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可是干吗要在袖子里摸呀,好麻烦。”她企图把手抽回来,他立刻隔着衬衫按住了她的手。
“不好吗?这是我们的秘密通道。”他道。
他觉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骤然下了决心,他要去敲门,然后把她带走。没理由让她跟一个白发魔女同处一室,就算她们以前认识也不行。他是她的爱人,他有优先权。
可是,正当他要准备走出阴影的时候,就看见12号舱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赵城失魂落魄地从里面冲出来,撒腿朝前方奔去,他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惊慌慌乱的小警察。
那一瞬间,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两个警察的异常表现引开了。他们上哪儿去?!出了什么事?!
最终,好奇心控制了他的步伐,他身不由己地跟了上去。
赵城和那个小警察奔进了52号舱室。这间舱室位于底层船舱的角落里,原是空的,四周也没有安排宾客居住,自从杀人案发生后,它就成了停尸房。深更半夜,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停尸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有,小林的所谓粉丝,那个法医助理在哪里?
屋子里亮着灯,钟大林悄悄跟了上去,透过翕开的门缝,他看见赵城怒冲冲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张西望,随后,朝屋子的一角扑去,这时,钟大林才注意到原来谷平一直站在屋子的角落。赵城一把揪住谷平的衣领,怒吼道:
“你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谷平挣脱了他,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布,低头擦拭着眼镜片。
“陈影不见了。我说的很清楚。”他的声音很平静。
“清楚个屁!她怎么会不见了!”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半小时前她还在……”谷平戴上眼镜,头一歪,乌黑的眼珠朝门缝看过来,没再把话说下去,钟大林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现在这种状况,他转身离开肯定不明智。略作思考后,他推开了门。
“对不起,打扰了……”钟大林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门。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城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恰好在散步。”他知道这理由很可笑,但他相信,在这种时候,没人会在意他怎么会出现在陈尸房的门口。
“有事吗?”赵城问他。
“我好像听见你们说到陈影,陈影怎么啦?”他假装在房间里寻找陈影的踪迹,马上看见两个黑色的长条塑料包并排放在房间的一边。那是郑秋雨和好好先生乐队的成员吗?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你不是跟她离婚了吗?”赵城斜眼看着他。
他没回答他的问题,盯着那两个黑色塑料包说:
“我听见你们说,她不见了,那是什么意思?”
“尸体不见了,有人盗取了尸体,就这么简单。死人是不会自己走出去的。”赵城没好气地答道,又转头问谷平,“查看过门锁了吗?”
“门锁没问题。”谷平走到门前,指指门锁,随后关上了门。
“那就是说……”赵城想说下去,谷平却抢了先。
“没人撬锁,要么有人开门进来,要么她自己开门出去。只有这两种可能。我认为后者更有可能。”
“你是什么意思?”钟大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谷平从桌上拿起一副塑胶手套戴上,随后走到一个黑色塑料包面前蹲下,拉开了拉链,钟大林看见郑秋雨那张惨白的脸,赶紧把头别了过去。
“呼吸停止,心脏停止跳动,并不一定说明这个人真的死了。就拿她来说,”谷平弯下身子,凑近郑秋雨的脸,拨开她的眼皮,又用手指重重压了下郑秋雨的脸,随后语调平淡地说,“她的确是死了。”
“谷平,别说废话好不好?”赵城不耐烦地催促道。
“陈影被送来的时候,手心有被电流灼伤的痕迹,呼吸停止,脉搏、角膜反射均已消失,看不出半点生命迹象,好像是死了。但是,我压了她的眼球后,她的眼球立刻变形,而我的手一放开,瞳孔马上恢复了圆形,我还挤压过她的手指,出现了青紫,这证明,血液循环尚未停止。所以我判断,她可能是假死。”谷平拉上了塑料包的拉链,站起身来,“但是这只是凭我的经验判断的,经验有时候也会出错,她的被害时间又很短,所以,我说我要等一等,还不能写什么报告。——其实我在等她活过来,我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妈的!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赵城骂道。
谷平垂下眼睛,一边用干洗手液洗手,一边低声说:
“对不起,这是我的错。”
钟大林本来以为赵城接下去会暴跳如雷地把谷平臭骂一顿,谁知,赵城却叹了口气,走到谷平面前拍拍后者的肩道:
“好了,谷平,今天已经很晚了,快去休息吧。我会安排人找她的。不管是死是活,总会找到她。——她会游泳吗?”赵城忽然问钟大林。
“她会。”他道。
“她会。”他道。
“真麻烦,个个都会游泳。”赵城嘀咕了一句。
“如果她没做过什么,她应该主动找警察寻求帮助,而不是跳海逃生。”钟大林提醒道,看见赵城朝自己望过来,他继续说道,“所以,假设她没来找你,那很可能她就是你要找的嫌疑人。”他注视着赵城,希望后者能向他说明一下,小林现在还是不是所谓的杀人凶嫌。
赵城听懂了他的意思。
“恭喜你,你的女朋友林信文小姐的身份已经得到了初步证实。”
“那么……”钟大林禁不住露出笑容。
“但她的嫌疑人身份暂时还有疑问。”赵城说完,又催促谷平,“谷平,你快去休息!我会找人看着这里。”
谷平慢腾腾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如果她活着,她会躲哪里去?”谷平站在门口自言自语,忽然回头问钟大林,“今晚我住你那里如何?”
“你说什么?你要跟我住在一起?”钟大林大吃一惊,随即立刻表示反对,“对不起,我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
“她对你有特殊的感情。我想她也许会来找你。”谷平解释道。
钟大林走出门口,听见这句话禁不住回过头来。
“她对我特殊的感情,何以见得?”
“她的小腹上有个漂亮的刺青,是你的名字。
钟大林厌烦地皱了下眉,陈影这么做,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刺的,完全多余。
“她很无聊,这事我根本不知道。”钟大林自顾自朝前走去,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让谷平有任何借口进入他的房间。
“大概是三个月前刺的。你不知道也不奇怪。你们那时候已经离婚了。总之,我觉得如果她还活着,去找你的可能性最大。”谷平跟上了他的脚步,他们并排前行。
“她不会来找我的,我跟她已经再没有任何关系。”钟大林冷冷地说。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一个人能做主的。她在小腹刺下你的名字,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看见它,如果不想跟你重归于好,她何必这么做?刺青的过程很痛。”谷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热忱的语调问道,“今晚我能不能住你的房间?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我就在椅子上打个瞌睡。”
这个讨厌的家伙!
钟大林停下脚步,正视谷平。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跟陌生人住在一起,尤其是不想跟一个法医,或者法医助理住在一起。”钟大林想到谷平刚刚用手拨开郑秋雨眼皮的情景,就觉得恶心。
这句话起了效果。钟大林看见谷平的眼珠在薄薄的镜片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后退一步,咧嘴一笑道:
“好吧,我明白了。”
谷平一只手插进口袋,径直朝前走去。
“如果她来找我,我就带她来见你们。我保证。”钟大林对着他的背影说。
但谷平好像根本没听见。
倪震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跟一个陌生女人站在甲板上聊天,四周漆黑一片,他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到她的声音。他们聊得很开心,他在黑暗中滔滔不绝,谈论自己的第一段恋情,又谈起自己的父亲和现在的他,那个女人聚精会神地听着,但回答他的却是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有时她还发出带着齿音的笑声。
他们聊了很久,他心想,不知现在几点了,但四周没有钟,他也没戴表,于是他偏过头去望向大海,这时,他隐约感觉那个女人在向自己靠近,他能闻到她的气息,还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他低下头看见她的腿从薄薄的裙子里露出来,她的裙边擦着他的裤子。
他知道她在看他,两只眼睛隐藏在长长的头发里放光,他还知道,她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后颈上。她的手很凉,好像刚刚用冷水洗过。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现在几点了?没有人回答,于是他慢慢转过身。
她就在他身边,整个脸隐没在黑暗中。他隐约觉得自己认识她,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嗨。”他跟她打招呼,她假装没听见。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大转弯的声音,一道光扫过来,他骤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在海上,而是身处一个陌生的花园。他跟她两两相对,那道光掠过草地,照亮了她的脸。他现在看清了,那是陈影。她朝他微微一笑,伸出手,向他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随后转身跑开。“陈影!陈影!”他想大叫,却叫不出声,而耳边不断传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Joe,快醒醒,快醒醒。”
是谁在叫我?陈影,是不是陈影?
“Joe,快醒醒,快醒醒,你的电话已经响了好多遍了。”
电话!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你终于醒了!”周慧敏凑近他,垂下的头发几乎碰到他的脸。
“现在几点了?”他问道。
“都快中午12点了。张大夫刚刚走,他已经给你换过药了,你睡得可真沉。”周慧敏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扔在他身边。
“昨天太累了。”他随口说了一句,套上了衣服。
洗漱完毕后,他忽然想到刚刚朦胧中听到的话。
“你说我的电话来响了好多遍?”他问周慧敏。
“是啊,我看是S市的长途,所以没接。”她走向舱门。
他连忙问:“你到哪里去?”
“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不要瞎跑,也许Steven会来找你,他刚刚已经来过两次了,看你睡着了,我没叫醒你。他今天脾气很坏。”
“他怎么啦?”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道。
她握着他的双手,回过身来。
“他说他女朋友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本来想今天跟小林好好在一起的,但是陈影的尸体又不见了,警察盯着他提问,他没办法脱身,所以很烦恼。”
“陈影的尸体不见了?”他立刻放开了她,脑海中晃过梦中的情景——她朝他微微一笑,然后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怎么会不见了?”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等他自己来告诉你吧。刚刚他在这里晃了一下,立刻就被警察叫走了。好,你乖乖在这里休息,我马上就回来。”她轻轻拍了下他的脸。
“OK。”他笑着答应。
她一离开,他立刻接通了S市的长途。电话铃只响了两下,赵栋就接了电话。
“喂,刚刚打了你N个电话,怎么不接啊。”
“Sorry,我刚起来。怎么?有结果了?”他在桌前坐下,一边打开了他的手提电脑,他很庆幸自己上船时能记得把它带上。
“你真好命啊,倪震,温哥华的图书馆这本书的介绍太简单,出版信息也很模糊,但你一定想不到这本书居然有内地版。”
“是吗?”他的确没想到。
“2002年出版的,书名就叫《慢慢长大的船》。”说到这儿,赵栋在电话那头嚷起来,“芭比,快去吃你自己的饭!不许咬我的毯子!”他的声音渐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响起,“不好意思,我家芭比又闹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把我的毯子当仇人,动不动就咬。”
“猫咪总有一个阶段会发疯的,我家阿豹还不是一样。”他很想念会用爪子给他的手臂作按摩的猫儿子。
“对哦,你们那时还差点把它送走。”赵栋说。
“是啊,不过后来我跟阿V都不舍得,最后不仅没送走,还给它找了个伴。你也给芭比找个伴吧。”他提议道,谁知赵栋反应激烈。
“少出馊主意!它有了伴就不要我了,我才没那么傻。现在她很依赖我。倪震,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能理解我的。”
“哦,好吧。算我没说。”他立刻转换话题“你能确定你看到的简体版跟我说的是同一本书吗?”
“你没告诉过我那本书的内容,只说作者叫左量。我在我那本书里,查到了相同的关键词。你那英文书,有没有讲到幽灵船?”
“不仅有幽灵船,还有骇人听闻的传说!”他兴奋地嚷道。
“看来是同一本书了。但是内地版的作者,不是你所说的左量,而是叫徐子倩。”
徐子倩!他真想冲出门把周慧敏一把抓回来。那不就是曾经给她作过专访的记者吗?昨晚上她们还见过面。
“……内地版的印数不过5000册,是一本没有任何反响的书,我查了各家售书网站,都有存货,看来卖得真不怎么样。”赵栋在电话那头,一边吃东西,一边问他,“你是不是要电子版?”
“有办法搞到吗?”他看见桌上有饼干,立刻感觉饥肠辘辘,于是也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
“你在吃什么?”赵栋问他。
“苏打饼干。你呢?”
“小笼包,我早上定的,刚刚送来。哈哈。”赵栋心情不错,“电子版是不是?我刚刚查了这个徐子倩,她有个旧博客曾经连载过这本书,而且都连载完了。我已经整理好了,我等会儿发你的邮箱。”
“你真棒!阿栋!”他由衷地说,一边立刻打开了自己的电子邮箱。
“查徐子倩很容易啦,她自己把什么都摊在那里了。”赵栋哈哈笑道,“至于你另外让我查的那两人,卓云和林信文,嗯,都有档案修改的痕迹,对方不是什么超级高手,还是留下了操作痕迹,但要查他的IP地址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晚上再跟你联系。”
“好。晚上见!”他心情极好地挂了电话。
电子信箱的信息显示,他刚刚收到一封新的电子邮件。
“我是在一个服装发布会上认识她的,她当时很漂亮,我马上就被她吸引了。就是这样。”钟大林厌烦地答道,他不想回答跟陈影有关的任何问题,可是这个警察却揪住她问个不停。
“你说,她昨晚没来找你?是不是?”赵城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在撒谎。
“当然没有。”他断然道。
“那为什么有人听到你的舱室昨天半夜有争吵声?”赵城盯着他的眼睛。
昨晚半夜,他的确在舱室里跟一个女人吵架,但那不是陈影,更不是小林,而是另一个女人。小林离开他的生活之后,他就跟这个女人建立了新的关系。只不过在上船前的三天,他们分了手。他没想到,她也会在船上。她昨晚来找他,是想再续前缘,他自然是拒绝了。
不过他认为没必要向这个警察说明这一切。这是他的隐私。
“他肯定是听错了。昨天夜里,我的舱室,就我一个人。”他慢悠悠地说着,随后朝一个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20分钟前,他刚从倪震的休息室出来,就被赵城逮个正着。赵城把他带到餐厅,说是想跟他聊聊,但事实上却是一次非正式的审讯。
“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在今天凌晨5点左右离开了你的舱室。你如何解释?”赵城的口气说明他已经认定昨夜跟他见面的是陈影。
“他看错了。”他道。
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
“给我A号套餐,谢谢。”他冷冰冰地吩咐道。
服务生应声而去。
“钟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变性人的?”赵城换了个问题。
“结婚后没多久就发现了。”他皱了下眉,这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事。
“可是,你是半年前才跟她离的婚,是不是?”
“是。”
“为什么那么晚?”
“她不愿意。她希望维持婚姻关系。”他想到陈影跪在他面前挽留他的情景,禁不住垂了下眼睛,“其实,她对我很好,那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但知道她的过去后,我实在很难再对她付出感情。……其实说到底,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辜负了她。”
确实是他辜负了陈影,但他并不后悔。
“我不会跟陈影整夜呆在一起,这是不可能的。”他道。
“那昨晚跟你在一起的女人是谁?”赵城问道。
他不说话,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
“我总会查出来的。钟先生。”赵城道。
他决定守口如瓶,他不希望昨夜跟旧情人共处一室的消息最后传到小林的耳朵里。
“那你就查吧,阿sir。”他笑了笑道。
盛容每天都有第一顿餐喝杯美式咖啡的习惯。中午12点10分,她懒懒起床,发现休息室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咦,安妮到哪里去了?
安妮是她带上船的年轻助理,22岁,长得不漂亮,脑子也笨,做事还常常丢三落四的,但对她却忠心耿耿。她知道万事没有十全十美,假如安妮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跟她同仇敌忾所以,她又何必去在意她的某些弱智表现呢?她看了下手表,12点15分。这种时候,安妮能上哪儿去,难道是到甲板上看明星去了?
蓦然,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回船舱的路上,安妮问她的话。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只要警察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回去。”
“可是,小姐,这里发生了杀人案。”安妮声音发抖,脸色苍白,说话时,还不断向两边张望,随后,她忽然停下脚步,“小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她侧耳倾听。
“没有,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姐,我刚刚明明听见脚步声!”安妮瞪着一对小眼睛,说话的热气直喷她的脸,“小姐,我真的听见了。你说,会不会有人在跟踪我们?”
安妮的情绪影响了她,她慢慢转过身,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
“安妮,你不要吓自己!我告诉你,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个女杀人犯,有那么多人追她,我看她也逃不掉!”
她没告诉安妮,比起看那个会变魔术的女杀人犯,她更喜欢欣赏倪震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很久不见了,他有段时间似乎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除了老朋友们,新一辈的年轻人还有谁能记得他这位风流才子?如果没有这次兰桂坊的激吻事件,他只是过眼云烟,跟那个女人一样,只能在唏嘘和遗憾中慢慢咀嚼自己的过去。她本来不想上船的,但既然是他发的邀请,她想来想去还是来了。他还像过去一样俊,一样会说话,风度翩翩,笑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当他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的时候,她仍然想扇他的耳光。
“小姐,你能不能跟警察说说,让我,我们先回去?我想回去了。”安妮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她才发现,她们已经站在了舱门口。
她们进入船舱后,安妮又求她。
“小姐,你跟警察说说嘛……这里,真的太可怕了。”
“你在胡说什么,这种时候,警察怎么可能同意我们下船?”她没理会安妮的情绪,把大衣脱下大衣,扔在安妮手上。
安妮呆呆注视着她,过了会儿说道:
“小姐,那,那我要先回去了。”
难道安妮自己下船了?这不可能吧?想到这里,她立刻拨打了安妮的手机。让她安慰的是,手机铃声响了几下后,安妮接了电话。
“安妮,你在哪里?”她问道。
“小姐,我在厨房吃午饭。你想吃什么,我等会儿给你带回来?”安妮的回答没任何异样,背景也有点吵。
她想了想说:
“给我带点面包和咖啡来吧,我不想吃太多。”
“好。我马上就吃完了,吃完就回来。”安妮大声回答她。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她安心了。
几分钟后,她梳洗完毕,坐到沙发上,一边翻阅新买来的八卦杂志,一边等候安妮送餐回来。最近杂志的娱乐头条全是关于倪震的新闻,她把那篇,他面对媒体三度落泪的新闻看了又看,虽然她明白,深究他的眼泪是真是假毫无意义,但是看见他面对如此之多的诘问,她还是觉得暗自心惊。她想,如果是她,她可能早就疯了,但是他,玩着玩着,竟又把指挥棒骗回到了他手里。表面上,媒体在阻击他,实际上,也在帮他。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越老越聪明了——可是,他老吗?她禁不住又把那篇报道上的照片看了一遍。
以前是稚嫩,现在呢……
“笃笃笃”——有人敲门。
“安妮?”她心不在焉地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她从杂志上抬起头,望着舱门,轻轻皱了下眉。
一定是安妮拿了餐盘,没办法开门了。但即使是这样,也该答应一声。
“安妮,是你吗?”她一边问,一边走到了门边,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你?有什么事?!”她望着来人,心头一震,当她想再说话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前一天晚上警察说的话,于是,她无法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怎么会……” 她的嘴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等她意识到危险正逼近自己,她应该尖叫声,已经晚了。她刚刚张开嘴,就有一只手掌盖住了她的半个脸。
10分钟后。
“Sir!阿sir!”——
赵城刚走出餐厅,就看见走廊的前方,一个身材肥胖,穿红色棉衣的年轻女人惊慌失措地朝他奔过来,他真担心她会一头扎到自己身上,幸亏,她到他跟前及时刹住了沉重的脚步。
“不好啦!不好啦,我家小姐被人绑架啦!”年轻女子一站定就面色通红地嚷了起来。
“谁是你家小姐?”赵城问道。
“你怎么连我家小姐都不知道?我家小姐演过很多很多电视剧。她叫盛容啦!”年轻女子朝他翻了个白眼。
赵城听说过盛容,不过他并不觉得她是他非要认识的人之一。
“你怎么知道她被绑架了?”他斜睨着她问道,他很怀疑这个年轻女佣的判断力。
“我刚刚在厨房的时候,小姐还打电话给我,让我带吃的回船舱,可是我一回来,她人就没了。我看见她床上放着这张留条!”年轻女子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抓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交给他,他忍不住瞪了她一眼,但看到她一脸困惑,他想,跟她解释“保护证据”这类规矩一定是在浪费时间。况且,纸条的内容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
“要想知道盛容在哪里,问林信文。”
纸条是用圆珠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显示写字条的人用的可能是左手。“问林信文”!,这么说,绑架盛容的人已经知道林信文恢复身份的事了。可真快啊。想一想,有哪些人知道她这件事?——应该找她去问问。
“Sir,小姐是不是被绑架啦?哎呀,是不是啊?我们小姐可是好人啊。”年轻女子苦着脸,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