就是我创作的。”
“那不是大喜事吗?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不受人嘲笑了。”
“恰恰相反……”何广平愉悦的神情一闪而过,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们竟半强迫地邀请我做各类演讲,参加美术家协会举办的聚会!”
“何先生,我们这样想,参加这些聚会,你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的,而且这样一来,你会越来越出名,售出的国画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不!光是在几个人面前说话我就磕磕绊绊了,更别提上百号人。参加协会举办的聚会?我想拿着酒杯的手一定会抖个不停,会被人嘲笑的。每次我鼓起勇气踏出家门之前,都会先做一次EPQ测验和ATQ测验,结果全都是重度社恐焦虑……不行,一想到演讲时像关在笼子里的动物那样被数百号人盯着,我肯定会当场晕过去!”
“呵呵,每位成功的画家背后都有一百个作品卖不出去的画家,每个作品卖不出去的画家背后又有一百个抽屉里沉睡着废稿的失意者,每个失意者背后又有一百个刚动笔的绘画爱好者。一位画家成功的概率非常小,我想,他们渴望听
到你的故事。”
“可我并没勇气参加这些社交活动。”
“你收到了几次邀约?”
“大概十五次吧。”
“全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