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得病的何人?”李怀茗又问。
“这就不知了。”
“那药童可曾透露药方?”
“药方?”掌柜的很是茫然。
之前的那个太监凶巴巴地喝道:“总管是问你,姚寒开的是哪几味药?”
“哎哟,那小的是真的不知道了。”掌柜的忙道。
李怀茗低头沉吟片刻后说道:“既如此,我们就去会会这位神医吧。”他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的掌柜,对旁边的太监道:“打个赏吧。”说罢,便快步走出了茶馆。
那太监别过头对身后的小太监嘀咕了两句,不一会儿,一小锭银子从后面传了上来,那太监丢给了掌柜的。
“收好了,这是我们李总管赏你的,赶紧把我们那些吃的包好送到门外的马车上。”
“是是是。”掌柜的笑眯眯地接了银子,又问,“诸位爷现在就去姚家村?”
“可不是?王爷的病岂能耽搁?!”
皇甫少云见他们一行人出门,便跟了过去,麦晴也不甘示弱,连忙追上他的脚步。他们来到茶馆门口,就见那里停着几辆马车,最中间一辆,外面有几个带刀的卫兵把守着。
李怀茗走到那辆马车边,躬身唤道:“王爷。”
马车里没响动。
“王爷,可醒了?”他又道。
里面仍旧没任何反应。
李怀茗又等了一会儿,见车内始终没有动静,便说了一句“得罪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撩开了马上前的布帘,麦晴无法看到马车里的景象,她只看见李怀茗两眼盯着马车内,眉头皱了起来。这时,之前那个太监走到了他身边,李怀茗低声问:“你可听清他在说什么吗?”
“听不清啊,总管,自过了小水沟之后,王爷就一直在说胡话,什么晴啊,麦的,又是什么时间,什么机器的,总是都是些咱们听不懂的话。我们估摸王爷可能是醉了,可按王爷的酒量,他断不会睡两个时辰都醒不来。”
“王爷这一路,可曾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都查问过了,王爷没吃过什么。就是临出门时,喝了几口厨房送来的桃花酒。”
“桃花酒?”李怀茗先是一脸疑惑,随即又警觉起来,“现在可不是喝桃花酒的时候。再说,谁吩咐厨房做的桃花酒?你回去后马上查一下,这酒是做的。查完了,马上把那做酒的人押来见我。”
“是。”太监垂首答应。
李怀茗又想到了什么,他在太监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旋即朝站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太监招手,那两人奔来后,听了吩咐,撩开布帘,坐进了马车。看起来,李怀茗是让那两人“看守”王爷。
这时,从马车里垂下一只手来,麦晴一看便知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这个王爷到底是谁?”她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雍王爷就是皇叔!”皇甫少云没好气地回答,眼睛仍望着李怀茗的方向,直到李怀茗的马车队伍离开,他仍站在原地发呆。
“皇甫!”麦晴实在忍不住了,她推了他一下,问道,“你说坐在那辆马车上的就是皇叔赵子幸?”
“我看就是他!奇怪,王爷怎么会在李怀茗的马车里?李怀茗要把他弄到哪儿去?”他先是自言自语,继而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快速折返茶馆,嚷道,“店家,店家,快给我们把那些个包子装上,我们这就走。”
店小二慌忙找来一张干净的纸,他将那几个包子包好后递给了皇甫少云。后者急匆匆付了钱后,便迅速奔出了茶馆。麦晴知道,他这是急于要去姚家村,连忙紧跟其后。
“从这里到姚家村要多久?”麦晴问道。
“不远,我还认识条近路,不出三支香的功夫就能到。咱们得尽量在他们之前赶到姚家村。”
“这是为什么?”
“你可真傻,要是他们先到,还不得把村子里里外外都围上?那咱们可就进不去了!得了,废话少说,快上来!”皇甫少云二话不说,已经走到她身后,将她轻松地往上一抱,麦晴赶紧劈开腿坐了上去,他紧跟着坐到她身后。
接着,麦晴听他高声吆喝了一句,那匹马便飞也似地向前奔去。
13、姚家村
麦晴估计三支香的功夫大约是30至40分钟左右。他们一路颠簸,经过一片树林和两座桥,终于来到了一个看上去颇有些人气的小村落。才到村口,皇甫少云便下了马,他对麦晴说了一句,“你且在马上呆着,我去打听一下。”便兀自冲向村口的一户人家,他敲了会儿门,便有个七、八岁的孩童走出来,他跟皇甫少云说了几句,并就朝村里的某个方向指了指。皇甫少云折返回来后,拉着马的缰绳就朝那个方向走。
“姚神医就住前面,那小孩说,他门口拴了头驴。”他道。
驴!麦晴想,古代人怎么连个门牌号都没有,难道单凭头驴就能肯定那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要是驴跑了怎么办?
皇甫少云似乎是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说道:“那头驴是姚神医的采药童子的,据说采药童子每日清晨出门采药,晌午过后便会回来,现在已过了未时,他一定在。”
“要是他凑巧把驴拴在别的地方怎么办?”麦晴还是觉得不放心。
“我们只管找过去,若是驴不在,再找旁人问便是了。你想那么多干吗,”皇甫少云不耐烦地横了她一眼。
他们又走了十多分钟。麦晴忽见前方的一棵大树下果然拴着一头驴,她惊喜道:“嘿!是这里!”说罢,她便拉住缰绳自己跳下了马,才刚站定,却见皇甫少云已经先行一步朝毛驴旁边的那座宅院走去。他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就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出来开了门。
“请问这里是不是姚神医的居处?”皇甫少云彬彬有礼地问。
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答道:“二位可要诊病?”
“正是。”
“二位请进。”少年朝后退了一步,将门开大了。
麦晴和皇甫少云一起走进宅院。这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麦晴估计大约有五十多平方米,院子中间铺着一条青石板路,路的两边则种了一些绿色植物,麦晴估计那都是些中药材。院子的角落里还放着十几个小坛子,她看见每个坛子上,都有人用毛笔写了几个繁体中文字,其中一个坛子上写的是“百虫酒”,麦晴猜测,这些坛子里装的都是姚神医用于治病炮制的药酒,她正想揭开坛子上的瓷盖闻一下酒味,就听那童子说:“二位请跟我来。”
这时,皇甫少云也走到了她跟前,“你别乱动!要是碰坏什么,惹怒了姚神医,就没人给你治病了!”他小声提醒道。
麦晴一想也对,当务之急是得立即治好身上的伤,要不然,恐怕会耽误正经事,这样想着,她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手。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混杂着药味的香气。两人跟着童子一起走进一间古色古香,却颇为凌乱的屋子,童子说了一句,“二位请稍等。”便丢下他们,撩开布帘走进了内屋。没多久,一个穿青色布衫的高个男人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们要诊病?有何不妥啊?”他开口问道,声音极为沙哑,语气却显得有些傲慢无礼,麦晴发现他那对浑浊的眼睛朝自己瞟过来,连忙答道:
“小女子受了箭伤,请神医给我看看。”
姚寒看了她一眼,问道:“伤在何处?伤了多久了?老伤还是新伤?之前可曾医治过?”
皇甫少云代她一一作了回答。
“她是左肩受的箭伤,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她中箭后,在下用清水替她洗过伤口,又替她包扎了。”
“可用过止血药?”
皇甫少云摇头。
姚寒吩咐身边的童子:“去拿些止血药来。”又对麦晴说,“你跟我来,他若不是你丈夫,就请在外屋等候。”
“他当然不是我丈夫。”麦晴马上说。
皇甫少云笑了起来,“是啊,不知道你这辈子能不能当上孔娘娘。”说罢,他又躬身向姚寒作了一个揖,“有劳神医了。”
姚寒“嗯”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内屋,麦晴赶紧跟了上去。
这间屋子大约15平方,里面只有三件家具,一张竹榻,一张椅子,一张木桌。姚寒示意她躺上竹榻,她依言行事。
“来。”姚寒道,他坐在麦晴身边的椅子上,向她招了招手。他是什么意思?正在疑惑时,姚寒道,“把手伸出来,先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看外伤还得把脉?那能有用吗?麦晴略有些迟疑地伸出自己的手,却被姚寒一把抓过,她感觉他冰凉的指尖先搭在她左手的脉搏上,接着又搭向她右手的脉搏,过了会儿,他才道:“从脉象上看,你的外伤无碍,内伤却似颇为严重,你的气血均积压在你的头部上方,气血若遭阻滞,必然会影响心神。除了箭伤之外,你的头部可曾遭受重击?”
“我不知道。听皇甫说,我中箭的时候,摔在了草垫上,头部好像也没撞到地面。”
“不妨,一会儿,我替你在百会穴上扎一针。”姚寒说罢又站起,说道,“现在可否让我看下你的箭伤。”麦晴发现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刀,“我会割裂你的衣衫,这样可免去宽衣的不便。男女有别,若你有异议,也可现在就说。”
麦晴想到不必脱衣,真是省却了一个大麻烦,连忙说:“我没意见。神医尽管操作。”
“你倒也爽快。”姚寒笑了笑,便拿着刀子割开了她左肩的衣衫。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马嘶声,麦晴心中一凌,心想,难道是李怀茗他们到了,她正想着,先前的采药童子急匆匆跑了进来。
“先生,宫里的太监来了,还有,还有一个王爷。”他慌里慌张地说。
姚寒不慌不忙地将麦晴肩头的衣衫悉数割裂下来,扔在地上的一个炭盆里,“让他们等着吧,我这里正忙着。”他慢条斯理地说,接着又吩咐那童子,“去打盆水来。”
“先,先生,他们要是问起来……”
姚寒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嘴,说道:“就说我忙着,我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麦晴就见帘子向上一撩,有个人闪了进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那个说话颇为生硬的太监。
“姚寒,拖拖拉拉干什么,还不出来给王爷诊病!”他板着脸喝道。
姚寒压根儿像没听见他说话般,对那童子道:“愣着干吗!快去打水!”
童子一扭身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那太监的脸变得铁青,
“姚寒!你好大的架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他便上前一把拉住了姚寒的衣襟,想要将他拖出去,恰在这时,外屋传来一阵惊慌的响动,麦晴隐约听到有人在说,“王爷醒了,王爷醒了”,接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声,那太监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便放开姚寒走了出去。
隔了一会儿,麦晴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是什么地方?”这当然不是李奇石的声音,不过口气却很像。
“王爷,这是姚家村。”李怀茗恭敬地回答了他。
“你叫我什么?王爷?”“雍王爷”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我真是王爷?喂,能不能再叫我一声?”
不用问了,就是他!麦晴禁不住露出笑容。
“王爷说笑了,王爷就是王爷,哪有什么真的假的之分?”这是之前那个太监的声音,这次他的语气软绵绵的,叫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是谁?”又是李奇石的口气。
“王爷怎么会连奴才都不认识了。奴才是赵喜瑞啊。”
“赵喜瑞?你是干什么的?……对了,你们又都是干什么的?怎么都围着我?”麦晴仿佛看见李奇石在环顾四周,“别这么奇怪,我只是暂时忘记了一些事……”
“王爷,你真的不记得了?”赵喜瑞充满怀疑地问道,“总管,你看……”
李怀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们车里还有两根麻糕,去给王爷拿两个来。王爷平日最喜欢吃麻糕,那东西一入口,王爷必然就脑清神明了。”
“是。”一个太监答应着出去了。
“麻糕是什么?”雍王爷在问。
没人回答他。
这时,有人一撩帘子走进了内屋,麦晴见是那个采药童子,他双手捧着一个盛满水的黑陶盆,“别磨蹭,拿过来!”姚寒催促道。
那童子一边放下陶盆,一边不住朝帘子外张望,趁着姚寒替麦晴擦洗伤口的时候,他道:“先生,那王爷好像得了离魂症,他什么人都不认识了。”
哼!我看这些公子哥儿八成又是酒喝多了!” 姚寒没好气地说着,一边将一包药粉敷在麦晴的伤口处。麦晴起先觉得疼痛难忍,但几秒钟之后,痛感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微的热感,酥麻的感觉则从左肩一直延伸到手掌,她心里纳闷不知姚寒用的是什么药,正想开口问,姚寒却说话了。
“姑娘,你这箭伤不算深,我已给你敷了我们姚家专治刀箭伤用的千金膏,一会儿我再给你包一些,你回去后,每日敷一次,另外我再给你一些汤药,你两碗水煎成一碗喝,每日喝一碗,如此,七日之后,你的伤便可大愈了。”姚寒说罢,又吩咐那个童子,“去药房取一些千金膏来,顺道把她那朋友也找来”
童子道:“先生,那人刚刚还在堂屋里,自打外面那班人来了之后,就不见了。”
“那就去药房找找,地方就这么点儿大,他还能躲哪儿?”姚寒话音刚落,麦晴就听见身后的窗户处有响动,姚寒也听见了,他立刻打开后面的木窗,皇甫少云果然站在窗外,“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姚寒问他。
皇甫少云也不回答,他双掌在窗台上一撑,利索地跳了进来。“告诉你,外面那个就是雍王爷!我刚刚偷瞧过他了!”皇甫少云的双脚刚落地,就兴奋地对麦晴说。
“呵呵,我知道是他!”麦晴笑着答道。
姚寒却皱起了眉头,嘀咕道:“又是个王爷!我这一方陋室怎么净招这些难伺候的主!”他见那童子还呆立在门口,便喝道,“还不赶快去拿药!敢情你也得了离魂症了!”
那童子这才撩开帘子飞快地朝外奔去。
这时,外面又有了响动,麦晴听到一个小太监又尖又细的声音:“总管大人,麻糕已经取来了。”麦晴仿佛看见李怀茗接了那块“麻糕”,恭敬地递给了雍王爷。
“王爷请用。”
“这是什么?”
“这是王爷平时最爱吃的麻糕。”
“呵呵,是吗?让我尝尝。”雍王爷显然是拿了那麻糕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不错,不错,辣中带麻,麻中带辣,果然好味道,请教一下,这是怎么做的?” 他啧啧有声地说,
他的问话似乎让屋外的那一班太监都愣住了,一会儿,有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问:“王爷,真的好吃吗?”
“那还用说?王爷怎会骗你?这味道是典型的四川口味,我最喜欢花椒的香味,我看还是绿花椒吧?”赵子幸又大声问道,“还有没有?我真想一口气吃它个十块八块的!”
外屋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麻糕有的是,王爷既然喜欢,我这就让人去拿。”过了会儿,李怀茗的声音又响起,麦晴听见他在吩咐身边的太监,“去看看姚神医现在可有空,我看王爷确像是得了离魂症,得让姚神医给他扎几针才行。”
麦晴听他这么说,已猜出了八九分。她估计李怀茗让赵子幸吃麻糕,多半是在试探赵子幸是不是真的失忆,因而,真正的赵子幸很可能极其讨厌麻辣味道的食物。
有个太监得了李怀茗的命令,答应了一声“是”之后,便走到帘子后面,大声唤道:“姚神医,王爷病情危重,若方便的话,请即刻给王爷把脉。”
姚寒才要去撩帘子,皇甫少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姚神医,雍王爷不是坏人,可千万不能给他扎针……他若不是逼于无奈,断不会出此下策,请姚神医务必手下留情……”
麦晴想,原来皇甫少云跟李怀茗一样,认为赵子幸是在装病。
哼!我管他是不是有病!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姚寒瞪了皇甫少云一眼,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麦晴早就按捺不住了,连忙跟上,皇甫少云本想躲开,见她已经走到了外屋,便也只能尾随而出。
“看来,这位便是姚神医了。”李怀茗居高临下地看着姚寒,但他的目光很快越过姚寒,落在了麦晴的脸上,“孔翡?皇甫,你们如何也在这里?”他露出惊异的神色,眉头轻轻一蹙。
这个狡猾多端的李怀茗又在怀疑什么?这个念头在麦晴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赵子幸吸引了过去。她不得不承认,几百年前的他跟21世纪的他在眉眼处的确有几分相像,但当年的他显然更帅,他至少有一百八十公分,长身玉立,星目剑眉,穿一袭淡青色的丝绸袍子,长发在脑后梳了一个有些凌乱的髻,手上还套着两个宝石指环,脚上则是一双半高统的马靴。
“皇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李怀茗又问道。
麦晴听到皇甫少云答道:“禀总管,我因在孔翡家无意中射伤了她,因而带她来此地治伤,不想在这里碰见了总管和……王爷。”他的目光怔怔地朝赵子幸望去,忽然双膝一曲,拜倒在地,“皇甫少云拜见王爷。”
赵子幸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呵呵,好,好,起来吧,不必多礼。”
麦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身为王爷还不太习惯,此时,她觉得有人在拉她,低头一看,原来是皇甫少云。
“孔翡,看见王爷,还不行礼!”他喝道。
麦晴才不甘心就这么在李奇石面前跪下,她死死站在原处不动,心里在犹豫要不要立即告诉对方她是谁。她真想立刻喊出他的名字,让他认出自己,可是,她想到自己在明朝的丑模样,又有些迟疑。天知道看见她这样,他会是什么表情。天哪,为什么到了大明朝,你我的相貌差距会那么大?
“孔翡!跪下!”这一次皇甫少云使劲扯她的袖子,硬是把她拉到了地上。
她抬起头,见赵子幸正好奇地看着自己,“王,王,王……”她看着他的脸,“王爷”二字竟怎么都叫不出口。
“孔翡,怎么?见到王爷,连话都不会说了?”现在换李怀茗打趣她了。
赵子幸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他们是什么人?”他问李怀茗。
“还是让他们自己说吧。”李怀茗答道,目光又落到皇甫少云的脸上。
皇甫少云立即道:“禀王爷,在下和孔翡的父亲孔朝阳都曾是王爷过去的旧部。”他说完又催孔翡,“你愣着干什么!还不给王爷磕头!”
“我磕什么头!”麦晴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就有个太监朝她喝道:
“好大的胆子!”
李怀茗却微微笑起来。
麦晴也不理会旁人,眼睛只是盯着眼前的赵子幸,就在刚刚李怀茗和皇甫少云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了,时间紧迫,她不能再拖延了,必须得亮明身份。
“李奇石,我是麦晴。”她简短地说。
有那么一刻,她担心自己猜错了,因为赵子幸听了她的话完全没反应,直到三秒钟后,他爆发出一阵“李奇石式”的大笑,她才定下心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子幸指着她笑得前仰后合,笑了一半,又停下来问她,“麦晴,真的是你?这就是明朝的你?”
麦晴白了他一眼,他又大笑起来。
众人被他们这一来一去弄得一头雾水,皇甫少云更是焦急起来,“孔翡,你真是胆大妄为!你在跟王爷胡说八道些什么!王爷,王爷,你……”他说不下去了,眼睛兀自盯着赵子幸,半是担忧半是好奇。
李怀茗则走到姚寒身边,客气地请教:“姚神医,你看王爷的病……”
赵子幸还在咯咯笑个不停,“我,我没病,我就是觉得,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说,随后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朝麦晴走过来,张开双臂,将她往怀里一抱,“别误会,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张脸,你现在演钟无艳都不用化妆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得了吧,你也不见得有多帅!”麦晴低声回道。
赵子幸放开她,在近距离处再度上下打量她,收了笑道:“你会不会觉得你跟你现在的身体之间有种游离的感觉?”
“有啊有啊!”麦晴重重点头,觉得自己就好像在描述第一次在游乐场乘过山车的感觉,“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现在好像已经越来越……”她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契合。”赵子幸道。
“对,就是这感觉!”
“我比你晚出发,所以我还没那么快达到你这个程度……怎么,你受伤了?”他瞥了一眼她的肩头,麦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等敷完药就已经奔出外屋了。
“是啊,我来得不巧,恰好这时皇甫少云射中了我。”她道,一边朝皇甫少云望去,却发现他跟在场的所有人一样,此时正呆若木鸡地望着他们两个,蓦然,他从地上站起,冲到赵子幸旁边说道:
“王爷,这是孔翡!孔翡!”
麦晴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赵子幸看清楚,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千娇百媚的王妃,而是又丑又傻又低贱又花痴的猎户女孔翡。
“你叫孔翡?”赵子幸问她。
“对啊。”
“怎么写?”
麦晴也不知道,便问皇甫少云:“怎么写?”
“你敢情被射了一箭,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了!”皇甫少云也不知是在跟谁生气,怒冲冲地朝她吼道,接着在地上胡乱笔画了两下,“看见没有?翡翠的翡!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倒是不错,可你哪是什么翡翠啊!我看你连块破石头都不如!”他又朝赵子幸喊道,“王爷,您瞧清楚了,她不是欧王妃,她是孔翡,孔朝阳的女儿孔翡!”
麦晴本想回击他几句狠话,但一想到他此时内心的震惊应该不啻于经历一场大地震,便不禁莞尔。
赵子幸并不理会皇甫少云的叫嚷,径直走向姚寒,说道:“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姚神医吧,我跟她还有正经事要办,时间很紧,请尽快帮我这位朋友治伤。”
姚寒大概也是第一次听见一个王爷让他先给旁人治伤的,不由地诧异地朝他看过来,这时,恰好那个童子拿了药来,姚寒吩咐道:“你扶这位姑娘到后堂敷药。”又向赵子幸躬身道,“王爷不必挂心,适才我已看过这位姑娘的伤,只需敷药喝汤,再略作调养,七日之后便可痊愈。”
“七天。”赵子幸微微点头,又对那童子道,“把膏药和煎药都拿来给看看。”
姚寒面露不悦。“王爷这是不信我?”
赵子幸也不说话,将那膏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扒开纸包,以手指拨弄了几下里面的中药材,放在嘴里舔了舔,说道:“可否不要在煎药和敷药中使用紫金龙?”
“紫金龙?”麦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赵子幸道:“紫金龙,也称川山七,是一种罂粟科植物。虽然能止血,现在也被广泛用于跌打损伤,止血降压,可是它里面所含的生物碱,对心脏有直接的毒害作用,我怕你连服七日后,会引起心脏毒性反应,到时候,你怎么跟我一起找到杀害东方旭兰的凶手?”
他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大惊。
麦晴注意到李怀茗和身边的几个太监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但他们谁也没开口,只等着看姚寒的反应。
“王爷好眼力,药中的确有紫金龙。”姚寒似乎不太高兴,口气中还有几分不服气,“可是以在下之见,这位姑娘的外伤,以紫金龙煎服外敷,疗效最快。”
赵子幸笑着将那两包药还给童子,“我过去也读过几本中医书,我看用红药子作煎剂,用蟑螂调成膏药外敷,另外再撒一些块茎糙苏的粉末,这样治可能会安全。”
“蟑,蟑螂?”麦晴愣住了。
“哎呀,蟑螂能治疗化脓性创伤,而且几乎没什么副作用!我过去就这么治过!”赵子幸不耐烦地说,接着又朝姚寒望去,“姚神医可别说你这里没有焙干的蟑螂,外面的坛子里,有一坛上面写着石姜。石姜不就是蟑螂吗?”
原来石姜就是蟑螂啊。麦晴记得刚刚自己也看见过这个坛子,她还以为是生姜呢。
“原来王爷还精通医术,在下佩服。”姚寒淡淡道,“只不过,在下这里确实没有石姜,那坛子是空的,”
“空的?怎么会是空的?”赵子幸问道。
姚寒道:“实不相瞒,几年前这里曾遭过贼,原先放在坛子里的石姜悉数被窃,因我平日较少用石姜治病,经那一劫之后,便没再进新货。如今,我这里只有紫金龙。王爷若觉得在下的药对姑娘不利,大可另请高明。”说罢,他躬身一拜,又转头吩咐童子,“把药拿回去吧,现在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