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说是个有钱人,我也没细问。”肖娟说。
“那这个人你认识吗?”韩印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肖娟眼前。
“噢,这是王波,跟大庆他们混了一阵,帮着收收账什么的,后来听大庆说,他贪了一笔账跑了。”肖娟说。
“具体什么情况?”韩印问。
“大庆他们赌球那买卖,一般都是周六、周日接盘,周一统一结算,有些赌客不愿意信用卡转账,大庆就会派我弟和王波去找人家收现金。”肖娟稍微想了下,“好像就是那年六七月份的事,大庆让王波去收一笔账,然后人就消失了。大庆还特意找客户核实,人家说钱确实给王波了。大庆和我弟还找到王波家里,他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波当天去见的那个客户你知道是什么人吗?”韩印问。
“我也没细问,好像大庆跟那人很早就认识。”肖娟说。
“你再仔细想想,关于那个客户,陈大庆还提过什么?”韩印把身子向前凑了凑,紧着追问道。
“我想想啊。”肖娟敲敲额头,陷入一阵思索,须臾,斟酌着说,“我记得那之前大庆提过一个客户,说是家里挺有钱的,人好像很古怪,也可能是谨慎,他从来都是打公用电话下注,然后周一在一家网吧结账,不知道是不是王波最后收账的那个客户。噢,对了,我弟也认识他。别的我真想不起来了。”
“嗯,”韩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问,“你弟弟和陈大庆还有王波,从事赌球活动期间,有没有那种输得特别惨的客户,欠赌资还不上做了出格的事?”
“我倒是听说有几个想赖账的,不过具体的我说不上来,反正都是王波出面摆平的。”肖娟紧下鼻子,撇撇嘴说,“王波那人打架特狠,说是身上有人命案子,大庆平时也不太敢招惹他。”
“王波是怎么加入进来的?”叶曦问。
“最早王波经常跟一帮人来酒吧喝酒,慢慢就跟大庆和我弟混熟了,有一次酒吧里有人闹事,王波帮着大庆和我弟把那帮人打跑了,后来大庆就把他收了,专门负责收账、催账。”肖娟说。
“那你们欠的那些钱后面怎么解决的?”叶曦问。
“就怪你,我当时说报警你偏不让,我们家大庆准是被黑社会打死的。”可能说到还钱的问题,让李丽华想到了什么,待在一旁抽泣,半天没出声的她,突然情绪激动地数落起肖娟来,“早报警说不定警察把那些黑社会抓起来,我们家大庆就没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这个事是怪我,可我当时也是为大庆着想。他干赌球买卖也是犯法的事,我那时以为大庆和我弟弟只是暂时出去躲债了,没准风头过了就回来了。”肖娟紧着解释几句,末了,话里也带丝怨气,“当初大庆向你借钱周转,你不也一分没给吗?到最后还不是我把酒吧兑出去还的账!”
“你们都冷静点。”一直没吭声的齐兵劝道,然后冲向肖娟问:“那个所谓的黑社会大哥叫什么?”
“叫李海龙,说是当时在道上很有名。”肖娟说。
“嗯,我知道了。”齐兵点点头,扭身冲韩印和叶曦低声说,“确实有这么个人,黑社会团伙的老大,前两年已经被收押了,要不要审审他?”
“可以试试。”叶曦说。
韩印没应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让肖娟再仔细回忆回忆——有关王波最后所见的客户,以及陈大庆想要借钱周转的那个朋友的细枝末节,显然他对这两个人更感兴趣。
第八章 梦中侧写
自打接手案子进驻江平市,连着几天总共才睡了五六个小时的觉,韩印本以为自己头换上枕头就能睡着,但实际情况和以往一样,一进入办案状态,他便开始严重失眠。脑海里总是被各种案件信息塞满,如过电影般循环反复地流转着,始终无法停歇。
受害者研究:青年男性,年龄相近,遇害时一个25岁,两个23岁,同为高中学历,长期混迹于社会和法律边缘地带,合伙从事赌球活动,首个受害者曾在网戒学校工作过,有重伤他人致死前科。
凶器:双刃匕首。
案发现场:南山——为抛尸现场,非第一作案现场。
时间线:王波,遇害时间大致为2010年6月,为本案首个受害者;陈大庆、肖刚,遇害时间为2010年9月。凶手两次作案,间隔3个月左右,直至2011年8月南山被圈进植物园之前,未再有埋尸举动。至于此后有无作案,尚无法证实。
犯罪手法:使用匕首刺杀受害者背部和前胸,针对每个受害者的刺杀动作均在两次以上,刺杀部位分布无规则、无特别喜好。无约束、无下毒迹象。
犯罪标记:单就“植物园埋尸案”来说,凶手应该作案两次,第二次作案有两名受害者,这两名受害者尸体上有被布条蒙眼迹象?凶手两次作案后,于同一地点掩埋尸体,尸坑分布似乎带有某种规则性或寓意。
随着线索逐渐增多,先前的一系列判断有部分得到印证,也有推测失误的地方。尤其陈大庆和肖刚系同时遇害,让支援小组比较意外,也意味着先前对犯罪手法的解读有偏颇之处。对于王波被偷袭刺杀致死的结论是可以确定的,问题是凶手第二次作案要同时弑杀两人,显然靠偷袭手段是完成不了的,所以韩印现在倾向于顾菲菲那晚在档案室里提过的一种可能性,凶手很可能把陈大庆和肖刚用酒灌醉了之后才下的杀手。如此,必须还要纠正先前的一个过于主观的判断,那就是布条蒙眼动作出现的时间点——先前支援小组成员普遍认为这个标记性动作,是凶手在完成刺杀动作之后附加的,但现在出现了“醉酒”因素,便又多了一种可能性,凶手完全可以趁着两名受害者酒醉不省人事之时,用布条罩住他们的双眼。这也是为什么当这个标记性动作在韩印脑海里浮现之时,会被他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犯罪手法和犯罪标记若重新解读,所得出的犯罪侧写是截然不同的。比如,按先前的推测,凶手所有作案均采取偷袭的方式,那么他多刺受害者几刀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受害者若是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无力反抗,反复多次的刺杀动作便属于过度杀戮,意味着凶手杀人的瞬间,意识是极度愤怒和混乱的。再比如,标记性的蒙眼动作出现在受害者死后,则有可能映射的是凶手寻求“忏悔”的心境;而蒙眼出现在受害者死前,则有可能代表着某种“惩罚”。如果让韩印现在选,他认为后者更接近于凶手的真实心理,因为惩罚比忏悔更具有毁灭性,对应了凶手杀人瞬间极度愤怒的情绪。
那么愤怒的来源是什么?如果从心理层面上解读,愤怒是缘于恐惧;如果从现实意义上讲,愤怒往往缘于仇恨。而愤怒一再地累积,最直接的转化,便是通过暴力寻求释放。至于眼下的案子,三个受害者有着紧密的关联,性别、年龄、个性、经历方面同质性很高,而凶手的作案时间又相对集中,利用两次作案完成对三个受害者的杀戮之后,即停止作案。鉴于以上特征,韩印认为:眼下的案子,凶手的愤怒源自内心累积的仇恨,表明凶手与三个受害者在现实中存在利益的交集,也许与赌球有关,也许与别的什么有关。
犯罪侧写:凶手,青壮年男性,思想尚未完全成熟,与受害者有可能很熟悉,彼此交流顺畅,不易引起防范,同龄人的可能性较大。凶手集中抛尸于南山上,且尸坑分布具有某种寓意,意味着他对南山的抛尸地有某种情结,应该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杀人到掩埋尸体的过程中,凶手体现出的意识混乱和一定的妄想性,可能缘于某种精神障碍。而大多数精神障碍都伴有失眠和厌食的问题,所以凶手体态应该偏瘦。受害者王波是在向客户收账的过程中失踪遇害的,受害者陈大庆和肖刚是在借钱周转的过程中失踪遇害的,三个人的死都与钱有关,但凶手在整个作案中并未做出与金钱有关的标记行为,所以韩印认为钱对凶手来说只是诱饵。由此推测,凶手的经济状况应该不错,有自己的私家车,以便于抛尸。当然了,韩印能这样想,是因为他判断王波最后见到的客户,与陈大庆和肖刚想要借钱周转的人,是同一个人。
韩印在脑海里把“植物园埋尸案”又整体捋顺一遍,甚至还形成了犯罪侧写的初步轮廓,睡意便更无影无踪了。他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踱步到窗前。窗外,夜色正浓,微风徐徐,空气清爽醒脑。韩印禁不住又开始揣摩起林峰遇害的案件来……
“林峰案”首先要解决的是作案动机的问题,是图财害命,还是正好相反,主旨为杀人,窃取财物只是顺手牵羊,或者借此扰乱警方办案视线的手段?
现场勘验和尸检报告显示:现场没有暴力闯入和撬压门窗潜入痕迹,受害者身上没有防卫伤,但有被下药的迹象,凶器上有多组受害者的指纹,说明折叠水果刀是属于受害者的。那么综合以上证据判断:凶手与受害者应该是相识的关系,而且盗窃财物是有预谋的,只是得手后开始后怕,遂临时起意、杀人灭口,借用了受害者的水果刀,戳进其脑袋里,最终导致受害者死亡。而在这之前,凶手从受害者衣物上剪下一条布条蒙住了受害者的双眼。这是一个明确的犯罪标记性动作,如果延续上面“相识关系”的判断,可能映射的是凶手“内疚”的心理。这也表明凶手有心理畸变和妄想的一面,正常人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当然,梳理“林峰案”,是为了鉴别它与“植物园埋尸案”的关联性。从判断连环案件三要素的层面上说,两案的犯罪标记只能说部分相似。为什么这么说呢?韩印认为“植物园埋尸案”中除了布条蒙眼的动作,埋尸方式本身也是一种标记性动作。韩印经常说,连环杀手连续作案中的犯罪标记性动作是不会变的,当然可以升华,用更完美的手段来阐述标记性动作映射的心理需求。但“林峰案”显示的是一种退化,是模仿吗?还是说凶手对犯罪活动意兴阑珊了?或者说大家想多了,两案其实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韩印一时也无法做出有效判断。
犯罪手法上,两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异曲同工之处。按照线索更新之后韩印的判断,“植物园埋尸案”的凶手,很可能事先用酒灌醉了受害者,然后才做出刺杀动作。而“林峰案”中,也有凶手使用安眠药令受害者产生昏迷之后,才实施刺杀动作的情节。但除此之外,使用的凶器,刺杀的部位、次数,均截然不同。同样也是令韩印难以下结论。
受害者选择方面,林峰年龄是符合的,但也仅此而已,其余的什么学历、经历、生活环境、经济条件等方面,与陈大庆等人均是大相径庭。更为关键的是,“植物园埋尸案”中的三名受害者,不仅彼此有着紧密的关联,而且与凶手同样有着某种交集,那么林峰会与陈大庆等人产生交集吗?
将“林峰案”在大脑里过了一遍,不仅未让韩印看清事实,反而心里更模糊了。如果以事实和经验为依据,两案很难说有多大关联,但隐隐的,韩印又总觉得可以有一种因素,将两案的隔阂打通。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实在让韩印心里太难受了。
韩印站在窗边惆怅了许久,决定暂时将“林峰案”抛在一边,抓紧时间完善“植物园埋尸案”的犯罪侧写报告,争取天亮之后交给专案组。
早间例会时,韩印正式将侧写报告交到齐兵手上,也相应地做出一番解释说明,以让专案组方面对侧写报告有更透彻的理解。接下来,专案组需要在陈大庆等三个受害者的社会关系中,寻找符合侧写范围的嫌疑人。
散会之后,韩印把杜英雄和艾小美叫到身边,吩咐两人再去找林峰的父亲林德禄谈谈。要求两人将有关林峰的信息资料,但凡林德禄能想到的,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看能否找到与陈大庆等人的关联。
顾菲菲则表示要去技术处鉴定科一趟,先前从孙阳家搜集到的物品现在都用不上了,她想整理一下,还给孙阳的父母。孙阳已经去世,他的遗物对他父母来说是个念想。一旁的叶曦表示要帮忙一起整理,便和顾菲菲一道走了。
至于韩印,他哪儿也不准备去,想留下来再仔细研究研究“林峰案”的卷宗。
第九章 黑色轨迹
如果“林峰案”与“植物园埋尸案”存在关联,那么该案凶手不敢说一定是连续杀死陈大庆等人的凶手,至少也会存在一定的牵扯,所以韩印除了让杜英雄和艾小美着手把受害者信息精细化之外,他自己也想再钻研一下“林峰案”卷宗档案,对该案凶手做一番侧写,或许可以借此打开通向“植物园埋尸案”的突破口。
杜英雄和艾小美听从顾菲菲的建议,已经把林峰遇害前后,出现盗窃情节的案件,整理出了一份报告。报告现在就放在韩印手边,但他暂时还不想看。因为他的这份工作,是需要通过剖绘案情特征和罪犯行为,去塑造出一个嫌疑人形象,然后去与嫌疑人群对比,而不是事先带着条条框框和某些心理暗示,去寻找嫌疑人。
此时,韩印将一张张存证照片依次排开,陈列在桌上,双手轻轻按在桌沿上,俯身细细审视起来。很多时候,不能亲临犯罪现场,这些现场存证照片便是犯罪行为科学分析的根基,犯罪侧写专家不仅要把静止的照片行动化,更为关键的是要透析行动人的状态和需求。
那么眼前这些照片让韩印透析到了什么呢?凶手应该没有太丰富的社会阅历,缺乏一定的眼光和品位,照片中明明显示出现场还有一些陶瓷和玉器的摆件(事后林父证实皆为贵重真品),即便一般人辨不出真假,通常小偷也不会放过它们。而本案凶手,却只带走了笔记本电脑、手机等电子产品,且看不出现场被大肆翻动过,似乎目标很明确。会不会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人?
韩印心里面琢磨着,眼睛在照片中漫无目标地睃巡,当视线接触到受害者尸体照片上时,突然间有种灵感在脑海中闪现,但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印赶忙拿起那张照片,举到眼前直直地盯着,竭力想要搜索出刚刚触动他心弦那一刻的感觉。而就在这时,顾菲菲手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见韩印正对着手中的照片发呆,顾菲菲走过来不由分说道:“走,咱们去见个人。”
“见谁?”韩印把照片随手放到桌上,机械地跟在顾菲菲身后,一脸莫名其妙地问,“叶曦去哪儿了?”
“跟齐队去学校调查了。”顾菲菲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简单应道。
“什么学校?”韩印紧赶几步追问。
“上车详细说。”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支队大院停车场,顾菲菲拉开车门快速坐进去,等着韩印从另一边坐到副驾驶座位上,将自己手中的牛皮纸档案袋递给他,随即又把手机拿出来设置好地图导航,便发动起车子,“你看看档案袋里的照片吧。”
“什么照片?”韩印满脸疑惑地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长条形的大照片,举到眼前——是一张学生毕业合影,照片上方印着几个红色大字“江平市第三十四中学高二三班”。韩印把视线又向前凑了凑,便看到站在队伍前列、与女生站在一排、矮个子的“孙阳”。
“这是孙阳的高中毕业照?”韩印视线停留在照片上,“是你刚刚整理他遗物时发现的?”
“对,先前没注意看,”顾菲菲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指向照片中站在后排的两个人,“你看看他们是谁?”
韩印推推鼻梁上的镜框,定睛看了看,迟疑着说:“这两人有点像陈大庆和肖刚?”
“那边有名字,”顾菲菲又指了指照片左侧部位,那里按照队列顺序标印着学生的名字,“确实是他俩。”
“陈大庆、肖刚、孙阳是高中同学,前两者又和王波是朋友、生意伙伴,后者则被王波在网戒学校活活打死,而陈大庆、肖刚、王波最终又被同一个凶手杀死。”韩印脑子一时也转不过弯,自言自语道,“太乱了,这中间到底是什么关联呢?”
“别急,还没完呢。”顾菲菲卖关子似的用手点了下照片中站在孙阳身边的一个女生。
韩印随着她的手势看了眼,然后把视线挪到照片左侧去找女生的名字——“吕晶”。韩印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那个站在孙阳身旁的女生叫吕晶,南山上掩埋尸体的“晶”字形尸坑,难道是为了这个女生而设?难道所有的谜团将会在这个女生身上找到答案?
“咱们现在是去找吕晶?”韩印恍然大悟道。
“在身份证登记系统中搜索到她的地址。”顾菲菲解释道,跟着又补充,“照片和年龄都匹配,应该就是她。地址也是几年前更换二代身份证时登记的,现在应该不会变。”
“叶曦和齐队是去这些孩子当年读书的三十四中学调查了吗?”韩印问。
“我俩在走廊里遇到齐队,齐队听我们说了照片的事,便提议分头行动。”顾菲菲解释说。
“对了,”韩印稍微扬了扬声,“你刚刚提到二代身份证时提醒了我,二代身份证更换时有指纹录入这一项,咱们是不是可以把留在杀死林峰凶器上的那两枚未知身份者的指纹,放到身份证指纹数据库中做比对呢?”
“你这建议算是个补漏,身份证指纹数据库是2012年之后才开始建立的,先前调查‘林峰案’时,办案人员应该没比对过。”顾菲菲点了下头,犹豫一下,“不过同理,二代身份证的指纹录入,也是从2012年之后才开始的,就怕未知嫌疑人早在这之前便更换了新的身份证,不过还是可以试试。”
大概四十分钟后,手机地图导航精确地把两人带到了目的地。是一个比较老的住宅小区,楼道口连防盗门也没有。
两人踩着脏兮兮的台阶来到五楼的楼梯间,便听到一阵节奏感强劲的音乐从一间屋子里传出,循着音乐两人看到门上标注的房号,正是他们要找的人家。两人敲了好一阵的门,屋子里的音乐声才变小,然后便听到一阵似乎是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咚咚声由远及近。
门终于打开,一个穿着低胸蕾丝短裙、黑丝袜、高跟鞋,一脸浓妆的女子,出现在两人眼前。冷不丁把两人看得一愣,尤其韩印,根本没想到突然间眼前会冒出如此一个身着性感衣物的女子,便下意识尴尬地把脸扭到一边。
艳妆女子倒没有丝毫的介意,挑着眉问:“你们找谁?”
“你是吕晶?”顾菲菲反问道。
“对啊。”艳妆女子干脆地答。
“我们是警察,找你了解点事。”顾菲菲亮出警官证说道。
“不,不是吧,是我被人举报了吗?我可没做黄色直播,没露过点啊!”吕晶一听来人是警察,即刻便慌了,一边向屋子里面退着,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道。
韩印和顾菲菲就势走进屋子。看到传出音乐的房间里窗帘紧闭,电脑桌上有一台大屏幕电脑,两侧分别立着摄像头和麦克风,靠近墙角还立着一盏小型的摄影灯。这么稍微一打量,韩印和顾菲菲心里大概明白吕晶是干啥的了,敢情她就是所谓的网络美女主播,怪不得大白天在家里穿得这么撩人。
顾菲菲还好,主要是韩印比较尴尬,眼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顾菲菲不禁在心里暗暗发笑,心说要不要这么纯情?不过一副窘态的小男生模样还挺可爱。暗笑一阵后,顾菲菲拾起放在沙发上的睡袍,扔给“做贼心虚”的吕晶,声音冷冷地说:“把睡衣披上,把音乐关掉,回来坐下。”
吕晶顺从地按照顾菲菲说的裹上睡袍,关掉音乐,然后乖乖地回到客厅,坐在侧边沙发上。屁股刚挨到沙发上,便慌不迭地解释道:“警官我真的没做违法的事,顶多就打打擦边球,跳跳舞,发发嗲,勾引勾引个人,要点礼物啥的。”
“你别紧张,我们找你跟你做网络直播无关,是想请你协助我们调查一个案子。”吕晶穿上衣服,韩印感觉呼吸和说话都自如多了。
吕晶微微耸了耸肩,看得出是长舒一口气,态度也没那么小心翼翼了,跷起二郎腿,懒懒地说道:“想让我协助你们调查什么?”
“你记得孙阳吗?”顾菲菲问。
“记得,他是我高中同学。”吕晶说。
“陈大庆和肖刚呢?”顾菲菲问。
“也是我高中同学,怎么突然一下子问起他们仨了?”吕晶表情略微有些诧异。
“他们都被杀了。”顾菲菲说。
“啥,都死了,谁干的?”吕晶张着大大的嘴巴,很吃惊地问。
“我们还在调查,不过我们认为也许这其中有你的因素。”韩印说。
“我,怎么可能?高中毕业后,我和他们就没再联系过。再说,你们觉得我有能力杀人吗?”吕晶使劲摇着头,辩解说。
“你别急,我们没怀疑你是凶手,我们只是认为你、孙阳、肖刚、陈大庆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事情?”韩印进一步提示说,“那应该是一个对你们几个当年的生活和学习乃至整个人生,都影响蛮大的事件。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韩印话音落下,吕晶似乎下意识地瞥了眼沙发对面的电视柜,接着从放在桌上的香烟盒中抽出一支香烟点上。抽了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眉宇间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焦躁和落寞,苦着脸道:“陈大庆和肖刚当年是班级里的恶霸,很多同学都被他俩欺负过,像什么打架、抢东西、逼着女生和他们约会等坏事经常做,班里从上到下包括老师都忌惮他们三分。
“孙阳那时候是我们班个子最矮的男生,甚至比许多女同学都要矮得多,皮肤很白,说话声音很轻,举手投足都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像女生。也就因为这一点,他便成为陈大庆和肖刚经常捉弄的对象。说人家是娘炮、小骚货、小变态等等,这些言语上的羞辱也就罢了,有好几次他俩抢了女生的化妆品硬是给孙阳化了妆,化完还不准擦。更恶劣的是,他俩但凡在厕所里遇到孙阳,就会去扒孙阳的裤子,扒光了还让别的同学摸他,弄得孙阳有一段时间下课都不敢去厕所,陈大庆和肖刚还大言不惭地把这事当成段子在班里讲。”
“当然,我觉得对孙阳伤害最大的,也是我被牵涉其中的那次。”吕晶一时哽咽难言,眼泪开始在眼圈里打转,狠嘬了几口烟,控制了下情绪,才接着说,“那是高二下学期的一天,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那一课的内容是练习仰卧起坐和引体向上。事情就出在练习引体向上的环节,该到孙阳做的时候,他拖拖拉拉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老师问他为什么,他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理由。后来陈大庆和肖刚跑过去硬把他拉起来拽到单杠前,孙阳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挂上单杠,结果大家猛然看到他裆下那玩意儿……竟然非常坚挺地支着……
“陈大庆便起哄,说孙阳想耍流氓,肖刚也跟着附和。孙阳蹲在地上捂着自己下面,辩解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陈大庆和肖刚便不依不饶指责他想耍流氓还不敢承认,然后两人一个按住孙阳,另一个把孙阳外面穿的运动裤扒掉,于是很快孙阳下面便只剩下个三角裤衩,下体支着便更明显了,场面特别难堪。当时很多同学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也有敢怒不敢言的,体育老师又是个刚来不久的女老师,红着脸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看孙阳屈辱无助的样子特别可怜,实在忍不住,就跑过去把自己的运动外套脱下来,盖住他的下体,然后陈大庆和肖刚就和我推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