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顾长兴连连摇头:“我不好说,都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候这孩子好像是故意不让我看他的脸,每次我进去,他都一直躲在地窖里最阴暗的地方,我从没看清过他的脸,但我发现他很喜欢写东西,他老是叫我给他纸和笔,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写啊写的,但他从来不让我看他写什么,写完就撕了。”提起那个男孩他似乎仍心有余悸。
“那男孩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说过不少话呢,我都不记得了。”
“说说印象比较深的话。”
顾长兴低头想了想,才道:“要说印象深,就是那句了。”
“哪句?”
“他问我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你怎么说?”
“我当然说喜欢女人喽,把我笑得。我当时想,这孩子问的问题可真是怪。”
“那他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就跟我谈别的了。”顾长兴笑着答道。
“要不要再来一杯咖啡?”莫兰客气地问杜慧。
“不用了,不用了,我怕晚上睡不着。我们还是接着说吧。”杜慧连忙摆摆手,“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我老公的事。”方凯灵抽抽噎噎地说。
“说起你老公的事,我倒真要说你一句了,凯灵。”杜慧的口吻很像个老大姐,“你们两人的事也不能全怪你老公,你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
“这我知道。”方凯灵软弱地点点头。
“为什么说凯灵也有责任?凯灵可是公认的好太太。”莫兰立刻假意维护方凯灵,她很想知道杜慧接下去会说些什么。
方凯灵感激地看了莫兰一眼。
“你问她自己吧。”杜慧笑了笑,朝方凯灵一努嘴。
“怎么回事,凯灵?”
“我,我也不知怎么搞的,老是给老公帮倒忙……”方凯灵不好意思地嘟哝着,杜慧接着她的话头说了下去。
“呵,还说呢,要我是你老公也得生气。”杜慧说,“她老公是开房地产中介的,她经常去帮忙,当然也是一片好心,结果就是经常越帮越忙,不是弄错合同书,就是交易的时候忘了带图章,要不就是把人家的图章都丢了,你说急人不急人。”
“李一亭就为这个跟你不开心?”莫兰问方凯灵。
“大概是吧,因为这个他老是怪我,结果我们为这常吵架。”方凯灵说着又为自己辩解道,“不过要说粗心大意,景云也好不到哪里去。”
莫兰不知道方凯灵为什么会突然要把话题扯到景云身上,不过她想从侧面了解一下“黑社会女老大”景云倒也不错。
“景云也很粗心吗?”
“景云就是粗枝大叶,什么都不在乎,尤其对钱更是脑子里少根筋,买东西人家找她多少钱,她也从来不知道,就因为这个,她经常算错账。她带团出去,在车上收门票常常会出错,要说她粗心大意也可以,不过,我觉得她其实是对钱不在乎。”精明的杜慧倒好像对景云印象不错。
“我一直想问,她老公跟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听说是因为她跟婆婆关系不好。景云跟我抱怨过一次,说她婆婆特别小气,什么都要跟她计较,什么都要管,所以难免会有矛盾。不过,后来可能也是因为景云的老公突然就喜欢上了景云的同事了吧,听说原先这同事还是景云的朋友呢,平时跟景云关系挺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跟程岩好上了。”杜慧说到这儿,开始有些激动了,“我最讨厌这种女人了,平时虚伪地叫你姐姐长、姐姐短的,结果一转手就把你老公给骗走了。也亏景云度量大,要是我早就去撕烂那女人的嘴了!”
莫兰很理解杜慧的愤慨和景云当时的处境。
姐姐,姐姐。这称呼再次让她想起高洁,高洁曾经叫了她多少年姐姐啊。不过当然,现在她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再怪她了。
“景云没想过挽回吗?”
“本来是想的,但后来出了件事,导致两人的关系彻底破裂了。”杜慧心情沉重地说。
“什么事?”莫兰问道。
“景云的婆婆晚上去倒垃圾从楼上摔下来摔死了。”方凯灵说。 丨
“是吗?”莫兰一惊。
“据说婆婆去倒垃圾,叫景云开灯,景云赌气没理她,因为那天她跟程岩吵了一架,当天晚上程岩住到情人家去了。结果老人一不留神就摔倒了,就是这么不巧,一摔就摔死了。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更差了,后来程岩干脆就住出去了。”杜慧停了一会儿说,“其实景云对她的婆婆还是挺好的,挺大方的,只是两代人住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我觉得程岩是利用了景云跟老人的矛盾,以此为借口搞婚外恋,再说,景云的脾气不好,有点大大咧咧,有时候嘴巴也不饶人,所以他大概早就想跟景云离婚了。”
“程岩的确很可恶。”方凯灵在旁边帮腔道,“我听景云说,他经常买东西给那个第三者,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有时候还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给那个女的,临死前他还买了戒指给她呢,真是太恶心了!我要是景云一定会找那第三者给她两记耳光,谁知道她居然还照样若无其事地跟她做同事。”
“景云跟我说,她跟那个女的吵过一次,但后来就互相不理了。她大概也觉得很丢脸,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老实说,碰到这种事女人的确是没什么办法。”杜慧道。
“哦,也对。我不也一样吗?”方凯灵叹了口气。
“男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外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不过景云也把他折磨得够惨的,没想到他后来居然还自杀了。”杜慧露出笑容,很开心。
“你认为他真的是自杀吗?”
“他当然是自杀。因为不能结婚,那女的好像要跟他分手。他大概意识到景云永远都不可能跟他离婚了。为这事,你不知道景云是怎么折磨他的,每次开出条件同意离婚,后来都反悔,把这男人都快弄疯了。虽然很残忍,不过我倒觉得大快人心,我最讨厌这样的臭男人了,就该这么折磨他。”
“她是怎么折磨他的?”
“花样很多。比如有一次是比喝酒,她许诺谁先喝光三瓶人头马,谁就赢,输的那个人就要听赢的那个人的话,结果程岩不是她的对手,半瓶就被打倒了。还有一次,是要他一次跑完十公里,结果程岩也输了,他根本没那体力。再有一次,就是要他一次吃下几十个包子,当然程岩也不行了,最后也输了。不过景云还是很有办法的,三次比试的结果都让程岩因为体力不支留在了家里,于是她又跟他厮守了一段时间,我想她还是很想跟他和好的吧,虽然方法激烈了点。”杜慧感慨地说。
听到这里,莫兰对景云产生了强烈的同情,不错,她花那么多心思也无非就是为了留住这个变心的老公,可惜那个男人就算死也不要跟她在一起。程岩究竟是被谁杀死的呢?“星光之箭”杀死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真是摸不透啊。
“对了,说起喝酒,凯灵,我记得你酒量也不错。”莫兰随口说道。
“我只能喝啤酒。”方凯灵道,“现在是滴酒不沾了,我胃不好。”
“喝酒的确不好,对健康不利,”杜慧拍拍自己的咖啡杯,“我现在跟冷杉一样,只是偶尔喝杯咖啡,平时都只喝白开水。”
“还是喝白开水最健康了。”莫兰点头称是,接着就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下去,“那你对蔡英东的案子怎么看呢?”
“我觉得他可能是意外身亡。”杜慧直言不讳地说,“因为这种死法太不像自杀。我想他很可能是跳下去的时候正好头部着地摔昏了,所以就闷在了水里。大概也就是这样。老实说,我对他的死蛮同情的。”
“为什么?”
“我总觉得宋彩琳脑子有点问题。有一次我去看病,我们两人在医院走廊里说了会儿话。我见她心情不好,就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跟我谈起了她老公,说她老公不正经。宋彩琳脾气不好,我好心劝她对老公和气点,这样老公才会跟你好,她却突然翻了脸,说我不该管他们夫妻的闲事,又说我们俱乐部是在骗她的钱,反正她忽然就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自从那次后,我就再也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了。”
“是啊,谁受得了她!你还记得吗,杜慧?有一次俱乐部搞活动,她跟蔡英东一起来的,结果就因为她老公没听她的话,多喝了几口酒,她当场就把蔡英东的酒杯扔在地上,真像个泼妇。你自己不喝也就罢了,干吗这么霸道!我要是男人,碰见这样的老婆也得搞外遇。”方凯灵提起宋彩琳就皱紧了眉头,露出非常厌恶的表情。
莫兰脑子里闪现出宋彩琳那张紧张多疑绷得紧紧的脸,她完全相信方凯灵的话,宋彩琳做得出那样的事。
“蔡英东死了以后,你们联系过吗?”莫兰问杜慧。
“当然联系过,我还退了她一千元钱呢。她来俱乐部大吵大闹,一个劲地说她老公是被俱乐部害死的,因为入会的时候签了生死状,结果受到了诅咒。后来我把她拉到小房间私下谈了很久,退了她钱,才总算让她闭上嘴。”杜慧提起这事,厌恶地撇了撇嘴巴,“她说她没钱,家里的钱都叫老公败光了,还说蔡英东就是因为参加了俱乐部才变坏的。坦白说,我很不喜欢她,她谈起蔡英东,一直死人死人的叫,让人听了很不舒服。我觉得就算蔡英东有一百个不对,现在人也死了,就该宽容些才对。”
看来对于泼辣难缠的宋彩琳,精明的杜慧也无计可施啊。
不过,宋彩琳倒是第一个提起诅咒这个想法的人。杜慧不相信这说法,冷杉也说不是,景云认为是巧合,凯灵没提起过,现在,只有宋彩琳一个人公开提出过这个想法。可是上次见面她居然对这想法只字未提,为什么呢?她是为了讨赔偿,故意要将事情扯到这上面去的吗?还是本来她就是这么想的?不知为什么,莫兰忽然想到了陈丽莲丢失的钱包,会不会……
她觉得现在下这判断还太早。
现在想想,蔡英东应该是被他老婆咒死的才更确切些。
晚上,高竞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莫兰的家,乔纳照例还没有回来,只有他跟莫兰两个人吃晚饭。
“你什么时候给小种鸡打电话?”他紧张地问她。
“我已经打过了,他说帮我找找,也许很快就会有结果。”莫兰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非要找他?”他皱着眉头说道,“为什么我的朋友跟他们的女朋友分手后,都从来不联系,为什么跟你分手的人后来都会变成你的朋友?还会为你做这做那的?我真搞不懂。”
莫兰在饭桌对面注视了他好了一会儿,随后勾勾手指叫他把脸凑过来。
他以为她要说什么悄悄话,不料她亲亲热热地亲了一下他的脸。
“高竞,你真可爱。”她甜蜜地说。
他本来想坦白的,但被她这一下,他什么都说不了了。
26、台灯情人
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这样,当你不希望它来的时候,它偏偏就来得特别快。高竞最担心的台灯事件终于还是在第二天爆发了。
晚上7点,高竞一进门,莫兰就面无表情地把他叫到餐桌前,向他出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陈丽莲的死尸照,这张照片,之前他在翻阅真爱俱乐部的资料时早已看过了。
“怎么啦?一具尸体而已。”他困惑地把照片还给了她,心里有些不安,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再仔细看看。”她冷淡地说。
“你怎么了?我知道这是陈丽莲的照片。”她的表情让他心里的不安加深了,他开始在餐桌上搜索可能的线索,蓦然他发现餐桌的一角赫然放着一台录音机和两卷磁带,他的心陡的一沉:她听过了,难道她已经一个人听过录音带了?
他把目光从录音带上收回来,却发现她正咄咄逼人地盯着自己。
“再仔细看看。”她冷冷地说。
“莫兰……”他想说话,却马上被她打断了。
“你好好看看她,这就是跟你同居四个月的女人,你可不要说你不认识她。”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但她的态度却让他发憷。
他注视着她,因为紧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上次你翻资料的时候,居然装作不认识她,我真佩服你的演戏功夫。高竞,看来我得重新评估你了。”她语含讥讽,同时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他咽了一口唾沫,决定说出实情。
“我没有演戏,莫兰,我的确不认识陈丽莲,因为跟我在一起的人不是她。”他担心因为自己太想辩解而突然大光其火,因此他说话的时候尽量控制自己的音量,以免因为太激动而让它超出正常的分贝,同时他紧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转过身,脸上一点都没有显出惊讶的表情。
看来,她早猜出对方不是陈丽莲了,但她要他自己承认。想到在这种时候,她居然用话套他,他不禁有些生气:难道你就不能开门见山地问我吗?难道你是怕我不承认吗?我是这种人吗?
她并没有注意他的情绪变化,径直走到了餐桌边,按下了录音机上的PLAY按钮。
“高竞,来听听这个。”她说。
录音机里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工作的商场里。我是维罗尼卡水晶台灯专柜的售货员,他那次来是为一个朋友挑选结婚礼物的,我问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台灯的,他说是无意中看了电视广告。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好像很疲惫,于是,我就让他在沙发上靠一会儿,我问他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他说他刚刚完成通宵工作,等会儿还有事,现在是抽空过来一趟,他让我快点给他推荐一个,他付完钱就得走。他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一边抽烟,一边听我介绍。当我向他推荐一盏名叫‘暗恋之心’的台灯的时候,他显得很感兴趣。我向他解释说,在维罗尼卡,每盏台灯都有它的主题,这盏台灯寓意是,无怨无悔地爱一个人直到永远,这份心意就像水晶一样清澈纯洁。
“他眨巴着眼睛听着我说,好像快睡着了,又好像在想心事,然后他马上拍板说就要这个。他的爽快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想我就是这样对他一见钟情的。所以我故意说他挑中的台灯现在没货,等第二天有货了,我找人给他送去,他说好的。于是这样我就得到了他的电话号码和家庭地址。”
听到这儿他想开口辩解,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打算继续再听下去。
莫兰快转了一会儿录音带,再次按下了PLAY键。那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们的第一次是在他的车上,那已经是他买台灯以后的好几个星期了,我没想到会突然接到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求我出来见见他,我本来不想去的,但一想到他那挺拔的身材和忧郁的眼神,我就禁不住换上了我最好的衣服出了门。出门的时候,我还涂了点香水,我已经估计到我们的见面不会只是握握手喝喝咖啡那么简单。”
她胡说!高竞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但好奇心又让他忍了下来。
“结果,事实就像我猜的,他原来早在买台灯的时候就对我产生了好感,他说他对我是一见钟情,还常常梦见我,他一边一个劲地夸我漂亮,一边靠我越来越近,于是我们就这样,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车里发生了第一次关系。当然,我承认我是比较主动的,因为他好像在这方面并不是很在行,还有点胆怯。自从那次后,我就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我真的被他迷住了。”陌生女人津津乐道地叙述着。
他只觉得额上青筋暴突,怒火在腹中升腾。
这女人究竟在胡扯些什么!她究竟是谁?是她吗?是她吗?真是见了鬼了!
“后来他让我搬过去跟他同住,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直到跟他同居,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个警察,我想怪不得他身上总带着枪,还有那么多伤疤呢。他脖子后面有一块印记,据他说是被黄蜂蜇的;有一次我摸到他的后腰,居然还有块伤疤,他说那是他在地铁被人捅的。天哪,我觉得他这职业可真危险,我当即就叫他别干了。可他总是说,他天生就是当警察的命。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总是劝他辞职让他心烦了,他后来突然对我冷淡起来。起初,他非常爱我,每天晚上都缠着我,而且还不止一次,他真不愧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身体,我有时候真佩服他……”
听到这儿,他惊骇地捂住了嘴差点倒退两步,他只觉得浑身发麻,血管都凝固了。这该死的女人!在胡扯些什么!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骂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要无中生有?她就这么恨我吗?
“可是后来,他对我的感情就慢慢淡了下来,他开始拒绝跟我亲热,即使有时候,我硬要,完事之后,他也好像很后悔,总是背对着我,有几次居然还突然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了,我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我怀疑他有了新女朋友……”
莫兰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又快转了一会儿录音带。
他几乎不敢抬头看她,但同时心里又气愤地想冲她大喊,你难道相信她说的吗?
“就这样,我担惊受怕地过了四个月,他终于向我提出了分手。我很伤心,真的,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突然全变了,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他跟我提出来后,我哭了很久,我甚至跪下来求他,可是,他的心硬得跟铁一样。我问他是不是有了新的女人,他说不是的,他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不合适,他说你很好,很漂亮,但我已经厌倦了,我不想再跟你继续下去了。我,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陈丽莲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围着我转,可结果我却掉在一个身无分文的小警察手里,我当时只觉得万念俱灰,心都碎了。我对他说,竞,我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我去解他的皮带,起初他抓住我的手想把我甩开,但后来他还是没有拒绝……可让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完事后,他居然一个劲地问我,你什么时候走?想走的话,我可以送你。他的话彻底让我死了心,我知道无论再怎么求他,再怎么抚摸他,他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心转意了。于是就在那天晚上,我离开了他。那天的日期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今年的3月17日。天气挺冷的,我拖着一身疲惫离开了他的家,我走的时候他还没回来,于是我就在桌上给他留了张条子。那天晚上,我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一个朋友那里,这位朋友是导游,那天正好带团回来,于是我们就在她家的客厅里彻夜长谈,其实我有点后悔离开他了,可朋友劝我不要为一份没有希望的感情付出太多,该放弃的时候就该放弃。可我还是犹豫不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请大家帮我出出主意,我该回去找他吗,另外我想为他点一首歌,辛晓琪的《味道》,希望他也能听到……”
莫兰按下了STOP键,陌生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僵在那里,刚想开口,却听到她说话了。
“高竞,也许你会问我,我怎么能肯定录音里的人是你?”她平静地注视着他,他没说话,等着她说下去,“因为维罗尼卡的台灯每盏都是孤品,世界上只有一盏‘暗恋之心’就在我这里,梁永胜今天把它送来了,我已经看过它灯座下面的名字了。还有,你的伤也对得上。”
他凝视着她,想开口解释,但忽然之间,一股无名怒火升上了他的心头。他为什么非要跟她解释呢?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他也有他的自由,别说这女人是在胡说八道,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她凭什么来干涉他指责他?当时她自己已经跟别人结婚了,难道他就不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他为什么要感到愧疚呢?毫无必要!真的毫无必要!想到这里,他突然对她强迫自己听这段令他难堪的录音感到极度不满。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莫兰问道。
“没有。”他赌气道。
“那么请你今晚离开我的家。高竞。”她平静地看着他说。
她干净利落的逐客令像一根冰柱一样猛地插进了他的心脏,闷在心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你在怪我是吗?你在怪我是吗?!”他大声问她。
“不,我没有资格怪你,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怪你。”她居然很平静。
“你是没资格怪我!你当然没资格!可是你现在说的话明明就是在怪我!”他的怒火不可遏止地在胸中燃烧,后悔、惭愧、难堪和羞愤让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他听到自己在声嘶力竭地朝她吼叫,“你跟梁永胜在一起干过些什么,我说过一句吗?你知道梁永胜为了刺激我,跟我说过多少你们之间的事吗?我说过一句吗?我怪过你吗?我有没有怪过你!你说!”
他的话顿时激怒了她,她猛然转过头,瞪着他。
“我跟梁永胜在一起干什么是我们的自由!因为我们是夫妻,因为我爱他,我想跟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你呢!你爱过那女人吗!爱过吗!”她大声质问道。
他说不上来了。他的确不爱那女人,从来也没有爱过。
“人跟禽兽的分别是什么?是什么?不就是人有道德观念和自控能力吗?难道因为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在街上拉个人上床吗?那你成了什么?!你跟那女人谈过恋爱吗?你居然就跟她随便在车上……难道你是猪吗?”她怒气冲冲地朝他叫道,随后又平静了下来,“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想我去找小吴了,你可真行啊。高竞,我现在发现我其实根本就不了解你。”
她这几句话把他噎得哑口无言,他跟那女人的第一次的确是在车上,而且的确是在毫无征兆和毫无感情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上次她一提起这事,他就知道是在说他了。但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有一天她会离婚,而且会这么快离婚。如果知道,他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他真想走过去抓着她的胳膊问问她,我们认识十三年了,我喜欢了你十三年,就凭这个,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宽容一点,不能给我一点信任吗?为什么一个陌生女人的胡说八道就可以这么轻易推翻你对我的全部印象?电台里说的那个人,像我吗?像我吗?你也不好好想想!
但是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的话已经出口,她已经赶他走了。他感到心灰意冷。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猪。”他看着她,再次打消了要把事情解释清楚的念头。他负气地想,我对你十三年的情意,对你来说大概也就是地上的蚂蚁,随时都可以踩死,踩死多少都不足惜。
“你们都说喜欢我,可到头来都耍花招来骗我,我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她抬头看着他,眼含泪光。
“随便你怎么想吧……”他冷淡地说。
“高竞,”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下去,这一次她的口气缓和了一些,“我知道我没资格怪你,你有权利追求你想要的生活,但是我心里就是不舒服,就算是我的偏执好了,总之我不想再见你了,就这样,你走吧。越快越好。”
他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被蒙着头沉入水底,没有人救他……
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喂,为什么他现在在楼下的车里?”乔纳回来后,满脸困惑地问莫兰。
莫兰在餐桌前吃方便面,她实在懒得做任何东西。
“他还没走吗?”她头也不抬地问道。
“你们又怎么啦?”乔纳去洗了个苹果走到她身边问道。
“我不想说。”
“不说我就一直问下去。快说!”乔纳对于自己想知道的事向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所以莫兰踌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