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说以阻挠办案、抗拒从严的名义,还是杀人嫌疑?我猜说不定两者皆不是。我打算今天再和他谈谈的,或许咱俩可以一起。”
“好的。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是一个叫阿尔吉侬·马许的男人。他来自己妹妹家暂住,他妹妹就是柯林斯医生的妻子。那小伙子长得可真不错,谈吐举止也得体;开着一辆很拉风的法国产跑车。不过我向伦敦警察厅打听过,对方说是正在调查此人的生意往来。总而言之,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詹姆斯小姐跟他关系很好。”
“有多好?”
“他不愿意多说。”
“他们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黑尔摇了摇头:“弗朗西斯·彭德尔顿坚称他和妻子之间感情甚笃,不过他当然会这么说,毕竟现在他才是凶案的第一嫌疑人。”
“但根据柯林斯先生的证词,梅丽莎·詹姆斯给他打电话时,她的丈夫已经离开家,去巴恩斯特珀尔看歌剧了。”
“呃,是的。我想他可以假装出门再返回。”
“还有,梅丽莎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向柯林斯医生讲明发生何事呢?”
黑尔叹着气说:“您问得好,并且正是令我头疼的地方。本来看似简单的一件事,细查起来却摸不着头绪。”
庞德想着刚才高级警督说的话。“若您允许,高级警督,我希望能先从梅丽莎·詹姆斯的家里开始调查。我记得您说是叫作克拉伦斯塔楼。如果能见到弗朗西斯·彭德尔顿,跟他谈谈更利于我做出自己的判断。”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送您去。”
“不知这些是否能有所帮助?”凯恩小姐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却将手里的笔记本转过来,递给庞德。小小的一页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以下信息:
5:40 p.m.:詹姆斯小姐离开月光花酒店。
6:05 p.m.:詹姆斯小姐到家。
6:15 p.m.:弗朗西斯·彭德尔顿离开克拉伦斯塔楼去看歌剧。
6:18 p.m.:听见狗吠。陌生人抵达克拉伦斯塔楼?
6:20 p.m.:听见克拉伦斯塔楼的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6:25 p.m.:钱德勒母子离开。奥斯汀轿车不见了。
6:28 p.m.:梅丽莎·詹姆斯打电话给柯林斯医生。
6:35 p.m.:柯林斯医生离开自己家。
6:45 p.m.:柯林斯医生抵达克拉伦斯塔楼。梅丽莎·詹姆斯死亡。
6:56 p.m.:柯林斯医生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庞德仔细读了一遍。尽管这些信息早已经牢牢记在他的心里,但有人如此清晰地写下来,他还是很感激。一个个时间点仿佛一座座路标,指引着真相的终点。
“谢谢你,凯恩小姐。”他说,“可以请你帮忙把这些打印出来吗?”
“我会想办法的,庞德先生。”
“我希望能给我和黑尔高级警督一人一份。很明显,答案就隐藏在这十个时间点中的某处。我们要做的,就是睁大双眼仔细查找,总能找到的。”
第八章 致命风波
两人正要离开休息室,一个身材矮小且肤色黝黑的男人忽然急匆匆地闯进房间,径直朝黑尔高级警督冲去。来者是西蒙·考克斯,商人兼未来电影导演。他还穿着和梅丽莎见面当日的那套服装,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
“警督!”他急躁地开口,“我听人说你在这里,就立刻过来了。我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我已经受够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监禁,并且已经致电我的律师。他们明确无误地告诉我,您的这种行为是毫无道理且不可接受的,您没有权力限制我的自由!梅丽莎·詹姆斯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和她是在酒店里的酒吧见面的,聊了十来分钟她就走了。我强烈要求您也同样允许我离开。”
庞德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浓密的黑发、结实的身材,再加上口音,桩桩迹象表明这人有俄罗斯或者斯洛伐克血统。愤怒的情绪不太适合他,因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这种怒火只让他显得暴躁且不讲理。
“这位是我的调查伙伴,阿提库斯·庞德先生,你之前见过吗?”高级警督答道,回避了这通冲着他而来的诘难。
“我哪来的这种荣幸。没见过。”
“我建议你和他好好谈谈,考克斯先生。我想他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我的上帝啊!你聋了吗?我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关于让你留在这里这件事,这么说吧,要是你不乐意,我也可以直接逮捕你。这样你的律师大概就没话说了吧。”
“逮捕我?凭什么?”
“凭你对警方撒谎;凭你阻挠警察依法办案……”
“我没有撒谎!”考克斯嘴上依旧强硬,但声音里已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要不你先坐下?”庞德用尽可能和蔼的声音说,又伸手指了指旁边一张空椅子,“我敢肯定,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我就再多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考克斯先生,聊完说不定这件事和你之间就算了结了,你也可以尽早离开。”
商人看了庞德一眼,在平静地聊天和继续被监禁之间做出了选择,点了点头。他选了庞德和黑尔之间的一张沙发坐下,玛德琳·凯恩已经重新掏出了笔记本和笔,准备就绪。
“你是战争爆发前就来到英国的吗?”庞德问道,听起来是真的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考克斯点头:“一九三八年,来自拉脱维亚。”
“这么说,考克斯也不是你真实的姓氏?”
“差别不大,我的本名是西曼斯·卡克斯。我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庞德先生,但请您理解,以一个外国人的身份要想在这个国家做生意,是非常困难的。最起码不能表现得过于外国……”
“我完全理解。对我而言也是如此,我并非在英国出生。”庞德微笑着,像是和他达成了某种共识一般,“你专程开车来这个村庄就是为了见詹姆斯小姐?”庞德接着问。
“是的。”
“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吧。我是昨天才赶来这里的,赶了好几个小时的路、转了三趟火车才到。还有那些英国铁路提供的三明治!味道可真不怎么样。”
“这个嘛,实际上,我是开车来的。不过您说得也没错。我已经跟警督说过了,我来是为了和她商量拍电影的事。”
“是什么电影?”
“一部历史题材的电影,名字是《女王的赎金》。梅丽莎对电影的主角‘阿基坦的埃莉诺’很感兴趣。”
“亨利二世的妻子!”庞德年轻的时候曾在萨尔茨堡大学修习过历史专业,“你说她对这个角色很感兴趣,那么你们签订合约了吗?”
“我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件事。电影两个月后就要开拍了,我想来确认一下她的想法是否没有改变。”
“她改变了吗?”
考克斯正准备回答,庞德却竖起食指做出警告的姿势。
“我必须事先提醒你,考克斯先生,酒店是公共场所,酒吧尤其如此。你应该预想到自己的谈话可能会被很多人听见。如果你——那话怎么说来着?——故意扭曲事实,尤其是关于一件凶杀案的事实,那将会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考克斯沉默了。很显然,他的内心在挣扎,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出路只有一条。“呃,如果非说不可……”他终于开了口,“梅丽莎·詹姆斯改主意了。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接到了更好的工作邀约。尽管这样的行为是很不专业的,但不得不说,女演员有时候就会这样,我有心理准备。我当时很生气,因为她骗了我、浪费了我的时间。不过说到底,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问题,毕竟还有那么多别的女演员可以找。再说了,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拍戏,名气已大不如前。”
考克斯说话的速度飞快,凯恩小姐费了一番功夫才记下来。庞德听见笔尖在纸上簌簌划过的声音,凯恩小姐在考克斯说的最后几个字下面画了一道线。
“然后你跟着她出了酒店。”黑尔咕哝了一句。他之前讯问过考克斯案情相关的问题,可是庞德轻松说了几句话后,便逼问出了完全不同的重要信息。
“我只是在她离开后不久也离开了而已,并没有跟着她。”
“那么你去了哪儿呢?”
“我跟你说过了。”西蒙·考克斯眼中的怒火又重新燃了起来,“我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这里,刚下车就立刻登记入住,我需要出去走走、看看风景,而且当时刚好雨停了。”
“你去了阿普尔多尔。”黑尔步步紧逼。
“这我也跟你说过了。”
“你说你沿着海边散了步。”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是的,那个地方叫作‘灰沙海滩’。”
“而这段时间你没有遇见任何一个人,谁也没有看见你。”
考克斯转头看着庞德,仿佛希望后者能帮帮自己。“我已经和警督解释过了。当时是下午,临近傍晚,差十五分六点。刚下过雨,天还是灰的,空气也很潮湿。我就一个人!我能看见远处有一个男人牵着一条狗,可是距离太远了,他不太可能看见我。而且当时我本来就希望一个人待着!我需要考虑接下来的计划,不希望被人打扰。”
黑尔充满怀疑地摇着头说:“你也知道,先生,这样一来,我们也很难确认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那是你们警方该考虑的事,警督,不是我的问题。”
说完这话,房间里一阵长久的沉默。正当黑尔以为此次问讯宣告结束时,凯恩小姐忽然开口了。之前的两段会谈她都没怎么出声,此刻突然讲话倒令人十分意外:“打扰一下,庞德先生,我可以说句话吗?”
“当然了,凯恩小姐,请讲。”
“呃,抱歉贸然打断你们的谈话,但我其实就是在阿普尔多尔长大的,在那儿一直生活到十五岁,才随父母搬去了伦敦。我想说的是,我对这儿附近的所有海滩都了如指掌。这位先生,请恕我直言,四月末的下午五点以后,是不可能有人能在灰沙海滩散步的。”
“何出此言?”
“因为有春潮。每天下午四点开始涨潮,一直涨到悬崖的高度,持续四到五个小时。那段时间海滩是被淹没的。虽然可以沿着悬崖边走,但那样也很危险,所以到处都有警告标识。过去还曾发生过一两起溺亡事件,就是走到一半被潮水卷到海里了。”
此言一出,几人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黑尔高级警督用审问的语气对西蒙·考克斯说道:“你对此有什么话说?”
“我……我……”考克斯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应对之辞。
“你没有去灰沙海滩散过步吧?”
“我的确在海滩散了步,或许……或许记错了名字。”
“那你能描述一下散步的海滩什么样吗?”
“不能!我不记得了,你把我都绕晕了。”考克斯用手捂着脸。
“恐怕得请你跟我去埃克塞特警局走一趟了,考克斯先生。我们将宣读你的权利并进一步审讯,届时将有另一名警官在场。你也可以这么理解:你被逮捕了。”
“等等!”西蒙·考克斯脸色煞白,紧张和恐惧让他大口喘着粗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心脏病发作,“我想喝杯水。”他用嘶哑的声音说。
“我给你倒。”凯恩小姐应道,语气轻松。她站起身走出了休息室,不多会儿,便拿着一只玻璃杯和一个水壶走了回来。
考克斯大口地喝完了一杯水,凯恩小姐正好重新拿起笔记本。庞德和高级警督默默地等着他开口。“好吧!”考克斯终于决定说实话,“是,我撒了谎。可是我也没办法,整件事实在太可怕了!”
“对于梅丽莎·詹姆斯来说才真的可怕。”黑尔冷漠地应道,“对所有认识她的人来说也是。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说不定还会再次作案——这些你考虑过吗?还是说,人其实就是你杀的?你是不是尾随她回了家?是这样吧?”
“我的确跟踪了她。”考克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您不知道她的决定对我来说是怎样的灭顶之灾!我借了上千英镑来拍这部电影。《女王的赎金》!哈!真是名副其实!”
“你尾随她回了家,是吗?”庞德问。
“我一路跟到了她家。可是之前我要是这么说,你们一定会认为是我杀了她。说实话,我也确实有那种机会,并且当时无比愤怒,算是有动机。是她毁约在先,欺骗我、冷酷地拒绝我,只因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拉脱维亚来的农民,她根本看不上眼,而我却全心全意地信任她、一门心思地捧着她。是啊,我承认,我真恨不得勒死她,可是,我并没有那么做。我根本没有再跟她说过一句话。”
“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我找到了克拉伦斯塔楼,就在离酒店不到半英里的地方,开车几分钟就到了。我以为梅丽莎早就到家了,结果等我到的时候,却没在院子里看见她的宾利。我能肯定自己路上并没有超车,只能猜测她或许是走了岔道,再等等就会回来的。”
“你的车停在哪儿?”
“就停在路边,旁边有几棵树做掩护,因为我不希望她回来时看到我,不然她很可能立刻又跑掉。”
“她何时回到家的?”
“六点刚过的时候。”
“那之前的二十几分钟,她去了哪儿?”
黑尔这话问的不仅是在场的所有人,也是问自己,唯独不是问考克斯,可后者还是回答了:“我不知道。她回来时直接开车经过我身边,然后开上了别墅的车道,根本没看见我。我看见她下车走进别墅。”
“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又等了几分钟,琢磨着待会儿怎么跟她谈,可越想越有些后悔跟着到她家来。我知道她心意已决,无论我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下了车,沿着车道走到了大门口。正要按门铃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响动,是从一扇虚掩着的窗户传出的,就在旁边。窗后面有个女人——不是梅丽莎,年纪要更大些,看起来在跟什么人生气的样子。她骂他们恶心,狠狠地数落着谁。”
“菲莉丝·钱德勒和她的儿子。”黑尔说,“他们当时应该在厨房里。”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我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你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吗?”
“有听到一些,但不是很清楚。她好像说了什么月光花酒店有猫腻,她早就看透了之类的。”考克斯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我听见她说,要是被梅丽莎发现真相,肯定得让她死。”
房间里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黑尔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电影制片人:“有人威胁说要杀了梅丽莎,结果她也确实被人勒死了,而你却选择隐瞒此事?”
考克斯此刻已经完全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我已经解释过了,警督,我看不见屋里的是谁,那个女人在跟谁说话;对于听到的内容也不十分理解,不是特别清楚……”
“可你确实听见他们说要杀了梅丽莎!”
“我想是的。”考克斯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一道汗水从额头滑过脸颊落到他的上唇,“他们不希望梅丽莎发现真相。”
“接下来你又做了什么?”庞德问,声音变得柔和了些。
“后来我就离开了。因为我发现去她家找她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是没用的,因为梅丽莎根本不会见我。那我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你回到酒店是什么时候?”黑尔问。
“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几点,当时也没人看见我——抱歉。那时前台的小姑娘不在,我便直接上楼回了房间,冲澡、换身衣服准备吃晚餐。大约差十五分七点下楼时,遇见了加德纳太太,酒店经理的妻子。”
“你为什么要编故事来骗我们?”黑尔紧追不放,“还说什么去灰沙海滩散了很久的步!根据你刚才的证言,从你离开酒店到再次回来,最多不过半个小时。你要是真想撒谎,还不如直接说自己一直待在酒店客房里。”
“有人看见我离开酒店。”考克斯回答,一脸无奈,“说不定去克拉伦斯塔楼的路上还有别的人看见我。我承认之前撒谎很愚蠢,可事实就是事实,警督,我的确有很大动机杀死梅丽莎·詹姆斯。她死前我们刚有过争执,而我又尾随她回了家。我觉得要是被警察发现这一切,我肯定会被当成头号嫌疑犯。到时我再跟你们说我在她家听到的那些话,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的。你们肯定会认为是我胡编的。”
庞德瞟了一眼黑尔高级警督,似乎在寻求他的许可,后者轻轻点了点头,于是他说:“你可以回伦敦了,考克斯先生。对警方撒谎确实相当愚蠢,还可能拖延时间,对案件侦破造成巨大阻碍。既然现在你已经把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我们也没必要再限制你的自由了。不过,如果之后还有什么需要询问的,我们会随时联系你。”
考克斯抬起头来,说:“谢谢您,庞德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警督。”
“是高级警督。”黑尔实在是忍不住了,终于出口纠正他。
“对不起,我知道了……”
西蒙·考克斯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我们应该相信他吗?”等考克斯走远,黑尔问庞德,“如果相信他说的话,就应该立刻逮捕菲莉丝·钱德勒和她的儿子!”
“他俩自然是要审的,”庞德同意,“但别忘了,考克斯先生的英语并不是特别娴熟。除此之外,他所听见的是从窗户缝里传出来的只言片语,而他当时的情绪又很不稳定。”
“我了解到的是,月光花酒店一直在亏损中,”黑尔喃喃道,“并且詹姆斯小姐怀疑有人挪用公款……”
“我敢肯定,彭德尔顿先生一定能告诉我们更多有关于此事的信息。”庞德转头对秘书小姐说,“结束前,我有件事必须问你,凯恩小姐。面试时,我怎么不记得你提过自己以前在德文郡生活?”
这回轮到秘书小姐脸红了:“是的,庞德先生,其实我从没有来过这里。”
“等一下!”黑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刚刚关于灰沙海滩的那些话都是——?”
“请原谅,先生,那些都是我编的。”凯恩小姐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飞快地说,“刚才那位先生一开始显然是在撒谎,我也是灵机一动,想到说不定可以诈一诈他。因为我赌他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所以决定骗他说散步的海滩根本不存在——至少是他说散步的那时候是不存在的。”她转头看着庞德说,“您不会生我的气吧,庞德先生。”
黑尔高级警督哈哈大笑:“他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应该给你颁发奖章才对,凯恩小姐。干得漂亮!”
“的确很有用。”庞德也同意。
“你俩真是完美搭档。”
“是啊,”庞德点头,“确实。”
第九章 犯罪现场
不出五分钟,黑尔高级警督便载着阿提库斯·庞德和他的助手从月光花酒店抵达克拉伦斯塔楼。凶杀案发生当晚,梅丽莎却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家,这就意味着其中有至少十五分钟,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这段时间她究竟做了些什么呢?当然,这一点有各种可能,比如她可能半途走路去了邮局;可能半路遇见了熟人,停下来闲聊了一会儿等等。但不管怎样,最后她回到家并且遇害,因此那天傍晚在她死前所做的一切事都非常重要,甚至可能是破案的关键所在。正如庞德在《犯罪调查全景》扉页上所写的那样——“在某些方面,刑侦人员和科研人员有颇多相似之处。导致凶杀案发生的所有关联事件,就像构成分子的原子一样紧密相连。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忽略某个不起眼的小小‘原子’,然而一旦如此,原本想要制造的糖就可能变成了盐。”
换而言之,梅丽莎做的所有选择都有可能一步步将她引上死亡之路。所以,庞德一定要弄清楚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车子通过克拉伦斯塔楼的大门,在别墅前门停下。只需一眼,别墅的华美外观便令他们惊艳不已。造型优雅的回廊和华丽的阳台下方是修剪整齐的美丽草坪,沿路就是海滨公路。庞德回头望去,整条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尽收眼底,向东能看到那座灯塔,水上的塔利就在灯塔后大约半英里的地方。那辆宾利车就孤零零地停在别墅前的碎石车道上,像个失去主人的摆件,尽管依然精致,却无形中有些悲寂之感。它的旁边还停着另一辆车,那是一辆颇为古旧斑驳的莫里斯旅行车,另外,别墅侧面的凹地上还停着一辆亮绿色的奥斯汀-希利汽车。
“那辆奥斯汀是弗朗西斯·彭德尔顿的车。”黑尔轻声道,“那辆宾利自然便是梅丽莎的座驾。不太清楚那台莫里斯是谁的。”
庞德仔细打量着别墅正面。弗朗西斯·彭德尔顿宣称自己在傍晚六点十五分离开别墅,这是凯恩小姐记下的十个关键时间点之一。可如今看来,马蹄形的车道和尽头处的双开扇大门意味着,弗朗西斯完全有可能从那扇落地法式大窗出来直接上车,因为窗外就是停靠着那辆奥斯汀的凹地。他完全可以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从那里开车驶上主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坡道尽头。毕竟,弗朗西斯离开别墅的时间,只有他的一面之词。
同时,凯恩小姐从黑尔的车上下来了,打量着别墅,并用一种与她平日颇不相符的异乎寻常的热情赞叹:“好美的建筑!”
“我也这么觉得。”高级警督赞同地说,“怪不得詹姆斯小姐会想要住在这里。”
“既华丽又精致。”
“打理和维护的价格肯定不低。对了,她最近正在遭遇财务危机。”后面这句话是对庞德说的,“我联系过她的银行经理,说詹姆斯小姐在考虑把月光花酒店的房子重新挂牌出售,以此来筹集资金,还有她手上的一些其他资产。这种时候能够得到新的电影拍摄邀请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几人正打算按门铃时,门却忽然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粗花呢西装套装的男人站在门后,手里还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医用包。就凭这身行头,即使黑尔之前在讨论案情时并未详细描述过他的外貌,此人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黑尔向庞德介绍:“这位是柯林斯医生。您应该还记得,是他发现了詹姆斯小姐的尸体。”
不需要提醒,阿提库斯·庞德也记得很清楚。他微笑着和医生握了手。
“庞德?”柯林斯医生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您就是那个侦破了鲁登道夫钻石失窃案的人!您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庞德先生好心答应来帮我们查案。”黑尔解释说,恢复了过去三十年来他最熟悉的官方措辞。
“噢,对,对!当然了!我怎么这么蠢!否则怎么可能请得到您大驾光临?”
“你一直在为彭德尔顿先生治疗吗?”庞德开门见山。
“是的。”柯林斯苦着脸说,“但愿您不是来找他谈话的。”
“他病得这么厉害吗?”
“怎么说呢,自从妻子死后他就没怎么睡过觉,依我看是情绪过于激动,有些神经衰弱。今天早上我过来做例行检查时,看到他那张脸,真是憔悴得不像话,于是立刻告诉他,要是再不想办法好好休息,我只能让他住院治疗了。他可不愿意去医院,所以我给他开了不少利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