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惊叫了一声,连忙站起身用脚去踩那火堆,但因为她怕把镜盒踩碎了,所以用力不够,方向也不对,踩了几下,火堆一点都没有熄灭的意思。妈的,真倒霉,她心里骂道,看来我跟你计小强的缘分是尽了。她想到这里,便禁不住停了下来,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那小火堆。
郑恒松看了她一眼,忽然脱下帽子蹲下身子猛力拍打那个小火堆,火几下就灭了。接着,她看见他迅速把手探进那个还冒着点点火星的火堆,把那个镜盒拿了出来。
乔纳仿佛闻到了一股皮肤烧伤的气味,不禁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他。他把那个镜盒拿出来并没有立即给她,而是把这个滚烫的小东西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他咬开另一个手里拿着的矿泉水瓶,浇在了手上,乔纳觉得像是有人将一盆滚烫的铁水浇在了自己的心上,妈的,他不会痛死吗?他居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镜盒终于降到了常温,他摊开手,把镜盒送到她面前,没有说一句话。她默默地拿起冰凉的镜盒塞进了口袋。
她想去抓他的手,看看他的伤势,但他的手却垂了下去。
她对他的避让略感惊讶,不禁仰起头看着他。没戴帽子的他,面无表情地站在月光下,头发有点凌乱,脸色有些苍白。今天的他穿的是件大开领的T恤,露出一点点胸肌的样子显得格外性感迷人,而且今天的他还在她面前不动声色地演了场动人心魄的“火中夺物”。她想,如果在电影里,碰到这种时候,女主角一定会心疼地捧着他的手哭起来,但是她做不到。她只想看看他,好好看看他,也许会等会儿带他去医院包扎一下,再跟他一起聊聊天。但是今天,她看着他,忽然发现,他今天非常反常,不仅破天荒没有说什么亲热话,还避开了她的亲近,他是怎么了?
他站在那里,冷漠地垂下眼睛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事先走了。你别跟着我。”
难道我脸上写着要跟着你的意思吗?乔纳真想照照镜子。
但是,你猜对了,我还真的想跟着你。
突然之间,她觉得,跟他到天涯海角也没关系。虽然,他已经走了……我这样跟上去,会不会被他瞧不起?……妈的,先跟了再说。
于是,就在他转身拐进一条小巷的时候,她跟了上去。
他走出几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朝前走了几步,见她继续跟着他,他忽然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他还从来没对她摆出过如此冷酷的表情。
“别跟着我!我有事!”他皱着眉头低声喝道。
“你有什么破事!”她瞪着他问道,声音挺响,他立刻走上来靠近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乔纳,这里是我的雷区。”他注视着她,轻声说,同时心神不宁地朝四边看看。
所谓的“雷区”,就是不应触及的危险地带。这是反黑组的行话,专指一些还未打击干净的原黑帮控制区域。由于这些地方地形复杂,罪犯容易藏匿也容易逃逸,如果警员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很可能会遭遇危险,所以通常这些地方被称为“雷区”。
“雷区?”乔纳的声音一下子轻了下来,计小强以前在缉毒组,她对这句话耳熟能详。“那里是我们的雷区。老婆,所以我们得多了解了解,等摸清情况才能去。”以前计小强老说这句话,所以她知道雷区是去不得的。
“你……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她悄声问道,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觉得在这条空无一人的小巷子里,隐藏着无数个偷窥他们的眼睛。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刚才酒吧里有个人好像认出我了。”他急促地说。
“妈的,你穿成这样,谁会不认得你!”她低声抱怨道。
“在这里,我这么穿才不显眼,你知道你有多显眼吗?麻袋妹妹?”他用他没有被烫伤的那只手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前走。他力气真大,她想。
我很显眼吗?她暗自嘀咕了一句,仔细想想,倒也有可能。这个酒吧里没人烫她这样的爆炸头,也没人穿那么宽松的亚麻大衫子。再说,她坐在两个黑衣女垂钓者旁边就显得更加显眼。她习惯在宽松的衣服下面随便搭条薄型的牛仔中裤和一双帆布鞋,她觉得这样很休闲,谁知道这样的打扮竟然还会引人注目,真是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眼光啊。
“我们去哪儿?”她跟着他走出一段路,问道。
“群众利益酒吧。”他平静地说,同时加快了脚步。
“为什么要去那儿?那儿已经被封了。”她急急地问道,心里怦怦跳。
“不要问。”他急促地说道。
“你是要找东西吗?”她皱皱眉头,问道。
他回头冷峻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你……”她还想问,却立刻被打断了。
“亲爱的,别问了。”他冷冰冰地说。
好吧,看在你那么酷的分上,我就不问了。乔纳心道。
她跟着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才终于回到了大路上。随后他又拉着她拐进一条小弄堂,在一个门牌号模糊的铁门前停了下来。难道这就是群众利益酒吧?她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她最先到过的酒吧前门,而应该是……后门,她从来没注意过这家酒吧的后门竟然是民宅。’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轻轻地开门进去。
她跟着他一起走进了群众利益酒吧,里面一片漆黑,他打开了一个小型手电筒,一道光照亮了半个房间。因为计小强死在群众利益酒吧的门口,所以乔纳虽然多次在这酒吧的门口站过,但这还是第一次进来,她曾经发誓,绝对不让这里的老板赚她的钱,她觉得不朝门里面泼屎已经够客气的了。
群众利益酒吧大约有一百平方米左右,模拟了上世纪60年代的工厂风格,墙上贴着60年代的红色战斗招贴画,桌椅板凳的排列很像国营食堂,板凳是长条板凳,桌子是木头长桌,整个酒吧空无一人,但非常干净整洁,只有地上有一个依稀的白线图,似乎在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凶杀案。她正借着手电筒的亮光好奇地打量这个酒吧,却听到他在跟她说话。
“这里是现场,你待在那里,不要乱动。”他用冷静沉着的声音命令道。他的话有种特别的威严,于是她顺从地退到了门边。妈的,今天他算是过足了当我领导的瘾,她心里骂道。
郑冰看出高竞非常紧张,因为她就坐在他的身边。
“我前天见过莫兰了。”车行几分钟后,她说。
“哦,是吗?”他冷淡地问答,随后问道,“你们聊了些什么?”
“她跟我谈了点案子的事,她好像对这种事很热心。”
她说着,忽然低头瞥见他的右腿就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她心里一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半明半暗的车里,他的侧面显得特别英俊,一道光正照在他喉咙凹进去的地方,她很想去碰碰那里,那里应该有几根未剃干净的硬硬的小胡子。
“她是个小侦探。”他没注意到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笑着说。谈起莫兰,他的语气里总带着自豪。
她又扫了一眼他的腿,心里怦怦跳,她很想把手放在它上面,感觉一下他的体温,但是她又担心把他惹怒。她知道他根本不喜欢她碰他,他跟她的前任男友不一样,他好像对别的女人有种强烈的抗拒。
她忍了好久,才打消了触碰他的念头,道:“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真的爱莫兰,爱了十三年吗?”她尽力让自己不去看他。
这问题让他愣了一下,接着,他用确定无疑的口吻回答:“应该不止十三年,我会爱她一辈子的。”
她心头一震,这句话把她的注意力从他的腿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为什么?她有这么好吗?好在哪里?”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好在哪里?”他皱皱眉头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答道,“她的美丽和聪明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我觉得她最好的一点就是,她了解我,并且……比谁都爱我。”说到最后那句,他微微一笑,好像正在感受莫兰的温存。
“爱你的人都想了解你,但是你只给了一个人机会。”她不服气地说。
他的脸沉了下来,冷冰冰地提醒道:“郑冰,你现在关心的应该是你哥哥的事,不是我的事。你跑题了。”
她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去,一低头又瞥见了他的腿,她觉得他最初吸引她的就是他匀称挺拔的身材和深邃的眼睛。他不是肌肉型的男人,但是看上去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精干和健壮,她特别喜欢他的手臂和腿。以前她曾经在靶场远远看到他,他双手握枪,把头歪在一边专注地瞄准,随后身子往后有韵律地猛地一震,子弹正中靶心,那潇洒连贯又稳健的动作至今让她心旌摇荡,难以忘怀。
她最初听说他,也是因为他曾经好几年在全局系统的射击比赛中拿了第一名。他的名字经常出现在红色布告栏上,不是因为比赛夺魁就是因为破了什么奇案,她对他的成绩早就如雷贯耳,但是真的看到真人,还是在全局系统的一次经验总结报告会上。那天,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头发剪得挺时髦,坐在主席台上,正拿着几张信纸在一板一眼地念。她怀疑那篇文章不是他自己写的,因为有好几个地方他都念错了。发现自己犯错后,他就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齿,看上去像个淘气的大男孩。这是好些年以前的事了,说起来,那时候她就朦朦胧胧对他有了好感。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打听他家的事,但是有几个问题,她还是想搞搞清楚。“前天,莫兰跟我说了很多。”她顿了一顿,问道,“你妹妹现在住的兰胜园跟莫兰有关系吗?为什么莫兰说她也住过?”
他再度皱皱眉,好像嫌她烦,但最后还是回答了她。
“好吧,告诉你也没关系,兰胜园的兰,就是莫兰,胜就是梁永胜,那幢别墅是梁永胜为莫兰造的,现在梁永胜是高洁的丈夫。”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沮丧。
“她说那是个有二十多个房间的大房子,还有地下酒窖。”她小声说。
“是的,很好的大房子,当初梁跟一个开发商很熟,人家卖了块地给他,所以那别墅离市中心并不远。”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一辈子都没办法给她提供这样一个家。”
他真的在为房子的事烦恼,她听出了他心里的隐痛,忽然产生了想借钱给他的冲动。她真想对他说,别担心,高竞,我来帮你,我有二十万存款,都给你好了。但是这个念头在她的脑子里一闪就过去了,因为她意识到高竞现在要买房子是为了跟情敌莫兰结婚,她觉得自己的这种冲动,真是蠢到家了。
“你们以前的房子,你让给高洁了,是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郑冰!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他有些恼怒地反问。
“我只想知道莫兰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是没有办法才把房子给你妹妹的,是吗?”她大声问,但说完又后悔了,因为他把车停了下来,而且脸色很难看,她有点担心他是否会因为她的多管闲事而把她推下车去。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坐在座位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郑冰,你一定对莫兰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否则她不会把我跟高洁的事告诉你,你一定骂她了对吗!”说到最后那句,他的声音猛然响了起来,差点把她的耳朵震聋。
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他的神情让她不敢回答,她只是看着他,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和莫兰在他心中不同的位置。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开口。“莫兰说得没错,房子的事,我是很失望。”他字斟句酌地说,“但是,高洁毕竟是我妹妹,我不想跟她计较,我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生活,就是我跟莫兰两个人的生活,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她的心阵阵发冷,说不出话来,接着,她看见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或者说是凶恶。
“郑冰!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骂她,我就对你不客气!我会让你好看的,别跟我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因为你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只有她才是女人!”他狠狠捶了一拳车座厉声道。
我跟莫兰比,只有莫兰才是女人。他的话真毒啊。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狠狠甩了一记耳光,疼痛、羞耻和伤心一齐袭上她的心头。她只觉得浑身发抖,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她已经好久没哭了,她本来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坚强的女人,但是今天受到的冷遇和刺激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忍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见她哭了,他起初有点惊讶和不知所措,但接着就笑了。
“郑冰,我想不到你还会哭,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忽然发现你是个女人。”他转过脸去,一边笑一边发动了车子。
“你的话太伤人了,高竞,就算你讨厌我,也不应该这么说。”她哭了一会儿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来。他笑起来真可爱,她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努力想看清他,却忽然发现自己又可怜又可悲。
她的话似乎起了点作用。
“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招惹我的女朋友了,她为我挨骂我受不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歉疚,笑着递了包纸巾给她,“好了,别哭了,你的确是个女人,我刚才看走眼了。对不起。”
“高竞,我跟她在一起,只有她欺负我。”隔了很久,她说。
他的脸上再度绽开笑颜。
“她就是厉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郑冰,你太不了解她了。”
“我也发现。”她不得不承认。
他收起了笑,静静地对她说:“郑冰,谢谢你喜欢我。但是我等了好多年,才等到跟她在一起的这一天,而且……”他停顿了很久,才说下去,“我们的关系已经,很深,很深。”他说得很慢,似乎故意要让她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的,她明白了,“希望你能成全我,以后别再管我的事了,好吗?如果我刚才的话伤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她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着他,觉得他离自己好近啊,近到可以一伸手就摸到他,但却又是那么远,远到她根本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看不见她。她想,难道我真的走错了路?难道,“有志者事竟成”这句话错了吗?难道我真的走进了别人的地盘吗?她闭上眼睛,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三十分钟后,高竞和郑冰来到了群众利益酒吧的正门口。他们两人相继下车。“就是这里吗?”高竞抬头看了一眼群众利益酒吧那块破损不堪的木招牌,借着路边依稀的灯光,他立刻发现那上面有几个零星的弹孔,看样子不久前这里曾经发生过枪击事件,但是还没激烈到构成枪战,如果当时警方人员是在群众利益酒吧执行任务的话,那么这些弹孔就是对方射过来的,而且开枪的人,应该就躲在附近房子的某个窗子里。高竞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酒吧对面的一整排废弃厂房,心想,不知道弹头有没有送刑侦实验室。
“就是这里,群众利益酒吧。”她声音很低,他看出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心情不好。他知道刚才自己在车上的那番话对她的打击很大,但是他不想安慰她,也觉得没有必要。她会好的,她是个坚强的女警察,他忍住心软对自己说。
“这里有没有经过现场勘察?”他问她。
“应该已经勘察过了。”她答。
高竞也这么想。“我们进去看看吧。”他看了她一眼,冷静地说。
“可是我们没有钥匙。”她避开了他的目光,四下望了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她在地上找了把铁锹,走到门口。
“你想干什么?”他走上来问道。
“我想把锁弄开。”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把铁锹插在了门上,正当她准备奋力撬门的时候,他一把将她拉到了旁边。
“这是现场,郑冰,你疯了吗?”他瞪了她一眼,但她眼睛里的伤感,立刻让他把头别了过去。女人,她的确是女人,在做事的时候,还想着感情的事,一点都不专业!他心里骂道,从口袋里拿出根铁丝,轻轻松松地插进了锁孔,没过一分钟,锁就开了。
“你还会开锁?”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想到带铁丝的?”
“铁丝我总带着。我会开锁是莫兰的爸爸教的。”他回头看着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郑冰,我们是来找你哥哥的。你不要忘了这点。”
“我知道了。我太不专业了。对不起。”她明白了他的意思,露出羞愧的神情。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她点了点头。
她话音刚落,他就推开了酒吧的门。
酒吧里一片黑暗,高竞这时候忽然想到自己竟然忘了带手电,真是个失误。
“有手电筒吗?”他悄声问郑冰。
“哎呀。”郑冰一脸惶恐。
高竞摇了摇头,他们两个人此行,还真是仓促得可以。
但总不能因为没有手电筒就打道回府吧,也不知道郑恒松现在到底在哪里。高竞没有多想,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酒吧,郑冰尾随其后。酒吧里悄无声息,他慢慢向里面移动,借着外面的自然光,他依稀看到了酒吧的全貌,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个疑惑,为什么?为什么?
见他站在那儿,郑冰问他:“你在想什么?”
“那个人是死在这里的吗?”
“听说是的,但是这里太暗了,看不清。”郑冰轻声道,她的声音里透着不安。
这时候,一道光忽然从他们的背后射来,高竞条件反射地迅速拔枪朝身后指去,却忽然听到郑冰在身边惊喜地叫了一声。
“哥!”
高竞定睛一看,打手电的人正是郑恒松。
“你果然在这里。”高竞收起了枪。
“你们来干什么?”郑恒松问道。
“我们是来找你的。你这些天都到哪里去了?我们……”郑冰着急地想问下去,却忽然停住了,高竞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住口,因为他也有几分吃惊,他看见郑恒松的背后站着乔纳。乔纳看着他们,没说话,好像她只是郑恒松的一个影子。
“我在办事,现在已经办完了,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走吧。”郑恒松看看郑冰又看看高竞,用干脆的口吻说道,随后又问,“你们怎么来的?”
“我开车来的。”高竞道。
郑恒松表情严峻。“车现在停在哪里?”他问。
高竞用大拇指朝门外指了指。“停多久了?”
“没多久,大概五分钟。”
怎么了?郑恒松为什么脸色如此紧张?高竞看着郑恒松,蓦然,他的脑子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明白郑恒松的意思了。雷区,难道雷区果真那么恐怖?那么夸张?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反黑组的领域,觉得有点凶险得难以想象。
“不一定吧?”他皱皱眉头说。
“先看了再说。”郑恒松微微一笑,似乎很欣赏他反应如此之快。
“你们在说什么?”郑冰一脸疑惑。
郑恒松没理会她,他拉着乔纳的手快速走出了酒吧,高竞发现,平时粗鲁霸道的女侠今天出奇地安静和顺从。
高竞和郑冰也跟了出去。
高竞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郑冰正想拉开车门,高竞叫住了她:“等一等。”
郑冰一脸疑惑地回头看着他,似乎想问为什么,郑恒松却一把拉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随后他把手电筒递给高竞。郑冰这时才露出惊惧的目光。
高竞整个身体趴了下去,几乎把脸贴在地上。他打开手电筒,照亮了车底。
这一看,他的汗就流了下来。妈的,真是神速啊,不过才离开了五分钟,车子下面就被安了一枚小炸弹。反黑组这口饭真不是好吃的,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高竞心里骂骂咧咧的,终于带着满身尘土从车底钻了出来。
“怎么样?”郑恒松冷静问道。
“请求支援吧。”高竞把手电筒还给他,觉得自己的额角已经湿漉漉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不禁有些发慌。
“等一等,我先看看。”郑恒松说着已经打开手电,趴到了车底下。
过了一会儿,他钻了出来,把手电交给乔纳:“你给我打灯。”随后他对高竞和郑冰命令道,“你们两个好好给我们守着,注意四周的动向,可能至少需要五分钟。”
难道郑恒松会拆炸弹?他疑惑地看看郑冰,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仿佛在告诉他,是的,我哥干过这一行。高竞对郑恒松的拆弹技术一无所知,但后者的沉着冷静却给了他信心,他相信郑恒松有能力把问题解决。
高竞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10点钟,虽然时间不晚,又是酒吧区,但这里不比市中心,在城市的边缘地带,这个时间已经算深夜了,马路上的行人非常稀少。酒吧也几乎家家都紧闭着门,因为没有玻璃窗,所以从外面看好像它们全都停业了,但高竞知道,只要打开其中任何一扇门,里面都是灯红酒绿,乌烟瘴气。
这时候,他看见从对马路的小巷深处忽然蹿出几个人来,正勾肩搭背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接着,从群众酒吧的另一边又哗地一下闪出十几个人来,他们有说有笑,声音很大,个个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等他们走近一些,高竞才看清,他们手上拿的竟然是铁棍和砍刀。高竞的脑子飞速转动起来,他们是黑帮的人吗?他们想干什么?他们要到哪里去?看样子不是去寻欢作乐的,否则干吗带家伙?难道是来对付他们的吗?刚才的炸弹是不是他们装的?这里是雷区,目前情势不明,他不便上前盘问,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则更不明智,但是我不犯人,谁知道人会不会犯我。想到这里,高竞的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住了枪把。
他听到郑冰在问他:“高竞,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等等再看吧。你带枪了吗?”
“带了。”
“那就好。”
他跟郑冰两个人靠在车上,假装若无其事地不时瞄一眼那些朝他们走来的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越走越近,高竞几乎能看见那几个人的脸了,他看出他们在笑,同时也在朝他这边看。来者不善哪,高竞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势。
对方人很多,高竞约莫算了一下,人数超过了二十个。也不知道两路人马是否是一伙的,他担心子弹会不够用,但同时,他又感到非常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打枪了,想到今天可能会有场真枪实弹的大战役,他就觉得手心发痒,浑身热血沸腾,真恨不得立刻就拔枪大干一场,于是他都有点暗暗期待对方的主动攻击了。
高竞再次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五分钟,郑恒松还没有完工。
那些人越走越近,高竞的心怦怦直跳。他既希望对方朝他走来,又担心无法应付。他感觉郑冰向他这边靠了靠,这次他没躲开,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将私人感情放在一边,不管他是否喜欢她,她都毕竟是个女人,男人有义务保护女人。
“你到这边来。”他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站到他里面去。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快速站到了她的外面。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群人,握着枪把的手开始出汗了。
他们离他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就在这时,郑恒松突然从车下面钻了出来,他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手里则多了一个番薯大小的东西。乔纳也跟着钻了出来,她气急败坏地拍打着裤子上的灰。
“怎么样?”高竞问郑恒松。
“搞定了,我们走。”郑恒松干脆地答道,他打开车门,把乔纳首先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