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他人呢?”
“他的几个徒弟都被关着审呢—一没办法,现在局长下令要尽快破案。”
“这不是乱抓人吗?”
陈键没搭腔。
沈晗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他知道现在新任的市局局长是靠造反起家的,查案屁也不懂,整人倒是有那么一套。靠他查案,那这案子可算是完了。看来还是得靠他自己找到杀人凶手。程青刚啊程青刚,你还是老公安呢,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你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他朝男尸看了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得了,我走了。”他心情恶劣,只想出门去透口气。
“等等。”陈键走到他跟前,“我再给你透个信。郭家姐妹已经摆脱嫌疑了,你别再去找她们了。”
沈晗看着他。
“随便吧!”他现在只想骂娘。
陈键拍拍他的胳臂说:“现在可不是程青刚在查案,人家局长有自己的方式。”
沈晗走出市局的时候,刺骨的寒风吹得他膝盖打战,可他连自行车都没骑,在冷风中独自走回了家。到家的时候,他几乎累得散了架。
李泰,我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杀你的凶手?我真的要等吗?
他仰头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泪水奔涌而出。
这天晚上,他终于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第12章 一个决定
郭敏拿起电话机的时候,手还在发抖。有生以来,她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可她别无选择,为了救莫中玉,她只能这么做。
“爸……”她说。
“我都听说了,你妹妹现在怎么样?”父亲的语气很严厉。
“她没什么,已经恢复了。警察对我们还算挺客气。”她低声道。
父亲冷哼了一声:“那当然,我是打了招呼的!我是做梦也没想到,公安局的人会找上门来,也没想到那个董纪贤会干出这样的惊天大案!郭敏,你跟我说实话,你妹妹跟这浑蛋没什么吧?”
“爸,郭涵没那么笨。实际上就是董纪贤一厢情愿,妹妹呢,除了收了他一点礼物,没干别的,他们没什么事……”
父亲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跟你妈听说这事后,两晚没睡着觉。好了,我现在得去休息一会儿了。有什么事等明天我回来再说。”
眼看着父亲就要挂电话,她赶紧叫道:“爸!”
“什么事?”
“爸,有件事得跟你说……”
“有什么事,快说!”父亲有点不耐烦。
“是,是关于莫中玉的。”她的心怦怦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个谎话说好,“我不是平时在帮你整理信件吗?你曾经跟美国外交部的叔叔通过信……”
“对啊……”父亲有点意外。
“那封信现在在莫中玉那里。”
“你说什么?!信怎么会在他那里?”父亲果真紧张起来。
在目前的政治气候下,就是你跟外国一个卖菜的有书信往来,也会被人扣上里通外国的罪名,更别说还是跟美国外交部的人通信了。
“我是怀疑被他拿走了,前几天他来过,当时我正在整理信,他走了之后,信就不见了……”
“你怎么能让他随便进入我的书房?”父亲火冒三丈地吼道,随即又低声问,“你确定他走之后,信不见了?”
“是的。”
“你都找过了?”
“我都找过了。爸,现在的问题是,他被市公安局的人扣着,他们在审他,他们认为他知道董纪贤在哪里。我就怕……我就怕他们要是再审下去,他会说出别的事来……”
父亲马上听懂了她的意思。
在沉默了三四秒之后,“好吧。我去想想办法。”父亲道,“得把他尽快弄出来。”
她挂上电话时,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莫中玉觉得自己睡了好久。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有两个警察站在他面前。
“出来吧。”一个警察冷漠地对他说。
他勉强抬起头。
“今天还问吗?我可是都说了。”他躺在地上说。
另一个警察见他磨磨蹭蹭的,一把将他从地板上揪了起来。
“把你抓进来,可不是让你睡觉的!”
他被一路夹着拖到走廊上,并且很快,他就被带到了看守所的办公室。在那里,之前审问过他的两个警察正襟危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块空地上,放着一把木头椅子。其中一个警察也不说话,朝那张椅子指了指。他坐到了椅子上。
“还要问什么,我都说了。”他道,“我不知道董纪贤在哪里。我要是知道,我早就招了。我师父也没跟我说过什么。我师父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就是给了董纪贤一些钱,因为董纪贤是他的侄子。我师父一直说,他哥哥是这辈子对他最好的人,所以他一定得好好照顾他的两个儿子……就这么简单。我师父实际上就是个书呆子,他胆子小,他没想别的,他就想……”
两个警察都没理他。他们好像在低头写着什么。
他伸长脖子想偷看他们在写什么,其中一个警察瞪了他一眼,他忙缩起脖子。
过了一会儿,警察似乎写完了。
“莫中玉,今天就先放你回去。”警察神情严肃地说,“我们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再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到时候及时报告我们。”
“我一向很坦白。我都说了,就是那天晚上他碰见我,他说他干了件冲动的事,就这句话,我知道的就这些。我也想知道他有没有杀人,可没机会啊……”
没人要听他说话。一个警察朝门外招了招手。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警察把他刚才写的那张纸交给了那人。
“你出去吧。”
真的能走了?他有点不敢相信。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头问:“我那几个师兄弟呢?”
“如果没问题,会放他们走。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警察没好气地回答他。
“他们可都是好人,他们……”他还想说下去,见警察在朝他瞪眼,他连忙收住了口,“行,我相信政府。”他道。
警察做了个让他快滚的手势,他急忙退了出去。
一出看守所,莫中玉就急急忙忙往公园赶。他不知道师娘是否还住在那里,但他得先去看一看。在里面被审问的这几天,他都打算好了。等他出来,先安顿好师娘和董焱,然后就收拾行李出门去找师父。他总觉得师父还活着。他想,就算师父真的死了,也得找到尸骨好好安葬。
公园的看门人认识他,一见他就告诉他:“你师娘还在呢。”
他连忙奔进了公园。
师娘果然还在,此时正好是中午,厨房里却没人影晃动。师娘显然已经没了做饭的热情。他走进院子。师娘大概听到了院子里的响动,门开了,董焱奔了出来。
“二哥哥。”董焱呜咽地叫着他。
紧接着,师娘也跑了出来。
“中玉,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师娘的脸色惨白,头发也乱蓬蓬的,好像几天没梳过了,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到他跟前。
莫中玉看着师娘和董焱,心里难过极了,但他知道眼下还没时间流泪。
“是啊,我回来了。他们说,过几天他们几个也会回来,您别担心。”
师娘走近他,摸了摸他的脸:“他们没打你吧?”
“没有。我配合得很,就怕挨打。”他嬉皮笑脸地说。
“你这孩子!吃过饭没有?”
他摇头:“师娘,还是说正经的吧。你继续住在这儿也不合适。”他忽然看见屋子里有两大包行李,看来师娘也打算走了。
师娘红着眼圈道:“公园的园长昨天找过我了。他的职务都给卸了,现在正在家里写检查呢!你说,我怎么还有脸再住下去?我准备回老家……”
“得了,你哪儿也不用去,就住我那儿。”
师娘一愣,接着又笑,“别傻了,你那儿就一间房,我们怎么住?我想好了,我回老家去,老家再怎么穷,总还是有我的栖身之地。”
“师娘,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就住我那儿。师父如果活着,他会去我那儿找我的,他认识我家。他肯定是不会再回这公园了。”他望着眼前的这间平房,禁不住叹气。
师娘呆呆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也希望他活着,”她惨笑,“可他不会水,那么深的江水,他们都找了好几天了……”
“我在里面的时候,想起一件事。我刚跟着师父学医的时候,有一次,我们晚上去出诊,我掉到河里,是师父救的我。他会水!师娘,他会水!”
他边说边走进屋子,“再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拿着一包行李就往外走,“就一间房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住那儿,往后就你跟董焱住了。那房子就当是我孝敬师娘了。”
“你说什么傻话!那你住哪儿?”师娘问道。
“我可以到他们几个那边去挤挤,再说,我马上要走了。”
师娘更听不懂了,“你要走?你去哪儿?”
“我要去找师父,我沿着河边走,拿着师父的照片问别人,肯定能打听到师父的去向……”他见师娘脸色变得很难看,便笑了笑,“我师父未必死了。”
师娘显然是被他的打算吓到了,等他扭头又走进屋后,她才心急火燎地跟了进来。
“那你的工作呢?你不回农场了?”她大声问他。
“师父都没了,还回什么农场?师娘,别劝我了,不管了,我豁出去了。我不找到师父,是不会回来的。”他把一大包行李搬到了门口。
“那郭家姑娘你也不管了,她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她来这里问了好几次了。你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对象?”
他停住了,眼睛看着地上的泥土。
“出了这样的事,她父母更不会同意我跟她在一起了。”他低声说着,正要往里走,却被师娘一把拉住了衣服。
“中玉,你听我说。”师娘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的脸,“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对师父有感情,可你得明白一件事,你师父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那么深的水,你想找你师父,那些公安也一样,他们急着要抓他!他们有那么多人,你师父就算想露出个头逃命,看见他们那阵势也早就被吓傻了,他会让自己往下沉,你知道吗?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想听师娘说这些,想推开师娘,但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你听我一句。如果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得起你师父和师娘了。你师父肯定不希望你把好好的饭碗砸了到处瞎找!你当初连高中都没上,就跟着你师父行医……”
“师父这边不是缺人手吗?再说我也想赚钱,我给师父干,师父发我工资,出诊还有出诊费……”
“别打断我!”师娘吼道,“你知道你这工作是怎么来的吗?是董越和你师父一起给写的介绍信。你说你这工作多来之不易。现在董越死了,师父也死了,你要是把工作丢了,谁还帮得了你?你别忘了你连高中都没上过!你要是没了工作,以后怎么办?”
“师娘,师父没死。”
“啪”,师娘重重打了他一下。
“你有脑子吗?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这是在荒废自己!”说到最后,师娘嘶吼了起来。
他想争辩,但当他抬头时,发现师娘眼里满是泪水。
他也想哭,但他告诉自己,我不哭,师父还没死,我哭什么哭!
“师娘,”他逼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你别难过,现在师父只是暂时逃跑了,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你等着瞧吧!”
师娘怒气冲冲地望着他。
他微笑。这次自然多了。
“师娘,你别生气,我先去外面叫车,你等着,咱们尽快出发。”
师娘的嘴角下弯,忽然她捂住嘴“哇”地喊了一声,哭着冲进了屋。接着,他听见师娘在屋子里大声抽泣的声音。他不敢踏进屋.他怕自己也跟着哭出来。
“小燕,那我出去叫车了……”他一边往外退,一边对站在旁边闷声不响的董焱说。
“二哥,我爸真的会回来?”
“那当然。不过你可不能跟别人说。”
董焱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得好好照顾你妈。”他道。
董焱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说:“二哥哥,你真啰嗦。”
第13章 三年后
那是个星期天,中午时分,郭敏跟父母刚刚吃完午饭。她照例提前离开饭桌。她这么做是为了给父母和妹妹,或者别的亲戚,提供一个自由议论她的空间。她知道只要她一转身,他们就会在她背后说个不停。
“都三年了,再这么耗下去,她都要成老姑娘了。”母亲果然开口了。“劝也劝过了,骂也骂过了,她就是要等他,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父亲又在叹气,“莫中玉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董晟肯定已经死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那么急的水流,而且都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
“你们现在同意他们来往了?”妹妹笑着问。
“这是你姐姐的命!我本来以为她挺聪明的……”母亲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椅子嘎吱响,“她坚持要等他回来,我也不能把她捆起来嫁出去吧。叫她去相亲,一次都不去!谁知道莫中玉会不会回来!如果他死在路上怎么办?她打算一辈子等下去?”
“你轻点!小心让她听见!”父亲道。
“我就是想让她听见。她这么让我们操心,就是大不孝!莫中玉到底有什么好,她当初为了让我们救他,还骗你说他偷信!结果呢,等莫中玉出来,她又把信拿了出来,说什么自己掉在桌子下面没看见……嘁,她当别人都是傻子啊……”
“那才叫爱情呢。”郭涵道。
“呸!你给我少插嘴,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当初如果不是你跟那董纪贤……”
“好了好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事情都过去了!”父亲打断了母亲的话,“还是赶紧给郭敏找个对象吧!再耗下去,她真的嫁不出去了!”
“我是没办法!”
母亲气呼呼地走出了饭厅。郭敏赶紧躲进自己的房间。一开始,她还会为了莫中玉跟母亲争辩几句,她会坚持说“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始终没有出现,她就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等下去,会不会有结果。
她还记得他走时是个大雨天。
“郭敏,我去找我师父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你不要等我了。”他站在她家后门口对她说。他说的每个字都像是用钢针在刺她的心。再看看他,自从师父跳江之后,他已经瘦了一大圈,看着几乎皮包骨头的他,她心疼极了,她真舍不得他走,但她知道,她是拦不住他的。
“这是菜包子,我做的,你带着路上吃。千万别饿着……”这是她顶着母亲的咒骂,偷偷为他做的。包子蒸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漏风,而且全无卖相,重新做又来不及了。她看着那些漏风的包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恨自己笨手笨脚,连包子也不会做,他把包子放进了自己的包,“做包子啊,我拿手,以后我回来我教你怎么做……”他语调轻松地说,但马上又停住了,“我说错了,”他轻声道,“你别等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许不会回来了……”
“可是中玉,你师父他应该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他没让她说下去,“你们都认为他死了,可是……”他闭上眼睛,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是要找到他。”
想起他师父,她就无比内疚。
“中玉,这事全怪我,如果我们没有跟着杜思晨,那警察他们……”
“不怪你。”他再次打断了她,同时握住了她的手,“即便没有你们,警察也早晚会找到师父。这都怪董纪贤,是他害了师父!”
“还没他的消息吗?”
“师父那时候说他会去香港,可这个,我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师父只是这么认为,并没有看着他去香港……”说到这儿,他把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再见,郭敏。我会想你的。”他的嘴边仍带着笑,“你会想我吗?”
“当然……我等你。”
“等什么等,又不是等我吃晚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如果有合适的人,你就赶紧把自己嫁了……”
“中玉!中玉!我会等你的。”她低声嚷起来,眼泪掉了下来。
他望着她,眼圈红了。
他俯身想要吻她,但这时,她身后有脚步声,是她母亲来了,于是,她本能地躲开了他。因为这件事,她一直后悔到现在。如果他真的就此没了消息,她想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因为她错过了,最后一次跟他亲近的机会。
可是,三年了,他到底在哪里?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每次想到这里,她都心痛无比,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想到跟他一起走。她连提都没提过,她算是个合格的女友吗?
她听见关门的声音,知道妹妹郭涵吃完饭出去参加联欢会了。又到十一了,每个学校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
然而几分钟后,前门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和妹妹的喊声。
“开门,开门,快开门!”妹妹一开始是用拳头拍门,后来改成用脚踢了。
等母亲火冒三丈给她打开门,正要骂她时,她却一阵风地冲了进来。
“妈,莫中玉回来了!莫中玉回来了!”她一路嚷嚷着上了楼,郭敏听见莫中玉的名字,急忙走出自己的房间,差点跟妹妹撞在一起。
“你刚刚在说什么?!”她拉住了郭涵。
“姐!他回来了。他正朝这里走来呢!天哪,他看起来像得了重病,好像快死了。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嫁给他。”妹妹的话说了一半,她已经冲下了楼。她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那天是阴天,但她莫名觉得阳光洒在她的肩膀上,她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他回来了,回来了!郭涵不会看错的!郭涵不会看错的!
她到门口时,是母亲替她开了门,“别摔跤了。”母亲嘱咐道。
她冲上了街道,等她气喘吁吁走到西田巷的巷口时,正好看见莫中玉背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包,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自从莫中玉离开农场去寻找师父的踪迹,已经有三年了。现在的他看上去比离开时老了很多,而且更加憔悴。天哪!真的是他!
“中玉……”她疾步走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好像没认出她来。但她知道,他看见她了。
“中玉!”她拉住他的手,摸到他手臂上有几条伤疤,他一定受了很多苦,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本来不想来的,但师娘说,你还在等我……所以,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随后,他忽然一口血吐在地上,一头栽了下击。
那天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们家忙作一团。先是父亲和她把莫中玉送入医院看急诊。医生确诊他得了肺病,外加营养不良。接着就是长达三个月的治疗。母亲一方面严格控制她,不允许她踏入医院,另一方面则在筹划他们的未来。
事实上,直到他完全康复,他们两人才有独处的机会。她本来还担心他不愿意接受她父母的安排,去上中医学院念书,但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
“你等了我那么久,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说。
他回来之后,她一直没问他师父的事。直到他们结婚几个月后,有一次,她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在阳台上发呆,便走上前,她原本是想哄他早点睡的,可他却忽然浑身颤抖,紧接着哭了出来。
“郭敏,我师父死了。我没找到他……”他告诉她。
她紧紧搂住了他,泪如雨下。
她为他师父的事难过,然而,她也偷偷松了口气。她知道,那件事终于结束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那天晚上,他对她发誓。
(上部完)
下部
楔子 2009年12月
“高竞,你得学会放松—一”余男坐在办公桌后面对我说。
两个月来,我每个星期总有一天下午会在余男的办公室度过。我听莫兰说,过去我就认识这个心理医生,我们还曾经合作办过几个大案子,但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最初见面时,我还以为他是个理发师,因为他穿着件花里胡哨的西装,还戴着顶卡其色的礼帽,这种装束跟莫兰熟悉的时尚造型师朋友很像。
“高竞,放松!”余男又在说话了。
每次,我们都得为我是否已经放松这件事费一番工夫。尽管那张长沙发的确很舒服,但我还是不太习惯在别人的地方躺下来。何况腰间还插着一把枪。
“我可以坐着,我很放松。”我说。
余男走到了我身边,对我说:“躺下!快把枪卸下,这里没人会拿走它!”
我终于解下了枪夹,躺了下来。
“这才像话。”余男长舒了口气,接着又发话了,“伸直腿什么都别想,放空大脑。好,现在深呼吸,吸气,呼气——”
这也是老规矩,我做了三个深呼吸后,余男才开始提问。
“高竞,先说说你今天的心情?”
“心情?”
“没错。”
“这几天我的心情都不赖,要不然,我也不会给你带蔬菜沙拉过来。那是莫兰喜欢的意大利餐厅做的。”我很想告诉这小个子,光这盘不值钱的蔬菜随便拌一拌就得收98元——真是抢劫!但记起莫兰反复告诫过我,“人际关系准则第一条,莫谈钱事”,也就是说,不管什么情况,都尽量别跟人提钱的事,别说物品的价格,别问人家的工资,总之别提钱就行了。所以,我决定改变一下说话的重点,“那是一家高级餐厅,很高级很高级,服务生都戴着白手套。”我说道。
小个子马上明白了我的暗示,立马说:“我知道,那里的东西很贵。代我谢谢她。”
“别客气。”
余男在办公桌前优哉游哉地坐下,“高竞,说说你为什么心情不错。”
“因为这星期我破了个悬案。当然,莫兰帮了我大忙,我们是合作完成的。”
“是吗,是哪个案子?”
“就是1969年大年夜的医院院长灭门案。”
“接着说,从开始说起。”
这是惯例,每次见面,余男总是让他先把这一周的事说一遍。
“事情的起因是,我把副局长当成了扫地的阿姨,我还让她给我泡茶,她火了,把我从凶杀科赶到了档案室。”
我眼前浮现出副局长的模样,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跟扫地的李阿姨很像,她们年龄相仿,都是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一样理着没造型的短发,穿着黑皮鞋,有张不爱笑的脸,而且说起话来嗓门也一样大。见面时,她就在走廊里,并没有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面,她也没亮明身份,谁会知道她就是副局长大人呢?
“然后你就去档案室报道了?”
“她把乔纳叫了过来,乔纳把我领到了档案室,给我一叠资料让我电脑录入,就是让我当打字员。她说那都是几十年前的悬案,本来被锁在仓库里,现在上面要求全部电子化,所以需要把这些资料全部录入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