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饭。”
“你的稀饭在哪里?”
陈丽芬指指厨房,郑警官进了厨房,历晓天乘机朝卧室望了一眼,可他完全看不见贝乐的身影。这家伙在干什么?
不一会儿,郑警官又从厨房走了出来。现在,他手里多了一部手机,他正在跟谁通话:“……洞川北路30弄4号……对,马上派人过来……”
他打完电话,走到陈丽芬身边。“我要拿你刚刚吃过的稀饭去化验。”
陈丽芬目露恐惧。“稀饭有问题?”
“这要等化验后才知道。”郑警官停顿了一下,“不过,你住一楼,厨房的窗户正对着走廊,窗又开着,所以……”
他没说下去,但谁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韵飞快地跟历晓天交换了一个眼色。
“会不会是裴骏?!”她轻声道。
“八成是他!这家伙狗急跳墙了!他肯定……”
“不要胡说八道!”郑警官粗暴地吼道,历晓天连忙住嘴,他看见郑警官在朝他瞪眼睛,只好朝叶韵眨眨眼睛作为回应。这时,他听见郑警官在问话:“陈女士,你认识王霞吗?”

【九、真相】

陈丽芬一脸迷惑。
“王霞?哪个霞?我倒是认识几个姓王的,但名字里没有霞字……”她手摸额头,闭着眼睛,似乎在费力思索。
“就是裴骏的妈!”叶韵道。
“谁?”陈丽芬仍然一片茫然。
“那裴云你总记得吧?就是那个在小庭桥被杀的女人。”叶韵提醒道。
历晓天偷看郑警官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训斥叶韵的意思,不由得放下心来。
“这我记得,当年我还在桥上看到过这个女人呢。”陈丽芬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张纸巾来擦了下额头,“她也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唉,可怜哪……”
“这么说,你不认识王霞?”郑警官又问道。
陈丽芬摇了摇头,“不认识。如果她是那个女人的妈,那可能也住我们那一片吧,或许看见的时候能认出来,但名字就不知道了。”
郑警官似乎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他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忽然,他看见贝乐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顿时大怒,“你这小子!你又去乱翻什么!”他一把拽过贝乐,开始搜身,贝乐却被他挠得格格笑了起来。
“好痒,好痒!哈哈哈。”
郑警官没发现他私藏了什么,才将他放开,没好气地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呀。我是担心坏人藏在卧室了,所以去侦查一番,现在我查过了,那里没人。”他跑到陈丽芬的身边,笑着说,“阿姨,看起来,那个人没有闯进你家。”
“当然没有。今天没人来过。时间不早了,你们不用回家吃饭吗?”陈丽芬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那上面指明是晚上七点。
“当然要回家吃饭。”贝乐道,“不过,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重要不重要的。你们是该回家了,都什么时候了!”郑警官指指墙上的钟。
贝乐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兀自笑着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
“你要打给谁?”历晓天问道。
“打给凶手啊。”
“凶手?!”历晓天和叶韵同时一惊。
郑警官皱起眉头,正想走上前来抓贝乐,后者已经拨通了电话,“喂,是裴骏吗?……我就是上次跟你打过架的贝乐……你现在有空吗?……”郑警官听了他的话,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开始竖起耳朵认真听贝乐说话,“你别急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答案吗?现在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哈,当然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对了,你最好把你妈也带上……她可是关键人物……相信我啦,我不会骗你的……OK,我们在洞川北路30弄4号,你不是认识这地方吗?……对了,警察也在这儿……如果你不来,就说明你心里有鬼!”
郑警官没好气地横了贝乐一眼。
等贝乐关上电话后,他道:“臭小子,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是啊,你在搞什么啊!”叶韵也说。
历晓天却嘿嘿笑起来,“这还看不明白?他要揭示真相啦。贝乐,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答案啦?”他问道。
贝乐朝他重重点头。
“哇!可是——那家伙怎么会听你的话?他真的会来吗?那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历晓天又担心起来。
“哈哈,他想知道答案,就一定会来的。”贝乐朝他挤挤眼。
“贝乐!”郑警官大吼一声。
贝乐嬉皮笑脸地说:“我这也是为了方便您啊,您本来就打算找裴骏他们母子聊聊的,不是吗?再说,一会儿您的同事来了,还得留下他们的一些什么鞋印啊,手印啊,作些比对,也好确认他们有没有机会在阿姨的稀饭里下毒,对不对?”
陈丽芬从沙发上慢慢坐了起来。“你说,你把王霞他们找来了?”
“嗯嗯。”
她跟郑警官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会到我这儿来?”她又问了一遍。
“是啊。”贝乐道。
“他们来干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他们!”陈丽芬有些不高兴。
“他们是来听答案的。阿姨,您的女儿在小庭桥坠河死了,您就不想知道真相吗?”贝乐道。
“真相?”陈丽芬站起身,蹒跚着走到屋子中间,“真相就是这孩子想不开!她跳了河!”说到最后,她又呜咽了两声。
贝乐看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是郑警官。
“贝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我只不过想找到答案。只要裴骏和他妈来这里,我保证所有的谜都能解开,”贝乐注视着郑警官,停顿了一下道,“我没有开玩笑。警察叔叔,我知道谁是凶手。”
“那为什么现在不说出来?”
“因为有些事还需要当面证实。”贝乐像成年人那样微微一笑,“我不能胡说八道啊,对不对?”
郑警官凝视着贝乐的眼睛。终于,他点了点头。
“他们来了之后,我给你十分钟,应该够了吧?”
“谢谢。”贝乐朝他伸出了手,郑警官迟疑了一下,才勉强跟他握了手。
叶韵奔到贝乐的身边,惊喜地问道:“今天真的可以把凶手揪出来了?”
“是的。”
“哇!”叶韵捂住嘴惊呼。
“如果是这样就好喽!”陈丽芬在一边长叹了一声,蹒跚着走进了厨房。历晓天听见一阵碗碟碰击的声音,她好像在洗杯子。郑警官也听到声响了,立刻跑到厨房。历晓天听见两人在说话。
“你在干什么?”郑警官道。
“不是有客人来吗?我在洗杯子。”陈丽芬的语气似乎颇有些委屈。
“不需要你倒茶!快点出来,等会儿这里是要被勘察的!”
不一会儿,就见陈丽芬垂头丧气地又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们在焦急中等了大约二十分钟,门铃终于响了。贝乐第一个冲过去开门,历晓天和叶韵都紧张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郑警官则慢慢地踱到了贝乐的身后,只有陈丽芬一个人赖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裴骏和王霞出现在门口,贝乐退后一步,将他们让进了屋。
“这位就是警察先生,你们应该认识。”贝乐看了一眼身后的郑警官。
“王霞,你最近好吗?”郑警官大方地朝王霞笑了笑,看见他,王霞刚刚还紧绷着的脸瞬间软和了下来。
“原来是郑警官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呵呵,我还好,我还好……这是我儿子……”她指指身边的裴骏。
“哦,你就是裴骏啊。”郑警官道。
“我姓屠,不姓裴。”裴骏冷淡地说,他把目光转向贝乐,“你叫我们来,到底是什么事?”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姐姐吗?”
裴骏默然。
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贝乐。
“我知道是谁。”贝乐道。接着,他慢慢抬起手,指向沙发上的陈丽芬,“就是她。”
“你!”陈丽芬大喝一声,脸色一变,立刻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想争辩,但随即她就好像气力用尽一般又倒在了沙发上。
历晓天也着实被这答案吓了一跳。她?他朝陈丽芬望去,一脸病容,七倒八歪,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树上去,是她杀了裴云吗?她有那能耐吗?
“你有什么证据?”裴骏扫了一眼陈丽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请稍等!”贝乐道。他一转身溜进了卧室,不一会儿,他从里面拿出一张全是色彩的表格来,之前历晓天也见过这张表格,它被贴在卧室的墙上。“这是什么?”他问贝乐。
“这是色盲测试卡。”
“色盲?谁是色盲?”郑警官问道。
“牛琳。牛琳是色盲。这是牛琳的色盲测试卡。”贝乐把目光转向王霞,“阿姨,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王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丽芬。“问吧。”她粗声道,语调像钢筋一样坚硬。
“我曾经问过您,裴云被杀的时候,您说您只看见绿灯笼,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只看见隔壁房间的窗口有绿灯笼。那个灯笼已经交给警察了。”她朝郑警官看过去,后者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一个绿灯笼,也验过上面的指纹了,可惜没查出是谁的。难道你的意思是……”郑警官问道。
贝乐点点头。“对,那天灯笼是牛琳拿来的。她趁裴云到另一个房间去点灯笼的时候,在房间里点着了火。她这么做是为了给母亲出气,因为当时裴云正在跟一个大她二十岁左右的男人谈恋爱,我们调查过了,那个男人就姓牛,而他就是牛琳的父亲!”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齐投向沙发上的陈丽芬,她又坐了起来,“两个人都死了,你就胡说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脸色铁青地说。
“裴云是不是在跟牛琳的老爸谈恋爱,只要拿着牛琳老爸的照片去问一下裴云过去的同事就知道了。她们见过他!”贝乐指了指墙上的照片。
历晓天想到了那个粗鲁的女营业员,没错,她应该认得他。
“可是裴云不是被烧死的,贝乐!”叶韵提醒道。
“还有,这跟灯笼有什么关系?”历晓天跟着问。
“别急啊,我猜过程应该是这样的:牛琳点火之后跑出房间,本想用钥匙反锁房门的,可那时可能是有人来,或者她本来就很慌张,于是一不留神就把钥匙掉在了房门口的地上,而这时,房间里已经传来了裴云的叫声,那时,她除了逃跑没别的路可走。可她能逃到哪儿去呢?我想她一定是逃回家找妈妈了,因为这本来就是她妈妈让她干的。接着,她妈妈让牛琳留在家里,自己跑到了桥上,反正她们家离桥近,这时裴云正好赶到。那个营业员跟我们说过,裴云说她男朋友没结过婚,你们还记得吗?”
历晓天和叶韵纷纷点头。
“我猜裴云不认识她,还向她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从这里走过,她就是趁这个机会下的手,将一把刀插进了裴云的心脏。”
“你,你在胡说!你给我出去!”陈丽芬一脸愤怒和委屈,她站起来企图推贝乐,后者灵巧地避开了,继续说道:“我猜,当时关于灯笼的事,是王阿姨后来告诉裴骏的,所以裴骏认为凶手可能是个色盲,于是,就在眼科医院的免费报纸上登了广告。裴骏,你认为色盲会去眼科医院作治疗,所以才登了那样的广告的吧?”
裴骏默认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是一个十八岁以下的女孩?你姐姐出事时,你并不在小庭桥,对不对?”贝乐问道。
“对。我不在。那是我后来听附近一个书报亭老板说的,他说当时他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从我们那栋楼奔出来。我们那栋楼里没那样的女孩,所以我想,那可能跟凶手有关……”
“你登广告是想找一个姓牛的色盲女孩,所以广告里写明是要穿绿裙子,于是,当牛琳穿着红裙子出现的时候,你知道就是她了……”
“是你杀了牛琳!”叶韵惊呼着打断了贝乐的话,她跳到裴骏面前尖叫道,“你杀牛琳是为了给你姐姐报仇,可你杀牛倩是为了什么?牛倩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裴骏瞪了她一眼。
“你……”叶韵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历晓天上前把她拉了回来。
“你急什么呀!听贝乐说。”
“哼!”叶韵白了裴骏一眼,问贝乐,“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杀害牛倩的凶手?”
“不是。”
“不是?!”叶韵大惊,“那凶手是……”她话说到一半,就看见贝乐用手指向了陈丽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历晓天觉得陈丽芬打了个一个寒噤。
“啊,是她!”历晓天也吃了一惊,“为什么?她认识牛倩?”
“她可能不认识牛倩,她杀牛倩,就为了接下去杀自己的女儿,然后嫁祸给裴骏。”贝乐语气阴沉地吐出一句话,“因为看见广告的不是牛琳,而是她。”
“你说什么,牛琳是被她……”叶韵看着陈丽芬,胆怯地后退了一步,“可她是牛琳的妈妈啊……”
“她看见裴骏的广告后,马上就想到是裴骏正在寻找杀害他姐姐的凶手,于是,她就想出了一条计策。她在裴骏的理发店门外安装了一个窃听器,只要有顾客上门,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恰好她的工作单位就在小庭桥附近,这样就非常方便她及时赶到那里,如果是下班后或者放假时间就更有利于她了,她只需在小庭桥附近伺机而动即可。那天,她监听到牛倩去了理发店,便迅速赶往小庭桥埋伏等候。等牛倩理完发出来时,她看到牛倩的着装,便知道那就是符合裴骏的目标特征的女孩,于是她跟上她,打了她,并将她丢进了河里……”
“那动机是什么?”叶韵问。
“动机,就是为杀她女儿作铺垫。假如不被人发现疑点,就此混过去,那是最好,可要是有人起疑的话,她希望这案子被人看作是一起变态杀人犯操作的连环杀人案,同时嫁祸给裴骏。”贝乐双目炯炯地盯着陈丽芬,后者慢慢站起来。
“屁话!屁话!你给我滚出去!你们……”她大声咆哮,却立刻被贝乐打断了。
“那天是你的生日,你把广告给牛琳,说那家理发店离你的工作单位很近,让她剪完发后就跟你会合。那天你以生日为由,早早下班,你可能跟她约好在什么地方碰头。等牛琳剪完头发后,你就在跟她一起过桥的时候,趁她不备将她推下了河。这里还需要你说一下为什么要打牛倩。”贝乐看着叶韵。
“对,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她不确定牛倩是不是会游泳,她怕牛倩掉下河后,又游回来,所以,就用钢管先打昏了她。”
叶韵别过头去,狠狠地盯着陈丽芬,但她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历晓天问道:“贝乐,你说是她杀了自己的女儿牛琳,动机是什么?”
“我想可能是牛琳挡了她的道吧。只要牛琳死了,就没人知道她当年做过些什么了,这样,她也就可以顺顺利利到西安去重新生活了。”贝乐道。
“说来说去,牛倩只是个莫名其妙的牺牲品!”叶韵愤怒地瞪着陈丽芬,“你可不要跟我说,那天在裴骏家里打我的人也是她!”她恶狠狠地说。
“就是她!”贝乐道,“那天,她找到裴骏家,就是为了谋害王阿姨的,可是很不巧,我们正好赶到!她来不及杀人,就只能先躲了起来。你在卧室翻东西的时候,她本来想忍一忍,等你走后再说的,可这时,她看见裴骏悄悄爬上了窗,这时候她只能选择逃走,因为如果裴骏来的话,她就逃不了了。于是,她匆匆忙忙用画轴打昏了你,然后从小门逃进了另一个房间,离开了裴骏家。至于裴骏为什么会从窗口爬进来,我猜是因为他在楼下看见了你的手电光。”
“是这样!”裴骏突然插嘴道,“我在楼下看见手电光,马上就意识到家里来了外人。于是偷偷爬上了窗户,如果当时你们不是怀疑我的话,我就能当场抓住她了……后来我发现那扇门开了一条缝!”
贝乐讪讪地笑笑。
“对不起,那时我们以为你是凶手。其实,如果她到过那里,不会没人看见的,那时候还不太晚,只要拿着她的照片去问一圈,一定能找到目击者。还有,卷轴上可能会留下她的痕迹,也许还有她的头发。”贝乐跟郑警官对视了一眼,历晓天觉得在那一刻,他们两人似乎已经达成了一种默契。
“可是,我有个问题不明白。首先,她怎么知道裴骏家在哪里?”叶韵道。
“那还用问,当然就是因为我们给她的那张纸条喽。你忘啦,我们曾经提醒她要注意安全,因为杀她女儿的凶手就在附近,那天晚上,她也看见裴骏了。她一定是趁我们不注意偷偷跟踪了他!”历晓天道。
“可那张纸条,我没塞给她。”贝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纸条。
“啊?!”历晓天和叶韵异口同声叫起来,随后一起将目光转向陈丽芬,“那她怎么会知道裴骏住在哪里?”
“她既然在小庭桥附近工作,就一定有机会观察裴骏家的动向。也许她跟我们一样,是通过搬家公司找到他们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把地址告诉了她。阿姨,你本来就认识陈阿姨吧?”贝乐朝王霞望去。
历晓天咧嘴一笑,“呵呵,我本来就说是她把牛琳的妈妈约来的,看来没说错。”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她!”王霞朝历晓天瞪了一眼。
这时,郑警官的声音插了进来。
“贝乐,你说她们认识?”
“她们一定认识,不然阿姨不会随便开门放一个陌生人进来。一个陌生人离开,也不会全然不知——她并不傻。”贝乐道。
裴骏上前一步解释道:“在你们到之前大概半小时,我妈刚刚吃过药。她每次吃过药,就会特别瞌睡,别人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如果不是这样,我妈应该不会随便让她进来。”
“她说来送饼,我就让她进来了,我哪知道她是谁!如果知道……”
“还想骗人!她带来的饼你都吃完了,你跟她至少在一起待了五分钟!”历晓天嚷道,“好吧,就算你不认识她,但你醒过来之后,总该记得谁给你吃过饼吧?药有安眠成分,但并没有令人失忆的成分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人打了你?——对了,她为什么不说?”历晓天又朝贝乐看去,“难道她还想袒护这个打她的人?”
“我觉得是。”贝乐道。
“为什么?”叶韵在一边问道,“她为什么要袒护她?”
“她知不知道这个人杀了她女儿?”
“我想她知道。”
贝乐的话音刚落,王霞就冲上来,企图揍他。贝乐连忙躲到了郑警官的身后,他跳着说:“她知道是谁杀了她的女儿,她没把陈阿姨说出来,可能是想敲诈她。我觉得只能这么解释了。”
“呸,简直放屁!”王霞凶恶地瞪了贝乐一眼,怒吼道,“我根本不认识她,如果我知道是她杀了裴云,我一定会……”
“你当然知道我是谁……”陈丽芬的声音阴阳怪气地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王霞骤然别过头盯着她,有那么一会儿,历晓天认为王霞是在用眼神威胁陈丽芬,但后者却冷笑着别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是完了。”他听到陈丽芬在低语,“我是完了。我去你家时,没戴手套。我忘记了。我完了……王霞,我完了,我也不让你好过!”
王霞目不转睛地盯着陈丽芬,“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你们听清楚!”她蓦然回头望向郑警官,“我从来没见过她,我不认识她!”
“王霞!你还想在你儿子面前扮好人吗?得了吧,他早晚会知道的……”陈丽芬摇晃着乱蓬蓬的脑袋低声笑起来。
裴骏一脸困惑,“妈!她在说什么?”
“别听她瞎说!”王霞喝道。
陈丽芬却像精神崩溃一般笑起来。
“你妈当然认识我!她怎么会不认识我!她女儿插足我的婚姻,我去找过她!她当时就向我敲诈,她要我给她钱,她才肯帮忙管住她的女儿!可是,裴云根本不听她的!所以我只好杀了她!王霞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知道是谁干的!可是事后,她却来找我,要我给她封口费!我的血汗钱全给她了!为了钱,她什么都能做……”
“臭婊子!”王霞嚎叫了一声,突然,像狮子一般朝陈丽芬扑了上去。历晓天和叶韵同时惊呼起来,郑警官一个箭步冲上来,好不容易才将王霞从陈丽芬身上拉开。这时,只听陈丽芬呵呵笑起来,“王霞,我完了,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蓦然,她又脸一沉,指着王霞,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答应我从此之后不会再来烦我。可没想到,你儿子居然在报纸上登了这么一张广告!”
“这是他要登的!他要找到杀他姐姐的凶手!难道我能说不吗!我这后半辈子还要靠他!”王霞的声音像响雷一般在屋子上空炸起。
所有人刹那间都愣在了那里。
“王霞!你把话说清楚!”郑警官喝道。
“妈……”过了半晌,裴骏才叫了一声。
但王霞并没有看他,她兀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了。
“隐瞒那些事是我不对,但我必须得为将来的生活考虑。裴云死了,我被烧伤了,我没工作,我得养活自己。我能怎么办?警察破案有什么用,警察能养我一辈子吗?”她低声说道,好像在自言自语。
郑警官又转头问陈丽芬:“陈丽芬,你怎么知道王霞的地址的?”
“我有她的手机号,她也有我的。我们平时不联系。”陈丽芬冷冷注视着王霞,“那天我打电话给她,她还以为我给她送钱去呢。哼!她没告诉你们我打了她,只是因为她想以这个借口敲诈我!哼,她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王霞抬起头回敬道:“至少我没杀过任何人,可是你,不仅杀了我女儿、你自己的女儿,还企图杀了我!警察同志,抓住她!”
陈丽芬突然发疯一般冲过去,拼命撕扯着王霞的衣服和头发,郑警官费了一番力气才将她拉开。
“可我本来不想杀你女儿的!是你跟我说他们准备结婚的!你还跟我说,裴云已经开始筹备结婚旅行了!可是,我老公后来告诉我,他们已经打算分手了!我老公从来没想过要跟她结婚!你这个骗子!你才是杀死你女儿的罪魁祸首,你就是为了那笔保险金!因为你女儿跟你感情不好,准备结婚后就永远离开你,你就下这样的毒手,你这恶毒的贱女人……”陈丽芬用尽力气大声咆哮,吓得历晓天、贝乐和叶韵三人都不敢说话,远远躲在一边。
是啊,谁知道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这样的。历晓天突然开始想念起自己的母亲来。跟这两个设计谋害自己女儿的母亲相比,自己那个唠唠叨叨,没事总在打电话或做美容的母亲简直就是个圣人。他真想立刻看到她,听听她的声音,哪怕被她骂两句也好。
裴骏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和陈丽芬。
“你,王霞,你才是罪魁祸首!因为我杀了人,我老公心情不好,整天担惊受怕,所以后来才会出车祸!”陈丽芬手指着王霞,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牛琳会死,也是因为你!”
“胡扯!我不知道牛琳的事!裴骏只是想找到那个女孩,他怀疑那女孩跟当年的案子有关,他只是怀疑,我们没对牛琳做任何事!……陈丽芬,你休想把这泡屎拉在我头上!你休想!”王霞拉开头发,她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清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看看你女儿干的好事!是我让你们用火来烧我的吗?这可能吗?”
“你活该!”陈丽芬声嘶力竭地吼道,“对,你是没叫她放火,可是你说过什么你记得吗?你说她还小,如果被抓住不会被判刑!你是在提醒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不会让牛琳去干这种事,如果她没干,她后来也不可能总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我也不可能……”陈丽芬说不下去了,大声抽泣起来。
王霞冷冰冰地看着陈丽芬。
“你现在想推卸责任已经晚了。事实摆在面前,我一个人都没杀过。是你杀了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道。
“你!”陈丽芬手指着王霞,突然眼睛朝上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上。
叶韵惊叫一声,慌忙让开。郑警官却不慌不忙地走到陈丽芬身边,一边试着她的脉搏,一边仰头问裴骏:“裴骏,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地址的。你不是在这附近转悠吗?”
“我问了牛琳。”裴骏简短地回答。
“是在剪头发的时候?”
“对。”
“那你为什么要来她的住处附近转悠?”
“我是想找牛琳,我不知道牛琳死了。我的消息很闭塞,我知道附近的河里有人死了,但我不知道是谁死了,没人跟我说过。我从不出门,我只知道我找到了我想找的人,所以我搬了家……”
郑警官看看王霞,很明显,王霞是知道牛琳的死讯的,但是她没说。也许是怕被人知道,会因此牵出一大堆的问题来吧,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
“你们两个都留下,我需要进一步的口供,我们的人马上要来了。”郑警官在对王霞母子说话。
王霞反应强烈,她粗声喝道:“为什么要我们留下,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听她胡说!我们什么都没干!人全是她杀的!她刚刚自己也承认了,我们只是登了一张广告……”
王霞的话还没说话,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就在屋里响起。
“住嘴!”裴骏怒不可遏地正视着母亲的脸。

【十、三个月后】

“哇,这间理发店真不错。”叶韵拍打着理发椅的扶手赞叹道。
“坐好了,不要乱动。”裴骏手持剪刀,走到了她身后。历晓天觉得他换上工作服的样子,还真挺像个理发师的。
“哦,好的,我不动。可是……”叶韵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杂志,笑嘻嘻地指着其中的一张图片,“我要这种发型……”
裴骏看了一眼杂志里的模特照,点了点头道:“可以。只要你别乱动,我可以很快帮你剪好。”
“好的,遵命。”
历晓天和贝乐坐在理发店的另外两张椅子上,一边看叶韵剪发,一边在小声聊天。
“这间理发店是他新开的,装修得倒不错,得花不少钱吧。”历晓天环顾四周。
“不知道,没问过。自从他妈被抓走后,我也只见过他两次。”贝乐从椅子上跳下来,在理发店里东翻翻,西找找,“不过,我估计,他妈敲诈了那么多钱,还是有些存款的。”
“我看他还是离他妈远点吧。这样的妈……”历晓天故意打了个哆嗦,“吓死人了……对了,听说她没被判几年啊。”
“嗯,因为人的确不是她杀的。”
“我觉得她做的那些事比杀人犯更可恶!”历晓天啐道,“我就是有件事不明白,警察怎么会没查出裴云男朋友的信息?只要查她的手机通话记录和短信,不就行了?只要找到那个男人,不就知道他的老婆孩子是谁了吗?”
“道理很简单——裴云没有手机。”
“没手机?”历晓天觉得不可思议,“我们那里送垃圾的老头都有手机呢。”
“这是我听郑警官说的,千真万确,她就是没手机。可是那个男的经常在她们单位附近等她,所有她的同事看见过。”贝乐道,“可能是因为住在附近,所以马上就知道裴云出事了,后来他再也没出现过。郑警官说,裴云的同事还给警察描了张像,可单凭这个找不到这个人。你的问题真多,还有什么?”
“为什么王霞会把灯笼的事告诉警察?如果她准备替对方掩饰的话,干吗要把这事说出来?”
贝乐狡黠地一笑。“你说陈丽芬会把牛琳色盲的事告诉她吗?”
历晓天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所以说啊。王霞不知道色盲的事,其实,她也没告诉警察关于灯笼的事,是后来警察有了目击者的口供,才问她的。她当时就把那绿灯笼给了警察。后来,是裴骏分析凶手是色盲,她才知道这个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告诉我们,我估计,她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吧,顺嘴说了。”
“那小庭桥的地下室是怎么回事?”
“那是裴骏的养父过去替裴家造的。他养父是个理发师,性格有点孤僻。他从小到大,直到养父去世,都没离开过家。他养父教会了他剪头发,也教会了他识字。他十二岁那年到了王霞这里,才开始正常念书的,但是他不喜欢念书,所以就退学了——你问完了没有啊?”
裴骏也回过头来朝他们瞪眼睛。
“喂!你们在嘀咕什么!别乱翻我的东西好不好?”
贝乐笑道:“我们可是你的客人,你能不能客气一点啊。”
“就是,就你这态度,怎么做生意!”历晓天在一边附和。
这时,有人在店门外张望。裴骏朝外瞄了一眼,贝乐和历晓天赶紧打开门,大声道:“欢迎光临!”
“我看到招牌上写着,这里好像是理发店……”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店门口好奇地朝里张望。
“对对对,这里就是理发店。”历晓天忙答应。
“请进,请进,您想要剪发、烫发还是……”贝乐热情地招呼着。
中年妇女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只要吹一下就行了。你们这里的师傅……好像都很年轻哦。”她朝裴骏望去,后者娴熟的剪发技术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时间,店铺里只有“咔嚓咔嚓”的剪发声。
“这位小师傅好像手法蛮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洗剪吹一套要多少钱,我的头发正好也想修一下……”中年妇女不经意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不贵。20。”贝乐替裴骏作了回答,“来来来,您请坐。这是杂志,您先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他塞了本杂志给中年妇女。
历晓天又拍拍裴骏的肩道:“生意上门了,这种免费的,就快点结束得了。”他指指叶韵,后者回头白了他一眼。
“什么话!裴骏,好好替我剪头发,别理他!”
裴骏低头笑笑,继续专心致志地打理叶韵的头发。
这时,门外又有人影晃动,历晓天和贝乐赶紧又迎上去。
“欢迎光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