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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有点委屈似的收着下巴,“我说了,你们不要传出去哈。阿海受过伤,就填埋场刚建好那会儿,被车撞了。他下面……不好用了。”
陈舜用手盖住自己的嘴巴,僵了几秒。“胡琛不知道这个事?”
“他肯定不知道,知道能扯这个谎?没几个人知道的啦。”
陈舜持续点着头。他看了梁皓一眼,收回目光问道:“小姑娘的东西——那个铃铛,怎么会在阿海手里呢?”
“我不晓得。警察也这么问,晓得我肯定说。”
“小姑娘走丢的那天晚上,阿海在家吗?”
“我们又不是天天串门。”
“胡琛呢?”
“胡琛不在,要饭去了。”
她这句话一出,我们每个人都动了一下。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这样的人,出去要饭很正常嘛。”
那场大雪降临前的秋天,胡琛肺炎发作,在床上趟了一个多月。没有收入,身体越来越虚弱,眼看活不下去,他把砖房让给别人,换了钱治病。出院以后,他也就回不来了,留在镇上乞讨。直到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的时候,阿丽看见他头顶雪花举着砍柴刀,冲进他的房子把人家赶跑了。
“这样说起来……胡琛不是一开始就那么横的,早几年是病恹恹的,他从镇上回来,好像变了个人。”
陈舜探出脖子说:“大姐,九年前的事情,你可记清楚了,小姑娘走丢的时候,胡琛不在这里?”
“不会错啦,警察到处找那小姑娘,我有印象。那时候,胡琛房子里住的是别人,他还没回来。”
第53章 动机
梁皓刚刚在接待室的桌子边坐下,汪磊就进来了。他脚步微微一顿,显得相当意外。把他喊来的下属是个年轻警员,先前没有见过梁皓。
“你说你有线索?”
他走到桌子对面,梁皓等他坐下,但他没有,于是梁皓也站了起来。
“我想跟胡琛谈谈。”
汪磊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紧接着突兀地笑了笑:“对不起,现在不行,你要见他,等审判完了去探监吧。”
梁皓知道胡琛被捕是在昨天晚上,但不知道具体钟点,二十四小时一到,胡琛就会被羁押至看守所。汪磊这样说,表明胡琛目前还在这里。
“胡琛杀戚海不是单纯的意外,他们跟金莹的案子有牵连。”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有进展吗?”
“我没有义务告知你进展。”
“我想知道胡琛的同伙是谁。”
“除非就是你,否则跟你没有关系。”
“跟我有没关系。”梁皓淡淡地重复一遍。
汪磊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梁皓知道他后悔说出最后那半句话了。
“是啊,原本没有关系,但是你们非让我承认有关系。我把金莹从家里送出去,你们就能安心了。先找那个姓孙的律师给我暗示,不行,换罗显章来,金齐山拆我房子是你的主意?九年了,多少日子啊,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祈祷,金莹可千万别在你的地盘上死了。就算死,也不能是现在这样——她被人埋了!”
“你在说什么!”汪磊紧咬牙根,腮帮鼓起两个肉球,“我调动全县的警力扫遍盐平山,要是没结果——你知道这是多大的压力?我没有决心找到金莹就不会这么干!”
“为什么现在才有决心,当年你们干什么去了?”
“我找过了!”汪磊一拳砸在桌子上,“那片树林……金莹失踪的当天晚上,老罗的人就到过那里,后来搜山的时候我也去了。绝对不可能有疏忽,人是后来埋的。”
梁皓不再驳斥,慢慢坐回椅子里。
“能查出死因吗?”
汪磊摇头。“骨头是好的,没有器械重击的痕迹,也没有中毒,其他死因就难查了。”
“有一段时期,胡琛离开过填埋场,”梁皓说,“他身体不行,只能出去要饭,大概有两三个月。金莹失踪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那天晚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汪磊看他一眼,拉开椅子,也在对面坐了下来。“你真的做了不少工作。”
“那笔钱的来路查到了吗?”
汪磊垂下目光笑了,或许是在掩盖惊讶,笑容很慢才一点点退去。随后,他仿佛做了某个决定似的正视梁皓。
“没有转账记录,户头里的钱是胡琛自己存的。他每次存钱都去柜台,而不是用ATM机,因为他存的都是散钱,最大面额是五十。”
“把钱找开以后再存?”
“对。也就是说,洗过一遍,用最简陋的方法。这样就很难追踪。”
“什么时候存的?”
“从零八年底开始,陆续存,四大银行总计十四次,其他银行我们还在调查。”
梁皓愣了一下,他没有料想到,但又不觉得太过意外,零八年底……所有的事情都是从金莹失踪开始的。那个墙洞的作用,是临时存放来不及找开的百元钞,因为钱是在几年里分批拿到手的,所以墙洞不需要太大。胡琛掌握了某个人的秘密,向其索要封口费,但对方无力一次性付清。
“有点奇怪的是,胡琛没有花过这笔钱,这个账户是存钱的时候新开的,到现在为止,只进不出。他平时支取、绑定手机的都是另一张卡。”
梁皓思考片刻,决定暂时放下钱的疑问。
“认罪书已经签了吗?”
“签了。”汪磊说,“斗殴意外致死。”
“你觉得呢?”
“动机站不住脚,嫖娼绝对是无稽之谈。这里三家洗头房,没有人接到过这两个家伙的电话或信息,不仅是那天没有,压根就没有小姐接过他们的生意。”
“他们两个是同时走进招待所的吗?”
“不是,登记房间的时候,只有胡琛一个人,戚海是之后进去的。”
莲花招待所的老板娘对胡琛和戚海都没有印象,但她可以确定,当天没有出现两个男人一起办入住的情况。汪磊找到登记表上对应房号的那一条手写信息,分别对比了戚海和胡琛的字迹,确定登记人是胡琛。这一点胡琛并没有否认,尽管他用的是假名。
“登记时间呢?”
“上午九点。”
“戚海是中午被杀的?”
“对。”
“你有没有查过胡琛从上午九点到杀人之间的行踪?他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汪磊脸色突变,胸口顶住桌沿喊道:“你知道他离开过招待所?!”
“我不知道,猜的。”
汪磊狐疑地看着梁皓,于是梁皓补充说:
“高美敲门以后,听到房间里有人喊‘快走’。房间是胡琛开的,之后又确实有一个人在路上接走他,所以喊‘快走’的人应该是胡琛,而不是戚海。胡琛把高美当成来招待所跟他见面的人。问题是,这个人怎么知道胡琛在哪个房间呢?如果胡琛没有告诉他房间号码,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胡琛不至于是那样的反应,他几乎确定无疑外门就是那个人。但是,胡琛要是跟谁打过电话,这个人早就被你们找出来了——只能是当面说的。”
“没错!而且有可能,胡琛和这个人碰面的时候被戚海看见了,然后戚海一路跟踪胡琛回招待所。”
梁皓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你是说,胡琛是故意杀人?”
“不好下定论。不过,就算是两个成年男人抱摔,死人的概率也是很低的。敲门声点着火药桶了,戚海要去开门,胡琛绝不能让他看到门外的人是谁,手上的劲就往死里使。但我觉得,即使没有人敲门,胡琛也已经有那个意思了。”
“你可以派人去慈善会打听一下。”
“什么?”
“胡琛有没有去过那里。”
汪磊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真切的困惑。“慈善会……”
“那天晚上金莹回家了,赵楠见过她。”
“你……为什么?”
“让我跟胡琛谈谈。”
第54章 灰色的阳光
梁皓跟在记录员身侧走进审讯室。听到开门声,胡琛立直脖子,眼睛睁开一半。
桌子和胡琛坐的椅子之间隔了三米,梁皓觉得远,他没有力气大声说话。于是,他把椅子从桌子后面抽出来,放在胡琛身前一米左右的地方。
“太近了。”汪磊的声音从墙上的喇叭里传出来。
胡琛的椅子是铁制的,四条腿钉死在地面,一块铁板架在扶手上,焊着两个不锈钢扣环,胡琛的手腕在扣环里。梁皓不认为有什么危险,但他还是拉回椅子,靠住桌子背面。这样,他和胡琛仍然没有被间隔开。
胡琛看着梁皓的动作,慢慢地有些紧张了,他的脸蜡黄,像盐平山下的干土。等梁皓坐定以后,他把脸挨下去,翘起手指挠了挠。
梁皓朝单向玻璃看,胡琛也转过头去。玻璃的质感是涂了一层清釉的黑色金属,他们的倒影仿佛身处在黑夜之中。
“我们见过面吗?”梁皓说。
胡琛摇头,脸颊上的肉随之晃动。
“我也来过这里,零八年的时候,就是这个房间。墙好像刷白过了。不过,我不是坐在这把椅子上,可能我当时的情况没有你现在那么糟糕。”
胡琛的衣裤很旧,也很脏,手指甲嵌着污垢,他和梁皓白天见到的拾荒者相比更邋遢,不知是原本就这样还是经过逃亡的缘故。他在这里困了一天一夜,新剪的头发满是油光。他直愣愣地瞪着梁皓,就像是失忆的老人在努力分辨故友。
“那时候有个女孩失踪了,她叫金莹,十岁,个头很小,失踪前去过我家,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你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认识她。”
“我……”胡琛的嗓子里有痰,他咳了一下,“我不认识。”
“是嘛,那你总该认识她的母亲。每个礼拜,你至少要见她两次。”
胡琛的脚跟往内侧靠了靠。
“他们说——你的同伴,填埋场里的那些人——他们说,你知道金莹是被戚海害死的,你爱慕赵楠,要为她讨回公道,所以杀了戚海。”
听到这些,胡琛的瞳孔不断在眼眶里变换位置。梁皓不知道警察在审讯过程中是否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以及他如何答复。但此刻,胡琛显然正在极力思考,他不明白梁皓为何突然替代了审讯官的位置,但他一定知道,梁皓出现的意义指向金莹,警察让他坐在这里,就表明警察知道胡琛的杀人行为和金莹脱不了关系。而梁皓的说法顺理成章地把两件事结合起来,胡琛选择承认,那么事情就会有个了结,无论真相如何。
但即使他承认,梁皓也不会相信。梁皓需要给他一条路走,否则他很可能就此一直沉默下去。
胡琛张开嘴,吸了一口气悬停在胸中。梁皓耐心等待着。
“是啊……我杀了阿海。”
“为了赵楠?”
“……嗯。”他终于点头了。
“是她让你这么干的?”
“不是!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要给你钱?”
“钱是我自己的,没有人给我钱。”
胡琛已经踏进那条路了,但是没有走多远,梁皓希望能把他带到赵楠面前,可他拒绝了。“嫖娼”没法自圆其说,给他一条“复仇”的路,他就往前走,换作别的大概也一样。或许他已有过盘算,准备了不止一个答案。胡琛对自己的境遇毫不在意,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那个背后的人,就像他阻止戚海打开房门那样。
“既然赵楠不知情,你怎么知道戚海是凶手?”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看见他埋人。”
记录员在身后发出响亮的鼻息声。
梁皓问胡琛时间,胡琛说记不清具体哪天,但肯定是在警察搜山之后;问他地点,他说在山脚下的树林里;又问树林在哪儿、和填埋场及砖房群的相对位置,他的描述和梁皓所知的信息是吻合的。
尸体从哪儿搬到那片树林里,胡琛不知道,他听到响动时,就见戚海在月光下挥舞着锄头。他慢慢靠近,伏在土坡后面偷看。眼前的一切都是打着银色轮廓的剪影。戚海在刨坑,不远处的泥地上躺着一个孩子。戚海刨了半个多小时,孩子没动。随后他捧起孩子,小心地平放进土坑里。孩子被捧起时,脑袋上垂下辫子来。胡琛知道这是个女孩。
“书包呢?”
“噢……还有个书包呢,是的。也埋了。”
“怎么埋的?”
胡琛看向右上方,回忆着说:“书包放在女孩肚子上,两只手搭着,我记得是这样。”
陈舜给梁皓看的照片里也是这样的。不过,陈舜拍摄时警察已经把书包拿走了,照片里没有书包,只有一对斜立的手骨。
梁皓看到照片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止住哭泣。他以为他会看到一具完整的骨架,衣服多半也已经烂成没有颜色的碎布,那样就不会和金莹的形象重叠起来。可他只看到了一双手,它们那么小,小得握在手里都无法用力。
她是个学习差劲的孩子,每天背着沉重的书包,就这样似模似样地走进校园。书包应该是优等生的象征吧,它对于优等生有多鲜亮,对于差等生就有多可笑。要是她拿的是玩具,那该多好。她有许多娃娃,她会给娃娃们编故事,然后手把手地演出来。可惜直到她孤零零地离开人世,陪伴她的也只是那个讨厌的书包。一想到这些,梁皓就觉得照在金莹身上的阳光和那时屋子里的阳光一样,全都变成了灰色。
“我有种感觉。”
“什么?”
梁皓在沉默良久之后忽然开口,胡琛似乎受到了轻微的惊吓。
“埋她的人,让她平躺在坑里,书包也不是随手丢下去,而是放在她身上,再摆正她的手臂,这么捧着。他想让她安息。我有种感觉,埋她的人不是杀她的人。”
“不是戚海杀的吗?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好像无所谓。”
“什么意思?”
“不是戚海杀的,那你就找错人了,真正的凶手不知在哪里,而你只能被关在牢里,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替赵楠报仇了。这无所谓吗?”
“不是无所谓,是没有办法,谁让我被抓了呢。”他耸着肩膀笑了笑。
“为什么不报警?你看到戚海埋尸,什么也不做吗?”
“是啊,什么也不做。像我们这样的人,管这些干啥,能活着就不错了。”胡琛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又睁开,“但是后来,我知道她是赵姐的女儿。赵姐,我们都这样叫她,我可怜她。我打算杀了戚海就把事情告诉她,叫她不要再等了,女儿死了,早就死了。”
“为什么要在招待所动手?”
“那个地方,挺合适的。老板娘不管事,也没有监控。在外头杀人,追不上就麻烦了。”
梁皓一时间无言以对。穿西装的理由可以随便找,那声“快走”他也可以矢口否认。梁皓思索着,决定换个切入点。
“你知道我的事吗?一直到今天为止,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我把孩子弄没了。”
“我不太清楚。”
“金莹来我家的时候,我可能是睡着了。后来她就走了,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因为没有出去的脚印。仓房有一扇窗,她可以钻出去,但是窗户从里面锁上了。”
“那可太奇怪了。”
“然后,她回家了。”梁皓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胡琛的反应,“那天赵楠发着高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金莹回家她才醒过来。她问金莹去哪儿了,金莹回答说,去了我家。”
梁皓再一次停下来。胡琛望着梁皓脚下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喘着气。
“赵楠给她准备吃的,牛奶。牛奶太凉了,要用微波炉热一下。她把热好的牛奶从微波炉里拿出来,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说呢?”
“我、我怎么会知道?”他笑了。他的额角有汗水,反射出吸顶灯的白光。
“这么多年了,赵楠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任何人说金莹回过家。”
“你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你看到了?”
“那天晚上你在哪儿?”
“太久了,谁还想得起来。”
“为什么不说在家里呢——那间填埋场的房子?想不起来的第一反应,不应该在家里吗?因为你把房子让出去了,你无家可归,在村子里流浪。那么艰难的日子,多久都忘不了。那么大的雪,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是的,就是这样,我撑过来了。别再说了,我不想说了。警察呢,警官……”他朝记录员喊,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守所。
第55章 微红浸染
梁皓去了大约一个小时。汪磊答应他与胡琛见面,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先前只有陈舜对此抱乐观态度,他认为梁皓掌握了警方缺失的重要信息,具备交涉资本。尸骨证明金莹的死亡时间就在失踪后不久,汪磊难辞其咎,以金齐山的性格,恐怕要把公安局搅个天翻地覆,压力大到一定程度,采取非常规手段也不足为奇,当年的作为就是例子。
梁皓进审讯室之前被搜了身,陈舜给他的录音笔没能带进去,胡琛说了什么,我们只能听他转述。
现在至少有一个推测已经很明确了,金莹在失踪前回过家,跟赵楠见了面,并且,胡琛对此知情。赵楠和胡琛在听到梁皓提及这一点时所表现出来的抗拒——对赵楠而言说是绝望也不为过——足以说明问题。但在回家之前和之后分别经历了什么,她如何从梁皓家离开、回家以后出了什么意外仍然扑朔迷离。
“他看见戚海埋人?这也能信?”陈舜说,“这家伙是个聪明人啊,先撒谎说嫖娼,感觉上实在抗不过去了,再撒下一个慌,别人就以为是真的。他半夜三更的去那里做什么,哪有这么巧的事?”
“汪磊怎么看呢?”小希问梁皓。
“警察问过话的拾荒者里面,有些人说金莹走丢那天晚上戚海在家,有些人说不在,只说可能性的话,是有的。”
对他们而言,金莹失踪的日子并没有特别之处。胡琛离开填埋场长达几个月时间,阿丽才对此留有印象。至于戚海,就和其他填埋场的年轻人一样,有所谓的家,但常常为了生计在几个村落间奔波。那些说他在家的,多半也是考虑到当时天寒地冻而作出的猜测吧。
“埋尸体是在警察搜山之后?假设凶手是戚海,那他之前把人藏哪儿了呢?”
小希琢磨着说出这句话,并不是真的期待有人回答,可是高美回答她了:“就在山上呗,你听他们老说什么搜山搜山的,盐平山那么大,还真能搜个遍?汪磊说当年找过那片树林,就是在为自己开脱。”
小希没理她,问陈舜接下来怎么办。陈舜看向梁皓。
“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去找赵楠。”
梁皓这句话没有主语,换个角度理解,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成为这句话的主语。他已经开始接纳我们了。
陈舜脸上泛出落寞,一闪就消失了,紧接着振奋地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
和来的时候一样,梁皓和小希坐陈舜的车,他们往岭阳镇的方向驶去。高美和我却有两个选择,一是回千桂市,二是跟上他们,也在岭阳宾馆住一晚,这样方便明天行动。
高美没有丝毫迟疑,调转方向盘紧跟陈舜。她的任务在指认胡琛之后就完成了,现在她把我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一路上说的话都是关于赵楠和金莹。我不禁有些感动。
“你说,会不会是赵楠和胡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金莹看到了?”
我也觉得大方向是这样没错,凶手是胡琛。戚海是替死鬼,跟金莹的失踪和死亡毫不相干。胡琛知道埋尸的具体位置,很可能不是他看见,而是他亲手埋的。至于那个铃铛,也可以由他放进戚海的房子里——戚海的随身物品都被胡琛拿走了,这其中当然包括戚海家的房门钥匙。胡琛逃亡之前回过家,主要目的是转移铃铛,将之作为罪证嫁祸给戚海。但是后续发展却令人迷惑,假如胡琛杀了金莹,赵楠又为什么要给胡琛封口费呢?难道一条人命仍然抵不过赵楠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吗?还是说,杀害金莹是在赵楠的配合下完成的?这样一想,我顿时觉得寒毛直竖。
高美把车停在宾馆外的马路上,我们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他们三人先办完入住手续。正准备下车时,她的电话响了。
“我跟梦辉在一块儿,他回家了,嗯,今天不回来了,没事的……没有啊……知道了,挂了。”
她催促我下车,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推开宾馆的玻璃门,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是我爸。”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
“废话!说我在你家,别说指认凶手的事,快接呀!”
“小李……”高美的父亲这样称呼我。
我出卖了高美,对她父亲实话实说了。我不擅长撒谎,更不敢对高向荣撒谎。虽然我并不觉得高美真的会面临危险,但是独生女自顾自跑去公安局指认杀人犯,对一个父亲隐瞒这种事是不公平的。我还没来得及多解释一句,听筒里已经传来盲音。
高美的手机紧接着响了。与此同时,她愤恨地望着我,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流下来。她没有接电话,钻回车里,怒踩油门而去。
我在房间里看了会儿电脑,洗完澡,想着高美应该到家了,就打电话过去。她没有接。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赵楠在夕阳下那如同焦黑树枝的身形。
第二天,我们赶早出发前往慈善会,陈舜问我高美去向,我只说她有事要处理,昨晚就回家了。
慈善会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同寻常,三位女职员中的两位都在打电话,神色紧张,而另一位正看着她们发愣。陈舜带头走进去,说有事找赵楠。
“我们也在找她!”刚才发愣的女职员打量我们一番,“你们是记者?”
“不是,我们是她朋友。怎么回事?”
“真奇怪啊,刚才警察也来过了。”
陈舜转过头,朝站在最后面的梁皓看了一眼,又问:“警察现在去哪儿了?”
女职员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跟着陈舜的目光看向梁皓,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说:“不知道呀,今天不是布施的日子,就算要去庙里,她通常也会先来这里一趟准备东西。是警察来找赵姐,我们才发现联系不上她的,她家里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说着往前走了一小步,对梁皓说:“昨天下午……在路对面的那个人是你吗?”
梁皓点头承认,女职员欲言又止。
这时候另一位年纪较长的女职员挂了电话,一脸警惕地走过来,问我们是谁。梁皓说,他以前是金莹的家庭教师,听说金莹的遗体找到了,就想来慰问一下。他这样回答,我着实替他捏了把汗。果然,对方的脸色变了。
“昨天来的人就是你吧?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那个时候就不对劲了。”
我们见势不妙,连忙逃回车上。梁皓对陈舜说:“去倚山别墅,开快一点。”
倚山别墅就在盐平山的另一头,距离很近,路线却十分周折。我们沿着南边的山麓绕了一条巨大的弧线,赶到别墅区的时候,太阳被一片阴云遮住了。
登上入口处的斜坡,一辆警车从斜坡上冲下来,与我们交会而过,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啊呀,有血!”小希尖叫起来,“你们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