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字我看不懂。”繁体字就是烦,简直就像一堆乱麻。
“你看最后的日期!不用看内容!”楚宁不耐烦地说。
日期?历晓天再次把脑袋凑了过来,繁体字虽然他不认识,但那最后一篇日记上方的日期他认得——七月二日。
“是七月二日,那又怎么样?”他满不在乎地说着,蓦然,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七月二日?”
“想起什么来了吧?”
“你爷爷不是六月份离家出走的吗?怎么七月还会记日记?”
“对啊,你说奇不奇怪?”楚宁脸上微微现出一点得意。
历晓天瞥了她一眼,道:“这会不会是你奶奶伪造的,反正你爷爷也不在了,她模仿他的笔迹写篇日记还不是很容易?”
“你胡扯!”楚宁这下真的生气了,她脸色铁青,一把夺回日记本,朝他的脑袋砸来。
啊!这个泼妇!他捂着中招的脑袋,尖叫起来。
这辈子他还没被谁打过,一时间,他真想变成一只老虎向她扑去。泼妇!仗着自己比我大几岁,高一点,就想欺负人吗?
“喂!臭女人!我又没说是你伪造的日记,我说的是你奶奶!而且我只是在假设!”
“假设也不行!”楚宁对他怒目圆睁。不好,眼看着这个泼妇要再次向他发动攻击,就他这瘦小身型可不是她的对手,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贝乐。这小子会气功,也许还会点穴,就像武侠小说里那样,就这么轻轻一点,就能让她傻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我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你爷爷一去不返最可能就是被人杀了——喂,贝乐,姓贝的!”他用胳膊挤挤身边的贝乐,但后者不仅没回应他,还捧着照相簿一个人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他在看什么?历晓天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正盯着一张楚杰的旧照片发呆。照片里的楚杰还很年轻,二十多岁,英姿飒爽的他穿着挺括的西服,潇洒地靠在一部小汽车上,微微笑着。
“姓贝的,你在看什么?这不就是她爷爷吗?”他问贝乐。
贝乐没回答他,却问楚宁:“你爷爷的书都放在这个房间吗?”
“不,这里只放了些奶奶平时想看的书。其他的书都被整理起来放在别的房间了。”楚宁说完又立刻补充了一句,“那些房间都是上锁的,连我平时也进不去,所以别指望我带你去看。”
她举起手里那本厚重的日记本又朝历晓天晃了晃。
懒得理你。历晓天白了她一眼。
贝乐好像没看见他们之间的战争,默默走向书橱,目光开始在书架上一层层地搜寻起来。他的举动让历晓天和楚宁都倍感困惑,他们不自觉地聚拢到贝乐的身后。
“你在找什么?”楚宁问道。
贝乐没说话,目光仍然在书橱里搜寻,蓦然,他眼睛一亮。
“哈!”他笑道。
“你找到什么了?”
贝乐没回答,反而站起身问道:“我刚才忘记问你,我爸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看你奶奶?”
“他说关于我爷爷的事,我奶奶应该最清楚。”
“嘿,我说是吧。你爸的思路跟我一样。”历晓天咧开嘴笑,心想,有头脑的人想的都差不多。
楚宁横了他一眼,但这一次她倒没有反驳。
“我能打个电话吗?”贝乐又问。
“电话?你要打给谁?”楚宁道。
“我想打给我父亲的朋友,请他帮忙确认一件事——这可以用吗?”他已经发现了书桌上的电话,指着它问道。
“哦,好吧。”楚宁还没把话说完,贝乐已经拿起了电话。
历晓天听到他对着电话听筒在那里低声嘀咕:“赵先生,对不起,我是贝乐,就是贝海青的儿子,我今天早上给您打过电话……对不起,我知道已经很晚了,我就想问您一件事,就一件……您说我爸……”
历晓天竖起耳朵想听听贝乐接下去会说什么,但这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搅乱了他的思绪。
叮咚——是门铃声!
糟了!历晓天在心里暗叫一声。
“这时候谁会来?”楚宁也是一脸紧张。
“那还用问!一定是学校的人!”历晓天回头提醒贝乐,“哥们!我们得走了!有人来了!”但贝乐好像没听见,继续对着电话嘀咕。
他到底在说什么!历晓天心急如焚,他想去开门,想去看看门外的情形。但他刚伸出手,就停在了半空中,他看见门把手转动了起来。
“喂!喂!看那门!”他对楚宁说。
“哦!”楚宁瞪大眼睛低呼一声,随即大口喘起气来,她的模样看上去真像一条离开水的金鱼。
“你怎么啦?”历晓天低声问她。她没回答。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阵阴冷的风从外面吹来。历晓天和楚宁同时倒退了一步。接着,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藕色毛衣的老年妇女出现在门口。
“奶奶。”楚宁叫了一声。
这就是楚家老太太,旭日中学的大老板吗?历晓天呆呆盯着她看。
“楚宁,你在这里干什么?”从老太太的喉咙里冒出一句略带愠怒的问话声,但那声音沙哑,几乎只能听见气音。历晓天想,原来她说话是这样的,怪不得贝乐的窃听器根本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
“我,我们……”楚宁像个小女孩般把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支支吾吾。
历晓天感觉老夫人的目光朝他射了过来,出乎他的意料,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厉。
“我们是,我,我们是……”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才好。
他不想说自己是楚宁的朋友,他讨厌她,她刚刚还打过他,但如果不这么说,他又该怎么解释他们现在的处境呢?
正在犹豫时,他听见贝乐清晰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我们是楚宁的朋友。”他回过头去,见贝乐正好挂上电话。
“哦,是吗?”老太太似乎不太相信贝乐的话,但她没有再问,而是脚步稳健地走了进来。
叮咚叮咚——楼下又响起一阵响亮的门铃声。老太太微微蹙眉。
“有人来了。楚宁,快去开门。”她命令道。
楚宁刚想答应,历晓天就拉了拉她的袖子。他相信她明白他的意思。
“怎么了?”老太太见孙女不动,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
“奶奶,那一定是学校的人,可不可以不要让他们进来?他们一定是来抓我的朋友的,我不想让他们被带走。奶奶,求您了,书一定不是我朋友偷的。其实,其实书是在四年前丢失的,他们在冤枉我的朋友……”楚宁可怜巴巴地恳求道,并慢慢靠近她的奶奶。
“你说那本书是四年前丢的?”老太太神情严肃地盯着孙女。
“是的。”楚宁神色尴尬地点点头,但马上又大声道,“奶奶,那书不是我爷爷的。您还记得四年前,我带来的那对夫妻吗?
他们就是贝乐的父母……”她指向贝乐。
老祖母神情诧异地朝贝乐望去。
叮咚叮咚——“奶奶,奶奶……”楚宁急切地叫道。
老太太走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又从便笺簿上撕下一张纸,快速地在上面写了起来。历晓天伸长脖子看见便笺纸上写着一句话,“我在请楚宁的朋友喝茶,请勿打扰。”——“你把这个交给楼下的那些人吧。”老太太把纸条递给楚宁。
楚宁说了声谢谢,拿起纸条飞快地奔出门去。
叮咚叮咚——门铃还在响。但此时,屋里所有人都已经不把它当回事了。
老太太在书桌前慢慢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她问贝乐。
“我叫贝乐,宝贝的贝。”
“你姓贝?好怪的姓氏。”老太太又把目光转向历晓天,“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历晓天。”
“你们都是旭日中学的学生?”老太太慢悠悠地问道,看见两人还站着,她指指那两把古色古香的椅子,笑着说,“坐下吧,这不是课堂。”
看来老太太脾气不错,真搞不懂楚宁在怕什么。历晓天和贝乐一人占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都是旭日中学的学生吗?”老太太又问。
“对,我们都是。”历晓天答道,他现在已经一点都不怕老太太了。同时,他都有点怀疑自己当初的猜想了,这样一个啰里啰唆的老太太真的有可能谋杀亲夫吗?
“贝乐,刚刚楚宁的话,我没听明白,她说你父母什么?”
老太太好像耳背一般歪着头问道。
“我爸妈四年前来过这里,后来他们就失踪了,再也没回来。
我看过学校的监控录像,他们进来之后,就没再出去。他们的车后来被发现停在附近的一条小路上……”贝乐又开始重复那些事情了。历晓天想回头嘲笑他两句,却被他脸上的怪异表情搞糊涂了。为什么贝乐的眼神里充满了警觉和厌恶?——历晓天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准确,但应该是厌恶吧。
“你父母怎么会来这里?”老太太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贝乐的异样,温和地问道。
贝乐却好像没听见她的问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太太的脸发呆。这家伙怎么了?
“嘿,她在问你呢!”历晓天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后者才醒悟过来。
“我爸妈来这里是因为楚宁。楚宁让他们帮忙找她的爷爷,她怀疑她爷爷还活着——您不觉得惊讶吗?”贝乐最后的提问显得有些突兀。
老太太笑了起来。“有什么好惊讶的,她跟我说过这些。她说她在马路上看见一个跟她爷爷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这怎么可能呢?都这么多年了,谁知道她爷爷现在长什么样。她还说什么她从电脑里弄出一张她爷爷的照片,后来还拿给我看了。
呵呵,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弄的,但电脑这种东西我可不信,太玄乎了。”老太太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小包巧克力糖来,递给他们,“这是学校的那些领导送给我的,我牙不好,不能吃。”
历晓天赶紧接了过去,他想要剥开糖纸。贝乐轻蔑地斜了他一眼道:“你比女人还馋!”
“你说什么?!”历晓天一愣。
“我说你比女人还馋,总是不停地吃吃吃!你以后一定会变成跟我五叔一样的大胖子!”贝乐尖锐的声音让历晓天火冒三丈。
太过分了!历晓天跳起来,一把揪住贝乐的衣领,正想给他一拳,就听到“当”的一声。一回头,他看见老太太正寒着脸用圆珠笔敲打镇纸。
好吧。现在不是时候,等我们回去,我再跟你算账!你可别忘记,是谁跟你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
“你们吵什么,不就一颗糖吗?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别吃。”
老太太放下了圆珠笔。
“那我等会儿再吃。”历晓天把巧克力糖放回到老太太面前的桌上,缩回身体的时候,他没忘记又狠狠瞪了贝乐一眼。
老太太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她口气冷淡地问道。
“您说楚宁曾经给您看过从电脑里打印出来的照片。”历晓天回答。
“是的,是的。我看到过,我真不明白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会对她爷爷的事那么感兴趣。”
“听说她爷爷是一九六〇年失踪的。他真的是离家出走吗?”
贝乐问道,他的口气比之前显得友善了一些。
老太太推了推眼镜,朝贝乐瞥了一眼。“孩子,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人杀了。”历晓天插了进来,他知道这不是贝乐的观点,而是他的观点。不过因为贝乐刚才跟他闹过,他想整整这家伙,同时也想看看老太太的反应。
“被人杀了?”老太太有些惊讶。从她慢慢向上弯的嘴角,历晓天判断她想笑,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猜错了。因为一瞬间,她又皱起眉头,显出黯然的神情,“也许你说的对。都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遇到了意外,他怎么会不回来?”
“会不会是跟别人结婚了?”历晓天脱口而出。
老太太微微一笑。“对。如果他真的跟别人结了婚,自然就不会回来了。老实说,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他向来就很任性,从来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也从来没喜欢过他的……妻子——呵呵,知道吗?我,比他大四岁,是应父母之命跟他结婚的,我们之间没什么感情……”老太太垂下眼睑,似乎跌回到了过去。
“老爷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不然怎么会离家出走?”贝乐的问话让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注视着贝乐,有那么一刻,她好像想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
“确实,那天他跟我吵了一架,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别的女人——这种事跟你们这种小孩说,你们也未必能明白。”老太太嘀咕了一句,朝窗外望去,“那个女人是他的中学同学,毕业后没两年就结婚了,但她男人身体不好,结婚才三年,她就成了个寡妇。后来,她就去了东北。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联系上的,总之,在他出走之前,他经常躲在这里打电话。他平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所以显得很反常……”老太太忽然无声地笑起来,“真奇怪,这些话,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却对你们这两个初次见面的小孩说,真奇怪啊,真奇怪……”
“您的意思是,老爷爷出走跟那个去东北的女人有关?”
老太太没回答。
“那只要查一下来电显示,就知道对方是什么号码了。您查过吗?”历晓天道,但他心想,这问题不用问,她肯定查过,而且不是在她丈夫出走之后,是在那之前(老妈就经常查老爸的电话),也许这就是她最终决定对他“下手”的动机。
然而,老太太却给了他一个异常简短的回答。“没有。”她的眼睛仍望着窗外。
这句话历晓天压根不信。老妈指使他偷看老爸的手机时,曾经跟他说过,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放任老公给别的女人打电话。
“如果您真的想知道老爷爷的下落,您就不会不查。除非,您觉得不用查了,您知道他在哪儿……”历晓天注视着楚老太太瘦削的后背,身上忽然莫名其妙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表面看上去文雅脆弱的老太婆,很有可能真的杀了她的丈夫!
老太太笑着边摇头边转过身来。“你这孩子的想象力怎么跟楚宁一样丰富?”她话音刚落,楚宁就推门走了进来。
“奶奶,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她说话又急又喘。历晓天发现她已经换上了一身日常的衣服。
“他们是谁?”老奶奶问道。
“是校长他们。他们说,从监控录像里面看见……我的朋友了。”她朝贝乐和历晓天看过来,“他们说,他们会等在外面,一直等到你们出去。”
“你们到底犯了什么事?”老奶奶的目光又朝历晓天这个方向扫过来。
“我们什么都没干!”历晓天叫道。
楚宁看看贝乐,犹豫了一下道:“贝乐就是前几天闯进来的人,他们怀疑他偷了书。就是我说的那本书。”
老太太盯住贝乐,“就是你闯进来的?”她沉着脸问道。
“对。”
“也是你装的窃听器?”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嗯。”贝乐点了点头。
老太太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利索劲让历晓天大吃一惊。她慢慢走到他们身边,脸色阴沉得像块幕布。“你为什么要装窃听器?你想偷听什么?谁让你干的?”她说的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刀片。
“我只想知道我爸妈的下落。”贝乐冷静地答道。
“你爸妈……”
“就是四年前来过我们家的那对男女,奶奶。”楚宁解释道。
老太太转向她。凌厉的眼神让历晓天胆寒。
楚宁不由得朝后退缩了一下。
“对不起,奶奶,我不该骗您。其实,其实他父母不是我妈的亲戚,而是我请来的私家侦探,他们,他们是来帮我破案的。”
她低着头说。
破案?老太太的神情仿佛在问。
“是关于我爷爷。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后,他们就说想来看看您。他们说爷爷的事,奶奶您最清楚。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们就不见了……”
“那本书是怎么回事?”老太太突然问道。
“您说的是那本丢失的书吧?对不起,我不该骗您,”楚宁的脸因羞愧而涨得通红,“我刚刚说了,那不是爷爷留下的书。
那其实是贝乐的父亲带来的。他当时拿了三本书过来,交给我一本,让我带给您看,但当时您在看电视,所以我就……”
“那是本什么样的书?”老太太再度打断了楚宁的陈述。
“我只是随便翻了一下,没仔细看,但我想应该是本小说。
我还记得书名里好像有个石头的‘石’字。”
《礁石记》!历晓天忍不住回头看了贝乐一眼,后者似乎也已经忘记刚才两人的吵闹,朝他会心一笑。
“也是古籍吗?”
“是的。”
“他说过什么?”老太太的口气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他?”楚宁答道。
“就是贝乐的父亲,他说过什么,我是说关于这本书。”老太太的呼吸有点沉重。
“他说那本书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是他朋友的老祖宗写的。
我翻了下,那还是手抄本,是用毛笔写的,很工整的小楷,字特别漂亮,里面的字我大部分认识,但都是古文,我看不懂……”
“还有呢?”
“没有了。”楚宁疑惑地看着她奶奶。
“你还能想起什么?”
“我?”
“什么都可以。”楚老太太好像忘记屋子里还有历晓天和贝乐的存在,急迫地说。
楚宁又想了一会儿,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老太太好像没听见,转身走到窗边,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
历晓天从侧面看见她的嘴在上下翻动,像在自言自语。
“奶奶,那真不是爷爷留下的书。”楚宁在祖母背后嚷道。
老太太慢慢转过身来,兀自摇了摇头。“好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有的事可真是天意,天意——你刚才问我什么?”
她突然朝历晓天的方向看来。
天!我都快忘记刚才说到哪儿了!历晓天抓抓自己的头。
“哦,对了,你刚才说到来电显示的问题。”老太太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额头的汗水,“我没查过什么来电显示。那时候可不比现在,电话哪有什么来电显示,去电话局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查的,还要介绍信。我要是去查,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在干什么,我可不想让别人对我们家的事说三道四。
家丑不可外扬,知道吗?”
历晓天不得不承认,这个理由还真的是合情合理。六十年代,他根本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不过他也跟着老妈看过几集那个时代的电视剧,他知道那时候一男的要是在马路上拉一女的手,就有可能被当成流氓。所以,老太太的顾忌和想法也许很正常。他有点泄气。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
“那他会去哪儿?”他嘟哝道。
老太太冷笑一声。“随便他去哪儿,我管不着。好了,那都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这两个孩子没关系,你们可以走了。我也得去休息了。楚宁,送他们出去。”她似乎情绪不佳,而且显得心烦意乱的。
“可是奶奶,他们一出去就会被抓……”楚宁道。
“这跟我没关系。”老太太走到门口,又回身对孙女说,“你别管他们了,让他们快点离开。我现在很不舒服。”
“您不舒服吗?”楚宁关切地走上前。
“我的头……啊,好了,别管我……”老太太脚步有些慌乱地径直走出门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历晓天朝贝乐望去,却见他跟上了老太太的脚步。
“能说说关于我爸妈的事吗?”他道。
老太太在走廊里停住了脚步,但她并没有转身,只是停了一下,又继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我爸妈在哪儿?”贝乐又追上去一步。
“贝乐,别烦我奶奶!”楚宁挡到了贝乐前面。
贝乐没理她,他对着老太太的后背大声道:“你别装糊涂!
他们是来看你的!只有你知道我爸妈在哪里!也只有你最熟悉这楼的构造!你把我爸妈藏到哪儿去了?”
贝乐想冲向楚老太太,历晓天连忙一把拉住他。
“你有没有搞错!她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她都七十四岁了,她连你妈都不一定打得过!”
贝乐却朝他摇了摇头。“不,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他们,他们在哪儿?!……他们还活着吗?”贝乐的声音轻了下来,并且有些发抖,眼睛盯着老太太的后背,“如果,如果他们还活着,我就……我就什么都不说……他们在哪儿?”
他在对老太婆说什么?历晓天一点都听不懂。
“贝乐!够了!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奶奶说话!你给我出去!”楚宁露出女中豪杰的本色,开始狠命拽贝乐的胳膊往旁边拉。她想把贝乐拉到楼梯口,把他赶下去,但贝乐死死拉住走廊的木头扶栏,同时伸出一只脚朝她踢去。
楚宁虽然比贝乐大两岁,又是个高个,但贝乐毕竟是个男孩,而且正在发狠劲,所以力气也不可小觑。
“你给我滚!”楚宁尖叫着去拉贝乐的头发,贝乐躲开了。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不然她不会有那两本书!”贝乐朝她吼道。
“混蛋!你这个混蛋!”楚宁根本不愿听他说话。她拉住了贝乐的头发,狠狠往上一拉。
贝乐发出一声惨叫。“啊——”
“楚宁!你先听贝乐把话说清楚!”历晓天冲过去,拉住了楚宁的胳膊。
“哦,你也来了!”楚宁厉声道,她一点都不怕他们,转眼就跟他们扭成了一团。但是她毕竟双拳难敌四掌,不一会儿,她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就在她想给历晓天的脑袋狠命一击的时候,老太太干瘦枯黄的手突然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腕。
“奶奶。”
“别打了!”老太太又猛然放开她的手。
“奶奶……”楚宁委屈地望着自己的老祖母,但后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跟我来。”她丢下这句话后,就径自朝楼梯口走去。她去顶楼干什么?历晓天心里纳闷。楚宁望着祖母的背影,也一脸疑惑。
只有贝乐,已经快步跟上了老人家的脚步。他上楼的时候,看见两人还在原地发呆,便朝他们喊:“快上来!”
历晓天和楚宁这才奔了过去。
顶楼正如楚宁描述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十几平方米左右的空地。
“奶奶,您带我们来这儿干什么?”楚宁一上楼,就不解地问道。
历晓天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但他忙着观察这里的陈设,所以没时间提问。
真的没有任何家具,但也不是空空如也,至少墙角有一个水池,水池旁边还放着拖把、扫帚和簸箕,簸箕旁边则有一个破旧的红色小木箱,木箱外面刻着的红太阳,已经斑驳不清。
箱子的大小让历晓天想到了老爸放在储藏室的工具箱。里面会不会放着榔头、螺丝刀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