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魑沉没之物》作者:[日] 三津田信三
简介:
奈良县蛇迂郡的波美地区有四个神秘的村落,那里多年延续着祭祀名为“水魑大人”的传统。根据雨量情况,由各村神社的历代宫司负责执行仪式。十三年前,被称为神男的宫司在仪式中突然身亡,十三年后的仪式中,又一神男在形同密室的湖中被杀害。惨剧帷幕开始拉开,神男连环杀人案愈演愈烈,刀城言耶与祖父江偲被卷入案件的旋涡中心……
作者简介
三津田信三,日本小说家,编辑出身,所著小说素以“另类”见称,只因其总是结撰精密、变化万千,又深得恐怖小说的创作三味,作品兼具推理小说的逻辑之美和恐怖小说的混沌之美,怪谈、异闻俯拾皆是,且往往伴有封闭环境中的连续杀人事件,风格鲜明异常。
◇前言
PREFACE
文库,原本是指收纳书物的仓库和书库,也指收纳书与记事簿,以及不常用物品的小箱子。以前者为例,京浜急行线的“金泽文库站”就是以前镰仓时代北条氏用来收藏汉书用的,“金泽文库”名字的由来便是如此。东京都的世田谷区也存在着收集着珍贵汉书的“静嘉堂文库”。后者则更多地被称为“手文库”。
江户时代以来,可以放入袖袂的小开本书籍逐渐流行起来,被称为“袖珍本”。明治三十六年(1903年),富山房发行了小开本的丛书,起名“袖珍名著文库”。随后,明治四十四年(1911年),讲述战国时代的猿飞佐助和雾隐才藏系列故事的讲谈社“立川文库”发行出版。讲谈是日本民间艺术,以口语化的方式讲述历史故事的形式。而“立川文库”则是将讲谈收录成册集中出版的丛书,据统计,当时刊行量为200册左右。从那时起,文库就脱离了原本的释意,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类书集丛。
文库说法借鉴了日本出版业界的传统说法。而千本樱源自日本奈良县吉野山樱花盛开的奇景,世人皆称“一目千本樱”来形容樱花美景。千本樱文库的纳入作品皆为日系作品,题材包括推理、悬疑、幻想、青春、文化等类型,正如千本樱满山盛开的绝景。
现代日本,以“文库”命名刊行的丛书系列有200种以上,所谓“文库本”只不过是统称而已。日本传统的“文库本”常用的是A6尺寸的148mm×105mm,也叫“A6判”。千本樱文库的所有书籍将在“文库本”的基础上提升,达到148mm×210mm的开本标准。追求还原的前提下,力图带给读者更清晰的阅读体验。
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日系推理小说逐步进入中国读者的视野。随着时代更替,涌现出了各种不同风格的作家。日系推理能够长久不衰的原因之一在于设立的各种新人奖,这些新人奖能为日本文坛输送新鲜血液,不断地创作优秀作品。但是,新人出道的条件并非只有获奖这一条途径。多样的文学新人奖具备相当完善的审查机制,即便是没能获奖的作家,也有机会出道。比如东京创元社的“鲇川哲也奖”,有不少作家在当届没能获得大奖,只是止步候选阶段,后来却都成为了人气作家。另外,不急于出道的作家也是有的。1994年,东京创元社创立了“创元推理短篇奖”,第一届的赛事中收到了123篇投稿作品,其中名为《子喰鬼缘起》的作品晋级到了最终候选阶段。同年,由光文社公募投稿作品进行出版,鲇川哲也主编的《本格推理3 迷宫的杀人者们》中也收录了一篇名为《雾之馆》的作品。而这两部投稿作品都出自一人之手——三津田信三。
早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三津田信三的投稿作品就已经被刊登在出版物上,也可以视为出道。但普遍被认为是出道的标志作品,还要等上七年。2001年,讲谈社出版了三津田信三的第一本书,他的作家人生正式起步。出道作即为“作家三部曲”的第一作《恐怖小说作家栖息的家》,该系列被归为怪奇小说,作者的独特风格已经初见端倪。“作家系列”完结之后,三津田信三便打破常规,创作出了怪异谭式的推理小说“刀城言耶系列”。该作是以作家刀城言耶为主角,解决各种不可思议的犯罪事件的故事。作者巧妙地将乡土民俗学,本格推理写作技巧,以及惊悚恐怖氛围相乘组合,辅以二战前后的独特时代背景加以呈现。创造出了前所未有,无与伦比的文学魅力。“刀城言耶系列”在日本是由原书房和讲谈社两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因此引进整个系列的过程也并非一帆风顺。今后,千本樱文库将陆续出版整个系列的全部作品,还请各位读者尽情感受“刀城言耶”的怪异之谜。
千本樱文库编辑部
主要登场人物
五月夜村的人们
水使龙玺 水使神社的宫司1
汩子 龙玺之妻
龙一 长子
龙三 次子
八重 龙三的第三任妻子
重藏 水使神社的仆人
留子 水使家的女仆主管
宫本左雾 水使家的养女
鹤子 长女
小夜子 次女
正一 长子
青柳富子 原村长家的女儿
清水悟郎 酒铺的入赘女婿
久保 青年团代表
高岛 村里的医生
坪束 村里的派驻巡警
物种村的人们
水内龙吉朗 水内神社的宫司
世路 四子
芥路 世路的长子
佐保村的人们
水庭流虎 水庭神社的宫司
游魔 养子
甘木 村里的派驻巡警
青田村的人们
水分辰男 水分神社的上代宫司
辰卅 长子,现任宫司
其他人等
樽味市郎 大阪的酒铺的长子,清水悟郎的哥哥
刀城言耶 怪奇幻想作家,笔名东城雅哉
阿武隈川乌 市井民俗学者
祖父江偲 怪想舍的编辑
注释
1 宫司,神职名。神社之长,总管社内的所有神职人员及巫女。
波美地区绘图
沈深湖周边图


前言
战争结束已近十载的某年六月,奈良县蛇迂郡的波美地区发生了神男连环杀人案。记录本案时,我决定基本采取以本人视点为轴的第三人称叙述方式。然而文内表述中,也存在微妙的、以旁人视点进行描写的地方。就这层意义而言,或许该说是不太严谨的自我视点第三人称吧。
不过,取材自宫木正一先生的那部分,分量既多,而且怎么也无法编入主线的记载,于是我尝试了基于他自身视点的第三人称记叙。由此,我想预作声明:相关章节虽以取材笔记为底,但也掺杂了本人的大量想象——其中还包括“这两项记录未必会按时间序列构成”这一事实。
又及,采用与正一先生相同手法描写的人物还有一位(且只有一位),我很自负,对此人鲜活姿态的刻画比正一先生尤佳吧。
昭和某年皋月1 东城雅哉 即刀城言耶 手记
注释
1.皋月,阴历五月的别称,读作“さつき”。阴历五月是种稻时节,古语“さ”有耕作之意,“つき”为月,合起来即“种稻之月”。汉字“皋”则有“献给神的稻”的意思。


第一章
阿武隈川乌闲话水魑大人
“奈良有个山村好像事隔多年又要举行那个祈雨仪式了,听说曾经非常离奇地死过人呢。”
在京都河原町接连吃过西式餐厅的咖喱、中式餐厅的炒饭和日式快餐店的亲子盖饭后,阿武隈川乌还去咖啡屋点了烤饼,然后回到西式餐厅。这次他舔着圣代,扫平了豆沙水果凉粉,最后坐在第二家咖啡屋续了第三杯咖啡,这才又开尊口。
“这些真的能报销吗?”
刀城言耶忧心忡忡地问道。
他身旁的编辑祖父江偲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比起田卷先生的酒钱来,这点东西简直少得可怜。”
这可真是……言耶心道:田卷总编与人气作家喝酒吃饭,其结果给怪想舍的侦探小说杂志《书斋的尸体》带来了长篇连载,因为有实绩才被认可。而你的对象阿武隈川乌前辈,他说的根本就是不知有几分可信的闲话,值不值咖啡里加的那一勺糖都令人怀疑。虽说如此,毕竟不能在本人面前说出口,更别说自己也沾了光,撕烂嘴也不能质问她。
环游六家店期间,言耶只点过咖喱和咖啡,祖父江偲则要了咖啡、中华馒头、烤饼,以及红茶、咖啡各一杯。尽管她嘴上说着什么都不点不太好,可怎么看都觉得她吃得很开心。
“不提那个了,老师,我一直在说——”这时,祖父江偲似乎不满地突然转向言耶,“请你不要每次见面都这么客气。老师外出民俗采风,过着晓行夜宿的旅居生活,我们很久才能见上一次,但也不能因此就疏远吧。”
“就是就是。你小子从前就是一个冷淡的家伙。”
阿武隈川插了句稍微有点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这人有个扭曲的嗜好——大学那会儿,学弟言耶要是被人捉弄、被说坏话、受到欺负,他就会幸灾乐祸,对方若是女性则更是兴高采烈。
“刚觉着总算融洽起来,能亲密地交谈了,老师就会马上动身去下一个目的地。回来以后,又用起生分的说话方式,从头再来。这样子反反复复,人家实在是厌了啦。”
“非常抱歉。实在是让您为难了——”
“你看你看!又是这样的说话方式!”
“哎……非常抱……啊不,对不起……不不,对不住?”
“对啦。这样就很好。”
“不过,祖父江小姐啊。”言耶难得地摆出了反击的架式,“每次碰头时,我都拜托你不要再叫我老师了,你不也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说是这么说,可老师就是老师啊。”
“你看,被称作老师的人应该是经验更丰富的权威作家,像我这样——”
“乳臭未干、卖不出价的落魄文人,最终下场就跟茶沫子一样的可怜孩子,怎么着也不能称老师吧。”阿武隈川当即接口道。这种时候,他的嘴皮子确实利索。
“黑哥,连我都没把自己贬成那样啊。”
“你呀,尾巴翘上了天可不行!”
顺带一提,所谓的“黑哥”,是根据阿武隈川的“乌”这一怪名而起的绰号。
阿武隈川乌的老家在京都某个颇有来头的神社。这等出身,以他本人那讨厌品性实难想象,可以说他只有这一点很了不起。只是他没有继承家业,毕业后仍在不断地继续进行,从学生时代就没停过的民俗采风,足迹遍布全国。不过,对于地方上的奇怪礼仪,以及奇妙风俗却异常精通。此外,或许是因为有老家这个知者自知、源流正统的著名神社做后盾,总之他交游甚广,什么地方都去。拜其所赐,如今他已成了彻头彻尾的市井民俗学家。
另一边的刀城言耶,是以笔名东城雅哉发表怪奇幻想小说和变格侦探小说的作家。言耶向来痴迷怪谈奇闻,不知从何时起,他基于兴趣亦为兼顾生计,开始起劲地收集怪异故事,因此不断周游日本各地。以致原稿创作都几乎在旅行所到之处进行,被编辑们称为“流浪中的怪奇小说家”。
祖父江偲便是编辑之一,她是刀城言耶在怪想舍的负责人。怪想舍是战后创立的新兴出版社,推出了一本名为《书斋的尸体》的侦探小说专业月刊。出版社始终不忘制作内容丰富的杂志,比如出道自《宝石》杂志的知名作家江川兰子的连载等,在业内专业杂志不断休刊的景况下,依旧维持着稳定的发行量。
三个人会约在京都见面,主要是阿武隈川乌了解到,在自己难得回老家神社的期间,祖父江偲也因法事回了大阪的老家,而言耶则刚好途经关西。既然都在附近就聚一聚吧。另外,阿武隈川还说有别的事商量,二人就赶到了京都。现在他的样子很是奇怪。不,他的怪样也没少见,只是特意把人叫来了,又迟迟不说正事。
言耶还在想着为什么呢,就见阿武隈川在吃饱喝足的瞬间,终于势利地开了口。失望之余,不免担心这饭钱真的能报销吗。然后,祖父江偲又拿奇怪的事刁难起自己,话题越来越偏离正轨。阿武隈川又兴奋过头,所以情形更加不妙。
果然不该让前辈和祖父江小姐同席啊。
言耶后悔了,明明从以前的经历中得到过教训……而且再一琢磨,光是面对其中的任何一位就很头痛。同时对付两个简直太失策了。他反省道,须得更善待自己才行啊。
后知后觉的言耶思绪万千,就在这时——
“对了,黑前辈,那个祈雨仪式好玩吗?够不够作小说的题材?”
祖父江偲突然把话题扯了回来。到底是编辑。她请阿武隈川吃喝,目的也是为了从他那里套出言耶感兴趣的民俗学方面的怪异故事,进而再根据所需请言耶赴当地取材,随后在《书斋的尸体》上连载长篇新作。
“啊啊,叫我阿武隈川老师也没关系的,不必客气。”
说起来,他一向就跟言耶相反,不管对方是谁,都想让人家称自己“老师”。诚然,他对民俗学领域的怪异事物知之甚详,尊称一声老师倒也无妨。只是其人品阻碍了他。若没有尊崇之心,则很难称呼对方为“老师”。而无尊崇之心却又满不在乎地叫“老师”的家伙,多半是心怀鬼胎吧。譬如接下来的祖父江偲。
“阿武隈川老师,请您务必告知详情。”
“哦,是这样啊。”
阿武隈川一脸喜悦。只怕他原本就不清楚自己的恶评吧,抑或是一心以为旁人不可能说自己的坏话。所以,即便对方露骨地拿愚弄的语气叫一声“阿武隈川大师”,他也绝不会察觉。说不清这种性格是赔了还是赚了呢。
“啊,说给偲妹子听,当然没有问题。”
好像能听到要紧事了,言耶刚安下一半心,阿武隈川就开始说起怪话。
“可是啊……”
“黑哥你等等,怎么就像我犯了什么过错,而你又没法说出来似的?”
“叫我阿武隈川老师!”
“乌大明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看你看,装傻啊,这家伙总来这一套!”
阿武隈川对着祖父江偲,装出一副笨拙得连蹩脚演员都挺难做到的哭脸。
“刀城老师,你真的毫无头绪吗?”
“唔……没有。”
祖父江偲瞪了一眼断然否定的言耶,脸上浮起关键时刻才会露出的笑容。
“阿武隈川老师,乌大明神,此刻请您务必看在我的薄面上,酌情处置。”
“也是啊。好吧,如果这家伙说好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明白了。绝对不再犯,不让他再犯。信守约定,我会让他信守约定的。”
都没搞清错在哪了,祖父江偲便当即应承下来。就连阿武隈川也对这份轻言易诺感到不可信吧,疑神疑鬼地看着她。
“前辈,到底是什么事,请明示。”如此下去解决不了问题,于是言耶郑重相询。
“光从咱这里打探信息,接下来的好处就只你一人独享。总之,你给我少干这种坏事!”
“哎……我几时做过那样过分的事?”
“啊,又装傻!”
“所以我才问是什么时候?”
“这个么……说起来是去年秋天吧。”
“那段时间……我和前辈想去奥多摩更深处的媛首村,结果却到了神户地区的奥户,莫非是那个时候?”
“你看,不都记得吗?”
“听你说是去年秋天,才联想到了。更多的就——”
“还不明白吗!在去媛首村的火车上,不是有个舍不得拿吃的东西出来的派驻巡警就坐在我们对面吗。”
顺带一提,阿武隈川从此人那儿拿到了一个橘子和整整一袋脆饼。准确地说,阿武隈川只得到半个橘子,而另一半是他趁对方说着“请吃”递给言耶时,从旁掠走的。也亏他能把那样的人说成舍不得拿吃的出来,不过为了推进话题,言耶只当没听见。
“他讲了淡首大人的事呢。”
“没错没错。不过,问题出在后面。”
“后面的话……是指山魔的事吗?”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本来嘛,关于山魔的事,启发那个小气巡警的人不就是我吗?”
“所以,我们两个就在中途下车,然后一起去了奥户,对吧?”
“只有那个时候啦。”
“哎?”
“少装蒜!什么‘哎’——两个月前,你不是一个人去奥户了吗?”
“那是因为祖父江小姐给我看了乡木靖美先生的原稿——”
“既然读到了导致你再次去奥户的有趣原稿,应该也通知我一下吧。”
“我想通知,可黑哥不也过着四处旅行的生活吗。更何况,你又不像我,基本会定期和出版社互相联络,真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旅乌1。谁都不知道你在哪里啊。”
“你这家伙,我动不动就出门旅行,名字又是乌,所以你就把这两个搁一块儿说成‘旅乌’,自以为表达能力出众,得意得很是吧。对这种玩意儿,我可佩服不起来。”
“那个——谁也没这么想啊。”
这人真是麻烦,或者说是纠缠不清。
“而且,只是为了抢功去奥户也就算了,可你还在那里碰上了奇怪的案子!”
的确,言耶在那里卷入了一桩与村落自古流传的六地藏童谣相关的比拟连环杀人案。
“黑哥,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说我从前辈那里打探信息,独自享乐吧。那可是杀人案啊!倒不如说是我倒了大霉——”
“行啦,少胡扯了。一家人从山里的孤宅消失、密室中的无面尸、比拟杀人、金山之谜……不都是很有意思的案子嘛。这些都让你独占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来嘛,要是那时没中途下火车,咱们就会在媛首村遇到无头连环杀人案呢。”
“是那桩蒙面作家江川兰子偶然去村子拜访合作伙伴时遇到的案件吧。”
兰子基于那段经历,从今年一月期开始,在《书斋的尸体》上连载了长篇《血婚舍的新娘》。
“对啊!如果直接去了媛首村,也许就能知道兰子的真容了。”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还有,蒙面作家之类的,大多是对自己的长相没信心,却又自恋得很的那种货色。所以啊,实际一见面,多半都是丑女。会很失望的哟。”
“你和蒙面作家见过面?”
“没有。”
“……”
“这事不用见面也知道吧——这些话先一边去。本来嘛,现实中的杀人案什么的,江川兰子可解决不了,所以才搞得扑朔迷离。如果我去了那村子,凭借快刀斩乱麻的卓越推理,一转眼就能解开各种谜团,作为名侦探阿武隈川乌,如今已是名震江湖啦。这些全被你搅黄了!”
被找碴到这等地步,就连已经习惯阿武隈川乌胡言乱语的言耶也无言以对。在无言以对之前,实则已丧失了回话的气力。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在想,学生时代似乎也遭遇过类似的刁难……也因此,言耶一时间没能理解祖父江偲之后的话。
“话说,黑哥这次也一起去那个奈良深山的村子不就好了吗?”
“你说什么?”
“刀城老师收集怪谈,所到之处经常会被卷进奇怪的现象或不可思议的案子。不,就连只是打算走一趟的媛首村也发生了恐怖的无头杀人案,由此可见概率高得惊人。”
“祖父江小姐,你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只要跟着刀城老师一起参加那个祈雨仪式,就有可能被卷入了不得的大案——”
“原来如此,这敢情好!为什么咱以前就没意识到呢。”
“哎?等、等一下。”
言耶慌了神。不知不觉中,竟变成自己要跟前辈结伴同行。
“当然啦,人家也要一起去!”
“什、什么?”
而且祖父江偲还在落井下石。她一旦自称“人家”,多半就没什么好事。
“你有工作,不回东京不行吧。”
“陪同我负责的作家老师一起取材,可是名正言顺的工作哦。”
“还没有决定去呢?”
“我们要不要去,不是取决于乌前辈说的仪式那事吗?对吧,阿武隈川老师?”
“当然啦。咱和祖父江偲妹子就是这么打算的。可你呢,尽说些乱七八糟无关紧要的话,结果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至此两人已是彻底的臭味相投。言耶只觉得正身处噩梦的深渊。他毅然发誓,今后绝不在这两人同席的时候露面。
“奈良的深山里呢,有个叫波美的地方。”
阿武隈川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在四面环山、东西狭长的盆地里,有四座村庄。最里面的,即西端的五月夜村2第一个被开拓,接着向东依次开拓了物种村、佐保村和青田村。”
“村里的主要产业为农业,而且还是水稻种植,对吗?”确认了村名的汉字后,言耶问道。
“嗯。向南北延伸的土地上,水田和住宅主要集中在北侧的五分之四,神社和寺院则位于南侧的五分之一内。”
“刀城老师为什么知道是以水稻种植为主?”
祖父江偲的发问令言耶滔滔不绝起来。
“根据村名,我想是这样吧。五月夜村的五月是插秧时节,物种村的物种含有春季播种的意思。佐保村的佐保让人联想起春之神——佐保姬,而青田村的青田,不用说,指的就是水田因水稻生长变得绿油油的状态。顺便说一句,物种和佐保姬分别是四月和三月的季语。换言之,随村庄被开拓的顺序,季节从五月向四月、三月回溯。第四个村子的青田为六月的季语,大概是因为二月的话就成冬天了吧。”
“喔,好有趣啊。不过既然如此,把第一个村取名为青田村,就能顺顺当当地从六月排到三月了嘛。”
听了祖父江偲理所当然的意见,言耶笑道:“想必五月夜村的人们没想到在自己之后,还会有人迁来此地建设村庄吧。”
“原来如此。对了,老师,水田在北面的话不就照不到太阳了吗?”
“波美地区四面环山,所以如果在南侧,会受山的阻挡,出现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吧。而北侧的话,自然就能全方位地接受太阳的照射。”
“是这么一回事啊。”
“另外,如果把神社和寺院所在的南侧看作圣域,那么村民营生的北侧就成了俗界。换言之,也能看成是有意识地将‘圣’与‘俗’划分开来了。”
“啊,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
“喂喂,你们到底想不想听我说!”
言耶和祖父江偲两人只是单独说了会儿话,阿武隈川就闹起别扭来。
“当然想啦,阿武隈川老师!我的疑问、刀城老师的回答,不都是因为有乌大明神您的话在先吗?”
祖父江偲立即奉上高帽,阿武隈川摆出一副“你们知道就好”的态度,继续道:
“北侧村庄的空间与南侧神社寺庙之间,自西向东、婉延曲折地流淌着一条名曰深通川的大河。这河里的水被引入水田,又是村子的生活用水,所以对波美四村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母亲河,不过呢,给村里带来洪水与干旱灾难的也是这条深通川。”
“所以就要说到祈雨仪式的事了?”
“且慢。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一下子扯到那里去。波美地区有一个番水惯例。”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