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13级台阶》作者:[日]高野和明
编辑推荐
◆是否值得为一场痛快淋漓的复仇,陪葬掉自己的人生?
◆荣获日本推理小说至高荣誉江户川乱步奖!
◆日本著名推理小说家宫部美雪好评盛赞,曾为本书写解说。
◆作者高野和明曾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作品入围各大榜单。
◆本书荣获周刊文春“推理小说BEST10”第2名。
◆入围“这本推理小说了不起”榜单。
◆推理名家赤川次郎、宫部美雪、逢坂刚、北方谦三、北村熏等人一致高度推荐!
◆曾改拍成电影,反町隆史、山崎努领衔主演!
◆扑朔迷离的案件背后,是一次对死刑制度鞭辟入里的探讨。
◆《消失的13级台阶》将大多数社会派推理小说远远甩在身后,一本当之无愧的江户川乱步奖获奖作品。书中对死刑和司法制度的思考深刻至极,剧情的反转也出乎意料!——读者评论
◆是人都有复仇心。所谓复仇心,就是对失去之人的爱。——摘自本书130页
◆人在正义的名义下审判另一个人的时候,所谓的正义并不存在普遍标准。——摘自本书第77页
内容简介
一对老夫妇惨遭杀害。一切证据都指向树原亮,他却因车祸,恰好丧失了案发前后数小时的记忆……
死刑执行官南乡携手刚假释出狱的纯一调查,希望替这位丧失记忆的死刑犯洗清冤屈。但他们查到的线索,只有树原亮记得自己曾“走在台阶上”。
距离树原亮被执行死刑的时间所剩无几,但这起案件始终疑云重重,仅有的线索“台阶”仿佛也凭空消失了……
作者简介
高野和明
日本小说家、编剧。他从小立志当导演,小学六年级就开始自己制作电影。1989年赴美深造钻研电影制作,1991年回国后开始剧本创作。
高野和明的科幻小说《人类灭绝》一经出版,立即横扫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山田风太郎奖等多项大奖。
《消失的13级台阶》是高野和明的出道作,一举斩获第47届江户川乱步奖,得到日本著名推理小说家宫部美雪的极力推荐和评委的一致好评,引发读者广泛关注。
高野和明的小说读起来像电影,具有相当立体的画面感,戏剧张力十足,节奏明快,毫无冷场。


序章
在这个地方,死神总是于上午9点降临。
不过,树原亮只听到过一次死神的脚步声。
最初听到的是铁门被推开时发出的沉重的声音,犹如地震时的地面发出的声音。声音消失之后,单人牢房的气氛骤变。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恐怖的气浪汹涌而来,吓得他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一会儿,死囚牢房恢复了寂静,走廊里冲进一列纵队,从皮靴踩踏地面的脚步声可以听出,进来的人数和速度都超出了他的想象。
千万不要在我的牢房门前停下来!
树原亮不敢看牢房的门,只是跪坐在单人牢房中央,呆呆地看着自己膝盖上颤抖的双手。
求求你们了!千万不要停下来!
他在这样祈祷的时候,猛烈的尿意袭击着他的小腹。
脚步声越来越近,树原亮的双膝开始不停地颤抖。与此同时,被黏稠的汗水濡湿了头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地面沉下去。
皮靴踩踏瓷砖地面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接近了树原亮的牢房。转瞬之间,树原亮体内所有的血管全都膨胀起来,从几乎破裂的心脏里挤压出来的血液,在身体里剧烈循环,震撼着全身每一根汗毛。
但是,脚步声并没有停止。
警备队员们从树原亮的牢房门前走过,又向前走了九步,才突然停下来。
树原亮正在想着自己今天是否能躲过一劫的时候,听到了拉开牢房门上的观察口的声音,紧接着是打开死囚牢房门锁的金属声。好像是跟隔壁的空牢房相邻的一个死囚牢房。
“190号!石田!”一个低沉的声音叫道。
警备队长的声音?
“接你来了!出来!”“啊?”回答的声音听起来既感到意外又感到突然,“是在叫我吗?”
“是在叫你!出来!”随后,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然而安静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像有人一下子把音量旋钮转到最大,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塑料饭盒砸到墙上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为了制止这些骚乱发出的动物似的咆哮声——很难相信那一声声狂叫是人类发出来的。
树原亮侧耳倾听,想分辨出那都是些什么声音。他从那些杂乱的声音中似乎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全身不禁战栗起来。那是一个无法忍受死亡前的恐惧的人,将未消化的食物和胃液呕出来的声音。没错,此时此刻,呕吐物正在从那个将被带出牢房的男人嘴里狂喷而出。
树原亮用双手捂住嘴巴,拼命压下想呕吐的感觉。
几分钟过去后,杂乱的声音没有了,只剩下喘息和呜咽的声音。不久,这种声音与重新响起的皮靴踩踏地面的声音以及拖拽重物的声音一起远去。
死囚牢房恢复了平静,树原亮却再也坐不住了。管他惩罚不惩罚的,明知是违反规定,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身体向前倒下去,脸朝下趴在了榻榻米上。
想起那时的事情,树原亮现在都从心底里往上冒冷气。那是他在东京拘留所通称“0号区”的死囚牢房被关押了三年以后的事情。从那时到现在又有将近四年的岁月流逝而去。在这段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的死刑是否已经停止执行。那样的骚乱后来虽然没有听到过,但偶尔在走廊里擦肩而过的死刑犯中,确实有人再也见不到了。
树原亮停下为百货商店糊纸袋的工作,环视了一下自己的牢房。单人牢房的面积还不到三叠[1],除去洗脸池和坐便器占据的面积,剩下的活动空间只有两叠。牢房里采光很差,白天都得开着荧光灯。到了夜晚,荧光灯就关了,但10瓦的小灯泡一直亮着,照着被严密监视的死刑犯。树原亮就在这种阴沉郁闷的空间里,在每时每刻都要面对死亡的战栗中生活了七年。
听到窗外传来电车驶过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悄悄站起,从晾着衣服的绳子下面钻过去,站在了窗前。
因为窗外还有铁栅栏和塑料板,打开推拉式玻璃窗也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不过透过塑料板上方的缝隙,能看到阴沉沉的天空,面颊也能感受到潮湿的风。
下一次死神降临将是何时?
树原亮呼吸着从外面流淌进来的空气,同时被始终无法习惯的不安袭扰着。死神在他的牢房门前停下的日子恐怕已经为期不远了。
以前三次重审请求以及被驳回之后的即时抗诉和特别抗诉,全都被驳回。现在正在做第四次重审请求被驳回之后的即时抗诉。这简直就像是用手指捏起希望的残渣,心里一点底都没有。重审请求到了第四次,无论翻阅多少审判资料,也找不到任何怀疑终审判决合理性的证据了。
自己真的要被执行死刑吗?
就因为自己根本没有犯过的罪?
树原亮好像听到了狱警的脚步声,于是回到矮桌前坐了下来。现在是上午11点,不是“接你来了”的时间,这条命至少可以确保到明天早晨平安无事。
树原亮重新开始做他那份通过申请才得到的工作。他把印着著名百货商店标记的牛皮纸折叠起来,刷上糨糊粘好,一个纸袋就完成了。这个工作一个小时可以挣32日元,换算成月薪的话一个月只有5000日元。尽管如此,也够买些文具、点心和内衣等需要自己购入的物品,已经相当不错了。
手上的动作与大脑的思考分离,树原亮总是像这样陷入沉思。
究竟是哪些人在使用这些纸质购物袋呢?
他在这样沉思的时候,可以稍微缓解一下对死亡的恐惧。这是他在实践中学会的一个小窍门,能够使心理稳定下来。
在百货商店买东西的顾客应该是以家庭主妇为主的女性占大多数吧?也许还有为女朋友买礼物的男性顾客。
想象着顾客手提购物袋走在百货商店楼梯上的样子,树原亮忽然停下了手头糊纸袋的工作。
台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顾客两手提着沉重的袋子走在百货商店楼梯上的样子,不知何故总让他放不下。他眉头紧皱,聚焦于心里那个正在上楼的顾客身上。
顾客的背影,沉重的袋子,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双脚。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树原亮扬起脸来。
台阶!
已经忘却的记忆在他的大脑里复苏了。
是的,那时候,自己顺着台阶往上爬来着。在跟现在一样的死亡恐怖中,顺着台阶往上爬来着。
为了确认这模糊的影像并不是由于妄想形成的,树原亮拼命地摇着脑袋。没错,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的确是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来着。
树原亮站起来走到洗脸池边,用一块木板盖上洗脸池,就成了一张简易写字台。他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下来一支圆珠笔和一沓信纸,然后坐在了代替椅子的坐便器上。
他要写一份申请书。即便是给律师寄信,也要先写申请,经过允许才能寄出。
他想,作为写给律师的特殊信件,应该允许寄出。信的内容也应该能通过检查,寄送到律师那里。
如果律师能收到他的信,说不定可以免于一死。
树原亮胸中亮起希望之光。他被关进死囚牢房七年来,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的希望之光。
也许能从地狱的入口处走回来。
写完申请书,树原亮开始一心一意地给律师写信。
[1]日本面积单位,1叠约为1.62平方米。——译者注(本书注释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者注)


第一章 回归社会
-1-“第一条,一定要有合法的固定住所,一定要从事正当的职业。”
又尖又高的声音紧张得一个劲儿打战。启程前往乐园之前,不允许有一点点疏忽大意。
“第二条,一定要保持善行。”
三上纯一站得笔直笔直的,听着就要跟他一起被提前假释出狱的狱友宣读誓约书。他已经脱下囚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手里拿着的是假释许可证。他有一双内双的眼睛和细长的眉毛。今年二十七岁的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他紧绷着脸,似乎为某件事情钻了牛角尖。
“第三条,坚决不与有犯罪倾向的人和行为不端的人来往。”
纯一紧张地盯着正在宣读誓约书的狱友的后背。狱友姓田崎,比纯一大十岁。田崎外侧眼角下垂,长着一张谦恭的脸。谁也想不到他会因为未婚妻不是处女怒而杀人。
“第四条,搬家或者长时间外出旅行时,要得到监护观察官许可。”
松山监狱保安部会议室里,除了就要被假释的两个服刑人员以外,还有包括监狱长在内的几名看守。看守在法务省文件中的名称是惩戒处理官,一般称为管教官。看守这个名称只作为职位还被保留着,而作为官职称呼,早在十年前组织机构改革时就被废止了。
透过磨砂玻璃,柔和的光线照射进来,管教官们的表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和蔼可亲。但是,纯一平静的心情很快就被田崎宣读的第五条誓言打乱了。
“第五条,我们要为被害人祈祷冥福,我们要诚心诚意赔偿被害人的损失。”
纯一感觉上半身的血液唰的一下子流空了,脸色变得煞白。
要为被害人祈祷冥福?还要诚心诚意赔偿被害人的损失?
自己杀死的那个男人到哪里去了?是升入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还是哪里都没去,化为乌有了呢?是因为自己的施暴,整个人就彻底消失了吗?
“第六条,要每月两次跟监护人或监护观察官会面,报告近况。”
纯一低下了头。在服刑期间,他一直有一个问题,至今没有找到答案。自己真是一个犯了罪的人吗?如果自己的行为是犯罪的话,服刑还不到两年就能赎罪吗?
“第七条,监狱里的情况坚决不对任何人讲。”
田崎宣读完假释期间必须遵守的事项之后,开始宣读誓言。
“从今天起我被假释,我要接受监护观察……”
纯一突然抬起头来,视线跟坐在他对面的管教官碰在了一起。这名管教官姓南乡,年近五十,职位是看守长。结实的肩膀上是一张庄重严肃的脸。此刻,南乡正看着纯一微笑。
最初纯一认为南乡是在祝贺他出狱,但仔细一看,发现南乡的微笑中还有更深的含义。
“我宣誓,严格遵守以上各项,努力重新做人。”
纯一感到不可思议:南乡为什么这么关注我呢?服刑期间,纯一遇到过在不违反规定的范围内为囚犯谋求方便的态度和蔼的管教官,也遇到过态度蛮横、动不动就找碴儿惩罚囚犯的虐待狂似的管教官,但南乡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连接触都很少。很难想象南乡对纯一的悔过自新会有什么特别关照。
“如果违背了上述任何一项,我对取消假释送回监狱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假释犯人代表田崎五郎。”
誓约书刚刚宣读完毕,纯一背后就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孤零零的掌声。大概鼓掌的人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拍了两下就不拍了。
纯一不用回头看就知道鼓掌的人是自己的父亲。父亲为了接儿子,特意从东京来到了遥远的四国松山。父亲五十一岁了,经营着一家很小的街道工厂。父亲停止了鼓掌,纯一面部紧张的肌肉随之松弛下来。
“也许你们觉得服刑期很长,”身穿深蓝色警服的监狱长开始作最后的训示,“但是我希望你们能认识到,真正的重新做人从现在起才刚刚起步。我不希望你们再回到监狱里来!当你们成为社会上优秀的一分子的时候,才能说是真正完成了悔过自新的过程。回到社会上以后,不要屈服于任何困难,不要忘记在这里学到的东西,好好努力吧!我就讲这些,祝贺你们!”这次,会议室里所有在场的人都热烈地鼓起掌来。
交付假释许可决定书的仪式举行了十分钟就结束了。
纯一和田崎向管教官们行礼之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他们已经习惯了连面朝哪个方向都要按照命令执行的生活,一时还改不过来。
监狱长对他们说了句“你们可以回家了”,并伸出右手做了一个送人的手势,他们这才朝监狱长指示的方向转过头去。
三上纯一的父亲三上俊男背靠着墙站在会议室的后方。父亲肤色灰黑,身体瘦弱,像个常年辛苦劳作的工人。今天穿上了仅有的一套西装,但怎么看都觉得人配不上衣服,就像一个总也出不了名的演歌[1]歌手。不过,父亲这身显得有些土气的穿着,充满了家乡温暖的气息。
纯一向父亲走过去,田崎也向大概是他父母的一对初老夫妇走过去。
三上俊男迎着儿子,满面笑容地晃着拳头,做了一个庆祝胜利的姿势。管教官们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么长时间,”俊男看着纯一的脸,就像自己刚服完刑一样,叹了口气又说,“终于坚持下来了,好样的!”“我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