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了,你叫她卓云,我继续叫她林信文怎么样?我不想随便给她改名,不习惯。”谷平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大堂?厨房?还是餐厅?”
“厨房和餐厅?”
“那里杂物多,容易CANG 人。”谷平一本正经地说。
小林又忍不住探出小半个头去 ,看见赵城正低头沉吟。
“那里人多,杂物多,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我猜想她会躲在那里,说不定逃累了,还能弄点吃的。——对了,探长,我们的房间是不是12号舱室?”
“你说呢?”赵城一边说,一边向餐厅的方向走去。
谷平追了上去,说道:
“我没记门牌。这艘船真大,如果不熟悉,搞不好会迷路,我要记一下,朝这里一直走,左拐第一个舱室就是。呵呵,等会儿我得看看我写的现场报告有没有存盘,顺便再看一眼林信文,哦,不,是卓云的档案……””
12号舱室?卓云的档案?
谷平在暗示她吗?
小林猛然想到,对她来说,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警察的休息室,也许到那里躲起来最安全,而且,她很想看看那个所谓卓云的档案。
“谷平,不要老是装傻好不好。我可是指名要你来的,你给我做事认真点。”她听到赵城厌烦地叹了口气道。
“跟你来是因为我不想去爆炸案现场。很多人叫我的。”
“是啊,你厉害,不过从首席法医降到法医助理,你是不是也该好好反省一下?”赵城的声音渐渐轻了。
倪震绕着三层甲板走了一大圈,回到大堂附近时才找到周慧敏,她正站在一个舱室门口跟杜嘉祥说话,两人的神情,杜嘉祥凝重,她忧虑。
他们在聊什么?
“阿V。”他叫了她一声走了过去。
她回头朝他一笑。
“我刚刚去倒水,碰到个熟人。徐子倩,记得吗?”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他松了口气。
“她也来了?”他随口问道。
“名单可是你列的,Joe?”
“不记得了。可能写过吧。”他的确不记得了,“我记得有个人过去是电台编辑,也写过专栏,作过你的专访,是不是她?”
她心不在焉地点头,随后,别过头去朝杜嘉祥看了一眼。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有什么事吗?”他问。
她望着杜嘉祥,像在征求他的意见。
“什么事?”他不安起来。
“嗯,Joe,……”杜嘉祥似乎难以启齿。
“到底什么事?”
“其实,那个乐队是我们请来的。”杜嘉祥说道。
“什么意思?”他听不懂。
“是我跟Vivian找来的,其实他们是一个业余乐队。”
“业余乐队。”他想了想问道,“那么他们的主业是什么?”
“私家侦探。他们是一支私家侦探组成的乐队,过去曾经在酒吧演出过,我认识其中的一个。”杜嘉祥道。
他吃惊地转过身看着周慧敏,希望她能给出一个解释。
“有人闯进我的花园,留下两把手枪和你的照片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一个男人的匿名电话,他说,希望能把派对地点改在船上,否则,就会绑架我的家人。你知道,我还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我也跟警方联系过,但这么大的派对,警方是不可能派人保护的,”杜嘉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曾经问过你要不要请保全公司,但你一口回绝了。所以我向Vivian大力推荐在这艘船上办派对。她说她能说服你。”
“我拒绝是因为真正的杀手是不会轻易丢下那个包的。”他本来想说,那纯粹是个玩笑,但忽然想起,已经有三个人死了,于是顿了顿说,“而且,换地点也很麻烦,还得重新改请柬,给每个人重新寄,宾客名单上的人可是一大堆。”蓦然,他想起来,第二次寄请柬的时候,名单动过,增加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陈影。派对的前两天,陈影跟他说她想来,大家都是朋友,他没理由拒绝,本来派对就希望能热闹些。
“那个人的第二匿名电话,是在地点改变之后打来的,他说时间定得正合适。”杜嘉祥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
他明白了杜嘉祥的意思。
“他是不是看过请柬了?”
“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解释?”杜嘉祥道。
“这么说,他收到了请柬?”
“这点他没承认。”
这个人上了船?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说他想杀我?”
“是的。”
他笑起来。
“Joe,这不可笑。”杜嘉祥沉着脸说。
“对不起,我真的觉得这只是个——幌子。”他笑道。
“幌子?他亲口对我说,他要找你算账。所以我才会跟Vivian商量找那个好好先生乐队来帮忙,我们认为他会在船上出现,想让他们找到他。可惜……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事你们告诉警方了吗?”倪震问道。
“还没有,”
“哈,我只听说过请私家侦探来破案,没想到还能请私家侦探来演奏摇滚乐的。”他觉得真好笑。
“Joe,就因为知道你会这样,所以才什么都没告诉你。我们知道你一定会反对,到时候也许坚持要请什么专业乐队。”
他拍拍杜嘉祥的肩表示感谢,随后道:
“第一次枪击,他打中了我的肩膀,当时灯还暗着,为什么他不打第二枪?在Steven朝我走过来的时候,他仍然有机会动手,但是他没有。还有,刚刚为了找Vivian,我在这条船上,上上下下走了一圈——可是,没人杀我。”
这时周慧敏插嘴了。
“你别忘了,大家都在追捕嫌疑人,她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空想别的?”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她又补充道,“我也不希望她是凶手,但是仔细想想,警方也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的休息室?她跟陈影的尸体是一起被发现的,陈影的死跟她有没有关系?如果我不知道Steven跟她的关系,我不好说什么,但是现在我知道,Steven那么喜欢她,当然她也喜欢Steven,那陈影过去是Steven的太太,难道她不恨她吗?另一个死者好像也跟她有关系,也许他们也有私仇呢?”
“那她为什么要杀我?我跟她毫无关系。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她。”他问道。
“这一点我也想不通。我只是想说,警方不会无缘无故怀疑一个人,那张要杀你的条子就是在她手里发现的,不是吗?”
她说得有道理,但他不以为然,没有原因,就是那双清亮的眼睛舒服了她,凭他的直觉和多年来看人的经验,他相信她不是凶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她的身份,假如她真的是林信文,那就说明,有人想陷害她。还是给赵栋打个电话吧,还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想起要跟这个人直接通话,他不由地有点犯怵。
谷平是怎么说的?“朝这里一直走,左拐的第一个舱室就是”
甲板上没有人,从不远处的大堂传来说话声,还隐约能听到低低的音乐声和笑声,刚刚的那场追捕似乎并没有让多少人陷入恐惧,大家反而像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戏,兴致都很高,厨房和餐厅里灯火通明,很多人似乎都涌向了那里,看来追捕之后是需要补充点元气了。
小林按照谷平刚刚说的路线,沿着舱室边沿的阴影处,向前快步走,没多久,她就摸到了12号舱室的门口。舱室的门关着,但是门缝里些许透出的灯光告诉她,舱室门可能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里面会不会有人?她忽然想到。
这时,她蓦然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说话声,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奋力一推,门果然没锁,屋子里也没人,她连忙跳进屋子把门关上。
说话声渐近。
“Joe,有没有看见她?”是大林的声音,她心头一阵欣喜,要不要出去见他?
“没看见。你刚刚去哪里了?”是倪震,两人似乎正朝她这个方向走。
“我想引开他们,就走了另一条路,结果就把她丢了。真怪了,她能到哪儿去?”大林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
小林真想马上冲出去跟他见面,但正当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从旁边冒了出来。
“钟先生,我是《新星周刊》的记者戴静,能跟你谈谈吗?”
奇怪,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是两个男人都没有理她。
“Joe,你在几号舱室?”大林这么问明显就是在转移话题。
“从原来休息室朝前数第三间。你呢?” 倪震声音模糊,充满了倦意。
“跟你倒一倒。”
两人在打哑谜,那个女记者又开口了:
“钟先生,请问那位卓小姐是你的什么人?你半年前的婚变是不是跟这位卓小姐有关?”
“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卓小姐。我的女朋友姓林。对不起,Joe,我先走一步。”大林说完,便丢下倪震噔噔噔跑了。
接着,再也没人说话,屋子外面又恢复了宁静。
奇怪,戴静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见过?真的很耳熟啊。小林真想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但她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她要抓紧时间查看警方的档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快速走到电脑前,电脑开着,她正想打开页面,发现桌子上有个文件夹,翻开一看,她要的资料统统都在里面。
她立刻看了起来,第一页便是“林信文”的自杀档案。一看到这个名字,她就气得血往上涌。
“2008年6月5日上午10点,在泰安道38号景洪公寓3楼E座发现一具女尸,报案人是该女对面邻居。这位邻居称今早9点多开门时闻到楼道里有煤气味,便循着气味寻找,发现来自E座,便立刻报了警。警方赶到时,该女已经死亡。经调查,死者名叫林信文,一个人住,现年24岁,法医鉴定她有吸毒史和堕胎史。在其尸体旁有一张疑似遗书的字条,上面写着‘此人已死,让她安息’,后经笔迹鉴定,可以肯定这张字条是林信文本人所写。警方在其居住地未发现其身份证明,但发现了她写给父母的信,据了解,这名林姓女子生前曾跟邻居提起,自己在某酒店当公关,但没人知道她在哪个酒店工作。根据死者留下的通讯录,警方很快通知其父母,赛鹰杂技团的林月山和苗小红于事发当日下午去警局认尸,确认死者系其独生女儿。经现场勘查未发现他杀迹象,该案可确定为自杀。”
文件里还附了几张照片,死去的“林信文”看上去跟她没有半点相像。
小林现在明白为什么要找一对男女来认尸了,假如不这么做,警方为了寻找死者的家属,必然会在电视媒体上公布死者的照片,而假如她曾经是酒店公关,那一定有不少人认识她,没准一上电视,就有人打电话给警方,“阿Sir啊,那不是我认识的Mary吗,可惜我只知道她的花名,如果你要知道她的真名可以问我们这里的经理……”——如果这样,事情不就穿帮了吗?所以,必须得有人来认尸,也许这对男女的电话号码也是故意放在她屋子里的,那如此一来,她是否自杀就难讲了。
对了,她是酒店公关,如果拿着她的照片去一家家酒店打听,也许真能找到她的身份,也未可知。想到这里,她立刻把那一页上较清楚的照片撕了下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再继续看下去。
可是,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她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挺直了身体,直到脚步声渐远她才松了口气。
快点看,看完就走,她对自己说。
卓云的档案资料上写着:姓名,卓云,女,1982年3月23日出生。一级运动员,无业。父,卓青山,1950年5月2日出生 曾为退休工人,现独自经营“绿河茶室”,母,赵丽珍,1954年出生,无业,1990年去世。
档案里列举了卓云的学习经历和工作经历,她一扫而过。文件的最下端附了一段文字,是关于一起纵火案的,内容如下:
“2004年5月3日,C区警署接到报警,称有人在安菲道26号3楼B座纵火,警方赶到现场后,发现房门紧闭,屋内不断有浓烟冒出。警方按铃多次无人应答,只能破灭而入。进入屋内后,警方在该公寓的卧室床上发现一名已晕厥的女子,女子的左手腕处有新割伤的痕迹,不断有血涌出,床下地板上有一把沾有血迹的水果刀。据调查,该女子名叫卓云,现年22岁,是该屋业主谢其的妻子。两人在上周发生口角后,卓云离家出走。事发当日,她回家本想跟丈夫和好,不想两人一见面又起了争执。丈夫离开后,她一气之下便决定自尽,并烧了丈夫的房子。由于该案的具体经济损失较小,也无人受伤,所以卓云的丈夫请求法官从轻判罚,但同时他也向卓云提出了离婚。两人于案发一个月后正式离婚。”
啊!有门了!小林看到这里骤然兴奋起来,她现在可以说服赵城,她不是卓云了。
“砰——”一声巨响,小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两个男人跨门走了进来,她一眼就认出站在前面的是那个一心想把她抓住的探长赵城,后面的就是法医助理谷平。如果是之前,赵城的出现一定能让她吓破胆,但现在,她已经不怕了,她甚至在期待他的出现。
“哈!”赵城看见她,立刻发出一声半是惊讶,半是兴奋的叫声。
“嗨!”谷平却微笑地跟她打招呼。
“我……”她站了起来,正想说话,赵城立刻关上了门。
“卓小姐,想不到你会自投罗网。”赵城道,随后命令谷平,“把她铐起来。”
“嘿,我又没手铐。”谷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堆吃的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笑着说,“你饿了吧,这是我刚刚在厨房拿的。你吃点。”
赵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林低头一看,有各种各样的糖果、饼干和巧克力。
“谢谢你。”她感激地看着谷平说。虽然这人的长相有点古怪,但她反而觉得这种斯文中带点张狂的外表,很有性格。
谷平很高兴,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那本已经翻得很旧的漫画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画的《魔法小奇兵》我每天都看,什么时候出续集啊?”
小林还没来得及回答他,赵城就揪住了谷平的衣领,朝他怒吼:
“给我滚出去!你这白痴!滚出去!”
谷平推了推快掉下来的眼镜,心平气和地恳求道:“好吧,我闭嘴,我就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说,总可以吧?”
赵城拽着他的领子,考虑了一会儿,才放开他,恶狠狠地说:
“你再敢说一个字,我就崩了你!”
谷平捡起掉在地上的漫画,拍拍上面的灰塞进了口袋,随后他就在靠近舱门的地方,找了张椅子坐下,小林就看见他傻呵呵地盯着她看,还兀自裂开嘴笑。
“好了,卓小姐,我们现在该谈谈了。”赵城道。
“我不是卓云。”小林理直气壮地说。
“拿出证据。”赵城冷冰冰地说。
“卓云割脉自杀过,但是我没有。假如割脉自尽的话,疤痕应该很深,即使做过疤痕修复,也不会毫无痕迹,你看,我的手腕上没有伤口,”她迫不及待地向赵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赵城低头仔细检查了一遍她的手腕,又查看了一遍卓云的档案资料,随后,他回头对谷平说:“去把门锁上。”
谷平依言锁上了门。
赵城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他的口气缓和了下来。
“我真的是林信文。”小林感觉赵城已经被他说服了,心里燃起了希望,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道,“这个林信文是伪造的,也不可能是我父母去认的尸,我父母那时候在外面作巡回表演,再说,我父母两个礼拜前才跟我打过电话。所以,那两个人一定是冒名顶替的。我不知道那对男女是谁,但假如警方是在自杀现场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的话,那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为的就是让警方发现。”
“但假如警方是在杂技团找到那对男女的话,情况就不同了,是不是?”赵城问道。
小林不说话。
赵城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小林听到他说:“啊,老李啊,你好你好,好久不见……当然有事,那个游泳冠军的纵火案是你负责的吧?……2004年5月……有印象吗?……没别的,就是想问问,后来是不是她父母来认的尸?……那你们是怎么找到她父母的?……她桌上的地址簿?……她不是酒店公关吗?后来有没有去酒店查过?……哦,没什么,别误会,正好我这里的案子跟你那案子有点关系……你们有没有去查过那个杂技团?……没打电话去?……哦,明白明白,麻烦你把那两个人的电话发给我好吗?再帮我查一下那个杂技团的电话……我查过,没查到……帮帮忙嘛……好好好。”
赵城客套了一番后,按断了电话。
小林紧张地望着他。
“他们的确是在死者的桌上发现她父母的电话号码的。后来也没有彻底调查。”赵城盯着她脸,顿了顿,问道,“你刚刚丢出来的老鼠是从哪儿弄来的?”
“嗯……嗯,我去过厨房,发现那里有个老鼠窝,里面有几个小老鼠。我抓了两只,以防万一。”小林又补充道,“我不怕老鼠,小时候跟爸妈变魔术,经常得抓老鼠,有时候还得抓蛇。”
赵城点了点头道:
“现在,把你上船之后所做的每件事,看到的每个细节,都给我说一遍。我听完之后,再考虑是不是要相信你的话。”
“好的。”小林点头。
这时,谷平倒来杯水放在小林的面前。
赵城又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他赶紧一言不发坐回到原来的位子。
“你怎么啦?刚刚还说累得快散架了,现在却还坐在这里?”周慧敏问他。
“我要打个电话。”他道。
“打给谁?”她不动声色地问道。
“打给一个远在S市的男人,一个黑客。”他朝她笑笑,搂了她一下的肩膀,亲热地说,“没我,你不会睡不着吧?”
她笑着推了他一下。
“随便你,我可是真的累了。”她说着,转过了身。
倪震靠在床沿上已经快5分钟了,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赵栋打电话。他已经查到了对方的号码,根据他对赵栋的了解,半夜一点,他应该还没睡,现在打过去时间正合适。他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是谁?”电话拨通后,一个男人有点阴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嗯……你好,赵栋。”
“你是谁?”对方似乎很警觉。
“我是倪震。还记得我吗?”他故作轻松地问道。
“啊?倪震?”赵栋大吃一惊,接着他说,“我还是刘德华呢。”
赵栋居然不信,这一点他倒没想到。眼看着赵栋要挂电话了,他连忙说:
“等等,赵栋,我真的是倪震,我们曾经通过电子邮件。”
“等等,赵栋,我真的是倪震,我们曾经通过电子邮件。”
赵栋沉吟片刻,道:“好,你说你是倪震,那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吧。”
“倪震的猫儿子叫什么名字。”
赵栋说的应该是他跟Vivian养的豹猫,大家都知道它叫周慧豹,因为Vivian曾经写过一本书,就叫《我的猫儿子——周慧豹》,但是,等等,这问题里有小陷阱。周慧敏的猫儿子才叫周慧豹。至于倪震的猫儿子么……
“倪豹。”他道。
电话里一阵沉默。他知道赵栋已经相信现在跟他通话的人是谁了。
“赵栋。”他叫了一声。
对方没声音,但电话也没挂,他知道赵栋仍在听,他把握不出对方的情绪,只能又叫了一次:“赵栋,你还在听吗?”
“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现在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兰桂坊吻女大学生吗?”赵栋开腔了,声音尖锐而充满敌意。
身为公众人物,他早已经习惯被人当面诘问,以往他通常都不予理会,或者冠冕堂皇地说句,“我很好,你有心”,便抽身走人,但是这次他却不能,他有求于人,所以谈话必须进行下去。
“赵栋,我找你有事。”他低声下气地说。
“我知道,没事你这个大名人怎么会来找我?怎么?船上出问题了?你要找一个黑客帮忙,是不是想查某人的资料?抱歉,我没空,我老板刚刚给我派了个任务,再说,我觉得像你这样的风流才子应该找个女黑客帮你的忙才对啊。拜拜。”赵栋按断了电话。
这番话先是让他愣了两秒钟,继而心头一阵欣喜。赵栋果然厉害,还没开口,就已经知道找他什么事了,这样的人,一定能帮上他的忙。
当然赵栋口气里的敌意和抗拒,他也不是没听见,但是这辈子,与他为敌的人还少吗?他几乎就是在口舌之争中摸爬滚打出来的,他自己也是个中好手,所以,再多的冷嘲热讽,他只当冷风在耳边擦过,风轻了,他一笑置之,风劲了,他闭上眼睛。
他故意等了两分钟,才打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响了9下,赵栋接了。
“又有什么事?”口气很生硬。
“你上次说你老板娘要介绍你跟她表妹见面,后来怎么样了?”他隐约记得赵栋曾经跟他唠叨过这件事,当时赵栋好像还挺兴奋。
谁知他话音刚落,赵栋就爆发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事泡汤了!就因为你找私家侦探查我!你知道不知道!你请的私家侦探认识我家老板娘!她知道我查了你的账号!她把我大骂了一顿,说再也不管我的事了!我本来还买了新衣服!我三年才买一件新衣服,可是连穿的机会都没有!都是因为你,你这个大混蛋!别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不认识你!”赵栋说完再次按断了电话。
赵栋很气愤,但他感觉到的却是伤心和绝望。
五分钟后,他又拨了电话过去。赵栋并没有拒接他的电话,只是接了电话之后,许久不开口。
“赵栋。”他道,“如果那事给你造成了伤害,我道歉。对不起。”
赵栋没有说话。
“其实,想认识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要别人介绍的,她不是开了家书店吗?为什么你自己不找上去?……她很漂亮,是不是?”他立刻换了话题。他曾经在电台主持“绝情谷”节目,也曾经在专栏回答过无数读者的感情问题,他相信,他能帮赵栋解决问题。
隔了很久,赵栋才“嗯”了一声。
“阿栋,再漂亮的女人,只要你把她当作普通人,那她就是个普通人。干吗不自己找上门去?”他鼓励道。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追求她。”赵栋的口气缓和了下来,“我只想看看她。我不想认识她,也不想跟她说话,只想能在一个她看不见我,但我看得见的地方看看她。前提是,她看不见我。”
“为什么?”
“如果她能看见我,我怎么好意思一直看她?”赵栋没好气地反问。
这次换成他沉默了。是什么样的外表才会让人如此谦卑?他没看过赵栋的照片,不敢想象。他曾经在电台和文章里写过很多鼓励别人的文章,但是他也明白,外表的界限,有时候的确很难跨越,他自己也不能免俗。看见美人,他会忍不住想上去搭话,还会想尽办法延长说话的时间,但看见丑女,他就兴趣缺缺,打招呼是出于礼貌,多说两句也意兴阑珊。他相信这不是他品质恶劣,而是所有男人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