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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老妇我也是呢,当初身为神的妻子——”
“请、请、请等一下!”正一慌慌张张地走近外祖母,盯着对方的眼睛,“外祖母说的神指谁?”
“你这孩子真傻!”汩子表情愕然,“神就是神,哪还有别的神?”
“可、可是——”
“光宗耀祖的事哟。我要是还年轻,也想再来一次……”
从此处开始,越来越语焉不详。
天早已经黑了。虽有月光照射,但颇有由来的仓的周围,仍被浓重的黑暗所盘踞。此时此刻,与近乎疯女的外祖母持续着不解其意的交谈,正一渐渐陷入了脑髓行将溶化的错觉。
再不回去的话……
现在小夜子也许正在找自己。不能让姐姐操心。
“我,先回去了。”
有点薄情啊。但又觉得该尽量避免让龙玺或留子见到自己和汩子在一起。那两人势必会问外祖母都说了什么。虽然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还是该避开不必要的危险。
不同于来的时候,正一顺利地穿过竹林,若无其事地回了住处。
“我说正一,你刚才去哪了?”
小夜子很快就发现了他,靠上前来。只是,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回头再说。”
姐姐似乎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顺从地点了点头。
水使家总是在一间较小的客厅用膳。龙玺和鹤子坐上座,此后的顺序是龙三和八重,以及小夜子和正一。汩子在自己房间用餐,所以没有出席这天的晚餐也不奇怪。
开饭前,留子进来后对龙玺耳语了几句。接着就遭到龙玺呵斥,留子低头谢罪的场面,从漏出的口风看,说的好像是汩子不见人影的事。
还在一只眼仓啊。
差点叫出声来,慌忙又咽了回去。要是说了,龙玺就会知道自己去过那里。虽然汩子也可能说出来,但至少能装糊涂。
但是,如果我不说的话……
外祖母就会一直待在那里,谁也找不到吧。这么想来就觉得她很可怜。就没有通知大家的良策吗,还在想着,龙玺猛地起身出了客厅。在外祖父回来之前,正一等人自然不能动筷子。
过了一会儿,龙玺再次就席,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母亲她?”
龙三一问之下,龙玺只是理所当然似的应了一声,就此开始用餐。从出去到回来的时间来看,他大概是直接从客厅去了一只眼仓。
换言之,外祖母会经常去那个仓。可能趁留子等人稍不注意就会晃晃悠悠地去那边。只是,途中竹林有那个赤线机关,所以除龙玺外怕是没人能带她回来吧。
会被御仓大人吃掉……
做神的妻子……
究竟是什么意思?虽说痴呆,但汩子为何要去一只眼仓?想要尽快跟小夜子商量的正一,快速地吃完了晚饭。但是,在龙玺离开客厅之前,谁都不许随意离席。就算先吃完,也必须等外祖父退席。
正着急上火的时候,小夜子叫他喝茶。他觉得这也未免太悠哉了,不过姐姐似乎是要他沉住气。如果被人看出自己神色有异,当然不是好事。本来两人的言行就已备受龙玺的注目。
不愧是小夜子。
正一顺从地将手伸向茶碗。一边呼呼吹气让热茶凉下来,一边啜饮着,心神确实自然而然地平稳了下来。
终于,龙玺用完饭站了起来。正一抑制住想起身的冲动,等待龙三和八重离开客厅。接着,两人把鹤子送回屋后,回了别栋。
正一首先讲述了一只眼仓的事。小夜子对此似乎也吃惊不小。不过当转达完与汩子的对话后,她关心的重点忽然又转向了这边。
“汩子,说了那样的话……”
“嗯。说鹤子姐姐将来会做神的妻子。”
“然后,汩子自己以前也是神的妻子——”
“就是说嫁到这里,嫁到这个家吧?但是,她现在不还是妻子吗?那鹤子姐姐绝对不可能当妻子的。”
“如果神指的是龙玺,倒是没错啦。”
“如果是水魑大人的话?”
“不就是做巫女的意思吗。”
汩子曾是巫女,又是龙玺的妻子。两种解释都能套上。
“不过呢,”小夜子还是拘泥于神指的是龙玺的观点,“若是站在汩子的立场,我觉得多少还能理解。”
“什么意思?”
“龙玺不止一次,而是竟有两次,可能都有三次向儿媳下手。不光如此,这次就连外孙女也要……现在她的脑子又开始迷糊了。如果痴呆也是因为龙玺的倒行逆施,又怎么样呢?自己身为妻子的意识会不会被一扫而空呢?”
正一虽然觉得有点难,但还是能理解小夜子的说法。只是,无论如何他都很在意一只眼仓。说出自己的疑虑以后——
“话虽如此,那个也不是正一要找的东西吧?”
“嗯……但是很像,或者说是接近吧。”
“你觉得跟鹤姐有什么关系?”
“嗯……”
“跟龙玺呢?”
“跟他绝对有关系啊!”
“也是。”小夜子突然做出沉思的样子,“正一,你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力量。”
“哎?”
“大概母亲身上也有吧。最近我常在想,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能力,我们才能从满洲逃出来吧。然后,鹤姐与你都继承了力量。”
“鹤子姐姐也是?”
“不过鹤姐输给了那个力量。被影响了,或者说是没承受住吧。结果就变成了那样子。”
鹤子和自己一样,看到过世上不存在的异形之物吧。所以精神失常了。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见到的东西也许比自己所见更为触目惊心。正一想着,不由得恐惧起来。
“你多半没鹤姐那么强的力量。”
也许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弟弟的恐慌,小夜子加了一句。但正一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在安慰他。
“不过,我没有这种力量,但你的能力能够派上用场。”
“怎么用?”
“像现在这样就行。反常啦、怪异啦……有这样的感觉,就去查找原因。虽然还不太明白,但我总觉得在水使神社里,能让正一产生‘奇怪’反应的东西,过不多久就会跟鹤姐扯上关系。”
“唔……”
“但是呢,不能因此就疏于监视龙玺。毫无疑问,他对鹤姐的执念异常强烈。”
两人又交谈了一会,但想不出什么新的方案。无非是再次认识到,除了继续看护鹤姐别无他法。
关于一只眼仓,则由正一谨慎地进行侦查。话虽如此,但全然不知该如何行动。无奈之下他去了水内神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分别向龙吉朗、世路、芥路三人吐露了“奇妙仓房的存在”。
芥路只是感到不适,而世路和龙吉朗像是知道什么。不过,世路委婉地告诫他“别再靠近那种地方,否则……”,相比之下龙吉朗的态度则不同。
“你听好了。如果鹤子突然不见了,你要马上通知我!”
冷不防冒出了长姐的名字,正一惊讶之余打了个寒战。龙吉朗没再多说一句话,但显然是在惦念鹤子的安危。
果然有关联。一只眼仓和鹤子姐姐……
正一接下来去的是水庭神社。心里怀着期待。如果向游魔说明,也许能知道更多吧。
“真的有啊!”
然而,听到对方的第一反应,正一无语了。暗示一只眼仓存在的不正是游魔吗。看来这趟是白费工夫啊……就在他大失所望的时候——
“问题可能在于你听到的流水声。”游魔凝视着正一,表情严肃得让人吃惊。
“那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比如,那个仓也在祭祀水魑大人什么的?那个跟我在拜殿……准确地说是在本殿听到的声音很像。”
“四家神社都从深通川引水到本殿。不过,通常传不出那样的水声。更别说在是拜殿听得到了。”
“哎?可是——”
“啊,你好像能听见。”游魔饶有兴趣地凝视正一,“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能靠近一只眼仓。”
他似是已猜到有阻碍的口气,正一明明还没说竹林赤线的事呢。
“你还跟谁提过仓的事?”
照实回答以后,游魔非常想知道龙吉朗的反应。于是正一如实相告。
“果然啊!那个老爷子狡猾得很。”
“他是好人哦。”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那个老爷子以他的方式嗅出了一只眼仓,也对真相做过一番推测吧,只是没有任何证据。”
“仓的真相……”
正一害怕地嘀咕着,游魔突兀地说起了一段奇妙的往事。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天,村里来了两个香客,母亲和她十四岁左右的女儿。听说跟乞丐没什么两样,而照看她们的就是水使神社的龙玺。”
就外祖父的吝啬程度而言,这事还真稀奇了。
“不过呢,母亲和女儿都是美人。”大概是注意到了正一的疑惑,游魔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那个女儿啊,正处在越长越漂亮的年纪。所以村里人心领神会,想着是好色的龙玺又犯瘾了吧。而且,母女很快就没了踪影,大家都以为是发现龙玺的真面目后逃走了。”
“不对吗?”
“几年后啊,”游魔不答正一的问话,自顾自地说道,“村里出现了两个香客,老婆子和一个小鬼。两人饥渴难耐,眼看快要饿死了,样子相当诡异反常。没过多久,村民之间传出奇妙的谣言,说这两人不就是几年前来村子的那对母女吗?”
“是……是这样吗?”
“谁知道呢。听说她们很快就去了别的地方,没能经过证实。况且,才过了几年,那对漂亮母女就面目全非了?当然,村里也有很多人认为是别人。”
“唔……”
“这个事是以前听世路说的,我最感兴趣的是两人在模样上的反常。”
“怎么反常了?”
“与其说是没吃的饿瘦了,还不如说是失魂落魄,所以看上去毫无生气,身子衰弱……”
“啊……难不成外祖父一直把她们关在一只眼仓里……”
正一随之做出了可怕联想,说出了口。然而,游魔未加否定,反倒露出一脸认可的表情,提了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如果就像你说的那样,那么一只眼仓的目的是什么?”
要是知道的话就不用烦恼啦。这么想着,正一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讨厌的故事。漂亮母女会跟鹤子重叠在一起。他告诉游魔后——
“听说龙三以前的两个媳妇也很好看呢。”
“……也就是说,这个……”
“虽然现在说这话有点晚。不过,你们保护姐姐的做法没有错。”游魔一脸得意扬扬,最后还向来找自己商量的正一提出要求,“又有了什么发现,要来告诉我啊。”
正一回去以后,将水内神社三人与水庭游魔的事告知小夜子,姐姐的表情极其复杂。
“龙玺染指儿媳是事实。但是背后的意义完全不同吗?”
“可是,这样的话,留子说的那些呢?”
“留子是水使家的佣人,不过我想她内心很厌恶龙玺。话虽如此,她也不想站在我们这边。简单地说,就是盼着两方能互相撕咬,家里一旦折腾起来就有好戏看啦。”
“好过分!”
“她还喜欢嚼舌根,龙三舅父的那两位夫人的事,她忍不住地想说。只是,要是说了实话,就会涉及水使神社不可触碰的部分。”
“一只眼仓的秘密……”
“嗯。当然,留子也有可能一无所知。她推测龙玺和两位夫人之间出了问题,但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于是就拿自己胡思乱想的东西,说得像真的一样,暗示给我。龙玺也不是笨蛋,才不会那么信任留子吧。”
“也就是说,没告诉她关键的内容?”
“可能吧。不过,因为是游魔说的嘛。”
小夜子不像村民蔑视地称游魔是“落魄特攻员”,同时又惧怕他。但她对游魔的评价也不高。所以不太愿意相信他吧。
但是,就算不提游魔,龙吉朗的话总不能不放在心上。自己预料之外的另一种危险,随时会降临到鹤子身上。正一明白姐姐已在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然而,从那以后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年,不久,第二个年头也已逝去。出落成了美丽少女的鹤子,没遭龙玺的毒手,也没被幽禁在一只眼仓。其间,龙玺依旧对她厚待有加。照样让她学做巫女。但也仅止于此。
唯一的大事是在水内神社举行的增仪上,鹤子担任了刈女一职。小夜子从留子那里听说了,水使神社的龙一在以前的增仪上去世的事。因此,鹤子涉入仪式让她们担心不已。以至于两人还结伴跑到水内神社,来找世路商量。龙吉朗告诉她们刈女不会有任何危险,仪式期间他和儿子会盯紧鹤子舞蹈的舞台。就算出了什么事,龙吉朗等人也能即刻发现。反倒被劝慰了一番。
即便如此,直到增仪结束,两人都是坐卧不宁。由于被禁止参加仪式,他们只能焦急地在水使家等候。最终,如龙吉朗所言,没有发生什么变故。至于鹤子,因为能穿着巫女的装束在舞台上跳舞,很是心满意足。增仪圆满成功,没多久就招来了雨水。
不过,后来听世路说发生过一场小小的骚动。虽然只有以各神社宫司为首的少数几人能出席仪式,但为了把供品等运到二重山的沈深湖,村里的年轻人和相关人员曾在水内神社集结。据说当时有不少人都对鹤子一见钟情。龙玺就不乐意了,于是便上演了像赶苍蝇似的从鹤子身边轰开村里年轻人的一幕。
不过也就那么点事。此后,鹤子的待遇也没变。在旁人看来,无非是外祖父在照料心爱的外孙女吧。要说不同的地方,无非就是龙玺瞪大眼睛,防备那些因为鹤子的美貌而垂涎三尺的年轻人。按理说,他自己也该按捺不住色相了,可是不知为何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至少小夜子如此认为。
“我和小夜是不是想多了?”正一时而歪头发问。
“可是……”小夜子露出冥思苦想的表情,“观察龙玺的期间,我开始怀疑这家伙莫非是要再现《源氏物语》里的光源氏。”
“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源氏物语》吗?”
“当、当然知道啦。书名的话……”
“我也没读过。只是听母亲讲过。”
“什么嘛。还不是跟我一样。”
“笨蛋,哪里一样啦。我可是知道内容的。”
“好,好,知道啦。小夜你赢了。然后呢?”正一为推进话题,干脆地认了输。
“光源氏喜欢上了一个叫‘藤壶’的女人,但这人是他的后母。”
“啊……”
“不过只相差五岁,再说又是后母,所以没有血缘关系。”
“话是这么说……”
“嗯,虽说是名义上的,但毕竟是母亲,还是不行吧。然后发生了很多事,他就领养了藤壶的侄女‘紫上’,放在身边抚养。”
“因为那侄女和藤壶很像?”
“对的对的。所以光源氏想把紫上培育成自己喜好的女性。”
“哎……也就是说,外祖父是光源氏,鹤子姐姐是紫上喽?”
“怎么说呢,就算鹤姐是合适人选,龙玺也不会是那个角色。而且这么一来,母亲就成了‘藤壶’。”
“唔……”
鹤子的父亲是水使龙玺——如同恶梦一般的疑惑在脑中苏醒了。小夜子似乎已看出正一的想法,摇头说道:“那个传闻就不要提了。我们要考虑今后的对策。”
小夜子预感到未来几年最为关键。虽然不知龙玺何时、做到什么程度才会满意,但直到成人的期间也许是重要阶段。
一年的岁月流逝,又度过了两年光阴。然而,鹤子在水使家中的处境毫无变化。小夜子与正一仍在监视长姐周边的情况,但说实话,已经比当初要懈怠得多。四年以来没有任何变化,警惕心自然而然地松弛下来亦属无奈。
说到变化,也就是水内神社举行增仪的两年后,鹤子在水分神社的减仪上担任了刈女。与增仪不同,天气十分恶劣,所以两人非常担忧鹤子的安全。不过这次仪式也顺利告终。只是,小夜子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我是听世路叔叔说的,担任刈女的人,通常都是主持仪式的神社所在的村子里,代代出巫女的人家的女儿。”
“五月夜村的话,就是像青柳家那样的?”
“嗯。也就是说,上次水内神社的增仪本该让物种村的姑娘当刈女。这次水分神社的减仪就是青田村的姑娘。但这两次都是鹤姐在做。”
“是因为外祖父拜托他们了?”
“好像是的。”
“果然是想叫鹤子姐姐当巫女吗?”
“这样的话,不就该让她再多做点修行吗?”
正如小夜子所言。龙玺仅限于把鹤子扮作巫女的模样,偶尔涉足神社的活动。让她担当增仪和减仪的刈女,恐怕已是最重的任务。
“可游魔先生又说,鹤子姐姐的舞蹈比新手还差。”
“那种事谁来都一样。只要是年轻漂亮的黄花大闺女,谁都能当刈女啊。”
“倒是芥路哥说跳得很好……”
“碍着你的面子,随意夸夸而已。”
芥路也参加了水分神社的减仪。这是因为他将来要接世路之位吧。
“这么说,从开始就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他们说就像添头一样。也就是说鹤姐也能凑合着用,可要这么说的话,村里的姑娘不也行吗?龙玺为什么要拜托他们用鹤姐呢?”
游魔也想不通这点。他似乎认为龙玺有什么不良企图,但据说鹤子只是在按流程跳舞,并无反常的地方。结果还是如以前一样,这持久不变的岁月也将一直持续下去。
然而,从这一年的夏天起,鹤子本人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她突然就会消失不见。而且经常是在龙玺外出时,常常踪影皆无。小夜子起初认为是龙玺所为,但发现不是这样。外祖父反倒不知情。就连那个目光敏锐的留子,也都还没察觉长姐的奇异举动。小夜子与正一能够发现,毕竟是因为有着血缘关系吧。
消失次数还不频繁,所以龙玺和留子才没有发觉,但这事相当出人意料。“自我”意识稀薄的鹤子,凭自己的意志去了某处。即使小夜子问她,也只是答一句“散步啊”。说句“我也一起去”,她就会顺从地带小夜子同行。但是,还是有一个人不见的时候。
鹤子来到波美地区之后,已经逐渐失去了体感。回归水使家以来更是如此,没有肉体上的辛劳,也不会被随意使唤,缺乏实感的现象越发严重。也许她只是觉得如今的生活,远比以前那间陋室舒适,欣喜妹妹和弟弟不用再做苦工。
然而在正一眼里,鹤子是身陷牢狱。哪都能去,也能吃上喜欢的饭菜,想要的东西都能到手,但是仔细一看,周围尽是透明的栅栏,将她禁锢于其中。封住了她的灵魂。只是她没有感觉到,至少过去是这样——
夏日之后的鹤子,从那透明牢狱的栅栏间轻巧穿过,前往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场所度过光阴,然后归来,轻盈地回到栏中。如此往复循环。
“只要没有龙玺掺合,随鹤姐高兴也行,不过……”
正一也清楚小夜子的困惑。自满洲时起,作为妹妹的她就很坚强。而在归国船中,鹤子的内心被渐渐侵蚀,姐妹的立场完全颠倒了。自来波美地区以来,两人的关系始终没变。而且水使家的环境非同寻常,她担惊受怕也在情理之中。
“要不跟去看看?”
小夜子没有马上同意正一的提议,她的心里还有一个念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想尊重鹤子的选择。然而还有一点,她无法预判长姐何时会去“散步”。这比保护她不落入龙玺的魔掌难多了。
令人忐忑不安的微妙时光一天天地过去。就在晚秋的某日黄昏,正一目睹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便是从背面竹林里钻出来的鹤子的身影。
第八章
鬼女
鹤子姐姐为什么……
正一情急之下躲入别栋背后,小心隐藏,悄悄观察。
很显然,直到经过正一藏身的最里处,以及中间的别栋,鹤子都没有任何戒备。不过,抵达他们居住的第一幢别栋前面,她稍有留意周围的动静,随之快步消失在正房中。
难道……她要去一只眼仓?
只能这么认为。正一总共去过那仓三次。基本一年一次,想着没准又有了什么变化。不过那里始终维持着原样。其中有次差点撞见汩子,幸好早就有所戒备才得以顺利逃脱。要说有什么事也就只有这件了。顺带一提,今年还没去过。
可是,鹤姐究竟为什么要去一只眼仓……
将她与仓联系起来,源于正一的个人直觉、龙吉朗的忠告,以及游魔的那些话。不过,其中有龙玺的介入。鹤子与一只眼仓之间,毋庸置疑有外祖父参与。
然而,鹤子如今却独自一人,凭自己的意志,甚至提防着不让任何人知道,去了一只眼仓。
正一急步穿越竹林。鹤子也能通过,恐怕就如以前小夜子说的,继承自母亲的力量起作用了吧。
钻出竹林,阴气森森的仓便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能从竹间隐约窥见,可是到了仓的正面,总会有一种骇人的压迫感。整体映入眼帘的刹那,就会被不祥的险恶气息震慑。
正一稍稍保持着距离,游走在一只眼仓周围。不见有何异常之处。正面一楼部分的土门也好,二楼部分的对开门也罢,如往常一样悬着牢固的挂锁。仓呈长方形,两侧唯有平坦的白灰泥墙,光无一物。背面的二楼部分有窗,对开型窗扇最初就是开着的。不过那里镶着铁格和铁网,再怎么抬头观看,仓内也只是漆黑的一团暗影。
正一回到正面,稍作犹豫后,把耳朵贴上土门。于是战栗即刻从面颊传到了四肢百骸。他忍耐着竖起耳朵静听。
没有人……
感觉不到仓里有任何动静。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只传出了流水之音,再也听不到其他响声。
不过,也许未必是人……
仓内栖息着某物。这么一想,脑中就赫然闪现出那玩意儿在土门另一侧,如自己一般窥视户外的光景。
“呜哇!”
他忍不住叫出了声,飞身从土门前退开。全身戒备起来,生怕里面会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没有一丝声音。寂静得可怕。
假如里面栖息着某物,那么鹤子姐姐是来见它的吗?
虽然想离开此地,能早一点就早一点,正一却又侧头困惑起来。那玩意儿是什么?长姐为什么要见它?她有挂锁的钥匙?换言之,龙玺已经认可了吗?
不,毫无疑问在瞒着外祖父。
小夜子也持同样的观点。这么说是偷偷从龙玺房里拿的?若是鹤子的话,倒是不缺机会。
好吧。就在别栋附近继续监视吧。
耐心等待,只要鹤子去了竹林,就悄悄跟在她身后。如果她进了一只眼仓,自己也跟着潜入内部。
正一回到屋里找小夜子商量,马上就得到了认同。小夜子说也要轮班监视,不过听正一说过竹林的机关后,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听从了。一只眼仓的事,姑且就托付给正一去办了。
然而,鹤子始终也没来。出门也都是在水使家外,根本就不接近背面的竹林。如今,长姐出去散步,小夜子必会尾随其后。似乎只是散步,但也跟丢过几次。从鹤子优哉游哉的样子,无法判断是不是被她刻意甩掉的。不久,时至初冬,天气慢慢冷下来后,长姐的外出也随之减少。正一问她原因,回答也是普普通通的一句“阿正,外边很冷不是吗?”。诚如所言,雪花纷飞伊始,鹤子的外出便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