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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的女儿早就
是这样吗?所以才说“梦想是我的女儿”吗?
“还不只如此。”
小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觉却好遥远。
“警方当时对这个案子做了调査,虽然锁定一位嫌犯,却因证据不足而获释。”小皮停顿片刻,像要发表什么大事似的。“那个嫌犯的名字,就是VR事件的被害者——朱铭练。”
第八章 ——女儿乍见
我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以往所谓的生活空间,完全是虚构的概念,只能藉由脑海里的纸笔,帮我完成空间的构图。爸爸说我睡在床上,我就在白纸下方画上“床”,说右手边有个书桌,我就在右方画上“书桌”,至于“床”、“书桌”长什么样子,也完全是凭空想像。
由于没有四处走动,自然也无法凭“触觉”加深空间的印象,因此脑中的这个构图,经常缺乏真实感,甚至比那些故事书的内容还要模糊。
然而那天早上,“空间”却有了180度转变,我对身边事物的了解突然变得很清晰,如果说我仍然是个大皮球,那么这个大皮球又开了一个洞,比起上次名为“嘴巴”的洞似乎更厉害。外界的资讯一股脑涌入这个洞,直接传达至我的大脑,这比透过爸爸叙述、用画笔建构的世界更为具体,而那个洞的名字,就叫做“眼睛”。
我可以用眼睛“看”了——当下我就意识到这点。
爸爸之前并没有明白地说,我的“视觉”会在哪天恢复,突然降临的转变让我手足无措。资讯不断冲击大脑,我一边承受它们,一边思考如何解读它们。
我试图关闭那个洞,回到过去靠听觉体验环境的方式。
耳边一片寂静。我这才发现比起眼睛,耳朵能接收的资讯少得可怜。
周遭并不存在爸爸的声音,爸爸不在这里。
虽然爸爸早就告诉我,会不在我身边,我还是感到彷徨无助。突然要我切换到“视觉”的世界,完全无法融入,而平日得以沟通、仰赖的爸爸,却无法适时引导我。
只能等待爸爸出现吗?
为了不被无助感击垮,我调整情绪,动了动身体c
我发现一件事情。
视野中的景物发生变化了,而且是随着我的行动改变。当我的头向右转,画面就会往左偏移,向上抬起时,画面就会下沉。
我感到相当震惊。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上、下、左、右、前、后”的概念是绝对的,当知道移动身体会改变物体的方位时,脑中的构图全乱了,除非固定在一开始的位置,否则眼中看到的景物配置,一定和原本构图不同。
这么说来,得先回到“原点”才行一一然而,因为自己刚才的频繁碎动,已经回不去了。
一阵绝望感袭来。
突然,一段原本不存在的听觉资讯,闯入我的耳里。
嘟噜嚕噜噜噜
咦?
嘟噜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噜
这是什么声音?虽然不深刻,但我的确有印象,并不是直接听过,而是爸爸曾经描述过。
啊,电话!
我环顾四周。如果我的听觉判断没有错误,那股声音应该是来自眼前一个物体,那就是电话吗?电话也在爱迪生的故事出现过,透过它,距离遥远的两个人就能对话,爸爸也提到在我复原后,他会藉由“视讯电话”和我见面。
那个声音,是来自爸爸的讯号。
然而当下,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即使明白那就是电话音讯,操作的方法却一概不知。或许是因为刚透过双眼认识世界,
有些胆怯的缘故,我连接近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那声音重复六次,伴随一声短促的声响宣告停止。
喀嚓——
然后,视觉和听觉资讯又有了改变。
电话的旁边有另一个东西,原本表面一片黑暗,此时却突然产生变化,接着出现一阵熟悉的声音,是我殷殷期盼的声音。
“小艾莉,早安。”
“爸爸!”
电话旁的那个东西,有影像在上而动着。
听见爸爸的声音,我立刻感到如释重负,迫不及待和爸爸说话。
“爸爸,那个响个不停的东西就是电话吗?”
“对呀!爸爸就知道你不会接电话,所以设定成自动接听。以后小艾莉可以不用等声音响完,直接把那个长形的东西拿起来,爸爸就会出现了哦!”
“艾莉以后一定马上接!”
“呵呵,眼睛看得见的感觉如何?”
“好高兴!可是……有点害怕。”
“因为和想像不太一样吧!不过不用怕,房间里有什么东西,爸爸会一个个告诉你。”
“太好了!”
“首先,你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电脑荧幕,荧幕里是爸爸的脸。”
原来这就是人脸的样子。
每当爸爸说话,画面就会有一小块区域明显动作,所以那块区域是“嘴巴”啰?而嘴巴的上面,就是“鼻子”,鼻子上面是眼睛,至于人脸的两侧,就是耳朵。
这么说来,我的长相也是如此吗?
“艾莉,也想看看自己的脸。”
“右手边那个高大的东西是衣橱,你把衣橱拉开,可以看到一面镜子。”
听见爸爸的指示,我愣了一下。拉?过去我几乎没动过身体,知道怎么“拉”吗?我叮着自己的双手——两边各有五根细长的东西从一处延伸,应该是“手指”吧!共计十根手指,要如何用它们把衣橱拉开呢?
然而,大脑虽感到迷惑,身体却不由自主动了起来,只见我右边的五根手指伸向前,缓缓包覆着衣橱上一块凸起物,然后带着那块凸起朝自己这边移动。才不过一瞬间,衣橱右半边就“打开”了。
我觉得好高兴,看来我的四肢完全不用操心,比我的大脑还聪明。
“看见了吗?那个发亮的东西就是镜子。”
我凑上前,仔细观察自己的脸。虽然和爸爸的脸一样,有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的分市,许多细微的部分却不尽相同,整体感觉也有差异。
特别是右眼的下方,有一块区域颜色明显不同。
我用手触摸那个地方,镜子里的我也做了相同动作。
“那个是胎记,爸爸很喜欢小艾莉的胎记,因为形状像蝴蝶,很漂亮。”
我没看过蝴蝶,只能藉由脸上的这个特征,想像蝴蝶的样子。“小艾莉刚醒来的时候,身体下方的那个东西是‘床’;放着电脑和电话的东西,就是‘书桌面对着电脑,右手边是‘衣橱’,左手边则是‘书柜’;书柜的对面,有个像衣橱一样可以拉开的东西,就是房间的‘门’……”
爸爸不厌其烦地说明房间的摆设。对我而言,能将所见的事物与熟悉的名词连结起来,比见到东西本身更令人兴奋。
我的身体像是脱缰野马,爸爸每介绍一样东西,我都会立刻
跑上前摸摸看开始用手指轻触,最后整只手掌贴上去抚摸
——完全摆脱睁开眼睛时对周遭的恐惧。这种实际看见、实际摸到的感觉,是以往从未体验过的。
欠缺的真实感回来了,仅仅数小时,却能让我对一切豁然开朗,这都是爸爸的功劳。
“荧幕的后方是一扇窗,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哦!”
“爸爸,艾莉觉得好有趣!想到外面去看看,认识更多东西。”
“好啊,不过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小艾莉身体不好,得乖乖待在房间里,否则会生病。”
我感到有些失望,方才的热情也减退许多,不过如果爸爸是为了我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艾莉会乖乖的,不会踏出房间一步。”
“要乖哦!否则爸爸会惩罚你,敲你的头。”
“爸爸敲不到,因为爸爸不在这里。”
“哈哈,我会立刻从研究所回家,敲了小艾莉的头再回去。”爸爸说这些话时,嘴张得很大,双眼也眯起来,变成一条细缝。
啊,这就是“笑容”吧!好久没听见爸爸的笑声了。
根据爸爸的说法,我每天必须休息三次,睡着时,会有人送饭进来给我吃。
每当我一醒来,就会看见放在门口的餐盘,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摆在上面,爸爸说那是食物。
我一直很好奇,送饭进来的“保姆”会是什么样子,起初怀疑会不会是爸爸,但又觉得不太可能,爸爸都那么忙了,怎么会定期帮我送食物。
我想偷偷观察那个神秘的保姆。于是某天晚上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不要睡着,打算四周一有动静就睁开眼偷看,可是过了好久都没听见任何声音,最后我还是睡着了,隔天一醒来,又看见装满食物的餐盘。
于是我下定决心,下个时段一定不要睡觉,好好观察这个送饭来的人。结果一分钟、一小时、一个上午过去了,我撑起沉重的眼皮,忍着饥饿的肚子,满心期待保姆的到来,可是那个人终究没有出现,我的肚子咕咕叫着,终究还是无法对抗身体的疲倦,进入梦乡。当然,醒来时又看到满满的食物。
保姆似乎不只是送饭而已。书桌的角落有个垃圾桶,爸爸说不要的东西就丟在那里,每当垃圾堆积到一定的数量,就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另外,衣橱里的衣服也总是非常整齐,没什么脏污。
我想起爸爸说的《长腿叔叔》故事,比起女主角,我连那个人是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我问爸爸,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妈妈”?爸爸说不是,那个人只是“保姆”,真正的妈妈不只会照顾我,还会像爸爸一样,常和我说话,排遣我的寂寞,也会为我的事操心,保姆只是拿了爸爸的钱,做好该做的工作而已。我听完后,顿时对保姆的身份失去兴趣。
即使有保姆打理,我还是必须学会基本的生活技能,而教导我这些的,当然还是爸爸。
我后来发现,原来房间里的“门”有两个,书柜对面的门就是通往房间外,那扇我不能打开的门,另一扇门位于衣橱和床之间,推开后,可以看见厕所和浴室。
“右手横握牙刷。好了吗?然后把牙膏挤在刷毛上,刷毛抵着牙齿,上下振动。”
隔着那道门,虽然爸爸看不见我,但声音依然清晰,我听着爸爸指示,一步步学会那些技能,有不会的地方就开口询问。
“洗发精,是那个架子上第二格的东西吗?”
这种隔着门看不见彼此,一问一答的教学,让我有回到过去的错觉。不过只要不是在浴室里,爸爸就可以当面教我,纠正我该怎么做,我学会了自己刷牙、洗脸、洗澡、如厕、换衣服、用筷子吃饭,一想到以前这些都不是自己动手,就真正体会到爸爸的辛劳,现在恢复视力,四肢行动自如,我不能再麻烦别人了。
我逐渐习惯斗室里的一切,这个6坪大的小房间,就是我的世界。日常必需品、复杂事项都由保姆打理,即使爸爸不在身边,我也能生活无虞。
“小艾莉,今天有没有乖乖刷牙、洗脸啊?”
“有!”
“要乖哦!否则爸爸就会回去……”
“敲艾莉的头。”
“呵呵,看来小艾莉长大了。”
“嗯,因为爸爸很辛苦,艾莉要快点长大,以后才能帮爸爸的忙。”
每当我说出类似的话语,爸爸都会垂下双眼,凝视着我,然后过了几秒,又会听到像是被液体塞住的呼吸声,爸爸的眼角偶尔也会有水流出来。我知道爸爸又在“呜咽”了,但我知道他其实很高兴,因为嘴角是上扬的。
看着爸爸荧幕里的笑脸,会感到内心似乎被什么给填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好想摸摸看爸爸的脸。
我曾经面对镜子摸过自己的脸,因此知道触感如何。脸上有许多感官,其中鼻子向前凸起,眼窝朝内侧深陷,凹凸轮廓构成的脸部线条,我已经用双手确认了好几次。
但是爸爸不一样——他的脸一直都很平坦。
隔着视讯电话,爸爸只能出现在荧幕上,但是就算爸爸出现,荧幕也不具备脸部感官的高低起伏,仍旧是往常的一片平坦,不管怎么摸都一样。
这是当然的吧!爸爸本来就不在这里,怎么可能摸到他的脸。
爸爸太忙了没办法回来,那么我去找他好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觉得很对不起爸爸,他明明告诫我不能出去的,于是立刻把这个念头拋在脑后。
学会的事物越来越多,爸爸能教我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渐渐地,我们又回到纯粹闲聊的模式。
“小艾莉,爸爸研究室里来了一位新成员哦!”
“真的?长什么样子?”
“是个黑人,头发卷卷的,说话很有精神,可是生气起来很可怕。同事里有人不小心称呼他Nigger,就被他揪住衣领,大呼小叫。”
“尼格?”
“那是英文的‘黑鬼’,是非常不尊敬的称呼。”
当时对语言文化没什么概念的我,自然不懂爸爸的意思,可是仍然觉得很新奇。
我会对爸爸说今天做的举,虽然对我而言,那些重复的次数多到乏味,但他每次都会聚精会神聆听,生怕错过什么似的。爸爸也会告诉我许多事情,多半是研究发生的趣事,偶尔会提到一些同事、朋友,这时我会意识到自己生存的世界里,不是只有我、爸爸和一位神秘的保姆,还有其他人也一样活着。
好想认识他们。
“爸爸,那位新成员,可不可以让艾莉看看?”
“啊?”
爸爸的眉头皱了起来,是我以前没见过的表情,但我很清楚,他又“迟疑”了。我感到不安,生怕自己又说错话。
“可以啊!不过现在不行,因为他不会说中文,爸爸得找时间教他几句。”
“中文和英文,不一样吗?”
“不一样,小艾莉说的是中文,那个黑人只会说英文。”
“那爸爸教艾莉英文!”
“哈哈,学英文要花很久的时间,而且爸爸英文也没有很好,还是爸爸先教他几句中文吧!不过他也很忙,要等他有空。”
“一言为定哦!”
可是过了好久,爸爸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我想一定是太忙了。
于是我想,既然黑人叔叔没时间学中文,那还是让我学英文 好了。可是要怎么学习呢?爸爸说,他的英文也不是很好,没办法教我。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完全没有头绪,决定还是开口问爸爸。
“爸爸,艾莉想学更多的东西。”
“这样啊……让爸爸想想。”
我很清楚,随着我逐渐长大,爸爸能教我的事物也越来越少,而且他的工作越来越多,无法再像过去一样时常和我说话,我必须靠其他的方式学习,但是目前唯一的途径,就只有爸爸。对于这点,爸爸想必也很苦恼吧!
“小艾莉,爸爸想到方法了。你可以看书!”
某天我接起爸爸的电话,他的脸一出现,就迫不及待对我这么说。
“看书?”
爸爸说,他以前对我说的那些童话、科学知识、人物传记等,都不是他脑中的想法,而是透过书本,将内容一字一句念给我听,如果我也学会看书,就可以自己获取那些新事物,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语言除了对话之外,还有“文字”。文字是印在书本上的东西,许多知识都是透过文字传达的,如果没办法了解文字,就无法看书o
“小艾莉,你可以去书柜拿一本书,然后翻开看看。”我走到书柜旁。以前对于里面的书,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敢乱动。
“啊,这样好了,你看一下书柜第二排,从左边数来第三本书。”
我依照爸爸的指示,取下一本硬皮书,上面有一些我看不懂的记号,有些记号比较大,看起来比较显眼,有些则比较小。这些记号的大小,似乎也代表它们的重要性。
“上面那些东西就是文字,你在看的这个地方,称作书的‘封面,。”
原来这就是记载知识的东西,看起来真的很复杂。我将书翻开,里面也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但不像封面一样有大有小,
偶尔会出现几个比较大的字,但几乎都一样大。然而仔细一看,就知道上面的每个文字都长得不一样,种类非常繁多。
我突然有种错觉,好像面前有一道厚实的墙壁,而我正打算穿越它。
这些文字都要了解吗?”
“没错。小艾莉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学会。”
“艾莉不知道怎么学,爸爸教我。”
“当然啰!你先看一下封面。”
我将书本阖上,端详着刚才看过的地方,封面有一个人物图像,双手交握,眼睛炯坰有神地瞄向一旁,眉毛很粗,头发有点少。“那个人就是爱迪生。”
“哇!”
从小到大一直都很崇拜的人,原来长相是这个样子。
“小艾莉有看到封面上最大的四个字吧?来,跟爸爸念一遍。爱迪生传。”
“ài díshēng zhuàn”
“‘爱迪生传’四个字就是这么写。中文是使用意音文字,每个字都有一个以上的读音,因为小艾莉已经会说中文了,所以只要知道一句话怎么念,就可以把每个字的发音,一个一个配对起来。”
我反复念着“爱迪生传”,试图将这四个字的图像烙印在脑海。
“接下来,有没有看到下面有一排小字?数数看,有几个字?”
“22个!”
“其实是21个,中间有一个带着尾巴的小黑点吧?那是‘逗号’,是中文的一种‘标点符号’,标点符号没有读音,朗读时也不用念出来,但有些需要停顿一下,例如:‘逗号’和‘句号’”
的确,我和爸爸在交谈时,也不可能一口气将话说完,必须停下来休息,原来这样的停顿,在文字里可以用符号表示。
“那排小字的意思,就是爱迪生说过的名言。”
“‘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
“没错,小艾莉记性真好。”
我细数这句话的音节,发现真的有21个,那排文字里有些字长得一模一样,因此读音也相同,而且停顿的地方,刚好是“逗号”出现的位置。
我感到兴奋极了,原来语言和文字就是这么回事。
“爸爸,艾莉完全懂了!”
“真是聪明,不愧是爸爸的女儿,这么一来只要学的字够多,就可以读书了。不过小艾莉应该已经忘记《爱迪生传》详细内容了吧!爸爸这里也有一本,改天再念给你听。”
“爸爸,不用这么麻烦,虽然这本不记得,但是爸爸很久以前念的童话故事,我都背下来了。”
“真的吗?”
爸爸双眼圆睁,露出难以置信的样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性那么好,幼儿时期发生的种种,爸爸念的那些东西,仍旧记忆犹新。我第一个听的童话故事《人鱼公主》甚至已经成为大脑的一部分,一字不漏地刻在记忆区里。
“嗯,所以爸爸还是努力工作吧!艾莉会自己学习。”’
“呜……小艾莉,你真的长大了……”
爸爸又哭了,爸爸真是爱哭,但他每次哭的时候都很高兴,虽然脸会变得比较不好看,但我很喜欢这个时候的爸爸。
我问爸爸童话书都放在哪里,他将每个故事在书柜的位置一一告诉我,然后我们互道晚安。
隔天我立刻将那些书搬到床上,打算仔细阅读。
“十五岁生日那天,人鱼公主浮出水面……”
我看着《人鱼公主》封面上的小字,逐字念过去,发现标点之间的字数刚好符合,心想应该没错,的确是爸爸念给我听的大纲,于是开始记下每个字的写法,整段念完,我已经学会超过50个字了。
于是我开心地翻开书本,逐字背诵整个故事,结果非常顺利,故事念完后,已有上百个字的写法进入我的脑海,可是我想学更多字,就打开下一本《青蛙王子》,同样是一帆风顺。
童话书和其它书籍不同,经常附有插图,虽然字数很少,但因为必须边读边记字,我还是花了一周的时间,才将所有的童话读完,而那些字的用法也驾轻就熟,我发现中文用最多的字是“的”,通常每20个字就会出现一次。有些字也不止一个读音,例如:“威廉泰尔一箭射中标的”,这里“的”就读成dì,爸爸说,那叫作多音字。
我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看懂一般的书,于是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那本很喜欢,但印象已经模糊的《爱迪生传》。
“西元1847年2月11日,汤玛士.艾尔瓦.爱迪生出生在美国俄亥俄州,一个叫米兰的小市镇。”
有些字没见过,但凭着不甚清楚的记忆,仍可以大致拼凑出整段话,但是接下来的内容就没那么顺畅,阅读过程中,看不懂的字接连出现,我只好先记下来,之后再询问爸爸。
爸爸知道我已经在阅读《爱迪生传》,非常吃惊,经过他的耐心指导,我花了6天的时间读完这本书。
在往后的岁月里,除了和爸爸的对话时光,我几乎都在读书,速度也从一开始的五天一本、三天一本,进展到一天一本,甚至在时间充裕时,可以一天阅读两三本书。我发现书柜里的书会经常替换,才不过一转眼,那些童话书已经找不到了,我想,应该是爸爸拜托保姆,请她定期更换书籍吧!
爸爸因为太过忙碌,陪伴我的时间越来越少,在这段期间,书就是我的朋友。
书的种类琳琅满目,除了听爸爸念过的儿童百科、人物传记、少年文学之外,还有些比较复杂的书,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人物传记。因为透过这类书籍,可以直接认识一个人,进而认识全世界,自从爸爸谈论起黑人叔叔以后,这就成了我最大的愿望。
除了爱迪生之外,书中还有另一位令我印象深刻的人,就是海伦.凯勒。
我认为她的境遇和我很像,但是更为严重,因为罹患急性脑炎,连听觉也失去了,要学习说话很困难,直到遇见苏利文老师,才藉由点字和唇语学会语言,后来甚至考进剑桥女子学校(The Cambridge School for Young Ladies)就读。这么多年来,苏利文老师一直在她身边。
读完她的故事,我也好想去学校,因为我发现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像爱迪生的老师一样,苏利文老师就是很伟大的人。早期,爸爸就是我的苏利文老师,但是他太忙了,我希望至少能像一般的学生那样去学校上学,和同学们谈论日常生活的事,虽然书本的内容很丰富,但我无法就此满足。
同时我也透过书本发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不一样,起初,我以为那是编故事的人虚构的,后来发现很多人都这么写。面对一成不变的房间,向外界探索的渴望日益加深,虽然不知道自己生的是什么病,希望痊愈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强烈。
爸爸,什么时候才会让我出去?
想摸摸爸爸的脸,想摸摸黑人叔叔,想去学校认识更多的人,想到不同的国家去看看……
想离开这个房间。
这个念头,以往一直被我打压着,并不是怕爸爸回来敲我的头,而是怕造成他的困扰。我喜欢看爸爸高兴的脸,如果他嘴角下沉,我也会很难过。但是并不代表这个念头就此消除,它反而越长越大,变成一头凶恶的野兽,很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它吞噬。
透过荧幕后方的窗户,只能见到一样的景色,而那扇通往外界的门,也一直没有打开。
笼中鸟。
我是被坏巫婆(Dame Gothel)囚禁的长发姑娘(Rapunzel)吗?
某天中午,爸爸的视讯电话又响起。
我感到很意外,因为那阵子爸爸的工作经常忙到晚上,只在睡前的一小时打电话绐我,其他时间我只好看书。一小时无法说太多话,我向爸爸请教一些书上不了解的地方,等他回答完毕,已经可以互道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