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如果他没杀她,他怎么会知道她家没电话?幸亏,她好像没注意他话里的破绽,是装没注意,还是真的没在意?他心慌意乱又怒不可遏地盯着她。
而她,只是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啊,我说错了。我是想说我跟她在通手机。她那天本来是想找另一个人抓你的,但那个人没听她说话就走了。”莫兰说到这儿,翻出包,掏出一封信的复印件递到他面前,“看看吧,这是白丽莎写给沈是强的那封情书,齐海波抄了开头部分。”
他好奇地拿起那张纸展开来,信是这么写的:
我亲爱的强:
你好吗?今天又下雨了,我是多么地想你啊,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我现在对你的思念比雨还缠绵,我的眼泪像雨一样下个不停。骆平这个混蛋,昨天又偷翻我的钱包了,他拿走了五百块钱和我的头痛药,他说他要去找小姐,用得着钱,看看你给我找的好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我真想你,想我们的过去……
他哈哈大笑起来,啪的一声把信纸拍在桌上。
“妈的!假!”他脱口而出,马上暗叫不妙,不过还好,还好,总算没把“假信”二字后面的“信”字说出来,他很清楚,齐海波那封信的开头并不是这样的,比这可精彩肉麻多了,原来她还是抄白丽莎的。妈的,没错,这种恶心的烂东西,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写得出来!
“假的?”莫兰皱起了眉头。
“我从来不找小姐!”他说,为自己解释得如此完美而高兴。
“你是想说白丽莎撒了谎,而信是真的,对吗?”莫兰问道。
“妈的,当然!”他道,心想你这臭丫头休想诱我说出“假信”两个字。
“既然如此,我得告诉我男朋友,经过你的笔迹鉴别,这是白丽莎的真迹。”莫兰说。
原来她在这儿等着我呢!原来,她针对的是齐海波让他鉴别笔迹的事。如果警方真的相信信里面说的事,那可糟了,那不就说明我本来就知道白丽莎的药放在哪里吗?而且还有偷药的前科,这可不是件好事……
“等等!让我再看看!”他见她准备把信收起来,便一把抢过来假装看了一遍,随后又扔回给了她,“这他妈的是封假信!笔迹不对!”
“你刚才还说是真的,现在又说是假的?”
“我刚才看错了,这他妈的就是假的!”他道。
“哈哈,原来你这么熟悉白丽莎的笔迹,熟悉到别人模仿都骗不了你的地步,怪不得齐海波要找你辨认笔迹呢!”
他再也忍不住了,终于低吼道:“妈的,够了!少唬我!这根本不是白丽莎的那封信!”但话一出口,他马上就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把这事说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那封信?”这次她马上逮住了他,“只有看过齐海波手里的信才知道开头部分不是这样的,你看过那封信!告诉你吧,这封信确实不是真的,这是我模仿白丽莎的笔迹,自己瞎写的。以后警方会给你看原文的。我这里没有。”莫兰一边说,一边从包里翻出一部手机来,她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原来她在他的四面八方设了那么多陷阱,他想不中计也不可能啊。这臭丫头!他真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可这时,他听到她嘀咕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老爸还不知道我来见你呢。”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这句话像电光火石一般在他脑中闪过,机会!机会!
他连忙说:“等等,小姑娘,我们再聊两句。”
“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可不想买你的花圈。”她一脸疑惑。
“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你自己的猜想呢,还是别人告诉你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观察了一下四周,客人还是那几个,百无聊赖的服务员都聚在茶室的角落聊天。他庆幸他们刚才说话声音并不是很响,即便是小文,虽然嚷了两句,但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坦白说,骆叔叔,我还没告诉过别人。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说出去,那要看我的心情了。”莫兰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威胁。威胁。再聪明的人也有傻的时候,这就是定律。她居然敢威胁他。“那你想要什么才能保密?姑娘,我们谈谈条件吧?”他以献殷勤的口吻问她,他看见小文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能给我什么呢?”她问道。
这时候,她放在桌子边沿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有人打她的电话。由于振动力度太大,又靠近桌角,没振两下,手机就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哎呀,糟糕!”她连忙弯下身子去捡手机,接着他听到她抱怨了一句,“这凳子太差劲了,裙子都钩到了。”
好机会!他立刻从口袋里拿出那颗早已准备好的胶囊,将胶囊里的药倒进她的茶杯,再用吸管搅了一下。
她捡起手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脸涨得通红,有些气喘吁吁,接着,她接通了电话。
“嗯,好的。”她一边对电话那头说,一边用吸管不自觉地搅动酸梅茶,她只说了那么一句就挂上了电话。他注视着她杯子里上下翻滚的酸梅茶,心也跟着翻动起来。现在那颗药已经在褐色的茶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爸……我们什么时候走?”小文刚刚目睹了他的行动,现在她想逃了,他知道她心里有多慌乱,她毕竟没亲自干过。
但是他现在不想走,得看着她把酸梅茶喝下去,他才放心。
“小姑娘,”他对莫兰说,“我们谈谈条件吧。”
“条件?”莫兰皱皱眉,好像失去了记忆。
“你先把饮料喝了吧,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一定口渴了,你喝完我们好好谈。”
“可是我突然不想喝这杯饮料了。”她看着她的酸梅茶,抬头朝他笑了笑,那目光让他心惊肉跳。
他的心一缩,他看见她手里掉出一面小镜子来,就是刚才小文一直用来照脸的镜子,妈的,她刚才去捡手机的时候难道偷拿了小文的镜子?这么说,她很可能已经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我有几句话刚才忘了说。”莫兰的眼睛乌溜溜地盯着他,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她漂亮了,只觉得恐怖,他觉得她是名副其实的蛇蝎美人。
“什么话?”他问道。
“我忘了告诉你,我刚才骗了你,朱倩出事那天,施永安没有跟在你后面,”她的开场白就让他大吃一惊,他有点糊涂了,他听到她继续说了下去,“齐海波临死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根本不知道小文放梅花的事,我瞎猜的,我也没在葬礼现场看见你跟小文见面,对不起,我骗了你。”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盯着她的脸,想弄清楚她的意图。
“我的意图就是让你以为我知道很多,等你灭口。”她用手指弹了一下玻璃杯,“你曾经对警察说,白丽莎也许会把药放在钱包里。我怀疑那是你自己的生活习惯。如果有人问我,白丽莎会把药藏在哪里?我也会想,如果是我,我会把它放在哪里?所以,你回答问题的时候是用自己的习惯来猜测白丽莎。我知道,你还有一颗氰化钾胶囊,那是在白丽莎买药前的一个月买的,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把药用掉了,我知道放在钱包里的东西经常是会被忘记的,而且下毒的范围很小,你不会无缘无故向每个人下毒吧?你肯定会把它用在刀口上,尤其是齐海波死后。所以我想试试看。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套你话,其实你和小文刚才已经什么都承认了。”她微笑地着看他。
他觉得天旋地转,仿佛看见自己在黑暗中惊慌失措地拼命想抓住那只理智之手,但是这只手却越来越模糊,他看不见它,也抓不到它了。
“我只是不明白,你既然已经有一颗胶囊了,为什么还让白丽莎再代买一颗?”
那是因为无论白丽莎给他买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也不曾拒绝过。白丽莎知道他家里闹老鼠后,自己要帮他代买,这点小恩小惠对她来说,算得了什么?她本来就当他是叫花子!更何况,她说她自己也要买耗子药。
女人很奇怪,尽管看不起他,但碰到某些事,她却对他的判断力深信不疑,就像相信沈是强会帮她走红一样,她深信他可以帮她找到市面上难买的毒药。他听了她那番要剥夺小文财产的威胁话后,就起了杀心,于是就向她推荐了氰化钾。
但他不想向莫兰解释什么,他现在唯一考虑的是如何让自己在瞬间瘫痪的四肢和大脑恢复活力。
他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那杯褐色酸梅茶!他没想到这是圏套,他低估了这个臭丫头!该死!该死!警方也许本来没证据的,但现在却有了确凿的证据,现在就算把茶倒掉,把茶杯砸碎,警察也能从里面找到证据,他知道他们很厉害!
“爸……”小文突然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瞥见了她眼睛里的绝望。
他无言以对,伸手想摸张纸巾擦汗,却忽然摸到裤兜里一个硬硬的东西。水果刀!
对了!水果刀!只要从桌子底下插过去,茶室里没人会发现,再由小文作掩护,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肯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镇定!镇定!他对自己说,越是危急的时候,就越是要保持镇定!
他假装惊慌失措地望着莫兰,感叹起来:“啊,我真,我真是没想到,你……你这小姑娘,那么能骗……我……”
他拿出纸巾开始装腔作势地擦汗,他很高兴地从纸巾的缝隙里看到了她脸上得意的表情!妈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制住我,现在才3点,离仪式结束至少还有二十分钟。他了解这些繁文缛节,他知道莫中医夫妇没那么快出来找女儿,他相信他有足够的时间刺杀她,然后逃走。刺杀一个人,只需要两秒钟!
“我真是没想到,嗨……”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神经却绷得很紧,他对女儿小文说,“小文,你先回去。我会联系你的。”他一边说,一边朝小文使了个眼色,叫她快点走。不过他不知道女儿是否能看懂他的暗示,她通常总是看不懂,只有说出来她才能懂。妈的!果然!
“爸,怎么办?!”她居然这么问他。
“快滚!笨蛋!”他气得朝她低吼起来。
小文站起身,却没动,只是绝望地看着他。
蠢货!
他决定不管她,他把手伸进口袋,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正当他想把刀拿出来的那一瞬间,一只搭在了他肩上。他人一软,回头一看,竟然是曾经问过她话的女警察郑冰。他们是背对门坐的,根本没注意到她进来。妈的!
“骆平!你想干吗!”郑冰喝道,冷硬如钢的声音让他全身发抖,他本能地挣扎起来。
虽然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镇定自若地跟警方做智力交锋,他现在的行为无疑是不打自招。但是恐惧已经擭住他的心,他已经管不住自己了,他无法做出正常的反应,现在他只想抗争、搏斗和逃走。
“放下武器!”他听到郑冰在那里喊话,她气势逼人,他知道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因为她年轻矫健,而他已经是个老人了。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觉得他脑子里出现一个特长波段,它在不断地放送这几句话,我要杀,我要杀,我要逃,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他的灵魂好像在那一刻飞出了他的躯体,他只看见自己站在那里乱挥小刀,动作笨拙极了。他为此感到羞耻,他多希望自己有六年前黑暗小巷中的爆发力,他希望邪恶的力量再次眷顾他日渐衰老的身体,但是越到后来,他越是发现,今非昔比,这完全是徒然的抗争,他的力量越来越小,他越来越没信心了。
忽然,一声惊叫彻底打断了他跟郑冰的搏斗,他啪地一下被郑冰打倒在地,接着,他的双手被扭到背后,他的脸几乎贴到地上。这时候,他蓦然看见刚才还生龙活虎的莫兰此刻倒在桌边的地板上,头上还在流血,他的女儿小文则呆立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碎裂的玻璃杯。妈的!小文,蠢货!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
一切都坏在你手里!如果你没有跟施正云搅在一起,如果你没有拿一个花圈放在齐海波的口袋里,如果你没有乱说白丽莎的笔名,那么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妈的,笨!
“莫兰,你怎么样?莫兰!”他听到郑冰在他身后呼唤莫兰,拜托,他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丫头不要死,否则小文就死定了。
这时候,茶室的门哗地一下被推开了,他看见一队人马走了进来,他一看到他们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输了。他们是警察,对,警察,妈的!
小文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生平第一次想抱住她大哭一场。他想对她说,小文,虽然你笨,但你毕竟从来没看不起我。说到底,是我害了你!如果你不像我,也许你会更聪明点,你会自食其力,不用靠你那婊子母亲,那么我们也不用想要杀她了……搞不懂,妈的,我还曾经爱你妈爱得死去活来呢,后来怎么会这样,我不明白。
他忽然想起,自从他跟白丽莎离婚以后,他就一直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一叠钞票扔在她脸上,可惜他永远也没这机会了。
45、承诺
高竞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他已经在莫兰的病床前坐了两个多小时了,不时拉拉她的头发,拉拉她的手,但她一直没有反应。怎么办?莫兰,怎么办?你老是不醒不是要急死我吗?我叫你不要乱来的,你却约了郑冰一起去冒险,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对方可是罪犯啊。他摸摸她头上的纱布,心里既难过又焦急。莫兰的父母叫他等在这里,他们去见医生了,他也很想跟去,但又怕莫兰会忽然醒过来,他不放心。病房里就剩下一个小护士,他问她为什么莫兰还没醒,她竟然说,这很平常。这怎么会很平常呢?她已经昏过去快五个小时了。她为什么还不醒啊。怎么办?怎么办?
他坐在她床边,把头搁在她身上,只觉得心乱如麻,心急如焚。莫兰,你快点醒过来啊!他在心里一遍遍呼唤她,不断摸她的手,挠她的脚底,想尽办法想把她弄醒,但她就是没反应。他四下张望,正在犹豫要不要趁人不注意偷偷袭击一下她的敏感部位——胸部,这时候,病房门开了,莫兰的父亲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连忙站起身来。
“你还没走?”莫中医问道。
这问题让他吃了一惊。我怎么可能走,莫兰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走?
“伯父,医生怎么说?”他焦急地问道。
莫中医叹了口气:“高竞,医生说莫兰伤得很重,脑电图反映,她的脑子里有块淤血,一时没办法拿出来,这对她的身体影响很大,以后她很有可能会变成白痴,视力也可能会受影响。”莫中医面色凝重,声音低沉,句句话都仿佛有千斤重。
白痴!他感觉心脏中了一枪,而且子弹还在身体里打转。
莫中医走到莫兰的床边,在他刚才的位子上坐下,他拍拍女儿的手,无限伤感地说:“高竞,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我们家兰兰,但现实终归是现实,我想过了,幸亏你们还没结婚……”
他这是什么意思?高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莫中医,等着他说下去,其实他已经猜出对方的意思了,他们要赶他走!要把他从莫兰身边赶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我们兰兰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所以我们认为你们最好是分手。这样对你比较公平。你放心,我跟她妈妈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会尽快结束法国的诊所回国照顾她,我毕竟只有她一个女儿,说什么我也要留在她身边……”
“伯父,请你把莫兰嫁给我吧。”他打断了莫中医的话。
这句话本来在几个星期前他就想说了,但是因为房子问题,他不敢提,可现在,他已经不再考虑这些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跟她结婚。
莫中医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现在也只是说说而已,等将来莫兰真的变成了傻子,你就不会那么喜欢她了,你会觉得她是个累赘。”他冷冷地说。
“我不会的,伯父,无论她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一样爱她。我永远爱莫兰。我,我发誓。”他结结巴巴地说,一边观察着莫中医的表情,他发现岳父大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这让他心寒。
“嘴上说说当然很容易,高竞,我劝你还是理智些,这毕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莫中医冷笑了一声。
“我……”他痛恨自己嘴笨,竟然说不出更动听更真诚的话来。
“三思而后行,高竞。”莫中医又冷淡地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沉甸甸地朝他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三思而后行?好吧,他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但不是考虑要不要跟莫兰结婚,厮守一辈子,而是考虑以后怎么照顾她。他从口袋掏出便笺簿和圆珠笔,心想,既然不会说,就写下来吧,把自己能为莫兰做的事写一写。于是他对莫中医说:“伯父,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一想。”
接着,他走到了病房的角落里,开始飞速在便笺簿上写起来。
十分钟后,他撕下便笺簿上的纸页递给莫中医。那是他写的保证书。内容如下:
1、跟莫兰结婚,永远爱她,保护她,永远不离开她。
2、尽量不出差,尽量抽时间陪伴她,不应酬,总在家里吃饭,工作实在忙,不在的时等候,请小时工服侍她。
3、自己学会做饭,做菜,在小时工不在的时候,自己做饭给莫兰吃。请伯父教我几道简单的菜。
4、保证每天给她洗澡或者洗脚,还有洗脸和手。
5、保证每天按时给她吃药,如果有药需要服的话。
6、保证每天给她换干净的衣服。
7、每天尽量跟她多说话,陪她看电视,即使我不爱看的,也陪她看。
8、保证每天给她吃水果。
9、她骂我打我,我不发脾气,好好对她。
10、独立负担莫兰的医药费,我能养活她。我自己有任何事,不会接受莫家的资助。我是很穷,但我不是为钱才跟莫兰结婚的。
11、不跟她生孩子。
他现在就只能想到这些了。
莫中医拿着便笺纸看了很久,最后抬起头,目光像X光仪器般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最后一条,你怎么保证?”莫中医目光尖锐地问道。
他没想到莫中医会问得那么具体,他觉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可以做到的,我不会让莫兰生孩子,如果您不相信我,我,我可以去做那种手术,就是那种不会生孩子的手术,但是这方面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我得先去问一问。其实有没有……有没有那种事,我根本不在乎,我觉得我跟她有比这层关系更深的关系。”他觉得一边说,一边心在收紧,刹那间,他有种想奔出去立即去做手术的冲动。
他注视着莫中医,急切地等待着后者的答复,但莫中医没作声。
这种沉默让他感到无比压抑和焦虑,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伯父,莫兰这辈子为我做的事太多了,我一直没为她做过什么,你就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报答她吧,请你把她嫁给我吧。我发誓一定会对她好,我对她是真心的。”高竞感觉自己就像口枯井,无论怎么凿,也凿不出更动听的话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莫中医凝视着他,仍旧没说话。
“伯父,”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莫兰需要我,我知道她非常需要我,因为我跟你们给她的爱是不同的,我不会后悔的,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是最幸福的事,我对她是真心的……”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如果莫中医还不相信他,该怎么办呢?他突然很想朝莫中医跪下,求他,求求他把莫兰给他。
又是一阵沉默。
他等待着,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好吧。”过了一会儿,莫中医终于说,他把保证书塞到了口袋里,“那结婚后得住我们家。”高竞觉得他的口气忽然变得很轻松。
“没问题。”他连忙答应,心想,莫兰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生活,也许会康复得快一点吧,反正我本来也买不起房子。
他把目光投向病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莫兰,心道,小羊,以前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小妈妈,万事都让你照顾我,连写个年终总结也是你代的笔,现在轮到我当你的小爸爸了。相信我,只要我写下来的,我就一定能做到。
“好了,高竞,就这么说定了,结婚后住我们家。”他听到莫中医又说了一遍。
“谢谢,伯父。”他停顿了一下,说,“我明天就去问那个手术的事。”说完这句,他不禁又悲从中来,莫兰,我真倒霉。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就病了,是不是我的霉运最终还是沾上你了?你为什么还不醒啊,难道你真的会变成傻子吗?难道你那么聪明的脑袋就这么被砸坏了吗?
可这时候莫中医忽然笑了出来:“吓!别傻了,我还想抱外孙呢。”
他一时没明白莫中医的意思,怔在那里。
“你该改口了吧。”莫中医又道。
这句话出乎他的意料,他诧异地望着莫中医。他知道后者的意思,但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已经太生疏了,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觉得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他呆呆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没有出声。但当他看见莫中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时,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叫出了声。
“爸爸。”他一开口,眼泪就难以抑制地喷涌而出,他已经多少年没说这两个字了。莫中医走上前,用厚实温暖的手掌拍了拍他的后颈。
“好孩子!”他道,接着他用很轻快的口气说了一句让高竞很意外的话,“其实莫兰只是轻微脑震荡,她会很快醒过来的。”
高竞愕然地望着他,眼泪不断地掉下来,他都忘了擦。
“你这傻小子,怎么也不想想,如果我的宝贝女儿真的那么惨,我哪有心情跟你说这些。”莫中医笑着拍了他一下。
“这么说,莫兰不会变成白痴了?”他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弄得晕头转向。
莫中医朝他笑了笑:“这样吧高竞,你再叫我一声,我就告诉你医生到底说了什么。”
46、尾声
一周后,莫兰拆完线,高竞陪她走出医院。
“还痛吗?”他扒开她的头发,仔细检査她头上的伤口,担心地问道。
“还有一点。啊,幸好,我把那杯放了氰化钾的水倒掉了。否则她要是用那杯水砸我,我就惨了。”莫兰想想都心有余悸。
“你还说呢!我叫你不要乱来,你根本不听我的!你也不想想,你出事我怎么办?”他板起面孔责怪道。
她不说话了。
“我奇怪了,郑冰怎么会跟你一起疯。”他道,继续看她头发里的伤口。
“因为她很想破案啊。高竞,你别看了,人家都以为我头上长虱子了!”她嗔怪道。
他终于把手从她的脑袋上移开,并替她理好了头发。
“后来你找到的那个证人怎么说?就是骆平的那个牌友。”她问道。
“他说自己当晚有段时间没看到自己的自行车钥匙,后来骆平出现后,钥匙也跟着出现了。他当时因为打牌打得很专心,也没特别留意。我知道当天就他一个骑自行车来,我就盯上他了。虽然从地图上看,从打牌地点到齐海波的家距离挺远的,但是如果骑自行车穿小路的话,十分钟就到了,我试验过,因为中间相隔的一大堆房子被拆迁了。”
“那骆平是不是趁上厕所的时候从窗户翻出去的?”前几天高竞忙于审讯,莫兰有好些疑问都没来得及问。
“是的,他事先录了讲话录音放在厕所里,然后从里面反锁了房门,翻出窗外,骑了那个人的自行车到齐海波那里。”
“那骆小文呢?”
“她承认是白丽莎把氰化钾胶囊交给她的,她又给了她老爸,她还把一个梅花花圈放在齐海波的衣服口袋里。”高竞懒懒地回答,当他看出莫兰还想问问题时,马上说,“好啦,别问了,都跟我们猜的一样,我们也找到了骆平杀齐海波的直接纤维证据,最重要的是,他的鞋上留下了齐海波的指纹。齐海波的确很聪明,她知道一般没事多数人不会洗鞋,尤其是比较邋遢的人。另外,骆平自己也全盘招供了。杀人动机是为了钱。他们担心白丽莎知道朱倩那件事的真相后会取消骆小文的继承权。骆小文曾经向施正云承诺,自己会带大笔嫁妆嫁给他,她怕没那笔钱施正云不要她。再说,骆平也需要钱。”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白至中?是因为朱倩的事吗?”
“这是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钱,他们怕白至中跟骆小文平分白丽莎的遗产。白至中在厕所里跟骆平说,他姐姐对他很好,在钱方面对他也很大方,这一点才是让骆平真正下决心的原因。”
“白丽莎到底有多少钱?”莫兰很好奇。
“一千多万吧,她有两家饭店。”高竞答道。
“那骆平试图毒死我,这一点应该算是突破口吗?还有我用录音笔录下的我们的对话,对你有用吗?”莫兰最关心这点。
“有点用处。”他勉强点了点头,看见她露出失望的表情,马上说,“非常有用。你很勇敢,就是勇敢过头了。”
他牵住了她的手,忽然说:“我昨天跟高洁见过面了。”
“对啦?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她立刻问道。
“先分居呗,他们最近关系好像还可以,下周还要一起去马尔代夫旅游,但好像梁永胜最近做了一次体检,检査结果不好,具体情况高洁没说。不过我挺高兴,她好像已经想通了,也觉得勉强不会幸福。”他看了她一眼。
梁永胜的身体不好?难道病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马尔代夫旅游?莫兰心里一时间产生了很多疑问。
“我们还谈了房子的事。我跟她提了房款平分的事。”高竞说。
莫兰把注意力从梁永胜身上拉了回来。
“你跟她提了?”她将信将疑。
“我真的提了,不过,当然,我提得很……含蓄。”他低声说。
她笑了出来。
“你是怎么提的?”她问道。
“我说,最近我去看房子,发现房价很高。”
“然后呢?她怎么说?”
“她说她很忙,就走了。”他低头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
她瞄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会这样。算了,房子的事慢慢跟她提也行,反正我们在家里结婚。”
“嗯。”他点点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爸也太能骗人了。”
她看着他的神态,想到老爸跟她绘声绘色描述的病房求婚情景,她就觉得既感动又好笑。那天老爸骗他叫了好几声爸爸,她好想听听他是怎么叫那声爸爸的,难道就那么动听吗?居然把一向对常人感情不屑一顾的老爸都感动得想认他当儿子了,她也好想看看他当时写下的那份保证书,可惜已经让老爸当场撕了。
“留着它,会伤害他的自尊心,我相信他能做到,这就够了。哈哈,他还真的想去做绝育手术呢!”老爸提起那天的事就笑逐颜开,一直说诚恳无敌。
他们正说着话,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
莫兰抬头一看,原来是郑恒松和郑冰。看见郑冰,莫兰不禁露出微笑,那天要不是郑冰及时赶到救了她,她很可能被骆平刺成重伤。当时她有点得意忘形,根本没想到骆平的身上还带着刀。
“好点了吗?”郑冰笑吟吟地走到莫兰面前。
“已经拆线了,谢谢你。”莫兰说。
“嗨,你受了伤,有人不怪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郑冰笑着抬头看了眼高竞。
高竞注视着郑冰,向她伸出了手。“郑冰,谢谢你。”他诚恳地说。
莫兰看见郑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跟他握在了一起,但随后高竞的举动让两个女人都吃了一惊。他忽然拉了郑冰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了一下,又放开了。
“郑冰,你救了我女朋友,就等于救了我的命。谢谢你。”她听到高竞在放开郑冰的时候这么说。
莫兰忽然很想哭,她看了郑冰一眼,郑冰像是受了惊吓,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最初的镇静,她看着高竞,笑了笑说,“别客气。大家都是同事嘛。”她说完后,回头看着莫兰,莫兰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过,一瞬间,她都不忍心跟郑冰说再见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想哭。毕竟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
郑冰注视着莫兰,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打扰了。”
莫兰知道这句话等于是在跟她说对不起,不是为今天在马路上打扰他们而说的对不起,而是为过去那段日子她对他们的骚扰说的对不起。她不敢接口,对救命恩人,她无法说,没关系,以后别这样了。她只好朝郑冰宽容地笑笑,希望她能明白,自己从来没把她当敌人。
郑冰也朝她挤出一个笑容,随后看了高竞一眼,转身上了车。郑恒松在车里向他们挥手道别。
目送着那辆车远去,莫兰心中无限感慨。
“你不会怪我吧,莫兰。”她听到他在问她。
“怪你什么?” I
“我,嗯,刚才跟她那样……”他用下巴指了指车开走的方向。
她仰头望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她前不久就想做的事。
“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当然要怪你!”她假装生气,看见他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连忙说,“要想我不怪你,就陪我去唱卡拉OK吧。”她兴高采烈地提议。
他立刻心花怒放,猛烈点头:“好,好,好,我请客。”
“我还没听你唱过歌呢,高竞。”她勾着他的胳膊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还从来没唱过卡拉OK。”他腼腆地说。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早就想把这事告诉他了。
他好奇地看着她。
“我从来没怀孕过,老爸当初是骗梁永胜的,他想整整他。”
他目瞪口呆。“哎呀,你爸真是……”他大笑起来,“梁永胜真惨,太惨了。”
她没接口,她不想谈梁永胜的事,只要一想到梁永胜知道真相时掉的眼泪,她就觉得心里非常不好受,而且她马上又想到了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于是赶紧转换了话题。
“高竞,你没唱过卡拉OK,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学的歌?”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已经盘旋很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了。
他低头看着路面,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喜欢张学友,以前一直想学他的《吻别》,还买过磁带,可惜没学会。我是不是很土?”
是的,太土了!土得掉渣!不过我愿意陪你一起土一次。莫兰想。
“原来是《吻别》啊,那我们今天就去学,好吗?”她用胳膊顶顶他。
他搂住她的腰,笑着点了点头。
郑冰没想到高竞会这么做,她觉得自己刚才快昏倒了。
可是她心里明白,他终究不属于她,再怎么想都没用。就像两个小时前,乔纳对她说的,他就像个别人借给你的热水袋,就算有温度,也是暂时的,热水袋终究是别人的,你不能靠别人的热水袋取暖。
“男人就像超市里的热水袋,破的多,好的少,所以要仔细挑,挑好了,想哪儿热就哪儿热,挑坏了漏一床水,叫你没法睡觉,比没它还难受。但是你要在出售中的热水袋里挑,如果人家已经付了钱带回家了,你就不能再跟人抢了。人家用得好好的,干吗要给你?找你自己的热水袋吧!好好挑!”准大嫂这么教育她。
是的,他是不属于她,可是,她就是喜欢他怎么办呢?想到这里,她就禁不住泪如泉涌。
“哥,我是不是很笨?”她问坐在身边的郑恒松。
“我觉得今天是你最聪明的一次。”他平静地回答。
哥哥的话更加让她觉得自己笨。
“对不起,哥,因为我你才被人打伤的,对不起。”她流着泪说。
郑恒松腾出一只手来,拍拍她的背。
“妹子,我还要感谢你呢,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碰到我的风流小寡妇。”郑恒松笑道。
“我真羡慕你,哥,我想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我了。”她望向窗外,泪如雨下,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想想乔纳,她老公死了那么久,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到头来还不是碰到了我?这都是缘分。郑冰,你的缘分还没到。”
郑冰不说话,心想,我哪有什么缘分哪。我这辈子在感情上注定就是个失败者。
见她不作声,郑恒松接着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确需要做一些心理调适,今天我带你去见的那个心理医生很有一套,我被打伤后曾经去见过他。”
“哥,你也看过心理医生?”郑冰十分惊讶。
“是啊,郑冰,因为我也是人,我也有扛不住的时候。”他直视着前方,“我曾经有一段时间非常困扰,我想杀了齐海波,这种想法非常强烈,我无法摆脱,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件事,所以后来我就去见他了。”
郑恒松说的事让郑冰非常吃惊,她不禁停止哭泣回头看着他。她没想到一向冷静、沉着、成熟的哥哥也会有这种时候。即便是五年前,他最痛苦的时候,她也没看出他曾经有过那么深的困扰。一个人要把自己的痛苦完全埋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不让任何人发现,这是多么难受的事,她觉得这种掩饰的痛苦比痛苦本身还要痛苦。可怜的哥哥。
“我真的需要看心理医生吗?”郑冰闷闷地问道。
“我相信,这个人会对你有帮助的。不过他脾气有点古怪,他吃素,还有他可能会问你的三围。”郑恒松说到这儿,忽然笑了起来。
三围!郑冰吓了一跳,都忘了哭了。“哥,这算什么医生!”她叫了起来。
“因为他说任何女性的改变都应该首先从外形开始。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郑恒松微微一笑,“也许他一开始会让你受不了,但接着你就会觉得慢慢好起来了,我对此深有体会。”
“好吧,我是看你的面子才去看他的,我才不会听他唧唧歪歪,我是个有主见的人。”郑冰用纸巾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那就等着瞧吧。”郑恒松笑着说。
书评
我觉得推理小说家都是令读者疯狂的,鬼马星尤其是。她能写出任何一个故事,任何形式,任何情感,但就是不告诉你——我是说,“到了最后一页你才能弄明白”。而且,除了情节非同凡响,她对人物的性格与心理刻画也是入骨三分。
——莲蓬鬼话版主莲蓬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理性的读者,是小说就绝不会把它当成现实,陷入进去,尤其因为它是推理小说,因此我曾将更多目光放在那些错综复杂的线索和人物上,把它当成解魔方一样痴迷不已。可今天我突然发现我不再纠结于那些线索暗示推理本身,情感的暗流早已汹涌成河……
——sunnv7103
没有一颗悲悯细腻的心,写不出这样的小说——事实也证明了,作者所有的书里,都流淌着作者的感情。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拓硬币的游戏,把纸覆盖在硬币上,用铅笔轻轻涂,慢慢地,硬币的花纹全都细致地展现了。我很爱这本小说。
——甜蜜的牛虻
能把侦探小说写到这份上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一方面是紧张的情节让我一直很迷,另一方面,感觉这几对情侣的爱情太可爱了。高竞和莫兰有点像郭靖和黄蓉。郑恒松和乔纳就是“傲慢与偏见”了。
——monk0128
默默心思巧妙的悬疑布局和环环相扣的严密推理一如既往地遵从了“鬼马出品,必属精品”的原则,让人好像在玩一场刺激又紧张的游戏,每每在觉得接近真相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痛苦地推翻以往做出的判断,重新开始一场惊心动魄的猜谜游戏,每每如此,却又每每欲罢不能。
——素心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