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赵燕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随后就像被火烧着了裙子,踉踉跄跄地逃出了餐厅。
桌上,一根戴着钻戒的手指混杂着几根烧烂了的葱叶被丢在桌子中央,它湿漉漉的,还散发着鸡汤的热气和蘑菇的味道,莫兰立刻认出了那个钻戒,昨天杜小美整天都戴着它。天哪,怎么会?难道说……她一遍一遍地要问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蒙了,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
有两秒钟,莫兰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停止了跳动,等到她慢慢恢复过来,却又因恐惧和震惊而动弹不得,她想逃出餐厅,但她的身体不听使唤。
在她的身边,戴柔“哇”地一下把嘴里的食物全部吐在在桌上,随后她猛然站起,快步走进了厕所狂吐起来。
这时候……
“呀——”另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从二楼响起,随后楼梯上传来保姆陈姨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当莫兰和廖勇立一起失魂落魄地奔出餐厅时发现陈姨瘫软在楼梯口,指着身后杜小美的卧室,哭哭啼啼,不知所云。
“那里,那里……”
莫兰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八鲜汤的故事真的应验了。
事情的结果她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几分钟后,杜小美的尸体在她自己房间被发现。她歪斜着身体平躺在黑不溜秋的床底下,穿着睡衣,头发散乱,眼睛圆睁。莫兰不敢凑近去看,也没有勇气确认她是否真的缺了一根手指,她生怕一旦俯下身来就会把昨晚未消化的食物通通都吐出,因为即便不是医生,莫兰也看得出来,杜小美已经死了。
12、尸体在床下沉寂
其余的人在客厅里等着他们,见他们下楼,都不约而同抬起了头。莫兰看出来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浑身颤抖,但没有人发问。
“她死了。”廖勇立脸色灰白地宣布。
赵燕淑嘤嘤地哭起来。
莫兰走到电话机前,用颤抖的手指开始拨电话。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立刻报警,但令她吃惊的是,廖勇立突然冲过来,一下子按断了她才刚接通的110。
“你要干什么?!”廖勇立问道。
“报警。”莫兰道。
廖勇立一把夺过电话机,重重挂上。
“廖勇立,你想干什么?”
莫兰注视着他,他的举动让她不解。
“等一等,请你等一等。”廖勇立用心力交瘁的声音恳求道。
“你要等什么?难道你不明白,这里发生了凶杀案?我们得交给警方处理。”莫兰一边说,一边又拿起了电话。他的举动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觉得他肯定是被吓傻了。
“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是在报警之前,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两分钟,两分钟就好。”廖勇立似乎在瞬间老了10岁,英俊的脸上愁云密布。
“你究竟要想什么?!”莫兰盯着他的脸,停顿了一秒钟后,说,“莫非,你知道是谁干的?”
廖勇立沉默不语,仿佛陷入了沉思。
“廖勇立!”
他仍然没有回答。
“你究竟……”莫兰想提醒他,她在等他的回复。
“凶手就在你们之中。”廖勇立打断了她的话头,声音嘶哑地说。
“你在说什么屁话!”戴柔立刻作出反应。
“这不可能!”赵燕淑带着哭腔大声反驳。
“为什么不可能是外人?”姜容喜不甘心地反问道。
“昨晚没有外人。”
“你是说……”戴柔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于没再说下去。
“这是可怕的谋杀!你会付出代价的!”廖勇立声音颤抖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凶手就在他的面前。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好,你报警吧。莫兰。”廖勇立终于下了决心。
莫兰没有迟疑,立刻拨通了110。
“你好,这里是金河路18号,金河别墅2栋,我们这里有人被杀了,请赶快来!”
她放下电话后,听到姜容喜幽幽地说了一句:“这下我们走不了了。”
5分钟后,警车呼啸而来,转眼之间,凶杀科和检验科的人已经悉数到场。在莫兰的眼里,他们所有人都神情严峻,不苟言笑,就跟她认识的高竞一模一样。警察动作迅速地封锁了现场,在脚上套上塑料鞋套,随后开始在房间里忙碌起来。一个年轻的警官正在客厅的角落里盘问赵燕淑,莫兰和其他人则被安排在客厅中央的大沙发上等候。
“我昨天看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们一起做面膜,一起说话,她情绪很好,怎么会想到,她突然被人杀死,而且还那么残忍……”赵燕淑抽抽噎噎地说着,年轻警官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废话。
“我是问你,你昨天最后一次看见她,是什么时候?”这问题他已经问她第三遍了。
“最后一次?我,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昨天很开心,她请我们吃饭,后来我们做了面膜,然后,我们就回房间睡了。”
“你是几点回房间的?”
“我是几点回房间的?也许是10点,也许是9点多。”有的人随便说什么都无法肯定,警官再次皱了皱眉,他努力保持自己的耐心。
“那么是谁发现的尸体?”
“是陈姨,那个保姆,我们在吃饭,她突然叫了起来……其实,在她发现她以前,我们已经发现她……她的手指了。”赵燕淑声音颤抖地说。
“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
“什么?”这问题出乎她的意料,她满脸困惑地注视着他。
“我是问你为什么肯定那是她的手指,你怎么认出它的?”
“我不知道……其实我没有,我以为……其实,我并不知道……但是那肯定是她的,不然还会有谁?”她犹犹豫豫地嘟哝着。
警官抬起头,盯着她那张标致的脸,问道:“也就是说,你是猜的。”
“对。”这次她回答得挺干脆。
10分钟后,当凶杀科科长高竞赶到现场时,莫兰正在窗前发呆,她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负责的区域根本不在这里。所以等他察看完现场,有空来到她身边时,她劈头就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临时调整岗位。”他简短地回答。
高竞在凶杀科向来有铁面神探的美誉。他身材魁梧,皮肤黝黑,永远一脸严肃,自打进入凶杀科这11年来,曾经破获过无数稀奇古怪,手段残忍的凶杀案。他思路敏捷,枪法极准,还有一双又狠又亮的眼睛,很多被他逮住的嫌疑人,要不是败在他的神枪之下,就会被他的眼神吓破胆,甚至只要一听他的名字就足以让那些歹徒闻风丧胆,所以高竞在警界可以说是威名远扬。但莫兰从来都不怕他,因为自第一天相识以来,她就成了他的生活管家。
在她看来,无论他多严肃冷峻,一旦他离开工作,就成了一个单纯老实的大男孩。她发现在很多方面,他都是一张白纸。比如,他从不知道有沐浴露这东西,认识的香皂牌子永远都只是单位发的力士;由于他从不看电视听新闻,所以国家领导人的名字,他总是说错;他还分不清自己每月的工资究竟拿多少……
尽管他的收入不高,但从2001年开始,他每个季度都会给莫兰一笔钱,让她为自己购置换季的衣服,这极大地激发了她的购物欲。于是,她趁这个机会就逐步将他衣柜里那些又破又旧的衣服清理了出去。有一段时间,她热衷于把他打扮成警界第一帅哥,高竞有着匀称的身材和俊朗的长相,所以她觉得只要稍加修饰,他就能马上焕然一新。她不仅为他购置最适合他的衣服,还带他去她最喜欢的高级美发店剪头发,每次他被娘娘腔的发型师折磨完,她都眼睛一亮,心中暗自赞叹,高竞,瞧我把你打扮得有多帅。
可惜这些美好的岁月都已经一去不复返,自从离婚后,莫兰就再也没为他买过一件衣服,也没去过一次他家,她已经决定彻底把他从自己的生活里清除出去了。
高竞一进门,就觉得眼前闪过一道亮光。她怎么在这里?虽然他知道她跟廖勇立夫妇是老相识,但在案发现场碰到她,他还是多少有些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不禁问道。
“昨天杜小美请我们来吃晚饭。”莫兰冷淡地回答,现在她根本不想看他的脸。
“这种事通常丈夫总是第一嫌疑人。”高竞说,她态度不好,他心里有些难过。
“你别忘了,廖勇立昨天被拘留了。”莫兰压低嗓门说。
“这我知道,我只是说通常情况。”
“你觉得昨晚的事可能是谁干的?”他闷声问道。
“我觉得她是自杀。”莫兰道。
“什么?”他吃惊地差点叫出来,但马上又压低了声音,“何以见得?”
“女人的直觉。”她故作认真地分析道,“昨天杜小美的情绪其实并不好,虽然她很兴奋地在炫耀自己的生活,但给我的感觉是,越是炫耀得夸张,就越虚假,其实她非常焦虑和没有安全感。她并不幸福,所以,她非常可能自杀。”
“女人的直觉?”他像听天方夜谭那样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是的。她也许自己砍了手指丢在汤里,然后忍痛回到楼上自杀,虽然很痛,但是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他知道她在胡闹。
“如果女人的直觉真的那么管用,你现在就不会是孤家寡人了。”他禁不住无情地刺她,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马上观察她的表情,立刻发现自己又犯错了。
他的话果然把她气得满脸通红,但她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那是因为相信了所谓的朋友,才会马失前蹄。不过,失去一个丈夫,看清了两个男人,也未尝不是一种收获。”她充满敌意地看着他说。
“对不起。”他低声说。
“你知道吗,我真希望刚刚被抬出去的不是杜小美,而是你妹妹高洁。”她恶毒地说。
“我已经说过对不起了。”他决定尽快结束抬杠,于是他话锋一转,道,“听说你跟死者丈夫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们是朋友。”莫兰茫然地说,同时吃惊地看着他,怀疑他的脑袋是否刚刚被打了一闷棍。
“什么类型的朋友?”他又问。
“我们常常一起吃饭,我还曾经在报纸上吹嘘过他的餐厅。得了,别装腔作势了,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是弱智,就该记得,我曾经把你介绍给他,要不是他帮忙,你破不了那家牛排餐厅的谋杀案。而且,前天我们三个还在警察局的走廊碰过头。”莫兰厌烦地白高竞一眼,她最痛恨他这种打官腔的说话方式。
“那么杜小美知道你跟她丈夫的关系吗?”他平静地问道。
这倒把莫兰一下子问住了。
“我不知道。”她说。
“你不知道?”
“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们的关系有那么好。昨天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所以我认为即便她知道,她也肯定觉得这种关系很正常,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莫兰没好气地说。
“也就是说,如果昨晚她丈夫和保姆真的不在的话,这里除了被害人只有你们四个人。所以凶手应该就是你们四个女人中的一个。”他冷静地分析道。
莫兰没有说话。
她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个推断。她们中的一个?她根本连想都不愿意想。
“也许是外人做的。”她并没有多少自信。
“不可能。”
“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们査过,没有外人侵入的痕迹。而且保姆说,放首饰的抽屉仍然锁得好好的,死者房间的窗也关得死死的。”
“外人侵入又不一定就是为了偷东西。”她嘟哝了一句。
“陌生人闯入无非是为了偷窃、抢劫和强奸。但死者没有遭受性侵犯,而且我认为,死者也不是那种为了保护一个钻戒就愿意献出生命的人,再说,如果凶手是为财的话,他也不会甘心把戴着漂亮钻戒的手指丢进汤里,他会把钻戒和手指一起带回去,然后想办法把它们分开。”
“如果是职业杀手……”
她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他的目光明明白白表达了这层意思。
“如果是职业杀手,他不会浪费时间砍她的手指。”他马上接下去说。
“所以你是说……”
“你们中的一个杀了她,这点毫无疑问。”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可是我们中没有人会杀她。”
“这一点无须争辩,我们到时候看结果就行了。”他扫了她一眼,口气又软了下来,“莫兰,有空跟我说说八鲜汤的故事吧。我们在她抽屉里发现三张涂改过的请柬,那上面只有‘八鲜汤’这三个字没有任何改动。”
“原来她在写请柬之前还打了草稿。”莫兰不禁失笑,心想看来杜小美请她们来的确是目的不单纯。
“你不必听我讲故事,到乔纳那里去査査8年前的档案就可以知道全部详情,关键词是张素萍。”她说。
13、烹饪社团中的杀意
第二天一大早,莫兰就被表姐的粗嗓门吵醒了。
“喂,今天包馄饨怎么样?”乔纳把脸凑到她的被窝前大声说。
莫兰睁开惺忪的眼睛,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气得差点骂人,才清晨6点,这个表姐,永远都把所有人都当作是跟她一样的工作耕牛。乔纳每天5点半起床,6点半准时出门,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她每天都是警察局里去得最早,走得最迟的那一个,但从来没被评上过先进工作者或者“三八红旗手”。
“我干活是为了乐趣,不是为了当三八。”这是她的格言。实际上,她的确不在乎这些,她非常迷恋自己在警察局档案室的这份工作,乔纳对自己的工作感言是,“妈的,在那里我整天看变态的东西,别提多刺激了,都不用买小报纸了。”
不过,就算你对你的工作情有独钟,也不应该破坏别人的生活习惯吧,莫兰心里嘟哝道,但她也知道,跟表姐说这些,纯粹是浪费时间,当乔纳想说什么或想干什么的时候,她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莫兰有时候想,这大概才是表姐从来没被评上先进的真正原因吧。
“要吃什么馅的?”莫兰决定把这话题速战速决。
“荠菜,我要吃荠菜加肉。”
“知道了,你跪安吧。”莫兰说完正准备重新把头蒙进被窝,却听到不远处再次响起乔纳的粗嗓门。
“高竞昨天问我,你今天在不在家。”
高竞?他为什么要问这问题?难道今天要来我家?
“昨天我才见过他,在杜小美的别墅。”莫兰想想就觉得霉运当头,自己才回来没三天,参加同学聚会就遇上有人被杀,而且自己还是嫌疑人之一。
“他说了,你是嫌疑人之一。”乔纳说。
嘿,果然。
“他问你我在不在家干吗?”莫兰没好气地问,她发现高竞永远不会给她来什么好事。
“他可能要来找你。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乔纳忽然粗声大笑起来,可怕的爆炸头在莫兰的被子前面乱摇,形成了一个怪兽状的阴影,“哇哈哈,哇哈哈。”
“你发什么神经?”莫兰探出脑袋,白了她一眼。
“他昨天一本正经地跑来问我,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几点到的?哪一班飞机?回来的时候是谁去机场接你的?妈的!好像在怀疑你从法国带回了化学武器。”乔纳一边说,一边往门那边走,“其实我用脚都猜得到,他就想知道是谁去接你的。”
“你告诉他了吗?”莫兰用胳膊支撑着脑袋问道。
“我干吗要瞒他?”乔纳再次大笑,“妈的,听了以后,他的表情就像吃了屎。”
“他肯定不高兴,现在梁永胜是他的妹夫嘛。”
“我看这只是小部分原因。”乔纳笑着一边说,一边离开了她的房间。
被乔纳这一捣乱,莫兰再也睡不着了。高竞管得可真宽!他到底是在査案,还是在关心别的?难道是为了杜小美的案子?说到这儿,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杜小美的真正死因呢,会不会是被慢性毒药毒死的?莫非他真的把她当成了嫌疑人?怀疑她从法国带回了某种法国名牌毒药?天哪,他不会认为?poison只能解释为毒药吧,香水也叫poison,她忽然记起来,前几天她到警察局看表姐,送了一些小香水给她,叫她分送给女同事们。莫兰恼火地想,如果他真的是在怀疑她,那他可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乔纳上班去后,莫兰又在床上磨蹭了两个小时才起床。等梳洗完毕后,她一边吃麦片粥,一边计划着今天一天的安排。
首先,去菜场买馄饨皮、肉和荠菜,然后回家包馄饨,午饭就吃荠菜馄饨。下午两点,跟梁永胜见个面,谈离婚补偿金的事,梁永胜为这个约会已经打来三个电话确定了,真没见过那么急于送钱给别人的人,她决定赏脸跟他喝一次下午茶,同时好好敲他一笔竹杠。离开法国时,她妈妈跟她说的,对负心人千万不能客气,要往死里整他,得不到人,就把他的钱包榨干。妈妈的金玉良言,千万要记住,不能心软,她提醒自己。
接着,她下午打算去市中心逛一圈,她想买一条冬天穿的裙子和披肩。然后5点至6点,回家吃晚饭,晚上看电视,莫兰觉得自己这一天安排得真充实,所以心情也渐渐好起来。这时候,她猛然看见自己挂在衣架上的包,那个包是新的,她很喜欢的一个包包,可惜它太霉了,第一天用它就碰到了凶杀案,莫兰决定今天出门不用它了,反正她有的是漂亮的包。
一个小时后,她已经逛完菜场回了家。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兴冲冲地提着两大塑料袋的食材回到家时,却发现高竞站在她家门口。
“你怎么会来?”她不客气地问道。心想,乔纳果真说得没错,他今天要来。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塑料袋看。
“你去买东西了?”他说,“我等了你半小时。”
“你活该,我又不知道你要来。”莫兰心想,你应该庆幸,如果事先知道你要来,我可能会让你等得更久。
他没有理会她的态度,抢过了她手上的塑料袋,随后用下巴指指门。
“开门。”
还命令我。莫兰白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进屋后,按照她的吩咐,他把塑料袋拎到了她家的厨房。
“你有什么事吗?”她冷冰冰地问他,同时自顾自忙活起来,先得把荠菜拣一下,然后拌肉酱和泡香菇。
“恭喜你。”高竞说,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忙。
“有什么好恭喜的?”莫兰反问。
“你已经洗脱嫌疑。杜小美的死亡时间12月1日晚上11点至12点之间,这段时间,你的朋友们都一致说你睡得很沉。”他说。
“我是睡得很熟,我那天很累。”莫兰承认道。
“另外廖勇立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当然,他在拘留所。廖勇立不可能杀人。”莫兰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那么就只剩下三个人了。”高竞说,她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有什么好看的,我不过是在拣荠菜而已。
“你还是想说,是她们中的一个杀了杜小美?”
“不错。”
“我不敢想象她们中有你要找的人。”莫兰冷淡地说。
高竞不以为然地扫了她一眼,每当他进入工作状态后,就会变得很冷静,很没有人情味。
“我已经査过八鲜汤的案子了。”他道。
“有何启发?”
“说白了,那是个关于婚外情的案子,假设凶手和那个男人是一对夫妻的话。她最后是杀了第三者。”
“可以这么认为。”莫兰表示同意。
“所以我想知道杜小美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喝八鲜汤。很明显,她正是为了让你们注意‘八鲜汤’这三个字才特意写的请柬。不然她没必要写请柬,她可以打电话,这样更简单直接,她应该有你们的电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盯着她的脸,眼神冷峻。
说得没错,这正是莫兰一开始就感到困惑的地方。
她为什么要刻意让她们注意这三个字呢?其实理由只有一个。
“一开始,我认为她是在开玩笑,我想她大概是想吓唬我们。她这个人开起玩笑来向来就没什么分寸,而且她比我们小,又是从小被宠惯的孩子。”她说。
“这不是玩笑。”他断然道。
“那你认为是什么?”虽然答案早在莫兰的心中,但她还是想听听高竞的想法。
“是威胁。”
威胁。莫兰不由在心中回味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个词用得很贴切。
“她是想用张素萍的例子来威胁你们所有人,或者你们中的一个。如果你们胆敢跟她的丈夫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的话,她就会像张素萍那样把你们剁成碎块炖成八鲜汤。”高竞说。他看着莫兰把拣好洗好的荠菜放在开水里烫了一下又拎出来扔在冷水池里,“所以,她认为在你们之中,有一个一定是廖勇立的情人。只是她不能肯定究竟是谁,所以就把你们都约来了。……我想问一句可以吗?”他忽然变换了说话的口气。
“你想问什么?”莫兰回头瞥了他一眼。
“你这是在干吗?”
“我在浸荠菜,我今天要包荠菜馄饨。”她说着又冋头看了他一眼。
“荠菜馄饨?”瞬间,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变得呆滞起来,莫兰只看见他的两个黑眼珠像坏了的算盘珠那样,卡住了,一动不动。“荠菜馄饨?”他又问了一遍。
“全名应该是,荠菜香菇鲜肉馄饨。”她说。
“哦。”他毫无必要地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去,不再问了。莫兰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荠菜鲜肉馄饨一向是他钟爱的美食。
其实,凡是跟肉有关的食物,他都非常喜欢。高竞21岁那年就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接下去的10年,他一个人省吃俭用把比自己小10岁的妹妹抚养长大,还供她上完了大学。莫兰知道,在他这最好的10年里,他大部分时候都处在经济困窘中,虽然还不至于饿肚子,但饭桌上向来就没有像样的食物也是事实。过去莫兰就因为看不过去他吃得太差,常常叫他带着妹妹来自己家吃饭,临走时还总是做了点心让他带回去。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心软了。
但她不希望把这种心软演变成一次两人午餐,所以,她决定把原先的话题再继续下去。
“杜小美是怎么死的?”她若无其事地问。
“她是被勒死的。”他低声说,好像情绪有些低落。难道是因为我没开口邀请他吃荠菜馄饨?
“用什么东西勒的?徒手?”她问道。
“凶器没找到,但怀疑是一根类似领带之类的东西。”
“如果是领带,恐怕也是廖勇立的领带吧”莫兰叹了口气。
“很有可能,那是现场最容易获得的凶器,衣柜里有十几根领带。”高竞说。
“凶手是不想连累勇立吗?”莫兰小声嘀咕了一句。把湿漉漉的一堆荠菜放在砧板上,准备用刀剁碎。
“你要干什么?”他眼睛一亮,马上来了精神。
“我要把它切成碎末。”她听出他有意代劳,便问,“你想帮忙?”
“好啊,我来吧,这个我会。”他立刻脱了外衣,卷起袖子走了。
莫兰仰头看了他一眼,嚯,还挺精神的。她把刀交给了他。
“好吧,切碎点。”她命令道。
在他剁菜的时候,她一直默不作声地在旁边拌肉酱和切香菇丁。两个人都默默地干着活,好像都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