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在威胁李怀茗,麦晴接口道:“王爷,据我知道,你自打离开王爷府后,就没跟太后娘娘照过面,反正你整天闲着也没事干,不如哪天抽空去瞧瞧她老人家?”
赵字幸朝她假笑,“呵呵,对对对。”又低声道,“你接得倒快。”
“他是我爹。你得帮她!”麦晴也低声回应。
这时,李怀茗清了清喉咙,“王爷是该去瞧瞧太后娘娘,据在下所知,她前几日还在惦记您哪,只不过,因为东方旭兰的案子始终没个了结,所以……”他又低头望向地上,“孔朝阳——你既是王爷的亲信,如今就給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命你协助破案,只要案情大白于天下,太后娘娘和王爷自会有见面的一天。你可听明白了?”
麦晴心想,李怀茗果然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孔朝阳这个小关口算是过去了。
只见孔朝阳连忙双膝跪下,朝李怀茗和赵子幸各磕了一个头。
“小的多谢王爷和总管大人的恩典。小的一定竭尽所能,协助王爷洗清冤屈。”说罢,又抬起头,笑道,“总管大人和王爷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赵子幸问道:“东方旭兰被杀的那晚,你在哪里?”
“我啊?”孔朝阳回想了一会儿,噗嗤一下笑出来,“小的好赌,那几日晚上都在王爷府的后厨跟几个厨子赌钱呢。”
“你有没有看见东方旭兰?”
“没有啊。我后来才听说他来过。”孔朝阳说到这里,便朝站在一边的周娥妃望去,“这事,王爷和总管大人不妨问问周娘娘。周娘娘,您就把您先前跟我说的,在这儿一起说了吧,也别等王爷一个人的时候了……”
众人一起望向周娥妃。
“这……”她犹豫不决。
“你是不是看到他了?”赵子幸问道。
周娥妃又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周秀娥!那你之前为何隐瞒!”李怀茗一拍桌子,怒道。
周娥妃垂头不语。
“别发火啊,李总管。”赵子幸忙道,“她要是能说,不是早说了?”他说话时,跟麦晴对视了一眼。问她!麦晴用眼神鼓励他,“那个……那个秀娥啊……你别怕,这里有我,你知道什么就尽管说……反正也就我们几个……”说到这里,赵子幸抬起头环顾四周,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李总管,这里人是不是太多了?你叫她怎么说啊?”
李怀茗听了似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命屋子里的众太监和仆役都退出饭堂,转眼间,屋里就只剩下了李怀茗、赵子幸、麦晴、周齐和周娥妃五人,李怀茗又命孔朝阳和刘七二人在屋外把守。
“王爷,这下总可以了吧?”李怀茗问道。
赵子幸点点头,对周娥妃道:“秀娥,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几个,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周娥妃听到这句,再度朝赵子幸跪下。
“王爷恕罪,秀娥不是存心隐瞒,秀娥只是怕这事若传出去,会让王爷蒙羞……”她停住了,赵子幸追问道: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周娥妃又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王爷,我看见,东方旭兰将军进了赵嫦的院子。”
起初麦晴很是疑惑,赵嫦是谁?但转眼她就明白了,赵嫦就是赵子幸的另一个妃子,也就是刘七口中的赵娘娘。
“接着说。”赵子幸道,麦晴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也已经明白赵嫦是何许人了。
周娥妃见赵子幸听了她的话,既不生气也不伤心,似乎立刻轻松了不少,她道:“那晚我在院中练功,忽觉腹中饥饿,便想到厨房里去找点吃的。我见小春在屋里安顿被褥,便没有叫她,自己跑去了厨房。我路过赵嫦那院子的时候,听见有男人在院里说话……我一开始以为是王爷,后来一想,王爷若回来,我岂会不知道,可是,若不是王爷,这男人又是谁呢?赵嫦屋里就跟咱们一样,理应全是些丫环老妈子,哪来的男人!我一时好奇,便偷偷跃上树,想看个究竟……”她顿了一顿,才道,“我瞧见,东方将军在院子里跟赵嫦的丫环说话,那丫环我认得,她叫翠萍,上个月才来府里,他们只说了几句,翠萍就笑着把他请进去了……可惜我内力不行,不然也许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这是你最后一次看见东方旭兰吗?”赵子幸问道。
周娥妃点头。
“这事发生后,你有没有着人去赵娘娘屋里打听?”李怀茗在一边问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岂敢假以人手……实不相瞒,第二天,我便自己去找了赵嫦,可无论我怎么旁敲侧击,她都装模做样不予理会……无奈,我只得当面揭穿她,哪料她当即与我吵起来……后来,她又把那个翠萍叫了进来……翠萍这小蹄子!当着我的面,竟说从来没见过东方将军!” 周娥妃愤愤不平地说,“我气不过,当晚便将她抓到我院子里,本想好好问问她的,可不巧,这事走漏了风声,我才要給这小蹄子一点厉害,赵嫦就来了,她一哭一闹,我怕这事传出去会让王爷难堪,于是,只能放过了她俩,我本想等王爷回来再作定夺,哪知王爷压根儿没跟我打过照面,就人带走了……”说到这里,她又怒气冲冲地朝李怀茗瞪了一眼。
李总管是否亲自盘问过这位赵娘娘?”麦晴问李怀茗。
“刑部的两位大人曾经与两位娘娘攀谈过,赵娘娘声称当时在屋里跟娘家姐姐聊天至半夜,不曾见过东方旭兰,听说那位姐姐也被盘问过,二人所说一切均可对上……”李怀茗冷冰冰的目光朝周娥妃射去,“若知道还有这一节,相信两位大人一定会严加查问。”
“现在这娘娘人在哪里?”麦晴问完,便想起,赵子幸的三位王妃都已经充了皇帝的后宫,假如是这样,再想盘查她,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赵娘娘现在是皇上的赵贵妃,颇得皇上宠幸。以她现在的身份,无论那晚她是否见过东方旭兰,她都会否认,因而……”李怀茗果然面露难色。
“那丫环翠萍呢?”赵子幸问道。
“这……我倒没留意。王爷请放心,我立刻着人去找她……”李怀茗道。
“找什么啊,去问问孔朝阳吧!”赵子幸道,“王爷府下人的事,估计也是下人最清楚了。”
李怀茗听到这里,连忙打开门,把孔朝阳叫了进来。
“翠萍啊。我知道我知道,她不就是赵娘娘的贴身丫环吗?”孔朝阳挠挠头道,“赵娘娘进宫的前一天,她就自尽啦。”
“自尽!”众人大惊。
“爹,这是怎么回事啊!”麦晴首先发问。
“我听说赵娘娘很喜欢这丫环,本想带她进宫,作她的贴身宫女的。可不知怎么的,我听说翠萍就是不愿意,赵娘娘为此还打了她。本来已经说好,第二天,车来之后,她随赵娘娘一起进宫的,可谁知,那日清早就不见她的人影,赵娘娘着人去她房里找,也没找着,后来,就在发现东方将军尸骨的那个小池塘里找到了她,她已经淹死了。”
“你看见的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淹死在河里,你凭什么说她是自尽?”赵子幸道。
“王爷啊,这不是自尽,还能是什么?翠萍就是不想跟娘娘入宫,她想回家。”孔朝阳道,“她家在南山县,她爹原是那里的教书先生,因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没法子,这才把女儿卖到咱们府里来做丫环的。据说,翠萍的娘那些日子身体不好,所以她老想着回家服侍她娘,她是个大孝女。可是赵娘娘就是不放她回去,怎么求都不成,因而她一气之下就跳了河。说起这丫头还挺可怜的,当初还是我替她收的尸,后来由她哥把她的尸首领回去了。”
赵子幸回头看看麦晴。
“孔翡,你说现在怎么办?”他道。
“虽然翠萍有自杀的理由,可她作为东方案的知情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还是有疑点的。——爹,有人看见她跳河吗?”麦晴问道。
“傻丫头就是傻,要是有人看见了,岂能不救她?”孔朝阳捋了捋胡须道,“我估摸着,她就是半夜跳的河,所以压根儿没人瞧见。”
“那她家在哪儿?”麦晴问完,又对赵子幸道,“他们应该不会火化尸体,只要尸体还在,就还能到线索。”
“没错。”赵子幸点头道,又朝孔朝阳看了过去。
孔朝阳道:“王爷,据小的知道,她姓罗,家住南山县的岐山村。”
“岐山村?”李怀茗蹙眉。
“怎么啦?李总管?”
“岐山村就在我们今天去过的姚家村旁边,可惜今日错过了。”李怀茗略一沉吟,便推门出去,招手找来了赵喜瑞,两人耳语了一番,赵喜瑞才离开。“我明日一早便差人去把她爹娘兄长一起找来。到时候,王爷和孔娘娘再仔细盘问。”
“好。只要验过尸,就能确定她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要确定其中有疑点,就可以去找那个什么赵嫦问话了。到时候看她怎么说!”
李怀茗却摇头道:“王爷,以赵贵妃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若要查问她,还得慎重些……”
“你先别瞎担心,咱们先管咱们找证据,等证据齐了,我再去拜见太后娘娘,由太后娘娘做主,她总该好好回答咱们的问题了吧?”
李怀茗听到这句,立即面露喜色。“王爷说得正是在下心中所想,如此,就有劳王爷了。”说罢便欠身行礼。
“你先别客气,再去找找另一个人。我想见她。”
“王爷可是想见赵娘娘的姐姐?”
“就是她。”
“是,在下明日便着人去找。”
麦晴这时插嘴了,她问孔朝阳道:“爹,赵娘娘屋里应该不止翠萍一个丫环吧?”
“那自然。”
“你想想办法,把他们都找来,我有话问他们。”赵子幸道。
孔朝阳躬身答了一声是。
“秀娥,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赵子幸又回头看着周娥妃,“你为什么要刺杀红叶公主?是不是红叶公主跟东方旭兰的案子也有关系?”
听了这句话,周娥妃脸上再显怒容。
“王爷不问也罢,既然问了,我也就不妨直说了,东方旭兰的尸骨之所以会被人发现,全是因为她!王爷或许还不知道,李总管来府里查探之前,红叶就在王爷府。”
“公主也在府里吗?我如何没瞧见她?” 李怀茗很是惊诧。
“她是前一日来的,第二日便走了。此番她并非一个人,而是带了两名侍女同行,因而我将她安排在我那院后面的西厢房里。深夜,她同我说完话,说自己气闷,想去院里走走,我本想陪她同去,可她却说,天黑路晚,姐姐又有孩子要照料,还是别跟着去了,我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后来小春告诉我,她是后半夜才回来的。我最初也没想到什么,后来李总管在池塘发现东方旭兰的尸骨,我才想起,前几天,赵喜瑞也来过。李总管,你就是因为赵喜瑞说,咱们王爷府的池塘附近有血迹,你才来的吧?”
李怀茗点头道:“正是。”
“可巧了,赵喜瑞来的前一天,红叶也来过,那日午饭后,她说自己想午睡,我便送她回房,后来有人告诉我,说看见她在池塘附近转悠。”周娥妃说到这里,一对小眼睛骤然放出光来,“王爷,你说我能不对她起疑吗?”
“你怀疑她在池塘里作了手脚?可是,李总管是确实在那里发现了东方旭兰的尸体啊!难道是她杀了东方旭兰?”赵子幸嚷道,麦晴“嘘”了一声,他立刻降低了嗓门,“如果是她杀了东方旭兰,那动机是什么?”
周娥妃轻轻摇头。
“就因为不明其因,那日我才跑去找她的。我給皇上敬酒,有人在那里面下了毒,我怀疑是她叫人干的!李总管!那宫女到底是哪里的?你到底查出来没有?”她喝问李怀茗。
“那宫女称自己为罪臣李宗则之女,毒害皇上,是为了替父报仇。李宗则,十五年前因一桩贪腐案被问斩了,我后来查过,他的确有个女儿,可是,这宫女究竟是不是他的女儿就无人知晓了。因为如今已经找不到任何认识那女孩的人。李家早就败落了。”李怀茗道,又问道,“你向公主质问此事,她又作何回答?”
“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诬指我意图谋害皇上。我一怒之下便打了她,这番闹腾后,自然是惊动了外面的侍卫,我见情形不妙,便只能逃走……”
“这么说,她是什么都没向你透露。”赵子幸道。
“奴婢愚钝。”周娥妃低下了头。
“不不不,先别忙着自责,我现在就想知道,东方旭兰跟公主是什么关系?他们认识吗?假如凶手是公主,那总得要有个理由吧。孔翡,你说说这种情况都有哪些可能性?”
麦晴早就跃跃欲试了。
“公主和东方早有婚约在,如果凶手真是公主的话,我看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公主心里另有所属,不想与东方结亲,于是痛下杀手。娘娘过去是公主的闺中密友,有没有听她谈起过别的男人?”
周娥妃想了想才道:“若说别的男人,那就只有王爷了。”
“我?”赵子幸一惊。
“她跟我说得最多的就是王爷,她说是王爷是当世英雄,无人可敌,还说羡慕我呢……”周娥妃声音越来越轻,眉头也渐渐皱在了一起。
“好啦好啦,你也没别瞎猜,哪天我去会会这个公主就什么都明白了。”赵子幸道,“这事,李总管,你就帮忙安排一下吧。”
李怀茗欠身称是。
赵子幸打了个哈欠,又道:“今天也问得差不多了,就到这儿吧。明天咱们到池塘那边去看看,秀娥,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就不陪你了。孔翡,咱们走——”
次日清晨,麦晴才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一阵砰砰的敲门声,远远似乎还听到有人在喊,“王爷,娘娘,该起了。”
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麦晴勉强睁开眼睛,忽然觉得肚子上有点沉,再一看,是赵子幸把脑袋搁在了她身上。这是21世纪李奇石的招牌动作,麦晴本想立刻将他推醒的,但见他熟睡的模样,心里却不知不觉升起一团柔情,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髻,心想,尽管古代的你更英俊更潇洒,但我还是喜欢21世纪那个喜欢打地铺,喜欢吵吵嚷嚷,满脑子奇思妙想的混蛋小子。
“王爷,娘娘,该起了!”外面又传来太监软绵绵的呼唤声。
这下显然惊动了赵子幸,他皱着眉头,一侧身,睁开了眼睛,接着,他砰地一下直起腰,坐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怎么不叫我?我早上还有课呢!天哪!又要迟到了!三明治,我的三明治!……玛丽,玛丽!准备三明治!”
他才拉开帐子要跳下床,忽然回头盯住麦晴,又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笑出来:“呵呵,我忘了,现在我是王爷。”
这是,外面又传来呼唤声。
“王爷,娘娘,该起了——”
“知道啦。这就来。”赵子幸跳下床,赤着脚拉开门,见一个太监站在门口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禀王爷,现在辰时刚到。”
赵子幸听了,立刻回头对麦晴说:“现在是7点多。”
哇,真早,麦晴心道,在21世纪这会儿李奇石还在床上做梦呢。这时,她听到赵子幸在气呼呼地问太监,“为什么这么早叫我?难道你们不知道王爷都是喜欢睡懒觉的吗?再说孔娘娘身体不舒服,也需要休息。”
那太监却道:“王爷,您往日都是这个时候起来的。”
“往日?好了,从今天起,就过了辰时再来叫我。”赵子幸说完关上了门,“咱们继续睡!”他对麦晴道。
太监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王爷,总管大人请王爷立即去饭厅。”
“哈,凭什么?难道我睡觉的自由都没了?”赵子幸恼火地反问。
太监凑近门缝,压低嗓子说:“昨儿总管大人一宿没睡,连夜从丞相府取来了东方将军的尸骨。”
麦晴一听这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开了门。
“尸骨?它是怎么放的?有人看着吗?”她问道。
“禀娘娘,东方将军的尸骨放在瓷缸里,如今安放在西风阁,由四人看守。”
赵子幸听到尸骨已到,边懒洋洋地披上衣服,边吩咐:“去,准备水、小刀、醋、白酒、钳子,没钳子,就給我准备双头尖的筷子,还有席子……”
“他死了三年了,尸体已经白骨化了吧?”麦晴又问。
“尸骨现在是白骨吗?”赵子幸接着问。
太监答道:“禀王爷,小的没看见那尸骨,但听说,东方将军入葬前,丞相曾请人浇灌过松香。丞相一会儿就到,王爷可亲自问他。”
“松香?那尸体里面的脏器有没有拿出来另外存放?我是指心、肺、胃、肝这些器官。”赵子幸又问。
太监哆嗦了一下。
“王爷,缸内的尸骨小的真的还没瞧见过呢。”
“好了好了,问你也白搭。你去吧,就说我马上到,”赵子幸朝他挥挥手。
“总管大人请王爷先到饭厅。”
太监说罢,并转身欲走,却被赵子幸叫住了,“再去准备几个盆子。”
“王爷,饭厅就有盆子。”太监恭敬地回答。
赵子幸朝他瞪了一眼。
“盆子是装尸体的心肺肝的,好好替我擦干净了!再用开水烫一遍。”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太监一迭连声地说着,退出了走廊。
五分钟后,麦晴和赵子幸步履匆匆地来到饭厅,李怀茗已经等在那里了。麦晴见他正坐在茶几前与一位身穿黑衣,长须飘飘的长者闲谈,她猜想这可能就是东方丞相。果然,当她和赵子幸一前一后走进饭厅时,那位长者当即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赵子幸跪地拜了下去。
“东方景叩见王爷。”
“你就是东方旭兰的父亲?”赵子幸似乎也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语气中并无半点惊讶,他伸手将东方景扶起,“老丞相不必客气。按理说,我是杀你儿子的犯罪嫌疑人,你该恨我才对,怎么现在却这么客气,还亲自将尸体送上了门?”赵子幸的口气颇有些尖锐,说得东方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王爷,老臣实在是惭愧啊。”东方景哆哆嗦嗦地说,“犬子被杀一事,老臣也曾疑心是王爷所为,但后来仔细一想,以王爷的为人,若要杀犬子,定会光明磊落立下战书,断不会采用如此阴险卑鄙的手段。因而老臣认为王爷并非凶手。然而,犬子之案,至今尚无定论,老臣每每想到王爷因此被囚,至今不能回府,便寝食难安,如今听李总管说,王爷要亲自验尸,查明真凶,老臣自是欢喜异常,于是今日天没亮便将犬子的尸首运抵王爷府……”
“好啦,好啦,你也别解释了,”赵子幸打断了东方景的话,自顾自在饭桌前坐下,一边扯了一口馒头丢进嘴里,一边问,“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王爷请问。”
“第一,尸体是否完整?”
“禀王爷。我儿的头颅不在缸内。”
“好。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保存尸体的?现在它是白骨吗?”
“禀王爷,老臣请专人先用香汤清洗过,再为其涂上特制的香药,又为他穿了20层丝麻衣,最后将其放入缸中葬于深穴中,穴中长年安放冰块,其温如同寒冬。”
赵子幸微微点头。
“老丞相的防腐工作做得不错。只要尸体保存完好,要解开东方旭兰的被杀之谜就不是难事。”说完,赵子幸手里拿了个馒头已经站起身。
“王爷这就要去吗?”李怀茗问道。
“那当然,还等什么?”
赵子幸说完就跨出了饭厅。麦晴也学着他的样,手里拿了个馒头跟了出去。
“喂,你就算要验尸,也得把饭吃完吧。”她小声对他说,“而且,你怎么能肯定验尸之后就一定能查出真凶?这里什么仪器都没有,你总不能什么都靠猜吧?”
“唉,虽然是难了点,不过也不一定全要靠猜。我至少还是有些经验的,而且,我对中草药的特性也略知一二,这都要看尸体保存得怎么样了,如果内脏器官和皮肤还在,那就容易解决了。现在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东方旭兰不是中毒身亡。”
“你怎么知道?你还没看见过尸体呢!”麦晴道。
“因为如果中毒的话,他们早就查出来了。这是最好查的。”赵子幸一边啃馒头,一边作思索状,“以东方旭兰的武功,用武力胜过他,似乎不太可能,我猜想,凶手可能是先用药麻醉了他,然后再分尸,问题就是先杀后分,还是先分后杀。”
“这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先杀人后分尸,那很可能凶手只是想掩藏尸体,避免罪行败露,但如果是活生生地分尸,那是就是典型的仇杀了。那我们就要找找到底是谁,那么恨他。”赵子幸道。
东方旭兰的尸体果然如东方景所说,穿戴整齐被安放在一个半人高的大瓷缸内,虽然头颅不在,但头颅的地方,却放了一个威武的头盔。麦晴猜想那可能是东方旭兰过去用过的物件。
按照赵子幸的吩咐,两个穿孝服的仆役将缸内的头盔和尸块一一取出,放在地上的一张草席上,然后再由这两位仆役解开裹在尸体上的层层衣衫。当东方旭兰被切成块状的残肢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东方景忽然轻呼一声,身子也跟着剧烈地摇晃了起来,站在他旁边李的怀茗连忙将其扶住。
“老丞相,我看你还是到外堂去歇息吧。等王爷检查完毕,自有结果。”李怀茗劝道。
东方景却掩住眼睛,颤声道:“总,总管不必担心,老,老朽呆在此地就好……”说话间,人还是不住在摇晃,李怀茗忙吩咐下人:
“快給丞相找把椅子来。”
不一会儿,就有个仆人端了把靠背椅子放到了东方景的身边。这时候,麦晴听见赵子幸在兀自低语:“怎么尸体都没解剖过?”她连忙走到他身边,低头一看,尸体的皮肤果真完好无损,再看李怀茗,他却一脸茫然。“总管大人,你不是找了很多仵作验过尸吗?怎么都没有解剖过?”
李怀茗仍没听懂。
“王爷是说,怎么没有开膛破肚。”麦晴解释道,她想,以当时的习惯,仵作恐怕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开膛破肚?!”东方景惊呼一声。
李怀茗却显得颇为镇定。
“王爷是说,要切开东方旭兰的肚子?”他问道。
“是啊,不然怎么查?”赵子幸问李怀茗身边的太监,“我要的刀准备好了吗?”
那太监胆怯地看了李怀茗一眼,不敢答应。
麦晴明白,如果没有李怀茗的同意,解剖恐怕很难顺利进行。于是她道,“李总管他们恐怕对你这西洋玩意儿还不习惯,你还是先检查表面痕迹吧。”她想,只要赵子幸分析得有道理,李怀茗自然会消除疑虑,全力支持。
“好吧。我先看看。”赵子幸扫了一眼李怀茗和东方景,满脸不高兴地说。
他先看了尸体的手和脚,“指甲完好无缺,没有泥土污垢,哼!就算有,恐怕也被你们洗掉了,反正我是没看出来,”他又看了尸体的背部,“有陈旧性伤痕两条,这可能是他过去征战沙场的时候留下的吧。”
接着,他检查尸体的生殖系统。“完好,无损伤。”
他的目光移向颈项部,“有表皮脱落,有刀痕,还有……”他低头盯了一眼切割处的伤痕,“这里的痕迹难以辨认,主要是头没有了,很难判断他在被砍之前,有没有先被人勒过脖子。”
接着是胸腹部,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并以手抚摸,“腹部平坦,外表无损伤,不过,这里……”他的手指在尸体胸下方轻轻按压。
“怎么啦?”麦晴忙问
“这里可能有骨折。下面有波动感。”赵子幸皱起了眉头,“可能有大面积的骨折。——李总管,你要不要来试试?”
李怀茗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过来啊。”赵子幸催道,见后者仍站在原地,他索性走过去扯住李怀茗的袖子把他拉到了尸体旁边,“这儿,你摸一下。”赵子幸拉起李怀茗的手按在尸体的胸腔上,李怀茗恶心地想要挣脱,却忽然脸上显出异样的神情,那只手在尸体黑褐色的皮肤上不动了,“怎么样?觉得不对头了吧?我估计,他的肋骨都断了,现在就要看,他的骨头究竟断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