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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实施番水——”阿武隈川觉得自己又要被晾在一边了,急忙开口道,“就必须有一个组织。可以说,不进行统一管理的话,这种事是干不成的。在县级水利合作社里,农家成不了社员,而是由市町村的职员兼任。不过,由于平时什么活都没有,说是兼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在波美地区这边呢,水利合作社是由各村的神社组织的,此例在全国也属罕见。”
“噢……”
言耶发出了奇妙的声音,也不知是附和、感慨还是叹息。在祖父江偲看来,宛如预示着什么的征兆。
“至于各村的神社,”阿武隈川自然是没注意到后辈的这种微妙变化,“五月夜村是水使神社,物种村是水内神社,佐保村是水庭神社,青田村是水分神社,如此这般全都带一个‘水’字,很是讲究。”
“汉字的表意也相当有趣啊。”
“这方面的解释以后再说!而且啊,更耐人寻味的是四家神社的神体。”
“难道祭祀神不是水神‘弥都波能卖神’或守护田地土壤的‘波迩夜须毗卖神’吗?”
“供奉的神还是这些。我说的是神体本身啦。不间断地变化,却又永远不会改变之物,这里的神体啊——”
“就像猜谜语一样嘛。”祖父江偲看看言耶,像是在说这真叫人摸不着头脑,“你们在说什么啊?”
言耶低语道:“水吧。”
“哎?水……”
“莫非是四家神社都把深通川的水引到了本殿?”
言耶一猜即中,令阿武隈川摆出了一脸无趣相:“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引来的水又放回了河里,所以本殿的水也不见得有多特别。”
“可这简直就是在祭祀水神大人吧?”
“表面上啦。”
阿武隈川的措辞意味深长,随即言耶忽地一探身,道:“去地方上的神社走一走,就能见到很多这样的例子,即表面上祭祀与《古事记》或《日本书纪》的皇室家谱有关联的神,其实却另有祭祀神。波美的神社也是如此吗?”
“这话稍后再说,关于水利合作社的说明还只讲到一半呢。”
阿武隈川逗人着急似的,稍稍将话题拉回了一点。
“四家神社位于深通川的南侧。除了最里面的五月夜村的水使神社外,其他三家都建在村界上。换言之就是西端啦。在神社附近的河岸上设有樋门——”
“所谓樋门,是指农业用水的取水口。”
言耶早已察觉祖父江偲想要发问,就在不打断阿武隈川话题的情况下插嘴补充说道。只是,这个说明很成问题。
“在西日本叫岩樋,在东日本有时被称为穴堰。从山中涌出的河川进入平原时,经流之处扇状地形十分发达,在扇形顶部通常能见到小小的石山。由于石山紧迫河川,水流自然平稳。于是人们就凿岩开洞,从中取水。因此才有了岩樋和穴堰之类的名字。这种樋门也不易受洪水的影响,所以作为农业用水的取水口是最合适不过的——”
言耶没完没了地说,眼见阿武隈川面露不快。祖父江偲看在眼里,心里捏了一把汗,但也没打算制止言耶,反倒听得很认真。
“嗯,感谢刀城言耶老师。好了,阿武隈川大师,让您久等了。”了解樋门的来龙去脉后,祖父江偲“忽”地封上言耶的口,“蹭”地撬开了阿武隈川的嘴。三人当中最不好惹的其实是这位祖父江偲吧。
“干旱时,会定下时日,平等地依次执行番水,不过——”
阿武隈川再度愉快地开了口,令言耶佩服地——不,还不如说是心怀畏惧地看着祖父江偲。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最上游的五月夜村最有利。”
“他们是第一个来拓村的,占这么一点优势又怎么了?”
“不不,这样的话,番水可就失去意义了。最重要的是,如果认可这种特例,就会变成村与村之间争斗的火种。”
“啊,说的也是啊。”
“不过话虽如此,也只是流于表面而已。”
“又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吗?”
言耶似有不安地问,只见阿武隈川露出“你这话真幼稚”的表情。
“如果只是因为村子的地段和历史问题,也许就形不成波美地区水利合作社内部的这种力量关系了。”
“还存在其他的问题是吧?”
祖父江偲插了一句,而言耶则低声嘟哝道:“番水的组织主体是神社,恐怕在这一方面有些什么——”
“我说你呀,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抱着一颗更坦诚的心,竖起耳朵好好听啊?”
“果然是这样啊!”
“喂喂,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但是,四家神社的神体应该是一样的,都是从深通川引入的水。如果说会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祭祀神了。但话说回来,我又有点难以想象,水神或田神竟能影响到各神社的力量对比。”
“我都说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抢风头的行为!”
“是是,对不起。这么说,四家神社真正祭祀的神——不,是那个祭祀方法、祭祀力量之间,可能存在明显的差距是吗?”
面对已半沉溺于自我思考中的言耶,阿武隈川大加挖苦:“偲妹子,这家伙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其实是个性情乖张的人吧。”
“刀城老师听到自己不知道的怪谈时也是如此,像这样只要开始解释说明,往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要怎么才能阻止啊?”
阿武隈川提了个胡搅蛮缠的问题,不料祖父江偲却干脆地答道:“就是赶在刀城老师之前,先说出正确的解释吧。”
“波美的四家神社,真正祭祀的——”事不宜迟,阿武隈川打算迅速推进话题。他想赶紧说完令言耶着急上火的核心部分,然后再对波美地区的民俗做一番演讲。
“是名为水魑3的神啦。”
然而——
“水魑?是写成水之灵的那个‘水灵’吗?”
“不对。是写成水和‘魑魅魍魉’的‘魑’,合起来叫水魑。这东西的真面目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一种龙神吧——”
“什、什、什么!真相不明的神,名字是写成‘魑魅魍魉’的‘魑’的水魑!”
“笨蛋!别突然叫得这么大声!吓了我一跳——”
阿武隈川的牢骚发了一半,而言耶已是充耳不闻。
“关于水魑,从前《仁德纪》中有记载说‘尝有水魑苦民’。”言耶的口吻明显异于先前,“该生物似蛇却有四足,口喷毒气因而有害。原本是读清音的‘水魑’,‘mi’表水,‘zu’为助词,‘chi’乃灵之意,正是水之精灵啊。汉字写作‘蛟’,在中国被认为是龙的前身。也就是说,升天成龙之前,栖息在水中的就是蛟。”
“喂——”阿武隈川想说句话,但根本无隙可趁。
“龙在中国是四瑞之一、与凤、麒、龟一同被视作神灵。人们认为它常能呼云唤雨,因此水之灵的水魑被说成是龙的前身倒也能接受。此外又有一说,所谓蛟龙是指有鳞的龙。不过,可以这么说吧,相比中国的神龙思想,日本的水魑概念有点含糊不清。水神这东西,当佛教传入时就成了引发水灾的邪神,有时又被拿来称呼同为水灵的河童,着实变化多端。”
“我说你——”
“还有一种说法,有人认为八岐大蛇是大规模洪水,把除掉它的素戋呜尊视为水神,即大蛇与龙的对决。也有人说素戋呜尊是风雨之神,所以当成龙神来看也未必不合情理。只是——”
“喂!你要说到什么——”
“对了对了。《万叶集》第十六卷 中,有一首境部王同时诵咏多个事物的歌,‘我要是有骑猛虎越古宅,入青渊擒蛟龙的利刃,那该多好。’。”4
“我说……小言?”
阿武隈川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启动了刀城言耶不可触碰的开关,虽说为时已晚。如此一来,即便是阿武隈川,也无法制止言耶。只能一味化解,不断抚慰。
“你的高论让我受益匪浅,我们这就——”
“啊啊!”
“这、这、这次又要干吗?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阿武隈川吓了一跳,同时脸上露出了些许厌烦之色。
“波美这个地名里,原本就藏有线索!”
“这话怎么说?”
尽管阿武隈川使眼色让祖父江偲别搭理言耶,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问道。
“《和名抄》里,蛇的和名是倍美,蝮的和名是波美。也就是说,地名本身就含有蛇的意思。”
“这个是牵强附会啦。说起来,波美原本不就是蝮蛇吗?”
阿武隈川立刻追究道。当然,言耶是不会在意的。
“在《善庵随笔》里,说到在水中捕杀人类之物,列举了河童、鳖和水蛇。盅惑并加害人类的水蛇也被称为‘水魑’。一想到河童拥有同样的称呼,不觉得很有意思吗。嗯?说起名字,那条重要的河不就叫深通川吗?”
“这又怎么了?”
阿武隈川摇着头示意“别理他”,祖父江偲再次视若无睹。
“因为深通川的‘深’与蛇的‘巳’有共通之处。换言之,就是蛇通行的河。很像是八岐大蛇被解释成水灾的说法。不,深通川的话,大概是河的上游有着什么关键之物。”
“关键之物?”
“那就是水魑啊。”
终于,言耶直视阿武隈川的脸,然而,对方早已赌气地把头扭向一边,不愿回话。
“咦?不对吗?”
言耶的表情像在说“这怎么可能”。
“既然四家神社的神体是深通川的流水,其源头祭祀的就该是主体神。换言之,我是这么想的,各个神社就是一种若宫5吧——”
阿武隈川假装一无所知。
“我说,黑哥?”
“……”
“怎么啦,前辈?”
祖父江偲早就看出阿武隈川似乎在闹情绪。
“与刀城老师一起遭遇匪夷所思的案件,凭快刀斩乱麻的出色推理破解谜团,阿武隈川乌老师作为伟大的名侦探流芳百世——难道不是您的预定计划?”
“喔,可不是嘛!”
阿武隈川的态度转瞬即变。这男人虽有种种烦人之处,骨子里倒是极其单纯。
“逆深通川而上,可进入波美西端的一座山——二重山6。”阿武隈川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延续了话题。
“水源就在那山里吧?”
言耶也照常回应。说到底,这两个人没准是同一类人。
“那里有个叫沈深湖的大池子,名字里写有‘湖’字,听说其实也就跟上野的不忍池差不多大。”
“山中的湖……”
“不是那个湖哦。”7
“黑哥……请不要讲这种荤段子。而且无聊透顶。”
祖父江偲也理所当然地没有理会。
“湖的西侧有‘流升之瀑’,瀑布旁的岩石平台上供奉着石头祠堂。趁你又要自以为是地放出说明之前,我先说一句,流升之瀑的‘流’不用说,与‘龙’的读音差不多。”
“并非信仰流升之瀑吧?”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变成了修验道8吧。”
“我也这么想。顺便说一句,沈深湖的‘深’字可能也有‘巳’的意思。只是……‘沈深’这个词本身就表示深水的意思,所以——”
“事实上,水好像挺深的,但没人测量过。然后,不是像鲤鱼跳过龙门那样,而是说水魑大人会从沈深湖的深邃湖底浮出,经流升之瀑入天,化身为雨龙降雨。反正就是这么说的。”
“呼……”祖父江偲沉重地叹了口气,“终于要说到那个重要的祈雨仪式了吗?”
“还真是的。拜这家伙所赐,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呢。”
阿武隈川瞪着言耶表示赞同,只是祖父江偲的眼神中却明显流露出“你也有份”的意思。
“是什么样的仪式呢?”
言耶也不管这两位,只顾催促下文。
“对哭闹的孩子和被怪谈附体的你,我是没辙的。不不,如果是哭闹的孩子,只要等眼泪流干就行,而你呢,就更难对付了。”
阿武隈川说完有婴儿的母亲听了怕是会晕倒的举例,然后继续讲述。
“据说水魑大人的仪式在村子开拓之始就有了。那个时候呀,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干旱。仪式的原型就是由此诞生的吧。”
“历史相当悠久呢。”
“比起那些掌故,如今的水魑大人之仪更有趣,其有趣之处在于是那个水利合作社在起作用。换句话说,和决定番水的次序一样,仪式的执行也由四个神社轮流担当。”
“咦,我还以为一定是五月夜村的水使神社在主持呢。”
“为什么?”
“黑哥的话让人感觉,虽然存在水利合作社,但四个村里,五月夜村似乎受番水的恩惠最多。你又暗示地位不取决于开拓历史与地理位置。那样一来,莫不是神社的级别不同——”
“嗯嗯,是这样的。祭祀力量最强大的就是五月夜村的水使神社。”
“你所说的力量,自然也跟祈雨仪式有关吧。”
“所以嘛,番水的不平等只是一点点的话,自然会得到默许。”
“祈雨,真的就会下雨吗?”
与其说祖父江偲半信半疑,还不如说她心里存着九分怀疑。
“尽管不可思议,但据说水使神社的仪式从没失灵过……嗯,很厉害。”
“可是,这样的话——”祖父江偲侧首道,“水使神社为什么不主持祈雨仪式呢?”
“只有五月夜村的时候,应该是会主持的吧。随着迁入者逐渐增加、新的村庄向东扩展,神社也被分社,不久就成立了水利合作社。那时,水魑大人的仪式也自然而然地被导入了番水机制。总之,双方的关系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原来如此。”
“不过呢,另有真正的理由。不,我刚才的说明也是对的。由于村子的发展和神社的分社化,诞生了现在的这个组织体系。这应该是没错的。”
“但除了此种自然发生的原因以外,另有更为深刻的原因,是这样吗?”言耶一脸的兴致勃勃。
“嗯,是的。原因呢,就是纯粹的恐惧。”
“哎?”
“对水魑大人的强烈的畏惧之念。”
“唔……的确,说到祭神,原本就是可怕之物。因为在祭神仪礼中,通常伴随着一定的风险,比如稍有疏忽便会招来神灵无垠的怒火。然而在佛教的佛事里却没有这种情况。不过话虽如此,想一想当代日本又有多少仪式,会让人产生像黑哥所说的‘纯粹的恐惧’和‘强烈的畏惧之念’如此深切的不安呢,我就——”
“觉得这话不可信吧。但是,在波美地区有。其象征也许就是被称为水魑大人之神器的七件宝物。”
“不是三件神器,而是比三件的翻倍还多的七件?”
“有水魑大人的角、髭、齿、鳞、骨、尾梢、雷,由主持仪式的神社祭祀。决定办下一场仪式时,就会交接给下一个承办神社。如此这般在四个神社间流转。”
“那些是真家伙吗?”祖父江偲的表情里充斥着好奇。
“据见过的人说,大多就跟象牙似的……”
“可是骨头什么的……水魑大人是死了吗?”
“怎么说呢,就像是‘龙骨’那样的东西吧。”
“还有‘雷’什么的……不是物品吧?”
“嗯。别的也就算了,这个雷呀,好像是件铁制品。”
阿武隈川苦笑道,祖父江偲也随即面露苦笑。只有言耶保持一脸严肃。
“所谓对水魑大人的纯粹恐惧,究竟是什么呢?事实上有过死人的前例,是这样吗?”
“现在我就给你们讲讲当年那件难以言喻、匪夷所思、奇妙而又恐怖的怪事吧。”
注释
1.旅乌,无固定住处,流浪外乡的人。
2.五月夜村,村子读音分别是五月夜(さよ),物种(ものだね),佐保(さほ),青田(あおた)。
3.水魑,罗马音为mizuchi,原文用的是假名ミヅチ,正如后文所说,古籍中ミヅチ拥有多种身份,虽然译作“水魑”,但不局限于单一解释。
4.此处是经日语训读后的文字,《万叶集》第十六卷 的原文是“虎尓乗 古屋乎越而 青淵尓 鮫龍取将来 劒刀毛我”。中文可译成:我要是有骑猛虎越古宅、入青渊擒蛟龙的利刃,那该多好。这首歌咏诵了数种令人畏惧之物,即虎、古屋、青渊、蛟龙、剑刀。
5.若宫,供奉祭神之子的神社。
6.二重山,读作“ふたえやま”。
7.沈深,原文是“ちんちん”,男性生殖器的意思。沈深湖的“沈深”读作“ちんしん”,读音十分相似。
8.修验道,将日本传统的山岳信仰与佛教或道教等融合而成的宗教派系。修验者闭于山中,经过严酷的修行修得验力。
第二章
祖父江偲惧怕一只眼仓
阿武隈川环视店内,续了一杯咖啡。倘若其他顾客在吃什么好吃的,他自然也要给自己点一份。然而,或许是因为早过了中午时分,一大半顾客都在喝咖啡。
“呼……”他像个孩子似的哼了一下,无奈地开始了讲述。“水魑大人的仪式有两种。平息深通川泛滥的减仪,以及与之相反滋润干旱的增仪。减仪期间,沈深湖和流升之瀑的水势都很汹涌,仪式做起来非常辛苦。据说仪式是这样的,被称为‘刈女’的巫女在湖东岸的舞台上跳舞,然后被称为‘神男’的宫司必须从舞台边上的码头出发,乘坐一种近似游船的特别船只到瀑布前,一边把供品和几只装有供物的樽投入湖面,一边念诵祝词。”
“刈女和神男吗?”1
阿武隈川向侧头不解的祖父江偲说明汉字后,又道:“听说神男也好、刈女也罢,原本是写成‘假男’和‘假女’的。后来嘛,前者变化了读音,后者变化了汉字。”2
刀城言耶听后问道:
“最初的‘假’,意指仪式中的宫司和巫女只是应急性质的吗?”
阿武隈川嫌弃地点点头:“大概是吧。毕竟水魑大人才是主体,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可是,连执行仪式的宫司也是假的,这就……”
“所以才改成了符合宫司身份的‘神男’吧?顺便呢,又从水稻种植发起联想,取了‘刈女’这一称号。”
“应该是这样没错。顺便问一句,供品有哪些?”
“南瓜、萝卜等摘自田里的东西,加上野猪的肝、鲍鱼、裙带菜之类的山珍海味,怎么说呢,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唯一说得上有特色的就是大个的葫芦。”
“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葫芦这玩意儿可是很有趣的。因为有延伸性,所以被视为连接天地之物。你瞧,就跟西洋的那个‘杰克和豆茎’的故事一样。”
言耶向面有疑色的祖父江偲说道。
“啊,原来如此。”
“向天伸展的感觉,也与升天降雨的龙神相通。进而,葫芦还象征着不老不死所代表的永久性,以及我们这个世界与冥界的交界性,等等。”
“噢,是这样啊。”
“就算葫芦里空空如也,这无一物的状态——”
“喂喂,别把话题岔远了!”
阿武隈川一声怒吼。看来他不打算让言耶再说下去了。
“啊啊,抱歉。”言耶老老实实地道歉之后,随之提高语速地对祖父江偲继续解释,“而且,葫芦和龙、蛇,以及水神也有关联,所以被放进水魑大人的供品也不奇怪。只是——”
“要不就由你来说水魑大人的事?”
“不、不是吧……黑哥,这我可办不到。”
“那还——”
“阿武隈川老师!供物的樽里有些什么?”
祖父江偲刚像小学生一样举手提问,就见阿武隈川满脸堆笑。
“有六个樽啦,依次是酒樽、米樽、海樽、地樽、山樽、宝樽。酒樽顾名思义放的是酒,米樽里不光有米还有谷物,海樽放取自和歌山渔村的鱼虾贝类,地樽放田里采摘下来的蔬菜,山樽放从附近村落采购的猎物的肉和山菜,宝樽里的则是从执行仪式的神社所在村庄的村民那儿汇集来的供品。不过,说是宝樽,并不是里头真有村子的宝贝。听说几乎都是连夜编制出来的草鞋、斗笠、衣服之类的村民的日常生活用品。”
“结果,所谓的供品,就是从这些樽里各取一点东西拼凑起来的?”
“噢噢!祖父江偲妹子好厉害啊!”阿武隈川夸张地叫道,“唉,我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你也是吧?”
他虽在征求言耶的赞同,但没等言耶回应,就已擅自这样认定了。
“还有一个问题。”受到夸奖的祖父江偲也是一脸得意,“神男是自己划船吗?”
“不,船另有船夫在操纵。不过,减仪的时候,要在水波汹涌的湖面上祭奉供品,所以神男的工作也很不妙。”
“这个有生命危险吧。”
祖父江偲略显夸张地表示理解,大概是想拉回话题。接着,阿武隈川这回面露讥笑地说道:“但是呢,真正可怕的好像是增仪哦。”
“咦?是这样吗?”
“同在奈良,但跟雨量丰沛的大台原不同,那么厉害的暴雨在波美地区原本就很少见。就算有也不会长久持续。基本上在执行减仪前,雨就停了。所以,减仪极少举行。”
“相比之下,增仪较多对吧。”
“但话说回来,也不是每年都做。不管是减仪还是增仪,据说只有在这一年情况实在反常的时候才会做。也就是说,水魑大人之仪轻易是不会举行的。”
“这个我知道,可是增仪的时候,水量不是很少吗?沈深湖也好,流升之瀑也好,都很平静吧?为什么又可怕了呢?”
“减仪时就危险多了,诸如激烈的风雨、狂暴的湖面、耀眼的闪电等实际上是自然所引发的恐怖现象。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是水魑大人在发怒,但神男和船夫需要留意的是怎么不让船倾覆,以及避免落入湖中。实际上落水的人以前也有过,但大多数人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船保住了命。也就是说,只要小心自然现象,就能平安地完成仪式。”
阿武隈川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言耶与祖父江偲,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正话反说了。减仪时水魑大人已经发怒,所以只要别做太过失礼的举动,就不会惹来更大的怒火。更何况,既然把雷雨看作水魑大人之所为,那么它就不在湖里而是在天上。但增仪时,水魑大人可说是以平常之态伏于湖底。这时,人类故意侵入企图纠缠。换言之,不就像是在多此一举地干涉普通状态下的神吗。人间久旱不雨气候异常,但这种事和神没关系。你看,好好想想的话,是很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