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我真的都说了。”司机吓坏了。
图斯用眼角瞥见窗外明亮的药店广告牌,“她还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她什么也没说!”
“你能感觉到匕首有多锋利吗?”
司机害怕地点了点头。
图斯又用匕首抵在男人裆部,“你想让我把你的家伙割下来吗?”
司机摇头,“不,不,求求你了。”
“你们说什么了?你和那个婊子?”
“什么也没说。求你了,先生,什么也没说!我发誓!”
“你是想要我把你的睾丸割下来,塞进你的喉咙?还是更想要1000美元小费?”
一辆车大声鸣笛,一个急转超到了前面。
“求你了,你想要什么?”
“她给了你一笔可观的小费,是吗?你把可卡因上交给警察时,告诉他们,她给了你100美元小费。对吗?”
“是的,先生,没错。”
“那100美元钞票在哪里?”
“我——我——”
“别他妈的跟我耍心眼。钞票在哪儿?这不是你自己的出租车,对吧?”
“是的,先生。”
“你只是给别人开车。你叫什么名字?”
“维什拉姆,先生。”
“姓呢?”
“辛格。”
“好吧,维什拉姆,那张钞票在哪里?在你家?你没有把它交给车主,是吗?”
“是,”他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我没交。”
“你也没把它存进银行,是吗?你可不想为此付税。你花掉了吗?”
“没,还没有。”
“还在你手里吗?”
“在我家,先生。”
“你家在哪?”
“在皇后区,先生。”
“我告诉你,维什拉姆。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如果你现在开车带我去你家,把那张钞票给我,然后在曼哈顿市中心把我放下,我会给你1000美元小费。或者你是想让我告诉车主,你私吞了这笔小费吗?”
“不,求你了,求你了。我需要钱。我老婆病了。她没有保险。我需要钱给她付医药费。”
“我们做不做这笔交易?”
“是的,先生。成交。是的,求你了。”


第18章 2月22日,星期日
亲爱的乔迪:
真不敢相信我们星期二就要见面了!再睡上两觉就行了,人们现在是这样说吧?我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兴奋!你在上一封信中说,你喜欢鱼和海鲜,所以我预订了一家餐厅。听说那里的东西不错,就是格兰德酒店的GB1餐厅。先到那儿的酒吧喝上一杯好吗?晚上7点30分怎么样?
等待你的恋人,罗利
寒冬的夜晚,外面一片漆黑。乔迪坐在二楼的房间里,窗帘是拉上的——为了防止外面有人偷看,写了一封回信,然后发送出去。她做这些时,身后的走廊上一直传来刮擦声。“泰森!”她厉声说,“泰森,停下!”
屋内的家具是她喜欢的现代风格,都是白色和米色。墙上挂着不值钱的抽象画。桌上只有两张照片,没有纪念品。
与沃尔特·克莱因的交往以不愉快告终,因此她对罗利·卡迈克尔愈加小心。他通过了她的审查。他是一名备受瞩目的伦敦艺术商,专门经销印象派画作,作品全部以市场最高价格卖给一家大拍卖行,似乎真是腰缠万贯。网上还没有发现他的任何丑闻。
我英俊潇洒的恋人,星期二晚上7点30分,格兰德酒店酒吧不见不散。真恨不得立刻见到你。在此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段时光。
乔迪
她听到刮擦声更响了。她气呼呼地站起来。
泰森是乔迪养的猫咪,她一回到家便去宠物店把它接了回来。这只猫一再到二楼楼梯平台尽头的墙壁那儿去抓。可能它闻到墙那边的东西很好玩、很诱人。让主人大为恼火的是,泰森每天都如此。它已经抓掉了油漆,现在石灰也快磨掉了。它拼命地想知道墙那边有什么。
听到她的脚步声近了,它转过身,发出可怜的喵喵叫声。
“泰森!”她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恐慌,“泰森!我告诉过你,别再抓了!”
她尝试过各种招数,从宠物店买东西喷过墙壁和前面的地毯,在楼梯上安装过儿童护栏,也把它锁在外面过。但它总能进来,总能回到这里,总在同一个地方抓。因为墙那边有东西,那些东西还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味。显然那些东西让它无比好奇。
“你知道人们怎么说你的好奇心吗,泰森?你以前差点死了也是因为这个吧?因为好奇?好吧,别他妈的再抓了,好吗?”
三年前的一天晚上,她开车回家,车头灯照到车道入口躺着一只灰白相间的小猫。小猫躺在那里几乎没有了意识,发出微弱的呜鸣声。它的一只耳朵流着血,一条腿断了,眼睛周围肿得非常厉害。很明显,它被车撞了。
她把它抱回家,用毯子包好,查了当地一家24小时紧急兽医服务站号码,打电话给他们。她描述了小猫的症状,他们说必须马上过去,听上去情况不妙。
兽医给猫仔细做了检查,查看它身上是否安装了芯片,以便找到主人,但是没有。可怜的小东西头骨骨折,腿和肋骨断了,脾脏有瘀伤,此外身体还有多处轻伤,兽医怀疑它能否挺过那一晚。但它活了下来,身体恢复得很快,令人惊讶。她以前从未养过猫,也从没想养过。当兽医告诉她会把小猫送到动物救援中心时,她心软了,不顾它后期的康复治疗还需要花费不菲,把它带回了家。
后来,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她乔装打扮一番,到附近小区转了一下,看看是否有人丢了猫,或者认识这只猫。好在没有。她又提供一切机会让它回到原来的主人家,但它只是在周围转悠,并没有想去其他任何地方的意思。
她给它起了著名拳击手“泰森”这一名字,因为显然它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家伙,整日还闷闷不乐。考虑到为它付出了那么多,她觉得自己该得到它无条件的爱和温情,但却一无所获。
偶尔,如果她开着门,它会在半夜来到她房间,跳到床上,然后喵喵叫着,深情地去蹭她的脸,舔她,把她弄醒。
“你知道吗,泰森,”一次半夜醒来,她对它说,“我爱你,可我就是猜不透你。但是,我想你也猜不透我,对吗?而你真正猜不透的还是墙后面有什么,对不对?”


第19章 2月22日,星期日
纽约第63大街的麦克纽杜雪茄酒吧,身穿皮夹克、黑T恤和斜纹棉布裤的图斯坐在后面一个安静角落里的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好彩香烟,喝着健怡可乐,消磨周日晚上的时光。酒吧那头,一群人坐在电视前面,观看美国橄榄球超级杯比赛重播。
他不喜欢看橄榄球比赛。
他也不喜欢冷天。现在是晚上7点,外面漆黑一片,寒冷刺骨,雨雪交加。他瞥了一眼四周,酒吧内灯光昏暗,装修风格更像一个绅士俱乐部。
除了服务生偶尔走过来看看他是否需要再喝点什么,没有人注意他。
他从钱包里取出维什拉姆·辛格交出的那张100美元钞票,又一次看了看印在上面的序列号:76458348。
昨天晚上的电话证实,这张钞票是20万美元崭新钞票中的一张,被人从一个罗马尼亚人渣放在皇家花园酒店套房的行李箱里拿走了。罗马尼亚人叫罗密欧·蒙特亚努,为一群俄罗斯商人干推销。这些俄罗斯人住在小敖德萨飞地,位于纽约布莱顿海滩附近的布鲁克林区,过去一年他们也是图斯的主要客户。
这个活的第一部 分他已经完成,为此对方向他的瑞士银行账户预付了100万美元的总费用。给罗密欧·蒙特亚努一个教训,对外释放信号:他的老板可不是好惹的。这个任务轻而易举。接下来的工作才更具挑战性。
他花了5000美元到后勤办公室买通了晚间行李员,拿到了一份以朱迪丝·福肖之名入住酒店的那个女人的视频,以及有她个人签名的登记表副本。行李员觉得他认识这个女人。就在他要告诉图斯时,办公室的小电视上播放了一条新闻。新闻进一步揭发受到起诉的金融家沃尔特·克莱因的不法行为,指出其诈骗规模之大,甚至远超外界最初预料。新闻还提到,在悲痛欲绝的未婚妻乔迪·本特利的陪同下,他的尸体已于上周被护送回美国。电视画面上的乔迪在机场到达大厅一脸茫然,后来她入住纽约四季酒店。
“不会错的,朋友,”行李员说,“她很紧张,英国口音,我觉得这个名字只是个幌子。我猜也许她是为了摆脱狗仔队。”
那把匕首上还沾着罗密欧·蒙特亚努身上的鲜血,图斯以此威胁吓得发抖的行李员,如果他胆敢向任何人吐露一个字,他就会和5213套房的客人有一样的下场。行李员保证守口如瓶。
朱迪丝·福肖在登记表上填的地址是英国布赖顿的韦斯顿路。这个海滨城市他曾去过两次:一次是去干掉一个爱沙尼亚船长,那个家伙在城市西部港口试图带着一货舱毒品潜逃;另一次是一个纽约黑帮雇他去为死去的儿子报仇——那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插上耳机,播放那个女人在皇家花园酒店大厅的视频。朱迪丝·福肖。她拿走了不属于她的20万美元。
此外还顺走了对他的客户来说更为重要的东西,值得客户支付给他100万美元的东西。是一只优盘。他的客户要他速速弄回来。非常紧急。
图斯端详了一阵她的脸。他会永远记得。只要他见过的脸,他从来不会忘记。
不管是朱迪丝·福肖还是乔迪·本特利,他都会找到她。
也许她去了拉瓜迪亚机场,但他估计可能性不大。她的未婚夫沃尔特·克莱因死了。克莱因是一个犹太人名字。他知道犹太人的传统是迅速埋葬死者。如果法医让他们领回了尸体,葬礼就会在下一周的某天举行。作为悲伤的未婚妻,乔迪·本特利一定会参加吧。或者她会去吗?
现在铺天盖地都是沃尔特·克莱因的消息。他的财产被冻结。显然乔迪孤立无援——否则她为什么去干抢劫陌生人这样的傻事?因为绝望?
她会到曼哈顿附近冒险吗?去看一个一文钱都没留给她的老骗子入土为安?
如果是他,他会去吗?
他可不会。他会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离开这个冻死人的鬼地方。


第20章 2月23日,星期一
几周前,在酒吧,谢尔比·斯托纳的老搭档迪安·沃伦在他对面坐下。
“你知道你是啥吗,嗯?就是他妈的老古董!”沃伦说,“现在谁还入室抢劫。为什么你还喜欢冒那么大风险,在深夜四处瞎逛?谁要是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早就安上了防盗报警器、监控摄像头或者养狗了。有比这个更好的活儿,被逮住的可能性也小——就是抓住判得也轻。你要是贩毒或网络诈骗,一周能挣好几千英镑呢。或者去弄豪华汽车,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路虎揽胜车卖得最好。只需一个简单的小技术,启动无钥匙点火系统,几分钟内你就能把车开走。现在顶级的路虎车他们出价1万英镑!奔驰SL敞篷车能卖到5000英镑!把车偷来12个小时内,它们就进了集装箱,从纽黑文运往中东或塞浦路斯!”
“只需把车偷来,再送到别处?”斯托纳问。
“易如反掌,”沃伦回答,“几个小时内你就能学会。还有打开车库门的神器——不管什么样的门,几秒钟内就能打开——我可以教你。两个人合作更快——我们一晚上就能偷好几辆车——或者白天更好。白天被人发现的概率更小。真的,你先学学这个技术吧,可简单了。”
但谢尔比·斯托纳不喜欢学技术——除了基本的发短信和上网,偶尔用手机拍摄照片,他真的不懂技术。“不是我的菜。我就喜欢入室盗窃。”
“那好吧,但你仍然可以帮我,对吗?嗯——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怎么帮?”
“你负责给我找车,我给你佣金。路虎、宾利、宝马、奔驰、保时捷——值钱的我都偷。别人给我订单,就像汽车购物清单,知道吗?所以,如果你干活时看见好车——比如发现谁家车库有豪车——就给我发短信,说清车牌号和地址,我会给你5%的提成。怎么样?”
“我只需给你发短信吗?”
“是的。”
“只要我发现你说的那些豪车?”
“对。”
“听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没错。还有贩卖毒品,来钱都很容易。”
斯托纳没有反驳。他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一直争论到深夜,因为醉得越来越不省人事,说话也越来越不连贯。在他看来,贩卖毒品是不道德的,而入室盗窃则不同。
毒品摧毁人们的生活,而入室盗窃只是一个游戏——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你从有钱人家里偷走了东西,保险公司就给赔上了。那么有什么问题呢?是的,偶尔你偷了一个珍贵的传家宝,或者某个老家伙的战争奖章——诸如此类的感伤玩意儿——老家伙会非常难过,布赖顿的《阿格斯报》会整版报道此事。但人们不要忘了《圣经》关于财产是怎么讲的。我们赤裸裸来到这个世界,最终也会赤裸裸离开。没有什么东西能让谢尔比感伤。7岁时,他的父母离了婚,社会工作者把他从酗酒的母亲身边带走,之后他就辗转于多个寄养家庭,直到他第一次坐牢。斯托纳不太懂感伤。感伤买不了一顿饭,但入室盗窃弄来的钱倒是让他吃上了饭。
15岁时,他第一次入室盗窃,户主是他在布赖顿怀特豪克郊区的一个邻居。他太蠢了,竟然没戴手套,几周后便因入室盗窃罪被捕,之前入狱是因为偷车去兜风。他的指纹与布赖顿一个销赃人摄像机上的指纹相吻合。他将摄像机卖给了对方,而这个家伙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将摄像机转手卖给了一名刑事调查局卧底警官。
两年后,他从少管所出来时,变得更加成熟和精明了。他已经明白,不管你偷的是穷人的陋室还是富人的豪宅,刑期长短相差无几。因此,他决定专攻布赖顿的高档住宅区,那里住的都是有钱人,也有东西可偷。
接下来的20年,这个行当让他过上了好日子,尽管被抓住的次数也数不胜数。但是监狱也挺好。他喜欢阅读,狱中生活让他终于有时间沉迷于图书。牢房里有电视,伙食也不错,而且很多狱友都是他熟悉的惯犯。
现在他已经出狱快一年了——这是他记忆中最长的一段自由时间——最近他对人生思考了很多。10年前,他的妻子特丽克西终于厌倦了他一再入狱,而自己却困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她另结新欢,最后带着孩子罗伯特、乔治和埃迪移居国外。她还让孩子们都恨他。
妻子和小杂种们一走便杳无音信。他有时也想,真的不能责怪孩子。这么多年来,他又在家里陪伴过他们几天?每次走进家门,他都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
他意识到,他现在真正想要的,正是他曾经拥有但又失去的。他想结婚,想要孩子,想住在漂亮的房子里,想开一辆好车。但他最想做的是当个好父亲。
但是怎么才能做到呢?
他年近40,有过176次前科,想实现这些可不那么容易。没有多少人愿意给他提供工作机会——选择很有限,而且大多数都是不体面、薪水低的工作。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继续从事这个赚钱的行业——只是希望自己聪明些,别再被警察逮住。
目前他正在跟一位叫安吉·本森的女士交往。安吉30岁,有房有车,在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当记账员。她知道他的过去,但并不介意。昨晚在床上,她告诉他,她爱他,想给他生个孩子。他把她抱在怀里,向她求婚。她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他不能再入室盗窃了。
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在一家汽车备件仓库找了个装卸货盘的工作,经常上晚班和夜班。她信了。他今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他想买一枚大钻戒,亲手戴在她的手指上,带她去一个阳光灿烂、风景如画的地方,一个配得上她的地方。
安吉!
他真的很爱她。爱她的名字,爱她的温柔,爱她充满信任的眼睛。要是他再去弄点钱,买下所有他想给她的东西,所有她值得拥有的东西,那该多好。有前科的人合法赚大钱的途径寥寥无几,电话销售是其一。几年前他从狱友那儿听说,一些电话销售公司不在乎你的背景,只要你能销货。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搞推销的料。开出租车是更吸引人的选择。在布赖顿,一个出租车车主每年能挣5万英镑。给别人开出租车挣的可就少多了。
但是城里一辆出租车车牌的价格是4.8万英镑,而现在他的银行账户余额与其相差47816英镑。他那辆破车或许还能卖几百英镑——那辆开了15年、锈迹斑斑的菲亚特熊猫。但他现在还需要开它一阵子。
4.8万英镑也不是高不可攀。《阿格斯报》会时不时列出本市排名前20的最贵房产的名单,这可是帮了他大忙。
就好像是专门为他列的!
过去一年,他变得聪明了。偷便宜的烂货毫无意义——这也是他从怀特豪克郊区入室盗窃被抓的经历中学到的教训。所以他一直在互联网上学习如何识别昂贵的珠宝和价值不菲的手表。他现在觉得自己都快成奢侈品专家了。他也找到了一些房子,里面很可能有值钱的东西。过去几周他还跟踪了房主的动向。
他感到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21章 过去
这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暑假。和往常一样,乔迪和姐姐凯茜弓着背,顶着风,挤在母亲的老式萨博敞篷车后面,周围堆满了一家人为期三周的自驾游所需的行李。他们要开车横穿法国、德国、瑞士和意大利。父亲的捷豹车空间更大,坐在里面会更舒服,但他坚称开敞篷车度假更好玩。
这是8月湿冷的一天,汽车行驶在法国高速公路上,父亲坚持把车顶棚收起来。两个女孩感觉头发都快被风连根拔起了。现在是父亲开车,母亲不停地提议玩各种游戏,让大家打起精神。“我来猜”是一家人的默认游戏。有时,他们会根据前方汽车车牌上的字母自己编词。另一个游戏是找英国埃迪·斯托巴特运输公司的绿色货车和法国诺伯特物流公司的红色货车。
凯茜已经比乔迪多找了五辆货车。不管干什么,凯茜总是略胜一筹。凯茜继承了母亲的金发和美貌;乔迪则随父亲,长着钢丝刷般的暗棕色头发和鹰钩鼻。
“我看到了一样东西,首字母是R!”父亲瞥了一眼后视镜说道。他们现在到了加来以南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
“Rheims(兰斯,法国东北部城市)!”凯茜喊道,前方出现了“兰斯”城市标识。
“不是。”他回答。
“Road sign(路标)?”母亲说。
“不是。”
一辆英国牌照的深红色豪华轿车从他们旁边驶过。乔迪看见车后座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漂亮女孩,戴着随身听耳机,一脸轻蔑地看着他们。
“Rolls-Royce(劳斯莱斯)!”乔迪说。
“对了!”父亲说。劳斯莱斯车向远处驶去。
乔迪羡慕地盯着那辆车。为什么他们坐的不是那辆车,而是这辆该死的萨博?
“该你了,乔迪!”妈妈说。
“这个愚蠢的游戏我玩腻了。”她不耐烦地说,仍然盯着那辆豪车。现在它已经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小点。这些人要去哪里?去有游泳池和迪斯科舞厅的特别地方吧?她敢打赌,人家肯定不会和他们一样每晚住寒酸的宾馆。
她也应该坐在一辆漂亮的劳斯莱斯车里横穿法国。她发誓,终有一天,她会的。终有一天,她从快车道上驶过时,人们也会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梦。这是她的天命。
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在意大利的科莫逗留了三个晚上。并不是住在湖畔的埃斯特庄园酒店——那是坐在劳斯莱斯车内的女孩住的地方——而是住在位于尘土飞扬的后街窄巷中的家庭旅馆。她不得不和凯茜挤在一张小床上,外面不断传来摩托车和踏板车的噪声,让她无法入睡。
第一天晚上父母请她们去埃斯特庄园酒店喝了一杯。在湖边,就在他们一侧的桌子旁,坐着劳斯莱斯车上的一家人。脸庞晒得黝黑的父亲穿丝绸白衬衫、粉红色长裤和黑色便鞋。母亲看起来像是女伯爵,也像电影明星。那个女孩比她大几岁,穿一件非常酷的裙子,脚蹬莫罗伯拉尼克鞋,手提包是优雅的香奈儿。乔迪心想他们可能是名人,因为一个身穿时髦红夹克的服务生一再过来巴结他们,拿一瓶香槟斟满他们的酒杯,再把酒瓶放进闪亮的银冰桶里。他们三人在热烈谈论着什么。那位父亲抽一根大雪茄,母亲抽的是一支纤细的过滤嘴香烟。
其他桌旁也坐着达官贵人。戴着丝绸围巾、珠光宝气的优雅女人;穿白衬衫和时髦裤子、相貌英俊、皮肤晒成古铜色的男人。
相比之下,她的父母看上去就太了无生气了。父亲穿印有一条鱼图案的黄色衬衫、乏味的灰色斜纹棉布裤、袜子和凉鞋。母亲看起来稍微时尚些,但整体效果被一件沉闷的白色开衫破坏殆尽。凯茜穿的是绿洲乐队T恤和牛仔裤。父亲花了大半天时间才让服务生注意到他们,但他是如此冷漠,好像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根本不是那里的客人。
上帝呀,乔迪真想溜到桌子底下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们不是我的父母。这不是我的家人。我不认识这些人。真的,我不认识。
至少这儿的天气还好,艳阳高照,温暖宜人。第二天,他们坐船到湖上游览。她、凯茜以及父母一起坐在上层甲板上,听导游滔滔不绝地从科莫市讲到贝拉吉奥小镇。他们会在贝拉吉奥停留一小时吃午饭。
湖水碧绿,湖岸后面是陡峭险峻的青山,长满了橄榄、夹竹桃和柏树。湖边的小镇和村庄里,黄色、粉色和白色的房子、公寓楼、教堂塔楼历历在目。导游说,那里的工厂为丝绸围巾印花。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富人名流的豪华别墅,家家都有私人码头。
导游向他们一一介绍每座壮观的房子。范思哲别墅,海因茨假日别墅,雅芳化妆品家族避暑别墅,俄罗斯一寡头在建的巨大豪宅。还有一幢略显粗俗的大别墅,一个伦敦对冲基金亿万富翁正在对其进行修缮。
父亲在不停地拍照,无聊的凯茜在游戏机上玩俄罗斯方块,而乔迪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脸艳羡。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子。相比之下,他们的家简直是棚屋。她想住在这里。她感觉内心涌起一种深深的渴望,一种强烈的欲望。她应该生在这种地方。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这样的场景:她手拿古驰、范思哲、爱马仕或圣罗兰等奢侈品牌的手袋,一踏上车道,私人司机便殷勤地为她打开劳斯莱斯车后门。
经过右边的一座岛时,导游介绍说岛上有一家没有菜单的著名餐厅。
“爸爸,怎样才能有钱?”乔迪把头转向父亲。
“你什么意思?”
“我怎样才能买得起那些湖畔别墅?”
“你怎样才能买得起那些房子?”父亲脸上也满是羡慕之情,“你能做的,乔迪,是嫁给一个亿万富翁。”
“是的,但是,”凯茜抬起头,“只有漂亮女人才能嫁给有钱人。”她转向乔迪,“你可不行。”
乔迪瞪着姐姐。凯茜比她大两岁,快17岁了。总是先给凯茜买新自行车,三年后才轮到她用。新的音响,也是等给凯茜换了更新更先进的才会给她。甚至她的大多数衣服也是捡凯茜的穿。
游船又经过一幢大别墅,别墅前有完美的花园。她看见一把巨大的奶油色太阳伞下面,桌边坐着一群人正在举行午餐派对。一艘漂亮的木质丽娃游艇停在码头石阶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