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最开始是你说的吧!”
“别瞎扯!不是我说的,是盐田那小子说的!”
“瞎咧咧什么呢!我早就说过不太对劲了!”
“光是正常想想,城市中心的地底下也不可能埋着什么恐龙骨啊!”
“都这个时候了你才放马后炮?”
“话说在前头,我当时可制止你们了啊。”
“到了这种时候你就开始推卸责任?”
“可不是嘛,一开始最来劲儿的不就你吗?”
“混蛋,你说什么?”
“什么本世纪最大发现!根本就是个笑话!”
“疼疼疼,快住手!别扯我!”
“把负责的给我叫来!”
现场一片混乱。
狭小的活动板房里乱成了一锅粥,一时间似乎没法静下来了。
“闭嘴!你们这帮臭原始人!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你们这帮混蛋,都给我喂恐龙去吧!”
一个身材瘦小,眼睛像猫咪般滚圆的男人用格外高亢的声音怒吼着。


第五章
◇成一20
“抱歉,可能您会嫌我啰唆,成一先生。但您真的一直在按着身旁的穴山的手指吗?”
警官愁眉苦脸地反复询问着成一相同的问题。
“是的,没错。”
成一不耐烦地点着头。
啰里啰唆的询问令他感到厌烦。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地,变着法地问着同一件事。成一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歇斯底里地喊出——“我都说过多少遍了!”这句话,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
会客室里,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半夜十二点。
在这个临时被当作问讯室使用的房间里,只有成一与四名警察。
房间里格外安静。
除了一名自称柏木的警官与成一对话的声音外,就只有年轻警察在笔记上写来写去的声音。但能感觉到在门外,许多警方人士正急匆匆地走来走去。
案件相关者暂时都被警方控制在起居室里,处于半禁足状态。警察正在将所有人依次叫来这里问讯,而成一刚刚被第二次叫到这里。十点半左右,警察依次完成了对所有人的问讯。当富美最后返回起居室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之前最先被问讯的直嗣又一次被警方叫去,大家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显得疲惫不堪——谁都没想到还有第二轮问讯。等到第二轮的第四个被问讯者成一来到这里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照这样下去,谁也不知道警察们到底要问到什么时候。现在的起居室里,气氛想必会无比沉闷吧。
“然后,穴山先生自己吹灭了蜡烛,整个房间变得一片漆黑,是这样没错吧?”
警官不厌其烦地死死盯着成一的眼睛。
“嗯,是这样的。”
这个问题成一已经回答过许多遍了,应该不会有错。
“在此期间,穴山先生念起了什么咒文,还是什么祷文。”
“是的。”
“原来如此,到这里没有问题,不过还是冒昧请您把后面发生的事再详细叙述一遍。”
尽管话语十分客气,但警官在说话时却不由分说地渐渐向成一逼近。成一仿佛要将内心的焦躁倾吐而出般叹了口气,随即讲起了后面发生的事。在将对方可能已经听到耳朵起茧的内容从头又重复一遍后,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台复读功能坏掉的CD播放器。
尽管如此,这起案件依旧过于扑朔迷离。当按照顺序讲起案件发生的经过时,成一不禁再次想道。
灵媒师的手指始终放在蜡烛吹熄前的位置,也就是成一的手指下面。既然如此,他应该也没法使用猫丸和成一讲过的那招。同理,其他人的手自然也触碰到了两侧的人。
当时房间内的所有人中,应该没有谁的双手是可以动弹的。
而且当时,房间里被暗幕遮了个严严实实,连藏下一只小猫的缝隙都没有。为了打电话叫救护车及报警,大家将门口的暗幕摘了下来,但光是这样就已经费了不少力气。这固然是因为直嗣用图钉固定暗幕时太过仔细,但也从侧面说明整个房间的确被密封得无比严实。
尽管如此,现场还是发生了怪异现象。玩具鸟在桌子上敲打、钟声作响、一条光带在空中乱舞、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甚至还出现了命案。直嗣在偶然间一语成谶,这真的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降灵会。
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说实话,这就是成一心里唯一的感受。不要说杀人案,就连降灵会上的灵异现象都令他如堕五里雾中。
降灵会上的那些怪声并不是录音,而是毫无疑问来自现实世界中的声音。那卷录音带警察应该调查过了。如果那些混在重低音中的怪声是重复录音,恐怕早就有人告诉他了。
在起居室里等待问讯时,大家也都相互确认过了。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声音、感觉到的情况都别无二致。就连超心理学二人组,也承认了这个他们耳闻目睹的事实,不过他们并没有对幽灵现象发表看法。
慈云斋为什么会被杀害,又是怎样被杀害的?没有人知道这些问题。据警官所说,案发现场的那把匕首刺得并非很深,但刀尖触及了延髓,严重伤害了掌管呼吸功能的部位,因此,慈云斋几乎是瞬间死亡。
因为这样,不但降灵会有始无终,还又一次给警方添了麻烦。
从打电话报警到警车到来期间,几乎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中途应该没有人做过可疑的举动。后面的事情,警方就非常清楚了,成一等人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被他们带到了起居室。
在成一讲述案情时,房间里的四名警察始终保持着饶有兴趣的态度。明明已经听了那么多人一遍遍复述这件事,可他们的脸上还是挂着仿佛没听够的表情。看来在警方人士的字典里,真的没有“厌倦”二字。
由于困倦,成一摇了摇已经开始有些犯迷糊的脑袋。警官听他说完之后表示:“明白,可以了。之后我们就来到这了,是这样的对吧?”
在这过程中警官不停地点着头,但表情依旧显得十分困惑。成一觉得他紧皱的浓眉与圆瞪的眼睛,简直就与矗立在上野的西乡铜像如出一辙。他记得兵马被害时,在别室里临阵指挥的也正是这位“西乡”。
一位年轻的警察专心记着笔记,另外两名中年警察老老实实地坐在“西乡”两侧,就像日光、月光两菩萨侍奉在药师如来身边一样。两人的衬托使西乡一样的柏木警官看上去显得还算年轻文雅。在警局里,他想必也是精英圈子里的人吧,但他的脑袋却也和西乡一样留着个小平头,这令他与英姿飒爽的形象毫不沾边。
“至于你说的那个发光物……”
柏木警官唰地摸了一下自己留着短发的脑瓜。
“它的真身应该就是这个——一条丝绸。”
他示意了一下,坐在他右侧的警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塑料密封袋。一条浅黄色的布料装在袋中,像团烂泥般蜷在一处。“西乡”把它拿到成一面前。
“这上面似乎浸泡过能在暗处发光的荧光涂料。如果用得好,就能让它呈现出你口中‘光带在空中飘舞’的样子。”
他像跳草裙舞那样挥手示范着。
看来当时掉落在桌上的确实是块布条。成一第一次被叫到时警察并没有出示过这个,想必是刚刚才调查出来的结果吧。
“不过嘛,具体结论还要等细致检查之后再说。由于材质原因,没能从上面检测出指纹。”
“我们……都被那种玩意儿给骗了吗?”
成一说完,警官笑了起来。
“似乎是这样的。你们可能以为自己见到了真正的幽灵。因为在你们的描述中,那似乎是种梦幻而美丽的事物。”
“是啊,看上去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这应该是种类似于集体催眠的行为吧。像他那种老练的灵媒师,会用花言巧语事先给参加者一定暗示,然后制造特殊事态,营造出一种神秘和灵异感,容易让人相信他的氛围。用录音带播放声响掩人耳目,用古怪的说辞危言耸听,这都是为了令你们陷入这样的氛围中。他真可谓是精通此术了。这段时间里出了不少与灵能师相关诈骗的受害者,唉,我们警方也非常头疼。”
“可是……他究竟是怎样让那块布动起来的?当时他的手指毫无疑问就压在我的手指下面。”
听着成一说话,“西乡”脸上的表情未变,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没错,没错,这点的确十分蹊跷,我们也没弄清,所以才会像这样找各位谈话。可能会害你们有些受累,但还是请稍稍配合一下。”
警官有些闪烁其词,模棱两可地答复着。
“唉……”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成一只能长长地叹气。
“那么有关这些东西……”
“西乡”说着,将装着布条的密封塑料袋扔在桌子上。桌上早已放着其他两个袋子,里面装的是在第一次问讯中警方向成一确认过的物品。它们分别是念珠,以及作为凶器的那把匕首——它们被各自装在不同的透明袋中。在上次问讯中,成一已经听说这两样物品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而且它们都毫无疑问是原本放在别室的,属于兵马的私人物品。
“有关这些呢?根据其他人的证言,这些物品在降灵会举行之前根本不在房间里面,那究竟是谁把它们带进来的?这个问题我问了所有人,但没有人知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西乡”说着,用目光紧紧盯着成一,这个问题也已问过许多遍了。
“不知道……我没有一点头绪……”
成一百思不得其解。
“降灵会开始前,您对遇害者进行过搜身对吧。”
“是的……”
“然后呢?先不提念珠和匕首,这块布条不就被他揉成一团藏在衣服里面了吗?你看,只要这样就能把布料变成小小的一团。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们在检查时漏掉了哪里呢?”
“不知道……这么小的东西想藏应该能藏得住……但其他物品谁知道呢,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真是服了你,一问三不知,问什么都说不清楚。”
“唉……不好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做了将近二十年警察,这么古怪的案子还是第一次见。”
“西乡”也一筹莫展地自言自语着。但成一无法判断这究竟是真心话,还是装装样子而已。
“话说回来,明明在服丧期间,居然还要凑在一起开什么降灵会,像我这种凡夫俗子真是理解不了。光这事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场居然还发生杀人案,简直是在难为我们警察。”
“西乡”一副指桑骂槐的态度,仿佛成一该为此事负责一样。
毕竟兵马遇害后还没过两周,而且连兵马的案子都尚未解决,转眼间又发生了第二起命案,也难怪警官会不愉快了。
“总而言之……”
“西乡”再次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成一。
“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刺死了遇害者,这是我们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成一先生,你在现场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个案件,我们非常期望你在当时注意到了什么。”
“唉……就算这么问,不知道的也还是不知道……”
“我就开门见山问了,你觉得凶手用了什么方法?”
“谁知道呢……”
要是知道这个,成一早就主动说出来了。
“你当时就坐在遇害者的旁边,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坐在遇害者旁边——总觉得警官强调这个位置别有用意。
“……没什么头绪,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
“按照令妹的说法,似乎是兵马老先生的灵魂回归现世,用念力控制匕首把人杀了。”
“我妹是这么说的?”
“是的。”
“不是开玩笑?”
“看样子相当认真。”
看样子美亚彻底被唬住了,真够令人头疼的。
“先不提降灵会和令妹的说辞,其实光是府上,就已经够邪门的了。”
“西乡”毫无顾忌地说着方城家的坏话。
“不过嘛,出于工作原因,我不怎么喜欢心灵主义之类的东西,是叫这个吧。我希望能考虑些更加具体,更加可行的办法。退一百步来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那个幽灵,总不能再去雇个灵媒师来,让他帮我召唤出那个幽灵凶手,然后我来逮捕他吧……”
“西乡”莫名其妙地开着些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那么,说到具体办法,这样如何呢?假设凶手是坐在遇害者旁边的神代——当然这只是假设,我们并没有真的这样认为。为了防止误会我提前说好——明白了吧?”
“嗯,我知道。”
“很好。那么继续说回神代先生——因为他就坐在遇害者身边,从位置上来说,可以认为他最容易进行作案。”
“嗯。”
既然他这么说,成一自己也坐在慈云斋身边。
“据神代先生的证词,他似乎和你一样,全程只是按着遇害者的手指,所以说他可以一瞬间松开自己的手,取出藏好的匕首迅速刺向对方。如何,这种方法是不是很有可行性?”
“西乡”歪着头向成一问道,但语气就像在开玩笑一样。从他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中,无法看出他是否真是这样想的。成一望着对方的圆瞪的牛眼说:“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多半不太可能……”
“哦?这又是为什么?”
“这个嘛,我觉得如果当时是这样的,神代一定会在松手的同时遭到穴山的呵斥。在神代伸手掏出匕首时,穴山先生一定会说些什么的。因为当时直嗣舅舅光是因为激动,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就被穴山开口警告。他在降灵会开始前也再三强调过绝对不能松手,但案发当时我似乎并没有听到穴山说话。而且在一片漆黑之中,我不认为他能迅速而准确地瞄准对方的脖颈。”
成一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光是坐在遇害者身边就会被怀疑成凶手,那么成一同样也有嫌疑。兵马的案件发生那时也是,成一总是嫌疑最大的人,如今的他保不准就是警方眼中的头号嫌疑犯。但提起这件事,说他只是单纯倒霉似乎有些解释不通。那天他刚刚回家是凑巧,今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凶案发生,却对此无能为力也是凑巧……
或许是自己太过往坏处想,但成一觉得警官刚刚的那番话,其实是在以怀疑神代的名义来怀疑他,并借此观察他的反应。他或许是在期盼成一因此冲动,继而失言。想到这点,成一刻意强硬地否定了神代作案的可能性。但事实上,警官口中的作案手法也的确没有丝毫的可行性。
“唉,还是不行吗……”
“西乡”说着,但语气似乎并不怎么遗憾。
“你的意思是,他完全不像是松过手的样子?”
“是的,完全没感觉到。”
“原来如此。那其他人也不太可能松手吧。”
“我想是的。”
“尤其是直嗣,他被夹在大内山与神代之间。看来在降灵会上,有着利害冲突的人们都坐在能够相互制约的位置。哎呀,这样一来就头绪全无了,真难办啊。”
“……很抱歉没能帮上您的忙。”
“哪里哪里,你不需要愧疚。光是像这样和我们谈话,就已经起很大作用了。”
“不过警官先生,现在警方这边有什么头绪吗?有关作案手法方面。”
“暂时还没,不过嘛,我们还将继续追查下去……”
“西乡”依旧面无表情。他仿佛有些心神不定,说话声有气无力的。警方一直都是这样,在询问时起劲得很,可一轮到被问,就开始含糊其词,不予应答。这或许也是问讯中的技巧之一吧——避重就轻,搪塞推脱。这样做究竟是因为真的没有明确答案,还是为了防止手头的信息曝光呢?成一连这点都无法断定。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警官的态度使他心里更加焦躁,毕竟他早已十分困倦。他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时时刻刻披着一层伪装,一点都不爽快。成一甚至已经在心里大喊——“我不管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但当然,惹火对方可能也是他们问讯时的惯用手段之一……
“那么……好吧,差不多就这样……最后麻烦你再从头确认一遍案件的整个经过。”
柏木警官又一次唰地摸了下头发短短的脑瓜。
“首先,被害者是在下午一点多时来到府上拜访,直嗣也与他一起。后面暂时没有什么问题,那么首先说说遇害者当时的情况……”
柏木警官探着身子向成一询问,其他三名警察也仿佛打了鸡血般挺直腰板,重新打起了精神头。成一无可奈何,看来这些人还真是不知“疲倦”二字为何物。要是自己“舍命”陪君子,或许真的会被他们追问到“没命”吧……
成一弯下因疲惫而僵硬的腰身,呼出一口气来。他的脑袋里仿佛灌满了黏稠的泥水,这种疲惫感令他相当不适。唉,这样下去明天可能去不了公司了。他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一边有一嘴没一嘴地回答着“西乡”的提问。这种情况下的缺勤要怎么算?应该没法算成是丧假吧。他的大脑越来越迷糊,无聊的念头像水泡一样一个个冒出来,又旋即破开。
◇左枝子16
睡不着觉……
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凌晨四点。
警察们离开时,已是凌晨三点前后。在把所有事都问了个遍之后,他们还让大家重新演示了一遍发生在房间里的事。无论是当时坐着的位置,还是动作,都追根刨底地询问了好多遍。正因如此,才会把时间拖到这么晚。原本就因恐惧和疲惫而晕头转向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究竟回答了什么。
直舅今晚在家过夜,神代大哥和大内山大哥被警察开车送回了家。
神代大哥……他没事吧?
警方对他的问讯似乎相当严厉。
因为遇害的慈云斋大叔和他关系很差,所以警方可能会着重怀疑他吧。如果真是这样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睡不着觉……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睡。
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日间那种怪异的感觉。
在楼梯上感受到的恶意。
残留意识。源自某个人心里的,黑漆漆的意识。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某人对我心怀憎意,并将它化作无形的意识,慢慢渗透到了这里……
想到这,我不禁觉得那或许是一种征兆。
那场可怕的杀人案发生前的,微小的征兆。人们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之所以能敏感地捕捉到那缕残留意识,一定是因为家人们的神经也都变得敏锐了起来,大家都预感到家里会继续发生可怕的事件。
可怕的事件……
那并非一起普通的事件。
报应……这一定是报应。
我们打扰了死者,试图随意摆布外公的灵魂,我们犯下了亵渎灵魂这一不可饶恕的罪行,所以我们遭到了报应。这是愤怒的外公对傲慢无礼、打破了禁忌的我们降下的惩罚。
虽然我不是很懂这些,但被我们打扰了安息,外公一定相当不悦。就像我们在熟睡中被粗暴地叫醒时也会有起床气那样……不,被人从死亡的床铺上摇醒,那股愤怒劲儿或许比我们想象中更加严重,甚至要严重得多。正因如此,人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哀悼死者,为死者服丧,祈祷他们的灵魂得到安宁。这都是为了不触怒死者,为了不遭到死者的诅咒。
而如果有谁打扰了死者的安宁,就会遭到他们降下的惩罚……
可是……可是,真相又是怎样的呢?
那位灵媒师大叔真的是被外公咒死的吗?
美亚一直说,是外公的怨念控制了那把匕首。毕竟当时所有人的手都放在桌子上,不可能进行活动……
我不懂。
什么都不明白,也什么都无法思考。
只是……只是,我很害怕。
杀人案……以及某人的恶意……
这是多么可怕。
已经够了,不要再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了。求求你保佑我,让我从这种令人讨厌的心情中得到解脱吧。神啊,求求你……
睡不着觉。
感觉神经紧绷着。
因为害怕,所以无法入睡。
不安与恐惧沉沉地悬挂在我心上,让我无法入睡。
——我轻轻地下了床。
不再试图让自己进入睡眠,因为独自一人令我无比恐惧。
不知道成一哥还睡没睡。如果他还没睡,我希望能稍微和他聊聊,希望他能稍稍减轻我的恐惧。
伸出脚探到拖鞋后,我拿过拐杖,披上一件长袍睡衣走出房间。
外面有些冷飕飕的,我拄着拐杖嗒嗒地穿过走廊,来到了成一哥的卧室。
哥哥好像也不太睡得着觉。
“怎么了左枝子,睡不着?”
哥哥说着,亲切地让我进了房间。
“嗯,睡不着。”
“……是吗,我也一样。不用勉强自己,毕竟刚发生那种事……稍微聊聊吧。”
“嗯。”
成一哥,体贴的哥哥总是这么懂我……
我们俩一同走到床边,哥哥一言不发地接过我的拐杖放到一旁,然后扶我坐到床上。
一时无语……成一哥平时疏于表达,也不怎么主动和人讲话。尽管如此,和他在一起时我却丝毫不觉拘束。之所以会这样,或许是因为我知道哥哥总在替我着想。就算不用语言,人与人之间也能用心意相互沟通。没错,就像白天在院子里,我与神代大哥一瞬间心意相通那样……
这样的安静令人感到舒适……我一时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光是想着有成一哥陪在自己身边,就能感到些许安心,所以现在我终于可以静静地出声了。
“成一哥……”
“怎么了?”
“我怕。”
“嗯。”
“我很害怕。”
“嗯,我知道。”
“成一哥你也怕吗?”
“是啊……”
“是因为那个灵媒师吧?”
“嗯。”
“他的死法不太正常是吧?”
“嗯,或许如此。”
“是幽灵做的吗?”
“谁知道呢,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或许真是这样。”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啊,或许有吧。那些用科学也解释不清的……灵异现象之类的情况,毫无疑问还是存在的吧。”
“是啊,今天白天……啊,应该是昨天白天了……”
我对哥哥说了神代大哥给我讲的故事,也就是大内山大哥之所以会走上超心理学道路的原因——有关那块坏掉的手表的故事,那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故事——看来这种事情真的存在。
“是吗?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的确像是他那样的人会做出来的……”
“对吧,于是大内山先生就开始相信那些不可思议的现象了。”
“我能理解他,所以他才会变成那样吧。”
哥哥感慨地说。
“变成那样?”
“你想想,大内山在某些方面不是显得很狂热嘛,甚至可以说是虔诚。”
“是啊……”
我同意哥哥的想法,但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因为我不想说神代大哥好朋友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