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很奏效,告示贴出去没两天,这个变态就被晚上蹲守在小区里的陶亮给抓获了,人赃俱获。
变态是个大学生,放假在自己的小区里作案。不过这个嫌疑人的母亲是龙番市很著名的一个上访户,常年靠缠访、闹访来获取自身利益。儿子被抓住后,这个上访户很是不服,无奈证据确凿,也没有办法。倒霉的是,陶亮贴在警务站的这个告示,没有来得及及时撕掉,被上访户拍了照片。
“人民群众的安全和领导的检查,哪个更重要”的网络热帖标题应运而生。
虽然这件事情,陶亮并没有直接背上处分,但是也被自己的老同学、副局长高勇骂得狗血喷头。而且,也为后来他被通报批评埋下重要的伏笔。
没想到,如今的故技重演,居然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支持和配合。
等全部防控点都落实完毕后,穆科长带着刑侦科的同事又回到了指挥部。
“白天就下地干活儿,晚上就找个犄角旮旯蹲守。”穆科长说,“我就不相信这个陈三真的有火眼金睛能看得出这是我们的民警。”
“兄弟们都在干活儿,我们也不能闲着,换上便服,咱俩去转一下。”冯凯对顾红星说。
冯凯和顾红星穿上农民的衣服,扛着锄头,在田间晃悠着。
“我说的,只要天一黑,陈三保证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冯凯自信地说道,“你拿毛巾把脸遮着点,哪有你这么白白净净的农民。”
顾红星把头上的毛巾裹得严实了点,沉默了半天,说:“你说,张春贤的案子,会不会是我们锁定范围有问题?”
冯凯一惊,想了想,说:“你是说,凶手的范围可能不止东桥村的人?”
“她的父母说,他们单位的人也都不知道她家的地址,会不会瞒住了什么呢?”顾红星说。
“工厂的重点人,指纹也都取了,你不都排了吗?”冯凯说,“而且,女儿都死了,还要瞒什么呢?”
“段翔不也瞒了赌博的事情?”
“为了赌博,就不给女儿申冤了?”
“如果不是赌博,而是其他什么有可能严重影响她父母声誉的事呢?”
“你是说,第三者?”
“是啊,我就是猜啊。”顾红星说,“如果张春贤的家长搞破鞋,那这种时候他们肯定不会出来说这事儿啊。”
“搞破鞋?”冯凯被顾红星的这个用词逗乐了,说,“那也是和女人搞破鞋吧?可这是一起强奸杀人案啊。哦,对啊,如果是她母亲出轨,那就有可能了!”
“如果她母亲有个姘头,在聊天中无意说到自己家的住址,自己家里平时没人,那这个姘头在缺钱的时候,是不是就有可能去偷?”顾红星抬起头看着冯凯。
“这个我要想想办法了。”冯凯若有所思。
突然,他们听见了一声怒吼,紧接着,有很嘈杂的声音,从东边不远处传了过来。
“看来陈三没憋到天黑啊!走!”冯凯拉起顾红星,向东边跑去。
冯凯和顾红星赶到的时候,两名民警已经把一个人按在了田埂上。
冯凯走过去看了看这个人的面容,和派出所提供的陈三的照片是一样的。
“陈三?”冯凯问道。
“你们抓我干吗?”陈三挣扎着。
“少废话。”冯凯走过去,狠狠地把陈三摁住,然后开始搜身。而顾红星则从口袋里拿出印泥和指纹卡,把陈三的指纹捺印了下来,又把他右脚的鞋子给脱了下来。
“这是什么?”冯凯从陈三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三十块钱崭新的钞票。
“钱啊,我的工钱。”
“你的工钱?”冯凯说,“你不知道吧?这种连号的新票子,可以到储蓄所去查号码的,谁取了这号码的钱,储蓄所都有记录。”
陈三顿时蔫了下来,不一会儿,又说:“这钱,这钱是我捡的。”
“嚯,捡的?你还真行啊你,一捡就捡我一个月工资,你再捡一次我看看?”冯凯说完,看着顾红星。
顾红星此时已经看完了指纹和鞋底,朝冯凯狠狠地点了点头。顾红星此时的眼睛里闪着光,嘴唇甚至都有些微微发抖,这是他难以抑制住内心激动心情的表现。
“指纹、足迹、赃物都有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冯凯让民警把陈三押走。他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恭喜你啊,比中了。”
喜讯是冯凯带回专案组的,专案组瞬间沸腾了起来。不过,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个陈三意志力还真强,在麦地里趴了三天两夜。说布控的民警们很不容易,这季节居然都有蚊子了。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到顾红星的指纹和足迹的比对。
确实,按照现在的证据要求,即便是没有指纹和足迹,这案子也可以定得八九不离十了。顾红星略有一丝失望,但和大家一起精神振奋。
第二天一早传来消息,这个陈三终于架不住民警的盘问,全盘托出了自己是如何赌博输掉所有的工资,如何听说自己的师父刚刚取了一笔钱放在家里准备当赌资,又如何以找师父为名去他家里,趁刘翠花不注意将她推进水缸溺死,然后抢走三十元钱的犯罪事实。
按照市领导的要求,刑侦科快马加鞭,用两天的时间整理好所有的证据和口供资料,并且把案件移交给预审科审核起诉。
4
忙碌了两天,冯凯他们也没有闲下来休息休息,而是直接去找了张春贤的父亲张强。
“为啥不直接找她母亲啊?”顾红星开始还很不理解。
“废话,你去问她妈,她怎么会老实交代?”冯凯说,“这种事情,作为丈夫即便没有确凿证据,多半心里也会有点数。让丈夫放下要面子的心理来交代清楚,比让妻子直接说出自己的丑事要简单多了。”
被叫到辖区派出所的张强坐在询问室里,显得有些局促。
冯凯坐到张强的对面,跷起二郎腿,说:“今天找你来呢,是想了解一些关于你妻子的事情。”
“什么事情?”张强很警觉。
“你不想说的事情。”冯凯低着头,脱下自己的解放鞋,在桌腿上磕了磕。
张强盯着冯凯,良久,涨红了脸,说:“这,这,这和贤贤的案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没有关系,我来问你做什么?”
“你们都知道了?”
“不知道,我会来直接问你吗?”
“其实,我也不确定。”张强的眼神里黯然无光,“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想知道的是不是这件事。”
“是这件事。作为一个男人,你很难说出口,对吧?”冯凯抬眼看着张强,说,“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显然,张强的内心已经确定冯凯是知道这件事了。而且,为了自己的女儿,面子又算什么呢?
张强说:“其实,一年前我就发现不对劲了。”
“不用和我说前因后果。”冯凯说,“你直接告诉我那男的名字和住址就行了。”
整个询问过程中,到底是哪件事情最后两边都没有说出来,张强就直接说出了关键的线索。这让顾红星佩服得五体投地。冯凯则没觉得这有什么,这只是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罢了。不去问清楚,也是给张强留足了面子。
“我只要结果,为了结果,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捷径。”冯凯得意扬扬地说道。顾红星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看冯凯正在兴头上,也就没说什么。
现在的嫌疑人叫作赵丰收,是乡政府的一个文书,35岁,未婚,长得白白净净的,为人谦虚谨慎。冯凯从侧面了解了一圈,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是非常正面的,甚至没有一个人说这个赵丰收有什么缺点。也就是说,从外围调查来看,这个赵丰收作案的可能性在下降。
“如果从侦查的角度看,这个赵丰收即便和张春贤的母亲有私情,也不具备任何杀人强奸的人格条件。”冯凯说,“当然,我说的只是人格条件。”
“人格条件?”顾红星不懂这个名词。
“是啊,这个词儿是我自创的。”冯凯说,“俗话说,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周围的人对某一个人的印象,反映了这个人可能存在什么样的人格。而作奸犯科者,肯定是人格上有问题。尤其是这种割裂尸体的行为,其作案人人格上绝对有很大的障碍。如果所有人对这个人的印象都是没有任何人格障碍,那么他作奸犯科的人格条件就不具备。”
“别人的评价,太不靠谱,假如有些人特别会装呢?戴着面具过活的人。”顾红星说,“我觉得,还是手印比较靠谱,装不出来的。”
“可是,赵丰收是个干部,我们毕竟没有他作案的证据,甚至连他是否和已婚妇女有私情我们都没有证据。肯定不能直接抓了去问,不能明目张胆地取他指纹。”冯凯说,“想个办法密取吧。如果你真的比对上了,可能会动摇我的三观。”
“三观?”
“嗯,就是我一直以来信奉的道理。”冯凯若有所思,“你提取到的是掌纹对吧?掌纹比指纹要难取啊。”
顾红星觉得冯凯懂的还挺多。指纹的接触面小,在人接触载体的时候,留下指纹的可能性就大。掌纹的接触面大,必须要在很大的平面上才能完全留下。对于密取的行为,难度就会增大。
但是此案侦查快三个月了,破案迫在眉睫,冯凯决定试上一试。
冯凯和顾红星一起去了乡政府,坐到了赵丰收的对面。赵丰收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见到两名公安不请自来,表情略显紧张。
“公安同志,不好意思,乡长有篇讲话稿,我上午就得赶出来。”赵丰收头也不抬地说道。
“哦,我们不是来找你的。”冯凯故作轻松地说道,“这样吧,我写张条子,你帮我转交给你们乡长?”
“自便。”赵丰收还是头也不抬,但表情轻松了许多。
冯凯装模作样地从制服的上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纸上划了几下,说:“哟,我这钢笔没水了,您借我点儿?”
赵丰收拉开抽屉,拿出一瓶蓝墨水,放在桌子上。
“嘿,真感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冯凯拧开墨水瓶,说,“看您年纪不大,成家了吗?”
赵丰收继续奋笔疾书,似乎没听见冯凯说话一样。
“哎哟哟。”
只听见冯凯一声惊叫,蓝色的墨水噗的一声泼满了桌面,把赵丰收写的稿子全部污染了。
“你搞什么!”赵丰收几乎是跳了起来,下意识地想用手把蓝色墨水抹开。可是他的稿子还是被污染了,而且他的双手也都沾满了墨水。
“墨水瓶没放稳,对不起,对不起。”冯凯拿出两张白纸,说,“快,把手擦擦干净。”
赵丰收气得青筋暴出,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冯凯强行把手按在了白纸上。
“这擦不干净,我来找毛巾。”冯凯把白纸递给顾红星,转头从门口的洗脸盆上拿来一条毛巾,递给赵丰收。
“我写了一上午!现在全废了!”赵丰收气得只能挤出这句话。
“怪我怪我,不能怪你那墨水瓶。”冯凯点头哈腰,“这样,我去和你们乡长当面说,是我的原因,不能怪你。请问你们乡长在哪儿呢?”
“楼上!”赵丰收一边擦手,一边心疼地看着被墨水盖住了一半内容的信纸。
冯凯给顾红星眨了眨眼睛,和顾红星一起走出了秘书办公室。
“怎么样,怎么样?”冯凯拉着顾红星躲在楼梯后面,急切地问道。
“真有你的,纹线好清楚啊,和捺印的一样。”顾红星蹲在地上,拿出包里的马蹄镜,把白纸放在膝盖上,用马蹄镜仔细看着。
“是他!”顾红星猛地站起来,头顶撞在了冯凯的鼻子上。
冯凯疼得捂着鼻子,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我都说过,我最怕一惊一乍了。”
“你的三观都要动摇了,我能不激动吗?”顾红星胸口起伏着,握着的拳头都在颤抖。
接近三个月的工作,终于在今天出现了战果。这么久以来,顾红星一直承受着“动摇军心”的流言,心里委屈却又无法申诉。如今这一切,不仅即将给死者洗冤,更是还他一个清白了。
而捂着鼻子的冯凯,内心就复杂多了。
对于他来说,一个喜欢走捷径的人,居然在这起案件上绕了这么大的弯路,实在是吃亏得紧。归结起来,是冯凯为了最大限度寻找捷径,过于相信死者父母的供述,这才导致侦查范围出现漏洞,给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机。可是这种隐瞒,又是不可避免的,是防不胜防的。冯凯不知道在今后的侦查工作中,还会碰见多少这种事情。他一直自诩的火眼金睛,一直自诩的直觉,很有可能在人们因羞耻感而说出的谎言里失效。没有了监控,没有了手机,没有了各种先进的科技支撑和印证,那么侦查的可靠性又有多少呢?在这种时候,唯一值得信赖的刑事技术,是不是更应该被侦查员们奉若神明呢?
捷径本身没有错,但是捷径容易忽略更多的可能性,终究会有失误。
冯凯看着顾红星欣喜的模样,若有所思。
冯凯和顾红星还是去找了乡长,但并不是帮赵丰收解释讲话稿的污染,而是把案件的前因后果告知了乡长。乡长带着冯凯和顾红星重新回到了秘书办公室,要求赵丰收跟着冯凯他们一起,回公安局接受调查。
两人推着自行车,把赵丰收夹在中间,带着他回到了公安局。
重新出现了新的嫌疑人,刑侦科里的态度却是不一样。穆科长等人期待这一次能够一举破案,结束这已经长达两个多月的繁重的调查工作,也能让大家喘口气。
而陈秋灵等人,在接到乡长打来的电话之后,立即赶去对赵丰收家里进行了搜查,却一无所获。他们觉得冯凯是在死马当成活马医,这个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文职人员怎么可能是犯罪分子?家中任何淫秽物品都没有,和当初他们对犯罪分子的刻画一点也不相符。于是,他们是在抱着看笑话的态度来看待审讯的。
“如果可以的话,先抽血验血型,可以进一步坚定你的审讯信心。”顾红星和正准备进审讯室的冯凯说,“可是老马不在,他请了病假。”
“那怎么办?”冯凯问道。
“我去找别人来帮忙吧。”顾红星低着头,红着脸说道。
“哟,林医生是吧?你们进展够快啊?”冯凯坏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就是朋友。”顾红星连忙解释道。
“去吧。”冯凯拍了拍手上的笔录纸,说,“上午让他按了蓝手印,今天一定要让他在这上面按上红手印。”
一路走到公安局,赵丰收都沉默着。毕竟案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所以冯凯已经做好了赵丰收会抵死不认的准备。
“真不好意思,泼了你墨水,还得带你回来受罪。”冯凯坐到赵丰收的对面,跷着二郎腿说道。
“少废话,有什么事快点说,我还要回去工作。”赵丰收说,“要不是乡长发话,我是不会和你来的。”
“嘿,跟不跟我来,还真不是你说了算。你不来,我就抓你来。”冯凯轻描淡写。
“你们公安是土匪吗?想绑人就绑人?”赵丰收怒道。
“别别别,别和我来这套。心里虚的人,才会故意给自己造势。”
“你们找我究竟什么事?”
“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冯凯说,“你要是想不起来了,我提醒你一下。你口味还挺重啊?有丈夫的女人,还比你大不少,你都有兴趣?”
赵丰收的肩头明显放松了下来,说:“你别胡说!我可以告你诽谤我的名誉!”
“我这不是在问你嘛。”冯凯说,“有人举报,我们不能不查吧?”
“证据有吗?”
“哟,你乱搞男女关系这事儿,还真是没有证据。”冯凯话锋一转,说,“不过杀人越货的证据,倒还真是不少。”
赵丰收抖了一下。
冯凯看到后,心里基本上是有数了。
“什么,什么杀人越货?”赵丰收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冯凯冷笑了一声。
恰好此时,顾红星带着林淑真进来了。
“胳膊伸出来,抽血。”顾红星严厉地说道。
“抽血干什么?”赵丰收明显更加紧张了。
“你说干什么?”冯凯说,“我都说了有很多证据。怎么,抽个血,不敢?”
被这么一激,赵丰收毫无退路了,他犹豫地伸出了胳膊。
林淑真显得有些紧张,一直在嘴里自言自语似的默念着:“东西都带齐了吧?嗯,东西应该都带齐了。”
她拿出无菌针,刺了赵丰收手指一下,用毛细管吸了一点血,和顾红星一起走出了审讯室外。
“血型你也会做啊?”顾红星站在林淑真的背后,看她用老马的工具做血型,“老马教过我,但我没试验过。”
“那肯定的,我可是个医生。”林淑真滴完了试剂,用显微镜看着,说,“这个真的是个杀人犯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还挺帅的。”
“杀人犯还能写在脸上吗?是不是杀人犯,得看你告诉我的结果。”顾红星焦急地等待着。
“你进去和他说话的时候,好狠啊,一点都不像你了。”林淑真说。
“对杀人犯还能温柔吗?”顾红星此时一反常态,不想和林淑真聊天,他只想尽快知道结果。
“A型。”林淑真抬头说道。
顾红星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兴奋地说:“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医院吧。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淑真听他这样一说,有些失望,说:“那好吧,欠我的人情怎么还?”
顾红星此时已经快跑出办公室了,他回头说:“你说怎么样都行。”
“那请我看电影吧。”林淑真对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顾红星喊道。
从顾红星走进审讯室开始,赵丰收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顾红星对冯凯兴奋地点点头,然后信心百倍地坐在冯凯身边,这些细节都没有逃离赵丰收的眼睛。
“张春贤,只有12岁。”冯凯拿出一张现场尸体的黑白照片,举了起来,放在赵丰收的面前,说,“你不做噩梦啊?”
赵丰收这次没有反驳冯凯,而是在努力扼制自己的颤抖。
“别扛着了,早点撂了,早点休息等死,省得在这里受罪。”冯凯说,“你不撂也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用墨水泼你?为什么给你抽血?你也是知识分子,心里应该清楚。”
赵丰收不说话,冯凯也不再逼他。因为事实真相,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赵丰收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个月来我每天都做噩梦的?”
冯凯心中一喜,坐直了身体,拧下钢笔帽,开始记录。
“一年前,我们政府去她们厂里搞活动。”赵丰收说。
“说清楚点,谁的厂里。”
“去肥皂厂,就是张丽的厂子。哦,张丽就是张春贤的妈妈。”赵丰收说,“那次活动,我和张丽一组,于是认识了。认识之后,她就总是纠缠我。我也是男人,单身男人,所以在一次开豁之后,我喝多了,就和她,和她……”
“知道了,接着说。”
“后来,大约四个月前吧,乡长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年轻漂亮。”赵丰收接着说,“我就想,既然张丽也有家庭,那干脆我就和她断了吧。没想到,她激烈反对,还说我们俩以前在她家里偷情的时候,她偷拍过照片。如果我要分手,要么给她五百块钱,要么她就去举报我。五百块钱啊!我两年的工资!我没有那么多钱,如果她真的举报我,我的工作肯定就没了。”
“你们以前的不正当关系,都是在她家里进行的?”冯凯问。
赵丰收点点头,说:“她家里平时是没有人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想到那天晚上,张春贤会在家里。”
“所以,你是去找照片?”
赵丰收苦笑了一下,说:“我真是傻,像她那么穷,怎么买得起照相机?我在翻找他们家橱柜的时候,发现真是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这时候才意识到,张丽只是在诈我罢了。可是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张春贤跑出来了。”
“你找相片,还带刀?”冯凯问。
“不,不。”赵丰收说,“刀是张丽家的,就放在橱柜上。”
冯凯心中一惊。自己在调查的时候,还专门问了张丽,家里丢了什么东西,比如说钱,比如说刀。她说什么都没有丢。要么张丽就是忘了这把刀的存在,要么就是心中有数是谁干的了。只是,她为了自己的名誉和面子,居然不帮自己的女儿申冤,这让冯凯心中一阵悲愤。
“你不说她12岁,我真的不知道她只有12岁。”赵丰收接着说,“张丽从来没说过她有个女儿。因为没有灯,我当时看见的张春贤明明是成人的模样了,而且她和张丽简直是一模一样。我当时以为那是张丽,于是把她按到了床上。这才发现,那不是张丽,而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挣扎着,让我十分兴奋,所以我,所以我一念之差,就,就……”
“你为什么要割她下体?”冯凯说道,“也是因为兴奋?”
“不,不,我射到她的肚子上了,我知道公安能通过精液查凶手,所以我就把她肚子上的皮割下来带走扔掉了,我想,这样你们就查不出了。”赵丰收说道。
冯凯没有接着问,他合上卷宗走了出去。后续还会有多次讯问来确认案件的细节,还会带赵丰收去指认现场,固定证据,并且找到他遗弃的刀。但这些都不着急了,现在冯凯着急的是尽快把破案的喜讯告诉大家。两个多月来,他们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审讯的结果,显然是被门外旁听的穆科长传给了大家。所以冯凯和顾红星一走进办公室里,大家就给予了他们热烈的掌声。
“恭喜你们又立一功。”穆科长说道,“冯凯你那句‘做噩梦’说得好,直接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像他这样的人,初次犯罪就犯了这么大的罪,是不可能睡得好觉的。交代出来,也许他就摆脱了折磨。你准确抓住了他的特征,对症下药,不错!”
“没那么夸张。”冯凯指了指顾红星说,“他的掌纹,才是关键。这种对侦查技术懂一点,又不是很懂的人,最好审了。”
“确实,之前我们错怪你了。”穆科长拍了拍顾红星的肩膀,说,“一直以来,你都是对的。”
顾红星躲闪着穆科长炙热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陈秋灵有些尴尬,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1)
查否:经查证核实,没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
(2)
“夹生饭”:警察的行内话,指案件证据不足时,放人也不好放,定罪又不够证据,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进行的困境。
(3)
立Flag:是一个网络用词,表示一个人说了某句话,之后却出现打脸的情况。
(4)
编辑注:尸体口鼻腔周围溢出的白色泡沫是蕈状泡沫,它一般是在溺死案件中出现,也可能会在机械性窒息或电击死中出现。


第六章 围堵
1
两起恶性杀人案几乎同时破获,让冯凯和顾红星成了公安局的焦点。走在公安局大院里,那些其他部门看起来只是面熟的同事都会热情地向他们点头。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冯凯负责赵丰收杀人案案卷的报送、移交工作,天天忙得不亦乐乎。终于,在这个开始炎热的晚上,冯凯算是准备好了所有的证据材料,明天就可以移交了。
晚上九点,穆科长走进了办公室说:“那个陈三,翻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