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晴在公园里搜索了近一个小时,仍不见她的踪影,无奈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顾雪梅家。李奇石仍在那里,她进门时,本希望他能抱抱自己,安慰她一下,然而,她却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她看见顾雪梅家乱得像个战场,几乎所有的衣服、书、杂志和日用品都被集中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她刚跨进门就踩在一条连裤袜上,在连裤袜的旁边还有好几双色彩斑斓的女袜和几条颜色各异的蕾丝内裤,而芳芳正快乐地在家具与家具之间跳来跳去,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真丝围巾,她一会儿将围巾拿下,一会儿又戴上,过了会儿,又跳到李奇石的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李奇石则一边自顾自低头看书,一边不时腾出一只手来亲热地拍拍他女儿的小脑袋。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麦晴简直快气疯了,她没想到,他会胡闹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想把顾雪没的家拆了?!”她恨恨地说道,一边捡起地上的一本书,将它丢在书桌上,她扫到书的封面,那是一本漫画。
“别生气啊,亲爱的,看这是什么?”李奇石让她看自己手上挂着的东西。
麦晴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
“怎么啦?不过是条女士内裤!你想带回去自己穿?”
“蕾丝内裤。说具体点,它是一条黑色蕾丝花边内裤,有90%的聚酯胺纤维和10%的莱卡弹性纤维,这两种材质能提供高伸缩性与柔软性,内部还有提臀设计,这是一条不错的内裤,”李奇石像个内裤推销员一般将内裤的背面展示給她看,又指了指裤子内侧的一个标牌,“瞧,它还是S号的。你是几号?”
麦晴瞪了他一眼,答道:“M。”
“看吧。”他又将内裤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还有股玫瑰花的味道,知道吗,有人喜欢在私密处涂抹膏霜,为了让那地方气味芬芳,这类膏霜总会加入很多香料,其中玫瑰花的味道最受欢迎。”他将裤子递給了她。
麦晴闻了闻,果真有股淡淡的玫瑰香。
“你想说什么?这裤子不应该是属于一个六十岁老妇的?”
“除非她是法国人。只有渴望爱情的人,才会精心挑选内裤,并积极护理私密处。但是,中国妇女中这种人不多,尤其是老年妇女。”
麦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气渐渐消了,她又朝地板上那堆东西看去,“这些都是你从她家里搜出来的?你疯了吗?假如她回来怎么办?”她弯身捡起刚刚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一条连裤袜。
“你以为她还会回来吗?”李奇石挤到她身边,递了张全家福給她。
那是一张母女三人的合影,麦晴惊讶地发现母女三人长得竟是惊人的相似。
她朝李奇石望去。
“你是不是在怀疑火灾中那个女人的身份?”
“看她们的手。”李奇石道。
麦晴低头朝照片望去。母女三人坐在公园的草坪上,都在笑,她们的手放在各自的面前,她逐一扫过,突然,她看见了什么不协调的东西。她的手为什么会这么苍老?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她将照片翻过来,照片背面有一行用钢笔写就的小字:“摄于小兰32岁生日,2008”
“你是不是在怀疑裴小兰?”麦晴又将照片翻回来,看她的手,“她的手的确很显老——真不知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饮食店的厨工,一个女人如果从早到晚都在洗洗涮涮,又不做任何保养的话,有这样的手也不稀奇。”李奇石坐在摇椅上,翻看着几本类似毕业证书之类的东西,他念道,“她15岁初中毕业后,在独自在外谋生,20出头就嫁了人,对方是个工厂的工人,结婚5年后因为这个男人偷窃兼有外遇,两人离婚,从那以后至今,她一直没再婚。”他顿了顿道,“其实,我认为她就是那个火灾中的女人。起初我怀疑是她老妈,但我知道除非是烧成了灰,否则还是能检验出死者的年龄,如果法医报告上,那人仍然能被当成裴小燕,就说明在年龄层上,没有太大的出入。至少不会相差几十岁。”
“你在看什么?”麦晴走了过去。
“这是我刚刚从箱子里翻到的,可能是她们家的所有证件吧,里面有她姐姐的工作证、身份证、毕业证书……”麦晴才想提问,他就接着说了下去,“我得说明一下,我说的这个她,是裴小燕。”
其实麦晴也想到了。她怎么看,刚刚在前面快跑的女人,都不像有六十多。她体型健美,手臂挥动有力,耐力又好得出奇,另外她的臀部看上去也很紧绷,不,她肯定是个年轻人,这就是麦晴得出的结论。而且,现在她蓦然想起,刚刚她之所以觉得那个女人跟身份证上的照片有出入,就是因为两个人的眼睛略有不同,真正的顾雪梅两个眼睛靠得更近,而且萎靡不振,目光无神,而刚刚那个女人,却有一对明亮的眼睛。
“好吧,你觉得刚刚跑出去的女人是裴小燕,对不对?我同意。她假扮她的母亲顾雪梅住在这里,因为怕别人认出她,所以就深居简出,跟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而火灾中那个被烧死的女人,其实就是她姐姐裴小兰。那么,顾雪梅到哪里去了呢?”麦晴问道。
李奇石对芳芳吆喝了一声。
“去把那个箱子拿来。”他命令道。
芳芳很乐意为他效命,它很快就窜到另一个房间,捧来了一个黑色的木头箱子。
“好孩子。”李奇石拍拍它的脑袋。
它“吱——”地叫了一声,跳开了。
“这是什么?”麦晴不安地看着他。
“打开它。”他道。
麦晴打开箱子,顿时松懈了下来,本来她还以为里面会是一具被肢解的尸体,或是类似骷髅这样的东西,但实际上,里面放的不过是一个小木盒,虽然直觉告诉她,那是个骨灰盒,但她还是觉得轻松很多。
那的确是个骨灰盒,盒子旁边还附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的是,“李美娟,林溪市殡仪公司”。后面还有一个日期。
如果这个李美娟就是顾雪梅的话,那就是说,在火灾发生前两个星期天,她就已经被烧成了灰。在火灾发生前的一个月,顾雪梅从银行里将所有存款提出,給了裴小燕,之后没几天,她便遇害了,几个星期后,裴小燕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她的姐姐骗到自己家,纵火烧死了她和自己的丈夫,接着,她扮演顾雪梅住在母亲的旧居,负责应付警察——这应该就是裴小燕家火灾的真相。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钱吗?
第二天是李奇石的休息日,麦晴一大早便拉着李奇石出了门。李奇石因为没睡成懒觉老大的不高兴,整整两个小时一直拉长着脸,在车上对她也是爱理不理,无论她问什么都不搭腔,即使开了口,也是跟她唱反调,她说东,他一定说西。麦晴一开始还对他颇有耐心,因为她知道往常休息天他都要睡到中午才起来,看见他睡眼惺忪,她也觉得很抱歉,她也愿意被他损两句,可是后来,她见哄了两个小时,他的心情还没好转,而且说话还越来越刻薄,她的火气便也腾腾窜了上来。
当他再次拒绝吃她递上的吞拿鱼三明治后,她终于忍无可忍,手指着前方的路牌,气冲冲地对他说,“李奇石!你回去!你现在回去!前面有停靠站!”
“说得倒容易!你叫我怎么回去?我连钱都没带!”他的嗓门一点不比她低。
她想起来了,今天他起床,是她給他穿的衣服。她拿错了一条裤子,而他的钱包在另一条裤子的口袋里。她从包里掏出一百块給他。
“这些总够了吧!”
他横了她一眼,不太情愿地接过了钱,接着,又开始朝她发难:
“你一个小时前为什么不让我走?现在汽车都开了两个小时了,你却让我走,从前面的地方下车,我怎么知道能不能搭上回S市的车?”
“那就祝你好运了。”她已经没耐心哄他了。她将手提包递給他,手提包里有她給他买的早餐,还有他出门必带的手提电脑。
他一把抢过那个包,拉开车窗扔了出去。
她被吓住了,而他还在得意洋洋地朝她笑:“我不会吃你給我买的任何东西!无论是三明治、炸鸡汉堡,还是方便面!”
她指了指窗外。
“亲爱的。”她道,“那个包里有你的电脑。”
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你说什么!!!”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里面有我的电脑?”
“难道你不觉得那个包有点沉吗?难道你以为我会給你买50个汉堡包吗?”
“你懂什么!50个汉堡当然比我的电脑重!它是超薄型的!”
他说完这句,便惊慌失措朝窗外望去,那个包刚刚被他随手扔出窗外,现在已经踪迹全无,那一刻,他好像快疯了,直接从口袋里掏出水果刀扑向驾驶座。
“快停车!不然我就自杀!”他将刀子放在手腕上。
司机一定认为自己碰到了精神病,连忙将车靠边停下,他二话不说便冲出了门,麦晴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他在高速路上向后狂奔,麦晴从没见他如此惊慌过,不由地也有些内疚。她想她应该早告诉他,她将他的电脑跟食物放在了同一个包里,或者应该干脆就拿着他的电脑包上路。现在,那个电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麦晴朝后跑了一刻钟,终于看见了他。他坐在高速路旁边的一块绿草地上,牛仔裤的裤腿被高高卷起,两只运动鞋已经全湿了,他脚边的地上放着一只湿淋淋的包和一台白色的手提电脑,电脑表面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在离他不远处,有一条污浊的小河。
麦晴已经发生了什么状况。她走了过去。
“电脑浸水也可以修的。”她试图安慰他。
他却气愤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气冲冲地将电脑塞进了电脑包。
“对!能修!可至少要一个星期!可我后天就要交研究报告了!我搜集的所有资料都在电脑里!”他朝她吼道。
“李奇石,电脑是你自己扔出去的!”麦晴提醒他。
“我又不知道那里面有我的电脑!”他更气了。
“难道是我买的三明治就可以随便扔出窗外吗?!你是不是这个意思!”麦晴大声道。
他盯着她,她也盯着他。
片刻之后,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是的。”
麦晴真想一脚朝他肚子踹去,但是她忍住了,她朝他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好吧,我今天就搬走。你今生今世都不用再吃我买的东西了!”她说完转身就走。
他追上她,赶在了她前面,并回头朝她晃了晃那张百元大钞:“谢谢你給我的钱!我会委托别人把它还給你。”
“别忘了利息!”麦晴怒道。
那天,麦晴也没去成林溪,她跟李奇石一前一后从高速公路下来之后,便各自拦了一辆出租车打道回府。麦晴只花了十分钟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等李奇石晚她一步回到家时,正碰到她怒气冲冲提着箱子走出公寓,他看也没看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那天下午,麦晴便搬进了玉树花园张元安租借的公寓。她本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她想她很快就会找到新的住处,或者跟李奇石和好,但是两件事都落空了。首先,她花了不少时间找房子,可就是没找到令她满意的,要不是地方太大,就是租金太贵,或者交通不方便。而自上次跟李奇石吵过架后,两人就僵持着。一个星期后,他发了条短信給她,让她去拿回当初留在洗衣机里的衣服,他说那些衣服他已经洗干净了,放在沙发上,还告诉她,他周四和周五上午都有课,她可以随时去拿。她到他家后,果然发现他不在,于是,她从沙发上拿走了自己的衣服,将钥匙留在餐桌上便离开了他的公寓。
她下楼之后才忽然想到,自己竟忘了去查他的床,这是她在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尽管她知道这么做有点傻,可她就是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带别人回过家。然而她已经把钥匙留在了他家,没法再进门了,最后她只能带着遗憾懊恼的心情离开了他的公寓。她后来想想,这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在回家的路上,她大哭了一场,之后,她请假三天去了一次Z省的温泉。等她回来的时候,她自认已经大致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她打定主意要重新开始。
那之后的三个月,他給她发过两条短信,都是问她些琐碎的小事,一次是问她是不是记得,过去他们吃过的一家泰国餐厅,他说要请人吃饭,问她要地址和餐厅的名字,还有一次,是问她走的时候有没有拿走他的一本书。两个短信她都没有回。他也没再发来。从那以后,他们就断了联系。
因为失恋和忙碌紧张的工作,麦晴一度胃口极差,有一个阶段,她一天只吃一顿饭,她因此瘦了五公斤,张元安担心她会垮,便常常暗示,是否需要他出面去找找李奇石,让他们两个再好好谈谈,她当然一口回绝。不过据她猜测,他还是去找过,而且两人还曾经不止见过一次。因为张元安偶尔会透露他的现状。
“他跟你正好相反,他是胖了一大圈,据他说,他现在每天吃三个汉堡,外加四罐啤酒。——所以,他现在已经不好看了,你扔掉他一点都不用可惜。”张元安说。
“他也会胖?”她有点不相信。
她总觉得他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他曾经一口气吃掉一个肯德基全家桶外加一份炒面,就这样第二天站在秤上,体重还是跟前一天一模一样。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他。”张元安说完这句,立即又将话题转向了案子,“我去过林溪了。也找到了那家殡仪公司。他们查了当时的记录,死者李美娟是个老年妇女,年龄一栏中填写的是65岁,死因是心肌梗塞。我向他们要来了死亡证明的复印件,发现那是假的,开具死亡证明的医院根本不存在。”
“难道那家殡仪公司没核实过就直接把尸体火化了?”麦晴愕然。
张元安笑道:“你去看看那家殡仪公司就知道了,他们只有一个炉子,一个焚烧工,一个办公人员。那是个村办企业,村长就是总经理。”
“村办企业?不是说这类行业只能是国有的吗?”麦晴纳闷。
“那是个小地方,其实在许多县城,都有小型的殡仪公司,只要规模不大,上面又罩得住,一切都好说。”张元安边说,边将那张死亡证明的复印件拿給她看,“我找到裴小燕工作的银行,弄来了她的笔迹,经专家鉴定,它们是一个人写的。也就是说,就是裴小燕伪造了顾雪梅的死亡证明。”
“果然是她杀了顾雪梅!现在可以重新立案了吗?”麦晴急问。
张元安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已经立案了。上面也已经同意将这四起连环火灾移送到我们局重新侦办。我打算让你负责,另外还会給你增派两个助手,只不过,局里现在人手不够,只能派給你两个新人,他们刚刚从警校毕业,工作热情很高,你也正好可以教教他们。”张元安顿了一顿,又道,“因为这几起案件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案情又相当复杂,涉及的犯罪领域又很广,所以,我找了两个专家协助你。”
不会是李奇石吧。麦晴心里嘀咕。
“一个是法医学专家,她叫……”张元安说到这里,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抱歉地朝她笑笑,接了电话。
麦晴心想,就算要接电话,也该把名字说完吧!
她等了五分钟,他才听完电话。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他放下手机后,问她。
“你说你请了两个专家。”麦晴没好气地提醒。
“哦,对。他们一个是法医学专家,叫杜月琳,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她,她是老专家了,当年毛主席都接见过她,还有一个是生物学专家,她叫李美丽,过去她曾经多次协助警方办案,你应该也认识。”
没有李奇石,麦晴还是隐隐有些失望,不过她马上宽慰自己,他不来最好!现在这种情形,彼此见了只会觉得尴尬。而且,谁知道他想不想见我!也许他根本早把我忘记了,也许他早就跟别的女人住在了一起。他不是号称自己每十分钟可以换个女朋友的吗?算了!这种混蛋不见也罢!
“喂,你觉得我请的两个专家怎么样?”张元安在问她。
“哪两个?……”她刚问出口,就觉得不对,连忙道,“哦,对,是杜月琳和李美丽。这两个我都认识。李美丽去年我还跟她合作过,她那时说她刚结婚,马上要移民加拿大,她怎么还没走?”
“她已经回来了,现在是寡妇,她老公结婚不到半年就死了……不,别这么看着我,那不是谋杀,是自然死亡,她老公已经78岁了,做一次爱就能要他的命,实际上,他也就是在一次亲热的时候突然心肌梗塞死亡的,他給李美丽留下一大笔钱。李美丽不喜欢一个人住在加拿大的豪宅里,所以就回来了,一周前,我跟她吃过一次饭,她对我们的案子很感兴趣。”
她对你也很感兴趣。麦晴记得一年前跟她认识时,她就三句话不离张元安。不用问,她参与案件,就是为了跟他套近乎。至于他呢,麦晴相信他是知道李美丽对自己的好感的,可是他一点都不讨厌这种事,可能还在利用她的感情。真是个典型的坏男人!
“杜老师,我想你应该很熟悉,她是真正的老专家。”张元安又说话了。
“可她太老了,她应该有80岁了吧。她能有多少时间协助我们?”麦晴记得自己上警校的时候,杜老师来学校作过报告,那时候看上去就已经老态龙钟了。
“我前几天去拜访过她,她精神很好,她说她欢迎你随时去咨询。”
“可她连显微镜底下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张元安朝她无奈地笑了笑, “局里没那么多人手增派給我们这个组,明白吗?有杜老师肯帮我们,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她人很好,她绝对不会把我们说的话告诉别人。”
“你怎么能肯定?”
“嗯……她前几年得了脑梗塞,那个病影响了她的语言能力,现在没人能听懂她在说什么,包括她的保姆……不过,别担心,她的脑子没坏,她也能写字。——她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张元安停顿片刻,“当然,如果杜老师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我的意思是,假如她的身体有什么不适的话,我这里随时都有备用胎。李奇石,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愿意帮忙,不过,他有条件,他希望你改称他为李教授。”
这个混蛋!
“好。没问题。我也有条件,他得称我为麦警官。”麦晴气势汹汹地说。
张元安朝她微微笑。
“他不一定来。”他道。
结果他真的没来。
那之后的三个月,杜老师的身体一直很硬朗,连感冒都没得过一次,工作热情更是别提有多高了。麦晴一共去拜访她四次,每一次,她都向其咨询几个专业性很强的问题,杜老师每每在保姆的协助下,一边在破旧的书架上找到过去的案例,一边又逐一将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写在纸上,虽然这费时费力,麦晴有时候很想偷偷看下手表,但她每次离开杜家时,心里还是充满了感动。她想,若是她也像杜老师那样能活到80岁,不知道还能不能像杜老师那样头脑如此清晰地分析事情。
“滴铃铃”——
一阵电话铃响起,打断了麦晴的思路。
蓦然,她意识到自己正驱车开在鸥城的某条街道上。街道窄小而雅致,令人想到法国小镇的风光。
“嘿,”她接了电话。
“是我。”仍旧是张元安,他在20分钟前刚刚給她打过电话,“你现在到哪儿了?”
“我到鸥城了。”麦晴透过车窗,看到了路牌,“我现在是在——翠鸟路。”
“那离我不远了,你朝前一直开,就能看见小树林路,然后左拐,开一会儿就能看见78号的鱼面馆。”
“好,我马上到。――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虽然等会儿见面问更好,但麦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因为我在电视上看见显云了。”
“王显云?她上电视了?”麦晴不敢相信。
“有一个电视剧是在这附近拍的,我在背景里看见了小树林路,还看见了显云!她好像在等车,后来有辆黑色奔驰接走了她,可惜那镜头一晃而过,没拍到那个车牌。”
“什么电视剧?”麦晴打算去找找。
“《壮士英豪》第5集,S台的时尚剧,你可能也听说过,最近连篇累牍都是它的介绍——等等!”张元安急促地叫了一声,接着电话里骤然安静了下来,麦晴忐忑不安地等了两秒钟,正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元安的声音忽然又在电话里响起,“麦晴,我看见显云了,她就在对面的花店里,就在郁乘风开的那家花店,我刚刚跟你说过的,我现在就要过去,你到了之后,直接来花店。它就在鱼面馆的斜对面。”说罢,还不等麦晴反应过来,他便按断了电话。
自上次坠楼被人搬走后,王显云一直杳无信息,麦晴和张元安查过S市所有的医院和私人诊所,都没找到她的踪迹,他们曾经认为她已经死了,想不到两个月后,她竟然又出现了,怪不得张元安会不顾一切追踪她到这里。
而且,她现在就在师父郁乘风开的花店里。麦晴已经很久没见到师父了,她好奇极了,非常想看看她现在的幸福生活,也很想知道她的丈夫究竟是怎样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加大了油门。
她朝前开了不过一两分钟,就看到了小树林路的路牌,随后她按照张元安说的,左拐,又开了一小段路,小树林路78号的鱼面馆就在眼前,而鱼面馆的斜对面就是一家叫做“美丽心情”的花店。
她停了车,向花店走去。
一个女人迎了上来,麦晴立即认出那就是她的师父郁乘风。
她停了车,向花店走去。
一个女人迎了上来,麦晴立即认出那就是她的师父郁乘风。
“师父!”她兴高采烈地打了声招呼。
郁乘风却淡淡朝她一笑,问道:“你怎么会来?”
麦晴想说她是路过的,忽然想到了张元安,于是马上问:“张局在哪里?”
“张局?”郁乘风一脸茫然。
“就是张元安。”
“我知道你说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郁乘风反问。
这句话将麦晴噎在了那里。张元安不在她这儿吗?他到哪里去了?这附近也没有别的花店了。她是不是在说谎?可花店不过20平方大小,好像也没有内间,要是想藏人的话,也没地方藏啊。
郁乘风注视着她,说道:“张元安没来过。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自从离开医院之后,我就到了这里,我再也没回过局里。” 语气像在作解释。
“可是,他刚刚給我打电话,他说他到你这里来了。也是他告诉我,你在这里开了一家花店。”麦晴也看着郁乘风,她不愿相信师父在说谎,但是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而且,她心里有种感觉,郁乘风已经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师父了。
她们对视了两秒钟,郁乘风终于移开了目光。
“我刚刚一直在这里,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说。”她走到屋子的一角坐下,开始整理桌上的一大把康乃馨,“也许张元安说的不是这条路。”
“你在另一条路上也开了一家花店吗?”麦晴问道。
郁乘风兀自整理花,没有回答。
“师父。他到你这里来,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叫王显云,是他过去的女朋友,我们有一次看见她被丢出窗外,我们以为她死了,可是他在这里又看见她了……”她的目光在花店的四壁搜寻,她想找找是不是有暗门,忽然,她看见在一大片洁白的百合花的上方挂着一幅彩色图片,就跟在舒燕家门口看到的那幅画一样,画上有只鸟,全身长满了黑色的羽毛,眼睛栩栩如生,好像随时都在转动,唯一的不同是,这只黑鸟的头顶有一簇非常明显的白毛……
“你干什么!”郁乘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麦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那幅画的下面。
“这是什么?”她手指着那幅画问郁乘风。
“你看见了,只是一幅画而已。”
才怪!麦晴心道。她不由分说地从墙上摘下了这幅画。
“你干什么!麦晴!”郁乘风恐惧地看着她手里的画叫了起来,“給我!把它給我!”
“张元安在哪里?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我没看见他!麦晴!把画給我!”郁乘风大声吼道,口水几乎要喷到她脸上,“你别忘了我是你师父!”
“你已经不是了。”
她惊慌失措的表情更让麦晴确定自己的猜想,郁乘风跟“鸟人”一伙的,就在几分钟前,她跟她的合伙绑架了张元安,而他应该就在间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