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贵!”莫兰嘟起了红艳艳的嘴,好像有点不情愿。
“别不识货,小丫头。这是高档花圈,都镀了金丝的。”他发现她很专注地盯着花圈看,便老到地把梅花花瓣周围的金丝指给她看,“看见没有,这圈金丝在黑暗中能够形成一个很亮的梅花图形。”他向人推销时通常都这么说。在他的印象中,女人最容易被反光的金丝花瓣打动了,他琢磨着这大概会让她们的悼念活动变成一场华丽的表演。嘿嘿,女人,这辈子他看过的女人太多了,个个都喜欢作秀、撒谎和粉饰她们的脸,他想到这里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正在他旁边对着化妆镜研究雀斑的女儿,突然觉得她的脸丑得像个挂满芝麻的烧饼,简直没法看,这让他羞愧。
“在黑暗中能反光出一个梅花图形?啊,太有趣了,让我看看怎么反光的。”莫兰忽然抢过那个花圈,钻进了桌子底下,等他低下头去时,看见她的手里多了一个金属皮带扣,她正在桌子底下认真地研究反光的梅花图形呢。他不禁笑出声来,果然是莫中玉的女儿,一样地古灵精怪,做事出人意料。
茶室本来就光线不足,桌子底下自然是黑漆漆一片,的确可以做这个试验。
“你在干什么?莫兰。”小文忍不住低头问道。
“我想看看朱倩被强奸的那个晚上看到的图案。嘿,真的可以照到梅花!”她兴奋地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个金属扣。
朱倩?强奸?这两个字让他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他不太明白莫兰在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朱倩是被强奸的,这毫无疑问,但是,梅花跟朱倩有什么关系?这事又跟莫中玉的女儿有什么关系?难道那天晚上,朱倩这丫头看到了梅花?……
“你在说什么呀?莫兰。”小文皱了皱眉头,露出了她惯常的不耐烦表情,她放下她的小镜子,也钻到了桌子底下。
“看到了吗?”他听见莫兰在问小文,显然她在展示金属皮带扣反光里的梅花图形。
皮带,金属扣!妈的!他明白了。妈的!妈的!妈的!他真想跳起来跺脚,以前怎么没想到!如果梅花是朱倩看到的,那么,所有的事都串起来了!
“看到了。”他听到小文回答。
他忍住不安和焦躁,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他决定听听这女孩接下去要说什么,现在他已经后悔把花圈拿出来了,他早该料到自己现在是在跟莫中玉的女儿说话,她不会傻到真的会花2400元买个花圈的地步。
莫兰和骆小文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小文把幕布一样的一头长发撩到脑后。“看完了?怎么样?诚心要的话再给你便宜点。怎么说,你爸以前也是我老婆的旧情人。呵呵。”他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她有些不高兴:“我爸才不是白丽莎的旧情人呢,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她反驳道。
“呵呵,是吗?白丽莎可是一直在说你爸好呢。”他阴阳怪气地说。
她好像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抬头注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骆叔叔,朱倩那件事是你干的吧?”
这句话像枚小银针突然朝他的嗓子眼飞来,他一惊,烟差点掉下来。
“莫兰,你别信口雌黄!”小文冲口而出,但是莫兰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盯着他。
他想用眼神叫女儿稍安毋躁,但小文没看到。
“算了,小丫头,我就当你说错话了。”他摆出一脸宽容,微笑地看着她,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
“那天是施永安的女儿施倩云的豆腐宴,所谓豆腐宴就是葬礼之后答谢宾客的宴会。你当时刚刚开始经营这种高档花圈业务,用你的话说就是刚开始做死人生意,这是你自己对警方说的。沈是强也说,你是到哪儿就卖什么,那么在跟葬礼有关的场合,你当然是做你的死人生意喽。虽然你不是被邀请的客人,但那天你去过那里,你是去推销你的花圈的,也许你还想让白丽莎给你投点钱,这也是你自己说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他本能地插嘴道。
“忘了跟你说了,我偷看我男朋友整理的嫌疑人谈话记录,他是警察。”她道,“他已经问过沈是强、施永安和宋恩了,他们都曾经见过你的梅花花圈,如果不是白丽莎把他们当作嫌疑人,她可能早就从他们那儿听说梅花是什么了。”
原来如此,他没说话。
“那天因为白丽莎跟沈是强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她拒绝了你的要求。施永安说,白丽莎曾经答应投钱,也答应买你的花圈,但后来连花圈也没买,投钱的事就更不用说了,她是因为心情不好临时改变主意的。于是那天你无功而返,你都来不及介绍你的花圈是用梅花做的就被赶走了。你离开西湖大饭店的时候是晚上10点10分左右,施永安说,他当时跟你一起下的楼……”
他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别唬我,当时我是一个人下的楼。”
“他在你后面,你没看见他。他不想跟你并排走,因为他讨厌你。”莫兰朝他笑笑,好像很同情他的遭遇。
他觉得脑袋被人打了一拳,施永安那天在他身后?他没想到这一点,要说施永安这个娘娘腔对他有多讨厌,他是心知肚明的。施永安的确可能走在他身后而不跟他打招呼,其实就算迎面碰见,他们也经常装作不认识。
“莫兰!你真是废话连篇!”小文在旁边焦虑地顶了一句。
莫兰仍旧没理会她,她看着他,继续说了下去。
“施永安到楼下打电话,他看见你在门口跟一个女孩说话,那个女孩在向你问路,她问你25路车站在哪里。你告诉她,走对面那条小弄堂可以直接到达车站,那是最近的路。”
他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
“问路?哼!我哪有这耐心去给人指路!”他冷笑道。
“如果是别人,你当然没兴趣搭理他,但是这个女孩你认识,所以你不仅给她指了路,还非常热心诚恳地提醒她,那条路没路灯,但是条近路。”
难道施永安这混蛋偷听了我跟朱倩的对话?他知道每当自己紧张时,眼睛就会禁不住变成丑陋的一大一小。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很希望自己的模样能把对面的小丫头吓住,但她显然没有。她的表情显示,她觉得一切都很有趣。
“你到底要不要买货?不买我就走了!”从他的嘴里蹦出一句话来。
“别急嘛,骆叔叔。”她甜丝丝地笑道,“朱倩后来听了你的话真的走进了那条小胡同,你尾随着她,然后你用你的外衣蒙住了她的头强奸了她。那天你的梅花花圈应该就像现在一样套在你的手腕上,你的手按在她的手臂上,她从蒙头的衣服缝隙里看见了你皮带扣上反光出来的梅花图形。她记住了这一点,但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没去参加白丽莎的豆腐宴,所以她没看见过你手里的梅花花圈,也不知道那就是花圈上的梅花。”
难道朱倩真的看到了梅花?他的心脏瞬间像装了一个自动起搏器,开始不自觉地狂跳起来。但他马上就用理智的大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心脏,镇定,镇定!他对自己说。这都是陈年旧事了,而且朱倩也死了,就算她真的记得那梅花又怎么样?还不照样死无对证?妈的!我慌个屁!
“小姑娘,你跟你老爸一样爱吹牛。算了,看你年轻,我不跟你计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然有,我还知道白至中是被谁毒死的。要不要听我说下去?”莫兰叫了杯酸梅茶,津津有味地喝了一口。
“爸,听听她怎么说。”小文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她现在已经没心思照镜子了。
“那我就说下去了。事实是这样的,朱倩被侮辱后不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自杀的。她死的时候,留下了遗书,说自己看到了梅花。但是白丽莎并不知道梅花是什么,也从没想起过,为什么呢?因为那天在施倩云的豆腐宴上,你的花圈只是拿出来晃了晃,还没开始推销就被她打断了。她那天确实心情不好,她根本不想听你说这些,所以,她没有把你的梅花花圈跟朱倩信里说的梅花联系起来。她也不知道你那花圈是梅花做的。朱倩的信让白丽莎怀疑是豆腐宴上的某个男人侮辱了朱倩,因为朱倩在信里提到了这个男人说的话。显然,这男人认识白丽莎。”
“更年期的女人向来就是这么疑神疑鬼的,我了解白丽莎。”他马上说,脑子里又浮现出白丽莎那张漂亮却时时会皱眉头的脸。他以前曾疯狂地迷恋过她,甚至对她言听计从,但最后怎么样呢?她还不是裤腰带敞开,人尽可夫?妈的,只要男人肯帮她,她就敞开供应,简直比猪肉还贱!而这样的贱女人居然还瞧不起他,嫌弃他!对这样的女人,他当然只能讲钱了,难道还讲心吗?白丽莎这婊子!他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
“我妈的话怎么能信,她看谁都不顺眼。”小文又顶了一句。
“白丽莎是在临死前不久看到朱倩最后那封信的,当时她知道自己患了晚期癌症,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査出女儿被害的真相了,所以一方面她选择了自杀,另一方面她安排弟弟在葬礼上念了一篇特殊的悼词。在悼词中,她影射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对女儿之死的疑惑。”
“我早说我妈是自杀的!”小文冷漠地说。
“她自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插了一句。
“她的死是跟你们没关系,但是白至中的死跟你们有关。”莫兰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沉了,他觉得她忽然从仙女变成了女巫,这种变化他经常从白丽莎脸上看到。他厌恶地咳嗽了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这倒把莫兰吓了一大跳。
“莫兰,你不要血口喷人!这事跟我爸没关系,我爸根本没参加仪式!”小文愤怒地把小镜子往桌上一摔。
莫兰勉强朝他笑了笑,好像还在为那口痰惊魂不定,他想,要不要等会儿也吐口痰在她身上?哈哈。他正在琢磨什么时候吐痰,却听到莫兰在那里说:“说对了,凶手就是应该不在现场。”
砰!有人打了他一拳!他的心脏起搏器再次启动起来,咚咚,咚咚,咚咚。
“凶手怎么可能不在现场呢?”他假装镇定地问道。
“因为他以为白至中会立刻毙命的。他亲眼目睹白至中把毒药放进了嘴里,他知道氰化钾胶囊会很快起作用,所以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逃离现场。所以,凶手应该是最先离开现场或者根本不在现场的人。”女巫莫兰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我査过谈话记录,你是最早离开葬礼现场的人,你在仪式开始前就走了,你走的时候,正好是白至中上完厕所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感觉自己的额角开始出汗了。妈的!我应该镇定!镇定!
“白至中本人没有服药习惯。在仪式开场前,他只喝过我爸给他的一罐饮料,后来他去了一趟厕所。凶手就是在厕所里把药给他的,他告诉白至中,莫中医在你的饮料里下了毒,这是止泻药,你可以吃一颗。白至中相信了他的话,直接把药塞进嘴里就去参加仪式了。然后,在念悼词的过程中,他把药呑了下去。”莫兰不急不慢地说着。他则注视着她的酸梅饮料,他忽然想到,自己的钱包里还有一颗氰化钾胶囊。
他听到莫兰继续说了下去。
“这里的凶手符合几个特征,第一,他看见我爸下了药;第二,他上过厕所。这两点你都符合。我爸是在穿过花坛的时候给饮料下药的,当时沈是强看到你在厕所旁边的花坛角落里推销你的花圈。从你那个角度,你可以看见我爸的举动,但我爸看不见你,因为你在那里推销花圈是违反火葬场规定的,所以你得尽量隐蔽点。你把我爸下药的事告诉了小文,然后小文又告诉了施正云,最后由施正云向警方报告了这个细节。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告诉小文的呢?小文自己对警方说,她去厕所洗裙子上的鸟粪时,正好碰见你要走,她其实就是在厕所门口碰到你的,她间接证明你去过厕所,在那里逗留过。当时正好是4点不到一点,你就是趁这个空把我爸下药的事告诉小文的。”莫兰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小文。
小文目瞪口呆,像个傻子一样看着莫兰,随后一甩头发反驳道:“你胡说!我没在那里碰到我爸。我是在火葬场门口碰到他的。”
“别赖了,小文,有人看见你跟你爸打招呼的。”
“是谁?”
“是我呀。不然我怎么知道那是你爸呢,我以前又没见过他。”莫兰笑着说,“我跟我妈正好从旁边走过,后来我妈告诉我,你爸是白丽莎的前夫。”
她看见我们说话了?他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他现在想知道的是,莫中医是否知道这小丫头正在单独跟他们见面,她是否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过她的警察男朋友?他只想知道这两点。
小文还在争辩:“你胡说!这不可能,当时仪式快开始了,我们旁边什么人都没有……”他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小文立刻发现自己说漏嘴了,闭上了嘴。
这下,莫兰好像把目标转向了小文。
她说:“小文,你是你爸的帮手,毒死你舅舅白至中的毒药就是你拿给你爸的。”
“你胡扯,我根本没去过我妈的书房!”小文怒道。
他不得不承认,小文智商不高,她好像根本没意识到,她这么一说就等于是在告诉对方,毒药是放在书房里的。
他看莫兰的表情就知道,听了这句话,她越发得意了。
“小文,那天你没去过你妈的书房,对吗?”她假模假样地问道。
“是的。”小文说。
“我当时曾经问过你,白丽莎用过哪些笔名,你跟我说了一大堆,你还记得是哪几个吗,能不能再跟我说说?”
“她有很多笔名,‘红格格’,‘花月容’,‘周秘书’,‘谁比我命苦’,‘大少爷的三姨太’等等。我就记得这么多。”小文没好气地说。
“我后来査过了,她在生日派对当天,写过一篇关于好男人和坏男人的文章,在文章里,她第一次使用了‘谁比我命苦’这个笔名。如果那天你没进过书房,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个笔名的?她以前从来没用过。”莫兰注视着小文。
小文已经面如土色,不知所措,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局面了,蠢丫头只会不断朝他看,但他现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胶囊,胶囊!他已经从后裤袋里拿出了钱包,并从里面摸到了胶囊。
那是他一个月前买的,本来是为了药老鼠,但后来老鼠被鼠夹解决了,药就留了下来。他时时把它带在身边,其实是放在钱包里懒得拿出来了。他忽然记得他曾经对那个警察说过,白丽莎很可能会把药放在钱包里,其实这是他们夫妻两个的习惯,要说世界上有谁最了解白丽莎,非他莫属。
莫兰在继续她的高谈阔论:“毒药其实应该就在白丽莎书房的抽屉里,你刚才也说,你没去过书房,那就表明你也知道毒药是在书房里的。你经常偷你妈的钱,所以你知道你妈的药藏在哪里。你了解她的生活习惯。”莫兰咄咄逼人地说。
“莫兰,你别血口喷人!对,我是去过书房,可我根本没偷,是我妈自己交给我的。”小文终于说出了真相,妈的,他真想给她一个耳光。太笨了!他已经猜到莫兰接下去会说什么了。果然。
“你妈干吗要给你毒药?你想自杀还是杀人,还是想药老鼠?”莫兰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扫过他的脸时,他觉得脸上一阵刺痛。
“我……”小文说到这儿,竟然回头看看他。妈的,是不是我的基因有问题,怎么会生出这么笨的女儿?
“好了,那是你爸托你妈买的。”莫兰干脆地说,“你爸自己也说,凡是乱七八糟的事,你妈总是找他办。所以,当白丽莎想买毒药的时候,自然找上了你爸。你爸让你妈在买氰化钾胶囊的时候帮他代买了一颗,你妈知道你跟你爸常联系,所以就叫你把药带给他。你爸买毒药本来是想杀死你妈的,但没想到你妈在被他谋杀之前就自杀了。所以后来那颗药就用在了白至中,你舅舅的身上。”
没错,他的确没想到白丽莎会先他一步自己选择死亡。当时白丽莎只是说想买耗子药,谁知道她原来是要自杀,早知道这点,他根本不必让她代买毒药。他怎么会知道这女人到了癌症末期?后来想想,怪不得那天她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我活不了多久了,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找到害死朱倩的凶手。但是我已经在査你们几个了,早晚会有答案的。骆平,如果让我知道你对朱倩干了好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小文,我知道她会把钱分给你。”就是这些话让他痛下决心的,他很清楚小文如果失去财产的话,他们父女俩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小文已经被莫兰唬住了,他看得出来,她想反驳,但只有空架子,没有实力。
“好吧,小姑娘,干脆把想说的都说了吧。小文,我们就当听故事。”他安慰了女儿一句,假装没看见她眼神里的恐惧。
莫兰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再来说说海波姐的案子吧。海波姐在五年前曾经跟你见过面,你的谈话记录里也说,当时她曾向你打听白丽莎跟沈是强的事,她给你看过一个信封,还让你辨认信封上的笔迹,对吗?”
他没说话,现在他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药放进她的茶杯。最好她能去一次洗手间。
“齐海波死的那天晚上,她手里拿了封信,信里暗示的日期就是她跟你见面的日期,你一定看过她手里的这封情书了,是吗?你也许不知道,那封信的部分内容,她是抄袭了白丽莎写给沈是强的信,而五年前她给你看的那个信封里,就放着白丽莎那封信的原文。齐海波抄袭了里面的肉麻段落。你跟信有关,跟那个时间段有关,同时她想告诉某个人,5月19日那天他见过你跟齐海波在一起。其实,齐海波就是用这封信来告诉那个人,凶手就是你。”莫兰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那么你为什么要杀齐海波呢?当然是为了灭口。”
这是他最感兴趣的一个部分,他至今不知道齐海波是怎么知道朱倩的事的。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莫兰。
“说下去吧,这故事我越听越想听。”他假装轻描淡写地说,同时清了清喉咙,他发现她不自觉地朝后让了让,随后皱起眉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接着,她把目光对准了坐立不安的小文。
“朱倩在自杀前曾经写信给齐海波,说了自己的事。她一定向齐海波透露过梅花的线索。齐海波那天之所以会忽然猜出答案,就是因为她看到了梅花。”他发现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梅花花圈上,又扫向小文。她干吗一直看小文?对了!花圈!小文曾经拿走过一个花圈!妈的!
莫兰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她对着小文说:“小文,你恨齐海波,一心想赶走她,所以,你在她的衣服里放了十个梅花花圈,你想诅咒她,对吗?你可别赖,这是她自己跟我说的!”莫兰平静地说。
他惊骇地别过头去,想看女儿的脸,但她的脸隐藏在长头发里,他看不见。这该死的头发!怪不得人家说,头发长见识短!
“她撒谎!她撒谎!哪有十个!只有一个!只有一个!”小文用拳头捶着桌面。他知道,事情就是这样,这样一想也就什么都想通了,怪不得那天齐海波会对小文说,我有你老爸作案的证据,叫他晚上来见我。妈的,她居然承认自己放了一个花圈!笨呢!他忽然产生了想揪起小文的头发把她扔出茶室的冲动。
“齐海波曾经在离开施家前单独跟你说过几分钟的话,按理说,你这么讨厌她,你们怎么可能坐下来好好谈?那么齐海波是用什么方法让你对她改变态度,以至于让施正云认为你们两个已经和好的呢?当然是威胁。她告诉你,她那天晚上看见你走进白丽莎的书房了,她还知道你老爸才是凶手,她叫你通知你老爸晚上去见她,就站在她的车边等她,因为你老爸以前坐过她的车,见过她的车,还说那辆蓝色的车很不错呢。那天你听了齐海波的话后,对她的态度马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变,你答应了她的要求。接着,你把事情告诉了你爸。你爸晚上就去杀人灭口了。齐海波的住址你本来就知道,因为你一直热衷于跟踪她,想抓住她偷情的证据。”
“你别忘了,我跟我爸都有不在场证明。正云哥和旅馆的监控录像都可以证明我整夜都在宾馆。而我爸在跟朋友打牌。”小文脸色僵硬地争辩道。
但是他知道,事情正在朝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那天齐海波在临死之前对他说了什么?“你强奸了朱倩!你还毒死了白至中!虽然我没去参加仪式,但我知道就是你干的!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守口如瓶。”她态度很诚恳,好像真的要跟他做交易,但是他没听她说下去,他也不想听,他知道这根本不保险,既然他已经杀过一个人了,再杀一个又怎么样?他觉得那时候,杀死她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他急着赶回去,所以结果他很多事都不知道。
“对,但是,你爸借口在厕所待了很久,他在那里接了一个很长的电话,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打牌,根本没注意到他,他完全可以从厕所的窗口爬出去,溜到齐海波的住处把她杀了。他朋友的家跟齐海波的住处相隔不远。而且,那个牌局还是你爸设的,他找牌友的时候故意多找了一个,这样当他在厕所的时候,其他人就会安心在那里打牌,不会来打扰他了。你们两个是用电话互相制造了不在场证明。”莫兰不慌不忙地说,声音不响,却句句震得他脑子发昏。
他很想问,你怎么知道打牌的地方跟齐海波的住处相隔不远?根本就不近!但他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知道,如果他这么一说,她就会立刻反问他,如果你没去过你怎么知道两个地方相隔有多远?他庆幸自己没多嘴。
“你爸来到齐海波的住处,用剪刀剪断了防盗窗,现在的防盗窗质量就是这么差,等郑恒松走了之后,他就用领带勒死了她,领带是她送给郑恒松的礼物。他最后还偷看了她手里拿的那封信。”
莫兰停顿了一下,又说了下去:“其实齐海波是唬你的,小文。她的真正证据是梅花花圈,她并没有看见你去书房,否则她早该说出来了。她跟你关系不好,没理由为你隐瞒。”
这一点没错啊。可是他当时糊涂了,直到事情发生后才想到。他意识到齐海波说的证据根本不是拿药的事,但他想不通那是什么。没想到竟然是梅花。从没人告诉他,梅花代表什么,无论是白丽莎、白至中还是其他人。再说,朱倩死后根本没举行葬礼,因为白丽莎不想公开自己跟她的关系。
“齐海波既然看见梅花就猜出了凶手,那她完全可以把那个梅花交给警方,根本没必要来找我。”他定了定神,说道,他发现她的酸梅茶已经喝掉一半了。
“当时她第一眼看见花圈,可能第一反应是愤怒吧,任何人都应该是这样的,她一定把花圈扔回给了小文,所以她并没有拿到那个花圈。等她冷静下来后,她才想到了谋杀案。”莫兰耐心地解释道,好像他是她的同事。
他不作声。
“其实你本来也想在外面跟她见面的,因为在外面干掉她更隐蔽,但是过了约定时间,她一直没来。你怕打她的手机会被査出来,你就用公用电话打了她家里的电话,结果电话是忙音。出于无奈,你只得去她家找她了。知道为什么是忙音吗?”她得意地问道,“因为她在给我打电话,她是我的好朋友,跟我抱怨了一大通小文和花圈的事。”听到这里,他知道她是在唬他了,忍不住火气就上来了!
“看样子莫老头的女儿比她老子还会吹牛。臭丫头!想唬我?齐海波压根儿不可能给你打电话,什么电话忙音,她房子里没有电话!”他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