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张元安从车里跳下来,他拉开后车门,费力地想去拖动车后的两个女人,麦晴抢到他面前,把枪塞在他手里。
“你看着他。”她命令道。
司机已经乖乖地下了车,他的身子在发抖。
“你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想借用你的车。你的车应该有上过保险吧?”张元安用枪指着他,温和地说。
“上,上过。”司机哆嗦地回答。
“那就好。你的损失不会很大。我们用完后,会把它停在某个地方,到时候会打电话,让你自己去找。你有名片吗?”张元安问道。
“名片?”司机猛烈地摇头,“没有,没有。大哥,我,我这辆车反正已经很旧了,正想换辆新的……真的真的……没什么大不了,你们拿去用吧……到时候,我就报失……只要,你们能放了我……我保证什么都不说……”
“老兄,你这种人我碰到多了,现在说得好好的,但只要警察吓唬你一下,你立马什么都招了……”
麦晴乘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将女保姆和郁乘风的尸体分别搬上了桑塔纳的后车座。
“喂!我们该走了!”她坐上驾驶座,对张元安嚷道。
张元安命令那司机背过身去,后者一脸苦相地照办了。
“你要是敢回头,我就开枪。”张元安道。
“放心吧,我不会回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快走吧……”司机巴不得他们快点走。
张元安坐上副驾驶室,屁股刚碰到座位,车就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了出去。
“我们现在得闯过收费站!假如他们认出我们的话。”麦晴道。
张元安将头上的丝袜扯下来,随手扔出了窗外。
“他们不可能认出我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唯一能识别的就是车牌和男女特征。”他说道,又问,“你说闯过去是什么意思?你要硬闯?”
“我就是在这个意思!不然怎么办?!我连车都劫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现在没功夫跟他们解释,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尸体送到法医科,等尸体检验结果出来,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麦晴现在只想知道,车后座的那个女人是不是郁乘风。
张元安明白她的意思,他朝后扫了一眼。
“如果确认是她,你的行为也属于正当防卫,因为是她先朝你开的枪。到时候,我会替你作证。”
“谢谢你。可惜你自身都难保。我们现在是同伙,他们不会采信你的话,明白吗?”麦晴气急败坏地说。
张元安沉默了下来。
他们的车一路飞驰,收费站已经近在眼前。两辆警车停在收费口的入口处,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正在逐一检查过往的车辆。
麦晴开着车缓缓驶向收费口,她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了,这时,她听到张元安在旁边轻声道:“他们在检查每个司机的驾驶证。”
果然,她见一个警察正将一本类似驾驶证的东西递还给前面一辆车的司机。
“我带着。”麦晴道。
“什么?”
“我带着驾驶证。我刚刚从那辆车里拿了出来。”
这时,一个警察已经踱到了他们的车边。他敲敲她这边的车窗,麦晴摇下车窗,朝他看了一眼,等待对方先说话。
“驾驶证。”那人道,同时眼光瞥向她后车座。
麦晴将驾驶证递了过去。
警察翻开驾驶证,神情漠然地注视着,过了一会儿,他招手把他的同事叫了过来,两人对她的驾驶证研究了一番,在他们小声嘀咕的时候,麦晴注意到他们不时在朝她看,她心神不宁地回头朝张元安望去,他的神色也同样不安。他们在看什么?是我的名字吗?不错,驾驶证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我的名字。可一个名字有什么必要看那么久?他们在说什么?难道他们已经认出我了?是鸥城的警察查出了我的名字告诉他们的吗?可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我只是个偶尔闯进鸥城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我是谁?
“别慌。看看再说。”张元安对她说。
“他们在看什么!”麦晴小声嘀咕。
这时,那个警察弯下身子,隔着车窗对她说:“请你下车。”
“为什么?”她反问。她的脚已经踩在了油门上。
“我们有点疑问。”那个警官一边说,一边朝他身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那个人走开了,麦晴的目光追随着他,她发现他走到收费口的那一边跟另外两个警察小声嘀咕了两句,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对讲机。他们在请求支援吗?她的神经紧张了起来。
“什么疑问?驾驶证还会有假?”麦晴故作镇定地问道。
那个警察冷漠地瞥了她一眼,道:“你是F区的麦晴警官吗?”
麦晴看着他,不吭声。
“就是你,麦警官,你否认也没用。驾驶证上有你的名字。”那个警察目光锐利地盯着她,“我们等的就是你。我们怀疑你在鸥城行凶。现在,请你下车。”
麦晴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鸥城行凶?谁告诉你的?是鸥城的人吗?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
“我看其中一个就是郁乘风警官。听说你枪击了她。”那个警察指指她的后车座。
“你认识她?”
“我刚刚收到她和你的照片。”那个警察平静地说,“我们不知道你在鸥城到底做了什么,这也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负责拦截你的车,到时候把你送回鸥城分局。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下车。”
消息好灵通!事情才发生不过20分钟,鸥城“警方“就认出了她,弄清了她的身份,并将她的照片发给了邻区的分局。可问题是,只有F区警局才有她的照片。
“对方发了我的照片给你?让我看看可以吗?”麦晴问道。
那个警察厌烦地看着她,犹豫了片刻,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给了她。麦晴果然看见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她的大头照,跟挂在F区警员一栏表中的照片是同一张。难道是F区警局有人提供了她的照片?为什么?是谁?
“看好了吗?”警察问道。
麦晴将手机还给了他。
“现在可以下车了吗?”那人耐着性子问她。
麦晴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下车,她回头朝张元安看了一眼,两人用最快的速度交换了一个眼神。你看着办吧,注意安全,张元安的眼神告诉她。
“麦警官。请你下车!”那个警察见她仍然不动,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说完,他又朝不远处的同事作了个手势,麦晴知道他这是在搬救兵。“麦警官,我最后说一遍,请你下车!”说话间,他已经掏出了枪。
麦晴假装顺从地点头,“好。”她道。
她作势要去开车门,但手刚碰到门把手时,脚就往油门上一踩,桑塔纳立刻向后急速退去,她的车尾撞在后面一辆本田的车头上,推着它朝后连退了十几米,随后,她骤然停下车。收费站附近的几个警察都已经个个掏出了枪,但他们没有一个敢追上来,只是在原地严正以待,等着她的下一步行动,而她后面那辆本田的车主则骂骂咧咧地钻出了自己的车,但他刚想接近麦晴的车,警察就朝他大喝:“退后!退后!”那个男人这才发现情况不对,连忙退回到自己的车旁。
“你有把握吗?”张元安问她。
“放心。我学过特技驾驶。”麦晴道,一边目测了一下收费站护栏的高度,“刚刚那张照片是局里发过去的。局里有问题。”
“你是说局里也有他们的人?”
“不错。”
“那你准备去哪里?”
“我想过了,11组。今晚有人约了我。”麦晴说罢踩下了油门。
车飞速地向前冲去,她看见那几个警察已经在朝她瞄准,可她丝毫都不害怕。现在,她甚至觉得整个事情荒谬得有些有趣,谁能想到,几年前,她从特警训练部学来的飞车技术,有一天竟会用在自己人的身上。不知道教她的老师如果知道这些会怎么想。
蓄足马力的桑塔纳飞过一米多高的收费护栏,朝前冲去。
砰砰,那些警察在向车尾射击,但为时已晚,她的车已经开出了十几米,把那群人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哈!果然是特警部的钢木兰!技术不错!”张元安喘着粗气向她翘起了大拇指。
“谢谢。”麦晴道。
“就是不知道前面是什么状况。我们总不能一直玩飞车。”
“只要我们走小路,就可以避开下一个收费站。”麦晴早就想好了。
“你能担保他们不会在小路上等着我们吗?”张元安问道。
麦晴横了他一眼,问道:“除此以外,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
“当然有。首先我们得丢下这辆车,然后再叫人来接我们。”他拿出了手机。
“你打给谁?”
他没回答她,电话已经拨通了。“奇石,我跟麦晴正在从连东赶往市区,我们出了点事……对,一言难尽,现在我们成了杀人犯,自己人在追捕我们……你有什么办法救我们?……能不能过来接我们?”不知道李奇石跟他说了些什么,张元安展开地图,查询了起来,“对,是有个医院……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的目的地是F区警察局。……我们当然不可能躲一辈子……麦晴说要去十一组……我不明白……你要不要直接跟她说?”
麦晴刚想拒绝,张元安就把电话塞给了她。
“嘿。”她打了声招呼,这是三个月来,她第一次跟他说话。
“你为什么要回十一组?”他口气冷淡地问道,就跟上次分手后一样,他说话带刺,总好像随时准备跟她吵起来。如果换作别的时候,麦晴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可现在,她没这闲功夫。
“因为十一组里没有警察,只有一个烧水烧饭的老太婆。我们进去后,就可以占山为王,以此为据点,跟他们谈条件。他们会包围我们,会跟我们喊话,但一定不会轻易冲进来,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很危险。这就为我们赢得了时间,我们需要时间跟上司和自己人解释。但如果我们束手就擒,很可能马上跌入鸟人设下的陷阱。我们也许会就此丢了性命,而且还会蒙上不白之冤。”
“鸟人设下的陷阱?”
“我怀疑我们局里就有鸟人。”她用最快的速度说道。
李奇石在电话了沉默了三秒钟,随后命令道“把电话给张元安。”
混蛋!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她真想对他破口大骂,但还是忍着气,一声不吭地把电话还给了张元安,她听到他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好,可以……嗯……我也这么想……就这么说定了。”最后他终于按断了电话。
“他怎么说?”她没好气地问道。
“他让我们跟后面两位分开走。”
“怎么分?”麦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那个肥胖的女保姆仍然昏迷不醒。
“他让我们就地丢下车,然后从高速公路旁边的小路走下去,到连东镇的长途汽车站后直接乘长途汽车回市里。”
麦晴一惊。
“那她们呢?就留在车里吗?”
“不错。我们没法带走她们。李奇石说,他会尽快赶到,到时候他负责将郁乘风的尸体送到11组跟我们会合。”张元安将地图折好,塞进了口袋,“所以现在,你可以停车了。”
开什么玩笑!他带着我师父的尸体来跟我们会合?”麦晴不知道李奇石在哪里,但她相信,他一定在市里,“他根本不可能赶在警方之前找到我们的车。”
“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
“但是你想想,我们的人要是找到车后,会怎么做?还不是得先送到最近的派出所去?然后先由当地派出所跟市里的分局联系,然后才能决定那女人和尸体的最后去向。这里属于连东镇,所以,她们最有可能被送往连东镇的镇派出所。”
“你说他要去连东镇的镇派出所偷我师父的尸体?”麦晴惊道。
张元安看看她道:“也许吧,我不知道,但他既然那么有把握,总有他的办法。好了,你可以停车了,再往前开,就要开出连东了。”
麦晴停下了车。
两人几乎同时跳下了车。
“你不该把他扯进来!你这样会害了他!”在奔进草丛的时候,麦晴大声对他道,“如果他被抓到,他就会被判刑,那他就死定了!”虽然她常常在心里咒他死,可实际上她一点都不希望他倒霉,“这样吧,我们现在立刻赶去连东派出所等着他,到时候,跟他一起把尸体偷出来怎么样?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干吧!”她停下脚步提议道。
“麦晴,那是他的主意,他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你要相信他。”张元安颇不耐烦地说道,随后看了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可是……”
“别替他担心,他不是傻瓜,如果真的有危险,他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别浪费时间了!”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腕朝前走去。
麦晴几度想甩开他,独自奔回高速公路,去看看警方有没有发现他们的车,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二十分钟后,他们走到一条宽阔的岔路上,那里有一个简陋的修车铺。车铺老板告诉他们,长途汽车站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大约有半公里左右的路程,然而他们刚刚走出没几步,张元安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怎么又不乘长途汽车了?”麦晴问他。
“你是不是累傻了?当然是乘出租更快!”张元安瞄了一眼前座的司机,轻声道,“不出半小时他们就能找到那个修车的,到时候,让他们去长途汽车站扑个空不是更好?”
麦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呵呵,你可真是个好警察。”她道。
“这就叫知己知彼嘛。”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顺利抵达F区警察局。局里的大院空无一人,两个门卫见到他们,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异样,有两个同事正好从里面也出来,还像平时一样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麦晴来不及细想,便大步流星,直接朝11组所在的那栋平房走去,路过主楼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朝二楼三楼望去,那里仍然跟平时一样,灯火通明。她想,估计所有人都在局里待命吧,不知道过一会儿,他们会不会荷枪实弹跑过来包围11组。
她刚走到11组门口时,门就开了,麦晴首先跨了进去,她惊讶地发现,站在门背后的不是周美芹,而是她最初看到的旗袍女子朱丽。她仍然穿着旗袍,但神色有些紧张,等张元安进门后,她立刻关上了门。
“麦警官,快跟我来,我们老板已经来了,他在等你。”她说罢便兀自朝前走出了几步,麦晴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但她马上又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发现张元安没有跟上来。她回过头朝他望去。
“你怎么啦?”她问道。
“她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他轻声问道。
她叫朱丽。我也是今天才认识她。”
“她是什么时候进局里的?她为什么穿成这样?她以为她在拍电影吗?”张元安望着前方,朱丽站在离他们三、四米处的地方,正优雅地转过身来。
“麦警官,这儿。”她催促道。
“好。”麦晴答应了一声。
朱丽推门走进了办公室。
“还有,为什么这里突然变得那么大?我以前来过,我记得这里应该只有一个小厅外加两间办公室。”张元安望着那条通往黑暗深处的狭长走廊,一脸困惑,“什么时候扩建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麦晴瞥了他一眼,脑中浮现今天来报道时出现的奇怪景象。进门的时候,她也曾看见长长的走廊和十几间并排的房间,但离开的时候,它又变成了二室一厅的小房子。
“我想……这种扩建只是暂时的。”她不太确定地说。
“暂时的?什么意思?”
前方的那间办公室半开着门,一道灯光投射在走廊的地板上。
“我想这里的情况可能跟鸥城差不多。我的意思是,它被某种东西占据了,等那种东西不在的时候,它又会恢复原状……”她觉得只能这么解释,虽然她觉得事情太过离奇,但只要一想到那些鸟人,她就觉得什么都可能发生,更何况,她还曾亲眼见过这栋平房内的结构变化,前后的时间差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朱丽的身影又出现在那间办公室的门口。
“麦警官……”
“马上来。”她答了一句。
朱丽笑了笑,又消失了。
“我们还是快先去见见那个老板吧。也许他能回答你的问题。”麦晴道。
张元安摇头叹息,“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都会碰到这种怪事?”他还想说下去,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麦晴立刻竖起了耳朵,她听到他说:“嗯……我们已经到了,一切顺利……你呢?……是吗?……哈哈,你本事真大……这么说你现在多了个帮手?……呵呵,好的……我们在11组等你……你还有多久能到?……”他看了下手表,“现在是八点一刻……好……我们等你……你要跟她说话吗?……她很好,刚刚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坐牢。……好,我知道了,一会儿见。”
很显然,李奇石不想跟我说话!混蛋!麦晴在心里骂道。
“麦晴,他很聪明,他刚刚……”张元安想说下去,她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想一辈子呆在走廊上吗?快走吧!”
说罢,她快步走进了那间办公室,张元安晚她半秒钟跟了进来。
那间办公室就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打扫得很干净,桌子后面放着她12年前从坟地上搬回家的那把旧椅子,墙上挂着两个黑框相架,里面各放着李小龙和施瓦辛格的海报截图,看上去就像两幅遗像。
朱丽肃立在书桌的一旁。
咦?那个老板在哪里?
她正在疑惑的时候,蓦然发现有个男人就坐在她那把老旧的椅子上——可是,那里刚刚明明是空的,难道是我眼花了?——麦晴傻傻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麦晴吗?”那个男人说话了,声音尖锐,语速极快,语气中似乎带着十二万分的不耐烦,这时麦晴才开始注意这男人的长相,他大概五十岁左右,跟朱丽一样,穿着旧时代的服装——一件薄薄的黑绸褂子,身材矮胖,头发梳得溜光,大拇指上还套着一个黄玉戒指,“看得见我吗?”他又问道。
“能看见。”她答道。她眼前的男人长得有点像尊发怒的佛像,双眉上吊,目光如炬,胖胖的腮帮子上耷拉着两块下垂的肌肉。
“你呢?”那个男人又问张元安。
“可,可以。”张元安疑惑地注视着他,随后一迭连声地问道,“请问你是哪位?你从哪里来?你怎么在这儿?”
“并不是我想呆在这里的。你以为我喜欢这个破柜子吗?”那个男人冷冷地回答道,正当张元安不解地望向他们身后的那个文件柜时,他“啪”一声,丢给麦晴一个文件袋,“看看这是什么!”
麦晴发现那是她离开11组时带走的那个文件袋,她还记得袋子上的五个大字《松山白骨城》,以及它的编号“悬字1号”。“它怎么会?……”她记得,它明明被她丢在她原来的那辆车里了。劫车后,她急于搬运车后座的两个女人,完全疏忽了它。
“那是我们的人弄回来的。本来是希望你从这个案子开始干起的,但现在看来,你只能先对付那些鸟了。”那个男人撇了撇嘴,神情充满了轻蔑。
“你们是怎么拿回来的?那辆车被我们扔在高速路上了,难道说……”
他打断了麦晴的话:“有人跟着你,你看不见他们,他们看得见你。”
“他们……”张元安想提问,被他恶狠狠地截住了。
“别插嘴!让我把话说完!你们看到的两个人,我跟朱丽,其实都不是人。当然,我们曾经是人,只是现在,肉身已经被消灭了,魂魄还在。别插嘴!”他大概是看出麦晴想说话,又暴躁地吼了一句,“我们属于鬼界中的冤灵界。换句话说,我们是因为种种原因被人杀害,凶手却始终没能抓到,心怀不甘,魂魄才不肯离开这里的。我是冤灵界现在的大法师杜寻,字朝生。你去图书馆查查清末民初的史料档案,也许能找到我的名字。我过去当过巡捕,算是你的业界老前辈了。我当年是被人从后脑打了一枪一命呜呼的。”他转过头来,麦晴看见他的后脑壳居然没有头发,而那片空白的地方有个再明显不过的枪眼,“朱丽更惨。”他又转了回来,“她被人挖走了心脏,当年她是个女演员,可惜只拍过一部戏就被人杀了。所谓红颜薄命,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麦晴朝朱丽望去,后者略带羞涩地朝她微微一笑。
“我们一直在等一个可以为我们申冤报仇的人,可很多年过去了,这样的人始终都没出现。于是就在20年前,我召集冤灵界的几个大头目开会,我们商量了几天几夜,最后决定不再等下去了,我们要自己培养一个‘通灵神捕’。我们希望他能回到我们曾经呆过的年代,帮我们找到凶手。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我们恐怕不能再报仇,但是至少我们得知道,那是谁干的?你说是不是?——还记得你的这把椅子吗?”那个男人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那是我从坟地里搬回家的。”麦晴道。她注视着这把又老又旧的木头靠背椅子,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飘过。
“坟地?”张元安朝她看过来。
“有个男人让我替他挖坑,他想将这把椅子埋了,结果坑挖好后,他没给我说好的工钱,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就从坑里把它又挖了出来。”
“他为什么不干脆烧了它,找人挖坑不是太麻烦了吗?”张元安道。
“他想过用火烧,用刀劈都没用,最后只能把它埋了。”
杜朝生嘿嘿干笑了两声。
“知道为什么烧不了它吗?”
“为什么?”
“因为有个魂魄住在里面。”那个男人得意地拍拍椅子的扶手道:“它叫将军椅,曾经是大明朝武将胡力拔的椅子。他当年被人下毒后就死在这把椅子上,后来,他的魂魄就一直留在椅子里。他跟我们一样,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想找到杀死他的凶手,可他那案子一直到他最后一个儿子去世都没破。20年前,他听说冤灵界为栽培‘通灵神捕’正在招募十位天赋异禀的巡查灵,便自愿参与。巡查灵的职责是,为我们寻找合适的神捕人选,它得守候在候选人的身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当时,他蛰伏在一户普通人家已有五十年之久,恰好他的主人又寿终正寝,于是,我们便想办法让他免于被毁,这时候,也是机缘巧合,他遇到了你。”
“他遇到了我?他,他能看见我吗?”麦晴无比惊异地看着那把椅子。过去,她只觉得这把椅子坐着不太舒服,但坐久了,会让她有种温暖的归属感,但她从没想到,那里面居然还住着一个将军的魂魄。
“他当然能看见你,他还向我报告说,他很喜欢你,他说你很像他的一个女儿。”杜朝生张口黑洞洞的嘴深吸了口气,又清了清喉咙道,“我本来不希望‘通灵神捕’是个女人,因为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而且说实话,当时我们另有九个人选,他们全都是男孩,我本来想在他们中选一个,但是没想到,测试过后,我才发现,你的确是最佳人选。”
“还有测试?”张元安插了一句。
“我们希望我们的通灵神捕,除了聪明勇敢之外,还具备一些别的品质,比如不能被金钱和权势所吓倒,得有毅力和恒心,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等等等等,当时我们草拟了一个选拔的细则,还委派不同的冤灵承担测试的职责,”杜朝生把目光转向麦晴,“你是不是还记得,当年你曾经从山崖下面救起过一个男人?”
“我记得,他说他是城里的一个什么大官,说要把我带回去当他的干女儿,被我一口回绝了,后来他又给了我100块钱,我也没收。救人命又不是打工,怎么能收人家的钱?难道那个人……”
杜朝生点头。
“他是我们派去的冤灵。其实前前后后测试过你大概十次。最后我们都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虽然你是女孩,这一点稍微逊色了一些,可是,你比那另外九个男孩多了不少他们没有的素质。所以,我们经过综合判断,最后选择你作为我们的通灵神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