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醒她又如何?我们有必要这么怕她吗?历晓天真想问。
“你们坐吧。”楚宁指了指房间里的一张红沙发,随后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我收到你写的条子了,我想问,你的父亲真的是姓贝吗?”她问贝乐。
她问的是句废话。贝乐的父亲当然姓贝。
“是的。”贝乐回答得很沉着,接着他报了一个电话号码,“你是不是打过××××××××?在我爸妈失踪后,我们接到过好几个奇怪的电话,都是女的打来的,说要找贝先生,却说不清要找哪个贝先生,再问下去,对方就挂了——那是不是你?”
贝乐的眼睛紧紧盯着楚宁的脸。
楚宁缓缓点头。“我不知道你父亲的真实姓名,他只告诉我他姓贝,在网上,他叫自己‘谢天地’。”
嚯,这名字可真酷!
“你为什么打电话找我爸?是不是你也在找他?”
楚宁又点了下头。
“对,我一直在找他。”她的语速瞬间快了起来,“我不知道那天之后,他到哪儿去了。他和他妻子没跟我说一句话就走了。
他说他要跟我奶奶见面,当时我奶奶在她自己的房间看电视,我跟我奶奶说起了他们,当然,我是说,那是我妈的朋友。我奶奶同意见他们,但她喜欢的电视剧还有一小会儿才结束,她让他们在她卧室旁边的小客厅等一等。于是,我就把他们领到小客厅,跟他们说了奶奶的意思。接着,我下楼去找那些学校里的人,奶奶让我赶他们回去,她不想一个晚上见太多的人,有时候她的精力很差……然后,我就给你父母去沏茶,等我回到小客厅的时候,发现你父母不见了!”楚宁说到最后那句时,眼睛睁得老大,说话的声音也骤然响了起来。
“他们不见了?”历晓天插了进来,“他们会不会自己去参观你家的房子了?”他联想到了自己,从来没进来过的人,都会想要四处走走看看。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我先去奶奶的房间找他们,我以为他们等不及自己去找奶奶了,可我奶奶一个人在看电视。她以为我在催她,就对我说,还有五分钟就好了,还让我拿些点心给你父母吃。我当然不敢告诉我奶奶,我正在找他们,我怕她会误会他们不愿意等她,而且她也不喜欢有陌生人在家里乱走。我离开奶奶的房间后,就先检查了三楼,我没找到他们。
接着我去了底楼,也没见到他们。那时,校长和教务主任正要离开,我没敢问他们,只好又去了二楼,那个脸长得有点像鳄鱼的家伙正好下楼……”
“咦?他没走吗?”历晓天笑道,他很高兴有人跟他一样,也觉得副校长像鳄鱼。
“他说他去找奶奶问点事,但看见奶奶在看电视,就又退了出来,决定以后再说。”楚宁明显对副校长的话题不感兴趣,“就这样,我上上下下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你父母,最后,我只能对奶奶说,他们有急事走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她一定认为,他们不愿意等她,自己走了。”
“你去让那些学校的人离开,一直到你发现我爸妈不见,这当中大概花了多长时间?”贝乐语速很慢地问道。
楚宁想了想才说:“大概七八分钟。因为那两个学校的人,就是校长和教导主任还跟我说了一会儿话。他们想知道奶奶为什么要赶他们走。那个讨厌的校长,一开始还不肯走,他啰唆了一大堆……”
“你真的认为我爸妈已经离开这里了吗?”贝乐问道。
楚宁的神色有些不确定。“是,在你没闯进来之前,我一直认为你爸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自己走了。因为——他给我的书不见了!”
“什么书?”贝乐立刻问。
“是古籍。那天他来的时候带了三本古籍,说是想给我奶奶看看,但其实我奶奶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她眼睛不好,当然,这些我都没说。我把他们领到小客厅时,他从三本书里抽出一本给我,让我带给奶奶先看一下。我奶奶那时候正专心看电视呢,哪有工夫看什么书,而且奶奶说了,电视剧还有一会儿就结束,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她。她看电视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我也不想违背你父亲的意思,因为他说话的时候,看上去,看上去……”楚宁一时无法找到适合的词。
“看上去什么?”贝乐追问。
“怎么说呢?他看上去好像一定要我办这件事,我想也许他觉得这很重要,反对他也不好,于是就顺手把它放在三楼走廊的橱柜里了。我想等我奶奶的电视剧结束再拿给她看。可是!
等我发现你父母不见后,那本书也不见了。最初我以为是你父母把它带走了,我想也许你父亲看见我把它放在里面了……其实就是这本书让我认为你父母已经走了。”楚宁微微蹙眉,神情有些忧郁,“可是,那天你突然闯进来,说了你的名字。我没听清你叫什么,只听见你的姓,姓贝的人很少,而且你说,你父母是四年前失踪的,这让我突然想到了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我又想到了那本书,其实我没看见他们走,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的,但我突然很想把事情搞清楚,我想知道是不是你父母拿走了书,他们为什么要离开,而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说谎……我也不知道你父母突然离开跟那本书的失踪是不是有关,所以我就报了警,我知道说那本书已经遗失四年,这很荒唐……”楚宁说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而且声音也越来越轻,最后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贝乐快速接过了她的话头。
“我父母是在四年前的五月五日晚上失踪的,他们是开车走的,他们的车后来被发现停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路上。我们报了警,但是警察没找到他们,他们后来再也没出现过。我看过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他们确实来过学校,也来过这里,但是……”贝乐望着楚宁,停顿了好久才说下去,“他们没有出去过。”
楚宁捂住嘴发出一声低呼。
“没——有——出——去?”她放下手后,又追问了一遍。
“是的,没有。”
“我,我也不知道,他们能从哪儿出去……可那,那是怎么回事?”她眼神恐惧地望着前方,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只是不愿意说。
“他们没离开过这里……我觉得,你说的那本书应该不是他们拿走的。是别人。”
“那会是谁?”她的眼珠一动不动地卡在了那里。
“还用问吗?就是那天晚上在这栋楼里的人。”历晓天代替贝乐作了回答,接着他开始扳手指,“撇开你和你奶奶,还有贝乐的父母不算,还有三个人,校长、副校长、武主任。”
“他们三个人都很讨厌!谁都有可能是贼!”楚宁皱着眉头说,不知她是不是想岔开话题,她忽然走到书架前,“我给你们准备了饮料,都忘记拿出来了。”她轻轻打开门,从最下面一格拿出两瓶橙汁来。
“谢谢。对了,你为什么要找贝乐的老爸老妈?你是不是想委托他们做什么?”历晓天接过饮料的时候,问道。
这个问题显然也是贝乐想问的,他话音刚落,贝乐就接着问:
“你是不是上过他们的博客?我爸博客上的网名就叫谢天地。”
“是的。我看过你父母的博客。”她回答得很干脆,但马上语速又慢了下来,“我……我觉得他们干的事有点像私家侦探,而且他们跟我说,如果是特别有意思的事,他们会免费提供服务。
博客上面有你父亲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就给他们发了短信。——其实后来,我也打过你父亲的手机,但一直关机。”
“你找他们帮什么忙?是有案子要让他们破吗?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历晓天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他觉得楚宁刚才是在回避他的问题。
楚宁沉默了一会儿。“是的,我是有件事想让你父母帮忙。因为我发现……”她犹豫再三才开口,“我发现我爷爷还活着。——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我爷爷的事,一九六〇年他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再也没回来过,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是,可是那天我却在马路上碰见了他……”
“哇!真的?”历晓天叫道。
贝乐虽然也露出惊奇的神色,但相对冷静许多。
“我听说你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就算见过你爷爷,那时候你也很小,你能记住你爷爷长什么样吗?而且,如果你爷爷一九六〇年就离家出走的话,你就不可能看见过他现在的照片。
你怎么知道那是他?”
“是的,你说得对,我没见过我爷爷,他的照片都是年轻时拍的。但是前几年,我弄到一个软件,只要按照软件的程序操作,输入某人的照片,它能合成一张这个人老年时的照片。”楚宁走到书桌前,拉开了抽屉,“有一次,我觉得好玩,就输入了我爷爷年轻时的一张照片,它为我合成了一张我爷爷年老时的照片。
我本来觉得这只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可是有一次……我却在马路上看见了同一张脸……那次差点吓死我!而且他头上也有一个疤。”
“疤?”
“我听我爸说,我爷爷年轻时曾经把脑袋磕在厨房的铁炉上,所以他后脑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疤,如果不戴帽子或假发的话,就很明显。”她指指自己的脑袋,接着又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一张打印纸来。“瞧,就是这张。”打印纸上有张彩色照片。
历晓天和贝乐都凑了过去。
“我总觉得这张脸在哪儿见过,很熟悉,但说不上原因,也许这就是血缘关系吧,我们天生就有种亲近感。”楚宁凝视着那张照片。
“你是什么时候看见你爷爷的?”贝乐问道。
“是二〇〇五年的三月初。我是在书店遇到他的,他看上去真老,不过可以理解,他都已经六十六岁了。他穿着一件旧夹克,不过走路倒很快。”
历晓天觉得这事实在太离奇了。他可从来不信什么死而复生的故事,难道楚杰真的没死?怪了,如果没死,为什么不回家?
难道是有了别的女人?——老妈常唠叨,男人不回家就一定有了别的家,是这个原因吗?
“你有没有上去跟他打招呼?”贝乐问楚宁。
楚宁点了点头。“我跟踪了他一段路,后来就上去跟他说话了。他说我认错人了,但我觉得我肯定没有……”
“为什么?”历晓天和贝乐异口同声地问道。
“因为我先在他背后叫了一声楚杰,我前面至少有五个人,只有他一个人回过头来。”楚宁回答得非常肯定。
熙熙攘攘的书店里,一个身着褐色夹克、白发苍苍的干瘦老人正在收银处付钱。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过了几秒钟,从里面掏出几个硬币放在收银台上。在他身后不远处,楚宁躲在一排书架后面,她正一边假装翻书,一边在仔细观察老人的一举一动。
老人终于结完账走了,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书跟了上去。
老人慢慢走下台阶,楚宁犹豫着,最后,她终于下了决心。
“楚杰!”她在他背后大叫一声。
当然,她是躲在人群里喊的,她只想试探一下老人的反应,她也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猜错了。可是,她惊讶地发现,在人来人往的书店台阶上,只有老人一个人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他停下脚步,先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把头转了过来,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没错!就是他!就是他!她见过他,尽管那只是一张合成的图片,没有任何权威性,但他却跟照片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爷爷,他真的是爷爷吗?
他站在那儿,目光半是警觉半是疑惑,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顶帽子戴上了。但这没用,她早就发现他后脑的那块疤了。
老人站在原地,又朝四周巡视了一番,等他确定确实没人喊他后,他才慢慢转过身,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她看见他穿过马路,连忙跟了上去。
她太好奇了,她想知道他是谁,去哪儿,还想走近好好看看他。
可是,老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先是假装怡然自得地在街上慢慢逛,一会儿停下来欣赏天上的云彩,一会儿又逗引路边的小孩。然而,当她以为他会这么一直走下去时,他忽然加快脚步,迅速拐进了一条小马路。等楚宁反应过来再追上去时,他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她脑筋动得快,她马上想到,那条路上有个超级市场。
结果真的被她猜对了。
她走进超市时,他正在超市里闲逛,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篮,里面就放着那本他刚刚在书店买的书。
书!这再次提醒了她。爷爷喜欢书,爷爷是个书痴。
他在生鲜食品区转着圈,不时拿起一个水果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但他没把任何一个放进篮子。他并不打算买它们。
她在后面跟着他,始终保持两三米的距离。她觉得这个距离既可以避免让他发现,也可以让她好好观察他。他真的跟照片上的爷爷长得一模一样。她真想立刻打个电话告诉奶奶,可是一想到奶奶曾经说过的话,她又动摇了。
“你爷爷的一生是个噩梦,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书,但别人总是打扰他。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该结婚的,他也从来不喜欢小孩。好了,别再打听他的事了。”
那是她十岁时,有一次无意中在底楼的储藏室翻到爷爷的照片时,奶奶对她说的话。
后来她回想起父亲也曾当着她的面抱怨过自己的父母。
“我跟他们根本谈不上什么骨肉亲情,我四岁就被他们送给佣人抚养。等老佣人去世,我回去认他们的时候,我已经快成年了,他们对我来说只是个称呼而已。当然,我出国是我妈出的钱,但我在美国的时候,她除了给我寄钱,几乎从来不跟我联系。我打电话回去,她也不能说话,我听说那是她从楼梯上摔下来后造成的,一开始说是声带出了问题可以治,但从那以后就没恢复过。其实,我怀疑那是我爸干的,听我家的老佣人说,我爸表面上斯文,其实脾气很暴躁,她还在我家干活的时候,我妈就曾经几次想离开他……”
爷爷不喜欢小孩,这一点她深信不疑,要不然他怎么会把当时只有四岁的独生子送给佣人抚养?但是父亲说爷爷的脾气很暴躁,楚宁可一点都没看出来,至少眼前这个老人看上去不像是个穷凶极恶的人,他就像一片干巴巴的枯叶,死气沉沉,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到底是不是我爷爷?
她跟着他又转到了零食区,就在他准备走向饼干区的时候,她终于下了决心。
她鼓起勇气走了上去。“爷爷。”她挡在老人的面前,开口叫道。
老人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你在叫我?”老人问道。
她盯着他的脸看,的确,跟那张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只是,他的两个眼睛都陷在皱纹里,她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装糊涂。
“我是楚宁。爷爷,您,您叫楚杰吧?我想,您就是我的爷爷……”她知道自己的开场白显得有点傻,但至少把意思表达清楚了,而且她想她的声音足够响,他不会听不清。
老人听清了她的话,先是露出困惑的神情,随后就笑了起来。
“小家伙,你认错人了吧。”
他的反应让她很失望,但她很固执。“不,我没有认错,您真的跟我爷爷长得一模一样。”
老人笑笑,越过了她,她立刻跟上。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您不是我爷爷,那您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您有身份证吗?能不能给我看看?”
老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你这个小丫头也太没礼貌了,我不认识你,你有什么权力查我的身份证?”他板着脸质问她。
说实在的,他板起面孔的模样还真的有点凶,楚宁不由得朝后退了一小步,但嘴里仍旧不依不饶,“要是您不是我爷爷,那你就拿出证明来,要是拿不出,您肯定就是我爷爷!”
老人好像是怕她的声音会惊动周围的人,考虑了一会儿后,他微微弯下身,凑近她,低声道:“好吧,你等等我,我的身份证在包里,我到寄包的地方去拿。你先替我拿着这个篮子。”他的目光阴沉沉的,不知为何,当时楚宁没有立刻跟上他,等她反应过来,追到寄包处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根本没带包。他买的那本书就在篮子里,所以,他说什么去寄包处拿包完全是谎话。可当时我居然就相信了,我拿着那个篮子傻傻地等着,而他,就这么在我眼皮底下溜了……”
楚宁懊恼至极。
历晓天看着她,心想,四年前,你也不过十二岁,十二岁的女孩怎么斗得过老奸巨猾的老头?说实在的,要说智商,十二岁的男孩可比十二岁的女孩强多了。要是我,我就会跟着这老头一直到他住的地方,才不会傻兮兮地上去认亲。
“你爷爷的脾气真的很坏?”贝乐喝了口橙汁问道。
“那是我爸说的。他也是听他的养母,就是把他养大的那个老佣人说的。”楚宁坐到了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看上去比之前放松了很多。
“你爸是什么时候出生的?”贝乐又问。
“一九五六年。”
“他要是四岁那年被送给老婆婆收养,那就是一九六〇年,是不是?”
“喂,我们都会做算术!”历晓天抗议,他最讨厌有些人把别人都当白痴。
贝乐没理他,继续问楚宁。“我记得你爷爷也是在一九六〇年失踪的,到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我爸的养母说,她是四月把我爸领回家的,六月我爷爷就出走了。”
“那就是说,你爷爷是先把老婆婆和你爸赶走,然后才离开家的,对不对?”
“嗯。”
“你有没有问过你奶奶关于你爷爷的事?”
“我问过,但她不太肯说。我只听我爸说,爷爷以前对奶奶不好,两人常打架,所以我也不想跟奶奶提起过去的伤心事。”
楚宁低头拨弄着裙子上的花边,“不过,我奶奶一直很珍惜爷爷留下的书,她每天都自己擦书柜。她跟我爷爷是堂兄妹,还比我爷爷大四岁,她都七十四岁了,现在还是每天坚持擦书柜。
所以我想,我奶奶心里还是有我爷爷的,不管我爷爷过去怎么对她。”
“每天擦书柜也不见得就是喜欢你爷爷吧。”历晓天越来越觉得楚宁没他想象的那么聪明。
楚宁抬起头朝他盯了过来,“你什么意思?”口气又跟前天晚上一样霸道。
“啊,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有意避开了一个最大的可能。”
历晓天油腔滑调地说。
“什么可能?”楚宁脸上充满了戒备。
历晓天回头看看贝乐,后者笑着鼓励:“历晓天,你想说就说吧。”
“好吧,那我就说了。”历晓天故意清了清喉咙,“我觉得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你奶奶为了继承你爷爷的财产,杀了你爷爷。反正你爷爷对她也不好,她一定对他早就没感情了,所以杀之而后快。至于她为什么愿意每天擦擦弄弄,一种可能是,她在演戏……等等,别急,还有第二种可能,这笔遗产现在是她的,而且来得也不容易,当然得好好珍惜。还有,也不排除她想锻炼锻炼身体,老太太想长寿嘛……”
“胡说八道!”楚宁瞪圆眼睛,噌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那架势就好像要朝他扑过来,不过历晓天现在一点都不怕她。
“我只是说出最合理的假设,你要认为我是胡说,那也随便你。另外,我还觉得,你在街上看到你爷爷,那只是巧合,你凑巧碰到一个跟你那张图片上长得很像的人。假如你那张不是合成照片,而是你爷爷本人的照片也许还有点说服力,可现在……呵呵,得了吧。”他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把橙汁瓶对准自己的嘴,灌了一口。
他以为接下来楚宁会大声驳斥他的话,但令他意外的是,楚宁好像忽然放下了武器,她双肩往下一垂,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关于合成照片的事说服不了你们,我还有一件东西可以证明我爷爷可能还活着。”
“那就拿出来吧。”历晓天以挑衅的口吻道。
楚宁横了他一眼,答道:“好,我给你们看。不过东西不在这个房间,在我奶奶的书房。你们得跟我上楼。”
什么破玩意儿,你拿过来不就得了,还得劳驾我们跟去?
真麻烦!历晓天心里抱怨。
她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
他们跟着楚宁顺着黑漆漆的走廊来到楼梯口,上三楼的时候,她再次小声提醒:“轻点,不然会吵醒我奶奶的。”
历晓天向她做了一个鬼脸。
三楼的走廊跟二楼的相比,显得亮一些,历晓天想,这大概是因为屋顶是透明的。
“这上面是哪儿?”历晓天朝螺旋楼梯的顶端望去,玻璃屋顶外面星光闪耀。
“那上面是楼顶,什么也没有,平时我们也很少上去。——嘘!别说话!”楚宁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回头警告道。
历晓天马上闭上了嘴。
楚宁赤着脚慢慢朝前走,脚步慎重得好像生怕踩到地雷。
一直等她走到走廊的尽头,她才停下脚步,朝他们招招手。
他们像猿猴一般,挥开双臂,轻手轻脚地大步跨到她身边,此时,她已经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等他们完全在她身边站定,她慢慢推开了门。里面漆黑一团。
她走到房间角落里,“吧哒”一下拉开了日光灯。老奶奶的书房呈现在他们面前。
屋里全是老式的红木家具:三个雕刻精美的老式书橱,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两个表面贴着青花瓷砖的矮柜,两把古色古香的椅子,一张垫脚用小圆凳,一个看上去有一百公斤重的桌子,墙上还挂着一面蛋圆形的镜子,看那镜框,恐怕也是红木做的。
“老红木最值钱。”这是老爸过去说过的话。不过在历晓天看来,住在一间这样的屋子里就跟住在博物馆里差不多,他一点都不喜欢。如果让他选择,他宁愿选择不值钱,却充满温馨感的普通木头家具。
楚宁小心翼翼地带上门,随后走到那面蛋圆形的镜子面前,踮起脚尖,把手伸到镜子后面。等她的手从那里收回来时,历晓天看见她手里多了一把钥匙。
原来老奶奶把钥匙藏在镜子后面。
楚宁没向他们作任何解释,就径直走到书橱前,将钥匙插了进去。她打开书橱门后,又搬了张椅子在书橱边,踩了上去,将最上面那层书一一搬了下来,这时历晓天发现,原来那些书后面藏了一道暗门。
“是保险柜吗?”他小声问。
“也算吧,但这里只有我爷爷的东西。”她一边回答,一边用钥匙打开那扇铁质的小门,从里面拉出几本厚厚的本子来,“接着。”她命令道,历晓天伸出手,落到他手里的是一本老式照相簿,他正想翻开,她又命令道:“嘿,还有。”这回贝乐伸出了手,跟历晓天拿到的不同,他手里的是一本有着彩色锦缎封面的厚本子。
“好了,没了。”她拍了下手上的灰,撩起裙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历晓天凑到贝乐面前,问道:“喂,你那本是什么?”
“好像是本日记。不过记得都很简单,只是说每天吃什么,喝什么,看了什么书。”贝乐聚精会神地翻看着里面的内容。
“呵呵,全是繁体字啊!”历晓天瞥了一眼日记的内容。
“我爷爷那个时代的人当然都用繁体字。”楚宁走上去,一把夺过贝乐手里的日记本,哗哗翻到最后一页,递到了历晓天面前,“你刚才问我要我爷爷还活着的证据是不是?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