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起眼睛,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其实不是这样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
“他打我妈,我觉得,他应该受到惩罚。那时,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就是我,我在小房间睡觉,我听见他们在吵架,然后,我爸走进了厕所,这时候,我妈跳了楼。可我对警察说,我看见我爸把她扔下去的。邻居也听见他们在吵架。”
他似乎被她的故事吸引了。
“后来呢?”
“法院采信了我的证词。我爸被判了无期。后来,他一直在监狱里给我写信,他要我说出真相,可是我没理他……三年前,他生病死了……我一直没去看过他。就因为这个,我姐一直在跟我作对。她知道我在撒谎,她不相信我爸会杀人,因为那时她住校,她很少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我爸没打过我妈。”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滑过,她都忘记了吸烟,她把烟灭了丢在垃圾桶里,“后来,我跟我外婆住,她跟姑姑住。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外婆的,我外婆跟我爸是在同一年死的,自那以后,我姐就开始跟我争遗产,她说外婆的房子,她也有份,她一直在跟我闹,她甚至把我告上了法庭,后来,法庭驳回了她的诉求,因为外婆有遗嘱留下……其实,她就是想让我不好过。”她苦笑,“她恨我,我也恨她,所以,如果她死了,对我来说,可能是件好事……”
“如果你真的对她的死无动于衷,就不会现在才把这件事说出来……”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就像我,那次升职没轮上,我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如果真的不在乎,就不会这样闷在心里。”
“你很想升职吗?”她轻声问。
“当然。可我失败了……我爸对我一定很失望……”他苦笑。
“你爸?”
她把腿伸直,他们两人肩并肩靠在床沿上。
“他从小就对我说,第二名,就跟最后一名没什么差别。可我从没拿过第一,我在他眼里是个二流儿子……”他顿了顿,“现在,我在他心里恐怕又得降级了,我现在是三流或者更糟糕的儿子。因为我是罪犯……”
“你不是罪犯。”她道。
“谁管事实是怎么样的!当你真的落了难,才会发现自己有多孤独……”他突然生起气来,提高了嗓门,“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当警察都那么顺利!可是我……”
“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摇头。
“所以,不管你是二流还是三流,你都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她道。
“是的。”他点头。
短暂的沉默。
“他,他们一定很爱你。”她终于开口,“知道吗?我害死了我爸,可他还是爱我的。他说他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他知道错了,他请求我的原谅,可是……我没原谅他,他到死都在等我回信……”她说到这里,突然觉得鼻子发酸,眼泪开始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可是,我怎么能原谅他……他那样对我妈,他把我妈的头朝墙上撞……他说他喝醉酒了……喝醉酒就能这样吗……他虽然死了,可我认为,他就是个大混蛋……如果不是他,我妈不会跳楼……这跟他把她丢下去,没有任何差别……你说呢?”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她,大概有好几秒,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意识到手上的烟已经燃尽了。他把烟头丢在床头柜上的烟缸里。
“过来。”他道。
她一时没听明白。
“过来。”他又召唤了一声。这时她蓦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抱她。
如果在她家的客厅里,在明亮的日光灯下,也许,她会觉得这很突兀,可现在,在陌生的小旅馆,在黑暗中,在床上,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似乎是再正常不过了。她没有犹豫,可她从未抱过任何人,所以,她不敢向他张开双臂,她只敢靠过去,他果断地将她拉过去搂在了怀里。这时,她突然觉得,这个拥抱她已经等了很久,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弱女子,无论独自生活多少年,她都是个孤独的弱女子,她需要男人的怀抱。
他把脸贴在她的头发上,轻声道:“……你爸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今生的事,他会忘记得干干净净……这是我妈说的……我妈一般不会说假话……”
“你跟你妈感情很好?”她低声问,其实现在,她已经把父母的事忘了,她脑子想的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靠得那么近,她能实实在在感觉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甚至,她还能看到他脸上的小疙瘩。他不是个俊男,但是也已经够帅的了。而且,他是个好人,他知道保护她,安慰她。他知道打破瞎子的玻璃后,作出赔偿。他是个诚实可靠的好男人。
“……她什么都依着我,用我爸的话来说,她对我好得没原则,我跟她最亲……”她听见他在回答她的话。
“跟我一样,我妈也那样……嗯,你爸会不会欺负你妈?”她胆怯地问,她的心在咚咚跳,她很担心自己说错话,她很担心他会突然放开她。
“会,我爸会训她,”他答道,“可他从没打过她……如果我妈发火,他也会让步……”
“那你爸还不错。”她道。
这时,她听到有个声音在问她,“现在是个好机会,要不要主动一些?要不要碰碰他的脸?”然而,另一个声音马上回答了她,“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并不代表他喜欢你,他只是在可怜你罢了。他还用得着你,才会这么做。”第一个声音又说话了,“如果他不喜欢你,他怎么会抱你?男人不可能抱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第二个声音对此嗤之以鼻,“哼!也许他抱过不止一个女人。对他来说,抱个女人,就像抱个西瓜那么平常。”
“你现在好些了吗?”他问道。
第一个声音又在她脑中嚷了起来,“他马上要放开你了,他这么问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现在退后,你就会永远失去他!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跟他一起呆在黑暗的旅馆里,就算有,你们也不可能睡在同一张床上!他也不可能主动要求抱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番话说得她热血沸腾,可是,她仍在等待第二个声音的反驳,但这次,她听到的却是差不多相同的意见。“他未必喜欢你,甚至可能一点都不喜欢你,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他。”
“你怎么了?”他放开了她,
“我,我有点……”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避开了他的目光,而她心里却在回答那第二个声音的问题,是的,我喜欢他,昨天晚上,就在他说,他要替我抚养孩子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或者说是比喜欢更进一步,是爱。那好,第二个声音回答她,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既然你喜欢他,那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就算他不喜欢你,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
“别再想你爸了……”他道,他以为,她还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我相信,他现在早就重新投胎了,别想了……”
她抬起头,凝视着他,蓦然,她踮起双脚,凑近他的脸,将双唇吻在了他的唇上。他显然是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其实,她只是啄了他一下。当她的嘴唇离开他时,他瞪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心在狂跳,她还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还有他受了惊的眼神,他像个孩子一般茫然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作为一个女人的存在。
霎那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天哪,我干了什么!她心里喊道。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她真想夺门而去,可这时,他突然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在了她的嘴上,跟她的吻相比,他的吻就像暴风雨一样猛烈,他的舌头粗鲁地扎进了她的嘴,在那里拼命翻动着,好像一只野兽在撕咬猎物,她不知道该推开他,还是该迎合他。假如他只是一时冲动怎么办?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是想……可他不是应该先表白,然后才……
她拿不定主意,只能任由他长时间地亲吻着自己,这时候,也许是出于本能,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探进了他的衣服,她很想触碰他的皮肤,她还想吻他的胸膛,她开始抚摸他,她能听见他的喘息越来越重。他骤然放开她,但下一秒钟,又马上吻住了她,他的动作快而猛烈,她觉得自己快融化了。她的手在他的身上移动。蓦然,她摸到一个东西,这让她禁不住心头一震。
“啊……”他呻吟了一声。
“痛吗?”她问道。她知道她刚刚摸到的是他肩上的绷带。
“有点。”他低声道。
她推开了他。
“怎么了?”他道。
他脸上的表情,很久以后一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有点吃惊,有点气愤,又有点失望,他好像觉得自己被耍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像在判断,她是不是真的在拒绝他。他似乎很快就有了答案,于是,他退后了一步。
“好吧,我是个逃犯……”
“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
“我没有……”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注视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道,“我……我只是……”她结结巴巴,不敢肯定自己接下去说的话是不是明智,“我,我不知道,你,你是不是喜欢我……而,而且,你受伤了,你该好好,好好休息。”说完,她才觉得自己傻透了,她完全可以表现得更从容一些,可她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即便跟他上床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喜欢他吗?她问自己。
他朝她笑了笑。
“你说的对,我受伤了……我是该好好休息。”他的热情已经退潮了。她后悔极了。但她知道覆水难收。
“对,你该好好休息。”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事情已经让她搞砸了。
“那么,我先睡了。”
他爬上了另一张床。
她看着他的后背,问道:“你不洗澡吗?”
“不用了。”他道,隔了一会儿,他又道,“对不起,我是一时冲动……幸亏你,及时刹车,要不然……”
这句话让她的心骤然沉入了谷底。
“别道歉了!这没什么!是我先冲动的!是我的错!”她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可还是禁不住越说越气。
说完后,她冲进了盥洗室,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急于照镜子,她想看看自己的脸。她想知道,她的样子到底是不是值得男人爱。
他听了一会儿午夜音乐节目,接着又打开了录音设备。
那天,他离开露丝台球房前,在胖老头陈金城的办公室装了一个窃听器。他知道一个规则,在案件发生的头两周内,他窃听到的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可能非常有价值。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录音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急迫的声音。
“没发生什么,我们照旧做生意,到了半夜三点,我们就打烊,一切都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可是那天,你们的老板死了!”
“对……”
“所以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你好好想想……”那个男人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那天你们周围的店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周围?有是有!不过,跟咱们老板的死,好像没什么关系。”年轻人道。
“你别管这些,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天半夜,对面巷子里死了个女人……”年轻人道。
这句话让他的心一颤,他迫不及待继续听了下去,他想起了那个在他身后注射毒品的女人!她死了吗?
“……据说那女人是做小姐的,跟她男朋友吵架后,就在巷子里打针,后来她男朋友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你说那女的是半夜死的,那是什么时候?”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女人的男朋友,后来跟警察说……这些可都是听来的,邱老板……”
“你接着说。”
“他说,他当时在到处找他女朋友,他找到酒吧旁边的那条巷子时,他看见一个男人从巷口走出来,穿过马路。他当时没注意那男人去哪里了,他走进了那条巷子,结果就发现了他女朋友的尸体,当然喽,他女朋友是吸毒死的,不过,他怀疑那个男人是给他女朋友毒品的人,所以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警方,警方现在正在找那个男人……”
妈的!真是阴差阳错!他根本没注意当时有个男人正从他身后走过。
正好有个民工模样的人从车前走过,他连忙调转车头避开了他。接着,他又把录音倒了回去。
“……其实我下班的时候,也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对面的巷口。他之前还来过台球房,就在我们快打烊的时候,人好像有点傻,我们说了几遍,我们要打烊了,他才走。”
“他站的那个位置,能看清谁进入台球房吗?”
“能,有谁来过,他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他很可能看到凶手,也可能……他长什么样?!”邱源突然厉声问道。
年轻的台球房侍应似乎被他吓坏了。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也不记得了,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真不记得了”年轻人似乎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在我们旁边的那家按摩院,那里有个家伙有点变态……”
“变态,怎么个变态法?”
年轻的侍应似乎咽了下口水。
“他喜欢拍些恶心的照片,弄到网上去……在咱们这里,常有人在阴暗的地方打炮,吸毒,还有……那些同性恋,他们会在某个角落,就这么干上了,他就专拍这个,尤其是晚上。他不睡觉,整夜地拍,他也拍过我们老板在后巷跟一个女的,后来让我们老板揍了一顿……我想,他可能会拍下那家伙的长相……”
“如果有照片就太好了。你快带我去找他!”
“可是邱老板,这种事是不能让警方知道的,他那个叫偷窥,他不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人……再说那天谁知道他有没有拍……”年轻人又犹豫了。
“你放心,我不会把他的名字告诉警察的。”
“可是……”
“阿四,你说的这个人很可疑,他很可能看到过凶手进入台球房,搞不好,他就是凶手!搞不好,我还见过这个人!——你听见没有?阿四!快告诉我,你说的变态住在哪里??快说!”
年轻人磨蹭了一会儿才开口:
“他住在按摩院楼上,他是老板娘的弟弟。可是,我听说他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好像是跟朋友去旅游了,得晚上才回来……”
“那我晚上再来找他。你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到家。”
一阵拨号的声音,他听见那个年轻侍应在小声说话,过了会儿,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姐说,他得晚上11点多才能到家。”
“好,那我就晚上再来……”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我不会让你白干的。你的老板是我的老兄弟了。”
“谢谢邱老板。到时候,我给你带路。”
录音就此完毕。
他瞥了一眼手表,晚上10点半。现在赶回去,时间正好。

12、又一起绑架

“元元,你爸有没有来过电话?”母亲问道。
“没有啊。怎么了?爸出去了?”她心不在焉地问道,她正在为陆劲和那三个帮手准备茶水,她急着想快点端过去,好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今天他们三个聚到这里,想必一定有了什么新发现。她急不可待想知道案情的进展。
“元元,他昨晚没回来。”母亲道。
邱元元已经捧着茶盘走到厨房门口了,听见这句话,禁不住止住了脚步。她回过身来,看着母亲。
“妈,你说爸昨晚没回来?”她问道。
母亲焦虑地点了点头。
“他没回来。他出去的时候,说是去办点事,说马上就回来,可是,我等到1点多,他都没回来,早上醒来,发现他根本没回来过……”
一番话说得邱元元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你有没有给他打过手机?”她问道。
“打过,可是他的手机关了。我已经打过五次了。元元,你说你爸……”
“妈,你别担心。我把茶送过去后,马上过来给爸打电话。我估计他是在哪个朋友家里住下了,你别急啊……”她一边说,一边快步朝花园走去,她听到母亲在她身后喊:
“你走路慢点!”


“好吧,现在说说,你们的调查结果。”陆劲道。
“你要查的那些的人,我问过了。”爸爸桑祝冰第一个开口,他永远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样子,“我问过两个黑帮的人,他们说,最近是有人失踪,但是你也知道,他们本来就是松散型的组织,又都不是什么好人,很可能今天你吸毒被关了进去,明天,他又因为赌博被抓了,所以,即使有个人消失一段日子也很平常……”
“这么说,你没查到什么?”陆劲道。
“听我说完。”祝冰道,“上个星期,有几个人失踪了。本来这很平常,可奇怪就奇怪在,在那几天,有哥们去那个人家里,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举个例子,有个名叫庄成的,家里本来有5口人,父母、老婆和孩子。她老婆还开了一家杂货店。可那几天,杂货店门关着,他家一个人也没有。其实那家杂货店,到现在还关着。”
“这个庄成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不见了。他失踪后三天,出现过几天,后来又不见了。他对别人说,他把老婆孩子和父母都送回家了,可他儿子在本市读书,失踪前一天,还有弟兄看见他送孩子上学,第二天这孩子就被送走了,你们说,这怪不怪?——最怪的是,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有好几个,而且是发生在同一周。”
“都不见了?”陆劲问。
“对,都不见了。而且是一家子同时不见。然后过几天,这家的男人又出现了,但后来又不见了。”
邱元元端了茶盘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
“你爸在吗?”陆劲见她急着走,问道。
“他不在。你找他?”
“我想今天或许可以给他们三位结账。”
“你是说,我们的服务到今天为止?”李季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如果有需要,我以后会单独找你们。”陆劲把目光转向邱元元。
“能不能等两天?他现在不在……我想他可能是出去了……到时候,等他回来了,再通知他们来拿钱。”她看看他周围的人,心神不宁地朝他笑了笑,“我觉得,这,这事你最好跟我爸商量过后再决定……”
她怎么了?她从来没用这种吞吞吐吐的语气对他说过话。
“好吧。”陆劲道,“你要不要留下?”他问道。
“不,不,我现在有事,你们聊吧……”
她撇下他们,疾步朝客厅走去。他望着她的背影,疑虑加深了。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手机,那上面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9点半,通常这时候,邱源都会在家里吃早餐。一般他10点离开家去公司。他现在真的不在吗?
“嗯哼!”有人咳嗽了一声。
陆劲听出那是李季。
“关于什么时候结账,”陆劲道,“我跟邱源商量过后,再告诉你们。总之,不会赖账的,放心吧。”
“好吧,相信你。我来说说我知道的吧。你们不是要找一个什么女摩托车手吗?我找到了。她姓朱,叫朱丽娟,原来是市游泳队的,还拿过全国比赛的金牌,听说还上过报纸,后来她跟一个做生意的男人结了婚,那男的大概有了外遇,她就自暴自弃吸上了毒,后来越吸越凶,他老公就跟她离了婚。她有个女儿,这些我都是听一个卖粉的家伙说的——别问我那家伙是谁,我不会说的。”
“放心,这里不是警察局。”陆劲的眼睛忍不住朝客厅方向瞟了一眼,他发现邱元元正在打电话,她的母亲则焦急地站在她身边。——她们怎么了?
“……她是他的常客,本来隔三差五就去找他,她吸得最凶的时候,一天就要找他两次,可上周,她突然好几天没跟他联系,那卖粉的以为她找上了别人,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谁知手机关了,后来,他还去过她家一次,她家在……”李季翻出一个小记事簿念道,“她家在丽园路28号201室,那个卖粉告诉我,她家的邻居说,她是10月9号出门的,人家就看见那天晚上,她带着女儿匆匆忙忙地走出去,后来就再没回来。卖粉的猜测,她可能是犯了什么事跑路了,他说那时候她已经有点穷途末路了,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她跟她女儿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她那时还准备让女儿去当小姐呢,那女孩才几岁,12吧,真他妈的快活到头了……”
“当小姐啊,那可以来找我啊……”祝冰马上说。
“去你妈的!”李季瞪了他一眼,继续道,“那卖粉的也认识她老公。其实他跟她老公原来还是朋友。可惜,他老公已经再婚了,他对朱丽娟的事一点都不知道。他跟朱丽娟最后一次联系是在8月初,那时朱丽娟向他要钱,说是给女儿交学费,他没理她,说是怕朱丽娟把钱拿去吸毒了,后来他把钱直接交到了学校。——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她有没有一辆摩托车?”陆劲道。
李季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卖粉的说她什么都卖了,即便有摩托车,应该也卖了吧。”
如果真的卖了,那天在监狱门口,她骑的那辆摩托车是从哪儿来的呢?
陆劲侧过脸,转向方旭。刚刚那会儿,他一直在旁边发短信。
“你在跟谁联系?”陆劲道。
“一个朋友。”他道,“他原来在警察局干过,后来退休了,现在有时候替我跑跑腿。我昨天联系他了。他有的是门路。他认识吴启南的司机,那司机在一年前辞职了,据说是自己做起了生意,他是最了解吴启南的人了,他跟我朋友说,吴启南有个很年轻的情人,大概二十多岁吧,原来在银行柜台上点钱,后来让他包养了,她叫辛洁,住在这个地方。”方旭将手机递过去,陆劲看见手机显示屏上有一条短信,上面写着“那女人的住处已经搞定,”接着是一个地址。
“我转发给你。”方旭道。
“谢谢。”陆劲。
“还有,我今天上午给他单位打过电话,他的同事说他出差了。我查到他定了今天飞往澳门的机票。”
“这么说,他去了澳门。”陆劲道。
“只能这么解释,也可能澳门是个跳板,他还有别的地方想去——对了,”方旭清了清喉咙,“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问吧。”
“既然我们的合作关系已经到此为止,那……我是说……我们那时候留下的血样,是不是可以还给我们?……可能是职业习惯,我不喜欢留这种东西在别人手里。”他寻求同盟军一般望向李季和祝冰,“你们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