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疯,我就疯给你看!你甩不了我,谁叫你生了我!我要做你一辈子的负担!这就是两年多来这个孩子的心声,多么幼稚,却又多么残忍,但他真的做到了。莫兰想,对那个人来说,也许情愿没有生过这个孩子。所以,他很少来看他。
回家的路上,莫兰心情低落,丝毫也没有即将破案的兴奋感。那孩子痛苦地揪着头发蜷缩在房间一角的场景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中,她始终无法忘掉那双绝望痛苦的眼睛,还有他那信手拈来的疯狂劲,他已经习惯了,习惯失控了,也许他还在享受这种让别人心惊胆战的恐怖效果。这个孩子已经完了,莫兰想。
“你怎么了?”高竞见她一直没说话,便问道。
“我突然觉得人生很无常。”她轻轻叹了口气。
高竞开着车,回眸睨视了她一眼。
“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今天应该高兴才对。”高竞一如既往,只要破了案,他的心情自然就是晴空万里。不过,在莫兰看来,他有点没心没肺。
“如果现在发生车祸,我们可能会死在一起,难道你不觉得有话要跟我说吗?”莫兰随口说道。
这话似乎让他很不自在,他居然突然沉默下来,而且表情凝重。
他的态度让莫兰忽然意识到这问题带有某种暗示,于是她马上改口道:“好了,算我没说。我知道你会注意交通安全的。”
但是他的表情仍然严肃,像是在认真考虑她刚才的话。
他真的误会了。这下轮到莫兰不自在了。
“我只是觉得人生无常,所以随便发发感叹而已。你不必多想。”
“其实,我是有话要对你说。”他很认真。
他想说什么?莫兰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你不想听吗?”他问。
“不想。”她忙摇头。
“可是我很想说。”
“可是我不想听。”莫兰堵上耳朵。
“不听你会后悔的。”他说。
莫兰沉默了两秒钟。
“好吧,你说,我听着。”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听听,如果他们两个发生车祸,他究竟会说什么?莫兰好奇得很,原先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
“那我就说了。”
“好。”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找那件风衣了。”他略带得意地说。
一秒钟的沉默。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临终遗言?莫兰差点脱口而出。
“怎么样?”
“我好欣慰。”莫兰面无表情地说。
“那么,如果我们发生车祸,你会对我说什么?”他反问道。
“我会说!”莫兰没好气地说,“真倒霉,跟猪死在一起!”
高竞望向前方,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的,他的心情怎么这么好?莫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车行了十分钟后,高竞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把耳机塞进耳朵。
“好。打报告申请搜查令!越快越好!”他恢复了冷静的命令口吻,忽然又口气一变,“噢?知道了。”
“怎么了?”他挂上电话后,莫兰问道。
“还记得你跟我提起的牙签吗?毒物分析报告出来了,呈阳性,跟我预料的一点儿不差。”他平静地说,先前的兴奋劲已经烟消云散。
“还有呢?”
高竞扫了她一眼,说:“刘露快不行了。”
“啊?”莫兰的心陡然一落。
“突然恶化的。就像你说的,人生无常。”
莫兰仿佛看到刘露那张虚弱苍白的女人脸又出现在玻璃墙对面,那张脸,时而哀,时而睿智,时而绝望,时而诙谐,他说过什么来着……
“我原来是医生,精神科医生。我曾经想用心理学挽救自己,但没有成功。所以我最终放弃了。40岁才终于改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抛弃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早就没儿子了。小姐,我看开了,我本来就不该是一个父亲,我本来应该是一个女人。”
“我相信很多女孩都喜欢他,他身上集中了很多令人心动的元素,除了英俊潇洒、有份很体面的工作,他那孤僻腼腆的性格也非常动人。他成年后我只见过他一次,我只看到他的侧面,但是难以忘怀。”
莫兰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董斌的电话。
“跟你做个交易如何?如果你去看你的父亲,我就告诉你是谁杀了林琪。”莫兰对电话那头的董斌说。
24、摊牌
两天后的傍晚时分,莫兰再度来到波波咖啡馆。她点了一杯热的卡布其诺靠窗而坐,耳边传来低低的西洋爵士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现磨咖啡的香气。马丽又为她上了一客新做的起司蛋糕,她点头道谢。
“恢复营业了?”莫兰问道。
“是啊,今天是恢复后的第一天。”马丽倦怠地长舒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你那位警官男朋友真是不讨人喜欢。”
“他确实不讨人喜欢。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可我看你们聊得挺投机。”
“还不是关于林琪的案子。”莫兰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心想高竞怎么还没来。
“哦?有结果了吗?”马丽快速地瞥了莫兰一眼,在对面坐下,“能不能透露一点儿消息?你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你想听什么呢?”
“破案了吗?”
“破了。”
“谁是凶手?”马丽笑着说。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
莫兰注视了马丽好一会儿,随后朝她露齿一笑。
“很简单,你。”她道。
马丽瞪着她,好像一时间没听懂她的话,随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是实话实说。”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马丽带着轻松的口吻警告道。
“这个案子说来话长,你想不想听听?”
马丽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
“好吧,反正现在没客人,我就来听听你怎么说。”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就从风衣说起吧。”莫兰的眼睛在马丽脸上扫来扫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风衣去六月大楼。”
“什么风衣?”这句开场白让马丽有些意外。
她的反应令莫兰相当满意。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正好反映了凶手的特征。
“其实,三年前那个在六月大楼坠楼的女贼才是真正的林琪,你认识的那个林琪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名叫杜燕。”莫兰决定从头说起。
“是吗?”马丽略显惊讶。
“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妹妹的手腕上多了一颗痣,所以她爱在手腕上挂装饰品。她死的时候手腕上有一个用塑料绳穿在一起的小玩意儿,上面刻了一个猫脸,还蛮俏皮的,是那种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后来我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图章。”
“图章?”马丽皱了皱眉头。
“这类卡通图章很受小孩的青睐,几乎每家小文具店都可以买到,买图章的时候,很多老板还会同时推销永不退色的印泥。”莫兰从包里取出一个蓝色猫脸图章,这是她刚刚在来咖啡馆的路上,在沿街的小文具店买的。她将图章在印泥上轻轻压了一下,然后在白色餐巾纸上盖下一个图章印:“你看,就是这样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丽瞥了一眼那图章印。
莫兰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套着玻璃封皮的便条,推到马丽的面前。那张便条就是在林琪的箱子里发现的。
马丽颇有兴趣地看着便条上的字。
“恭祝平安归来!晚上见!我会给你带礼物!是你一直想要的!”
“今天的目标,六,10。”(在后面加了一个向上的箭头)
“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像,哈哈!”(这行字后面盖了三个蓝色的猫脸图章)
“什么意思?”她问。
“看第二句话,我的理解是,‘今天,我会去偷六月大楼,目标,10楼以上’,她妹妹是个小偷,同时也是个顽皮的小女孩,她会偷进口巧克力和小鸭公仔。”
马丽等着她说下去,显然,马丽对这话题挺感兴趣。
“这张便条是最后一页,也是唯一一页,所以,那是妹妹留给林琪的最后一张便条,也就是三年前案发的那个晚上,她妹妹临出门前给林琪留的便条。”莫兰指指便条上的第一行,“意思很明显,她就是说案发那天,她要去六月大楼的10楼以上。”
“也许是你理解错了。”
“我猜错的可能性不大。在警方向我提供的被盗物资清单上,我发现她之前已经光顾过六月大楼好多10楼以下的人家,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换换花样。而且如果她是去10楼以下偷窃,她应该不至于会被吓死,她很可能认为那不过是从天而降的一包垃圾而已。”
这主观色彩浓郁的论调立刻使马丽露出嘲讽的微笑。“好,那就算你猜得对,那又怎么样?”
“那三个男人恰巧都在10楼以上。”
“对。”
“林琪也是这么认为的,是你告诉她的。”
“是她问我的。我也是实话实说。”马丽轻松地笑着说。
“她的妹妹是惯偷,爱冒险,喜欢刺激,同时也有高超的技术。林琪了解她的妹妹,所以她认为妹妹没那么容易被吓得双手脱把掉下来。”莫兰身体前倾盯着马丽,“她认为是有人故意把妹妹推下去的,在妹妹目击张月红被谋杀以后。”
张月红这个名字让马丽的反应慢了半拍。
隔了几秒钟,马丽才提出疑问。
“她,那个小偷,为什么不可能是在偷窃张月红家准备逃跑的时候不当心自己掉下去的?我可是记得张月红偷了她的钱包。”
“钱包?对,张月红的钱包在她身边是不是?那不是她偷的。”莫兰轻描淡写地喝了一口咖啡说。
“你凭什么说不是她偷的?”马丽瞪圆了眼睛。
“她的双肩背包拉链拉得紧紧的,钱包不可能从里面掉出来,而如果是她偷的,她也不会把它攥在手里,一定会把它放入身后的双肩包。否则就太不方便了,一只手拿着东西她无法攀墙。”莫兰伸出双手做示范。
马丽哑然。
“钱包是你从窗口扔出来的。她爬上你的窗口时,恰巧发现你把喝得醉醺醺的张月红推出窗外。受了惊吓之后,她并没有立刻摔出去,而是选择逃跑,但她的逃生之路非常有限,她只能抓着管子爬到另一个房间的窗外。这时,你关了灯,偷偷跑到那个房间的窗口,在黑暗中,你伸出手将她一把推了下去。所以她才会跟张月红摔在不同的地方,一个在车棚下面,一个在花坛里。在两人都坠楼后,你发现了张月红的钱包,你意识到刚刚趴在窗口的人可能是个小偷。但你无法确认,于是为了让人们认为她就是个小偷,你把张月红的钱包从猫女坠楼的地方扔了出去。所以钱包被发现在猫女的旁边。”
“纯粹是放屁!”马丽变了脸。
“林琪一开始并没有怀疑你。她只是觉得妹妹死得很离奇,因此联想到她的死跟张月红的死有关。所以当她得知你在六月大楼对面开咖啡馆后,就主动接近你,她对你很热情,这本来就不正常,她从来不跟客人多搭讪,除了你以外。难道你没觉得奇怪吗?”
马丽蛮横地挑了挑眉毛,却没有说话。看来,她真的从来没觉得奇怪。
“她有意无意地跟你谈起三年前的案子。也许你本来认为,她只是单纯地对咖啡馆的八卦新闻感兴趣,于是你就添油加醋地跟她提起了那三个男人。这就是林琪会主动去接近那三个男人的原因。因为你跟她说,只有他们三个是那栋楼里跟张月红接触频繁的男人,他们是她的客人。所以她认为,如果张月红不是自杀的话,那她一定是被他们三个中的一个杀死的。谁会杀这样一个女人呢?她很自然会联想到跟张月红有感情纠葛或者经济纠葛的男人,因为张月红在我们的印象中似乎是个生活十分混乱的女人。”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马丽加重语气道,“她有很多男人,所以就算张月红不是自杀,也可能是外面的人干的。”
“六月大楼门口有监控录像。林琪知道,如果那天深夜有外人进入大楼的话,警方一定会追查下去的。但后来案子是以自杀结案的,而且报纸上也登载说张月红是自杀。所以林琪认为,在那个时间没有可疑的外人进入过六月大楼,如果张月红不是自杀的话,她一定是被楼里的某个人杀死的。”
“林琪接近他们,并主动到他们家里去,其实是想找她妹妹留下的图章标记。据我估计,那段时间,她妹妹挺迷恋这小玩意儿,所以很有可能所到之处都留下这个标记。”莫兰指了指桌上餐巾纸上的猫脸图章印。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马丽冷冷地问。
“其实开始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林琪第二天会回绝董斌的邀请。你看,她已经去过王俊和张重义的家,她应该也很想去董斌家才对。而且我记得你说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她还跟董斌在这里见面,董斌也承认,他们那天晚上约好第二天去他家看样稿。但第二天他打电话给她,她却冷冷地回绝了他,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马丽没好气地说。
“她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呢?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不是一直在寻找她妹妹留下的标记吗?”
马丽不耐烦地瞄了她一眼。
“我的答案是,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去了,因为她已经知道谁是真凶了。”
“是吗?”马丽一挑眉毛。
“关键就是地址。”莫兰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好像对面坐的不是凶手而是跟她讨论案情的乔纳,“猫女虽然多次光顾那栋大楼,但其实她并不知道她偷的那些人家的具体地址。换句话说,即便她到过张月红家,也只知道那是10楼,却并不知道那是几室,因为她从来没有从电梯上去过,她只在外墙操作,那里可没有标明门牌号。”
“所以,林琪一开始只知道张月红住在10楼,她知道妹妹掉下来的方向是10楼以上,而那三个男人恰巧都住在10楼以上,所以她把目标牢牢地锁定在这三个男人身上。她拼命想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后来她无意中从你那儿知道了张月红的室号——1003,但那时候,这个数字对她来说还没有什么意义,她仍然在寻找她妹妹可能留在那三个男人家里的图章印。那天晚上,她跟董斌约好在这里见面。在董斌出现前,她跟你坐在一起,你说你在整理你家的账单,账单上有你的地址,她无意中看到了。她以前从来没想到过,你也住在六月大楼,你的室号是1103室,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张月红的室号,1003。你,就住在张月红的楼上。”
马丽的脸有些僵硬。
“根据六月大楼的构造,如果猫女要行窃的话,有两条线路可以爬上去,要么从03室旁边的空调管子爬上去,要么从02室旁边的空调管子爬上去。我也査过盗窃清单,上面很明显地体现了一个规律,同一天,她不会通过不同的路线爬上同一幢楼,比如,16号盗窃的都是03室,14号盗窃的都是02室。当然,她也不可能从03室腾空跳到04室,除非她会飞。所以,如果她去了1003室的张月红家的话,她必然会沿着这条路线光顾这栋楼的其他03室。但是那天她留下便条说,她要去10楼以上,可她的包是空的,她没来得及偷别的人家就跌死了。所以她的偷窃必定是从你家或是张月红家开始的。”
马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莫兰故意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那天早上我在健身房碰到林琪,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高楼,我记得那里有个工人在清洁墙面。我起初以为她只是在发呆,后来才终于明白她当时在想什么。她看着那个工人,心里在想,那个带绳子的工人都只能沿着直线上上下下,更何况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妹妹。于是她茅塞顿开,忽然意识到,你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既然她已经有了更大的目标,她自然没必要再去董斌家了。董斌在1001室,她的妹妹完全没可能去董斌家,除非她掉下去的时候,还能控制自己,并且她的技艺真的很高超,但这无从知晓。”莫兰稍稍停顿,用轻松的口吻说道,“本来我也没想到,但那天我家的账单突然提醒了我。”
马丽沉默良久,莫兰几乎能够透视她的大脑,它一定在飞速地运转,以找到缺口。
“也不见得。”过了一会儿,马丽冷笑道,现在她的样子像极了《本能》里的莎郎·斯通,“就算她是沿着03室往上爬,那她也可能爬到我的楼上去,林琪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是那个凶手呢?”
“是不能肯定。”莫兰道,“她只是非常、非常地怀疑你。所以她才会穿着黑猫紧身衣去乘电梯。你知道她要干什么吗?”
马丽皱起了眉头。
“一方面是试探。一方面是找标记。她原计划是乘电梯至顶楼,然后从顶楼沿着03室的外窗往下爬,顺便找那个标记,结果她在你的窗外发现了标记。就是这个小猫脸。很好认。”莫兰指指餐巾纸上的图章印。
马丽冷哼了一声,但没有说话。莫兰看见她的额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汗水。
“那天晚上,她是带着试探和复仇的双重目的去六月大楼的。她也许本来是想杀死你的,但她也意识到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为了不让你逍遥法外,她故意在凶手的房间里留下了凶手杀她的证据,那就是风衣和口红。”
“她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班,她故意乘你还没到家的时候,潜入你家。可是那天你可能比平时稍稍早了一点儿赶到家,她刚刚把东西都放好,你就回来了。我猜你猛然看见她的时候,一定吓得露了馅,她要的就是这最真实的第一反应。接着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发狂地打起人来,力气大得惊人,林琪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而且之前她可能还跟别人搏斗过。所以,最后输的只能是她。”
“哼!”马丽冷笑一声,她的脸已经因焦虑而变黑了。
莫兰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为什么林琪要穿着那件白色GUCCI风衣去六月大楼。我一直在想,口红还可以,但风衣太大了,不容易藏。如果她是故意要留下证据的话,那不是明摆着会失败吗?凶手很快就会发现那件风衣,并且很快就会销毁它,不是吗?”
马丽的表情紧张而认真。
“那么是什么样的凶手才会看见这件风衣的时候就当做没看见呢?理由只有一个,凶手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风衣,她看见它的时候,以为是自己的,所以才会不注意它。”莫兰停顿了一下,“那又是什么样的人会买同样的衣服呢?当然是女人。虽然大了两号,但仍然是女装。我一开始没想到凶手会是女人,我以为林琪穿着风衣去只是因为看到那三个男人的家里也有相同的一件。但我没找到风衣,后来我才想到,如果凶手是女人,其实更合理。那么林琪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女人有一件这样的衣服呢,很简单,她看见她穿过,也或许她们一起逛街的时候,她看着这个女人买的。我知道你们曾经一起逛过街。”
“我猜她会把这件风衣放在你家比较显眼的地方,你家有衣架吗?”
马丽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告诉莫兰,她家确实有个衣架。
“每天需要换行头的女人,衣架上通常都会层层叠叠挂很多衣服,所以你很难注意到挂在最里面的是什么。所以我猜她应该就是把风衣挂在最里面,这样你就只能看到下摆露出的一角,这会让你产生一个模糊的印象,认为那就是你的白风衣。你才没工夫去确认呢,因为现在穿风衣太热了。那么你自己的风衣在哪儿呢?我想林琪帮你收起来了,她会把它塞在你家某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你就像大多数忙于工作的人一样,没有时间每天对房间进行大扫除,所以要想在你家藏一样东西,又不引起你的注意,易如反掌。她办到了。”
“你之所以不知道她穿了风衣,是因为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把风衣藏好了。因此你家应该有两件风衣,而你认为你看见的那件就是你的风衣。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马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她,没有接口。
“至于口红。你发现它了,是吗?”莫兰朝她微笑,“并且乘王俊不注意,丢在了他的口袋里。而他呢,这个糊涂虫以为是自己的女朋友放在那里的,所以又把它随手扔在盥洗室里,结果被警察查个正着。”
“这只是你的猜想。你没有证据。”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艰难地开口。
“我们去过关怀家园,见了你儿子。他退学后,你就把他送到了那里,你在家属登记簿上并没有隐藏你的真名。”莫兰平静地说。
马丽的脸骤然僵成一块。
“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一个要自杀的人何必要穿上出门时才穿的扣带凉鞋?还打扮得那么扎眼?其实她是去你家做客的,当然跟她约会的不是你,而是你儿子。那天晚上,他约张月红见面,可是你回来了。你回来的时候,张月红已经醉了,你暴打了你的儿子,随后把张月红扔出了窗外……”莫兰注视着马丽结实的胳膊说道。
“够了!”她怒目圆睁地拍案而起,“他是一个疯子!他说的话,全是狗屁!疯话!”
“不,他不疯,他一开始还企图替你顶罪,他说是他把张月红扔下去的。”
“你说什么?”马丽的声音发抖,跌坐下来。
莫兰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
“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毒死王俊,其实,你是最容易毒死他的人。那天他是在你这里吃的饭,虽然他吃的那份麻辣鸡翅套餐口味很重,下毒很方便,但你找到了更隐蔽的下毒方法。你了解王俊,他经常来你这里吃饭,你知道他喜欢把牙签咬在嘴里嚼来嚼去,于是你就把毒下在牙签里。这有三个好处:一、不容易引起王俊的注意,如果他对牙签上的怪味提出疑问,你只要解释说是因为消毒才会有味就行了,这很好糊弄。而且我相信,像他那么粗心的人也不会问起这种事。二、牙签不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他们一般会对碗筷饭菜更留意。三、牙签更容易销毁。王俊离开后你只要把他咬过的牙签统统扔掉就可以了,牙签太小了,谁也不会注意到的。但是,这里有一件事你不知道。”莫兰停了一下,她很高兴地发现马丽正紧张地注视着她,等她讲下去。
“你不知道王俊吃完饭后,还放了几根牙签在口袋里,他一边走,一边剔牙。这也许是他的另一个坏习惯,谁知道呢。反正它们就在他口袋里,一开始,警方也没注意到它们,但是后来当我告诉他们,王俊跟我吃饭的时候,曾经把牙签咬在嘴里后,他们就査了那牙签。结果怎么样,阳性,毒药成分跟毒死王俊的一模一样。牙签是从你这里带出去的。除了你,没有人有机会下毒。”莫兰目不转睛地看着马丽,“至于你为什么要杀王俊,我也知道。就是因为那天中午我在跟王俊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说他总是给张月红介绍客人,这话让你无意中听到了。于是你想到,有可能你的儿子就是王俊介绍给张月红的,所以……”
“就是他!”马丽粗鲁地打断了莫兰的话。
莫兰不说话了,只是凝视着马丽。
她们两个都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代表她已经承认了。莫兰暗暗舒了一口气。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
马丽久久注视着窗外,一言不发。随后,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优雅地点上,香烟的烟雾让她的脸变得模模糊糊。
过了很久她才打破沉默:“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会明白!”她说,在一瞬间,她似乎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