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声音都没有。”吴朝东连忙回答。他肯定以为我是个便衣。

朱宝华也跟着摇头,不过我觉得他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王探长盯着他问。

他摸了摸自己的酒糟鼻子,说:“我也一样没听到什么,但是我的鼻子比较好,可是平时一帮同事都不信我,说我神经过敏……”

网探长不耐烦的打断他:“请直接说重点,你闻到什么了?”

“我闻到点尿臊味,新鲜的尿臊味。”

“尿臊味?”王探长问。

我也在想,尿臊味代表什么呢?

“对,所以一开始我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想他就是在里面小便呢。”

王探长睁大了眼看着酒糟鼻:“你是说,一个人在厕所里对这小便池撒尿,你站在门口就能闻到味道?”

酒糟鼻点头,他斜看了同伴一眼,吴朝东也恰好在看他,眼神中带着惊奇。

王探长一个一个小便池看过来,就在进门第二个小便池,他发现了点东西。

这里安装的都是自动冲便器,当人小便完,感应装置就会发挥作用,用水把残留的尿液冲干净,但在容器的边缘,水无法冲到的地方,有一小块黄色的斑点。似乎是不小心尿到了边上,到现在还没完全干透。

探长立刻俯身,眯着眼侧着脸,看小便池前的地面。

“该死的?”他骂了一句。

我很快明白了他是在骂自己。

他站起身,冲我们挥手,像赶蚊子一样,嘴里嚷着:“出去,都出去。”

把我们轰出了厕所之后,他也跟着出了厕所,对着对讲机说:“派一个现场鉴识专家过来,厕所,我现在呆的地方!再派个人过来守在门口!”

我猜他刚才多半是发现了脚印。一个人站在小便池前尿尿,当然会留下脚印。

可是,难道吕挽强真的在厕所里小便过?在这两分钟里,他又要逃跑,居然还有闲心小便?就算是会尿到裤子上,和被抓到逃跑时败,那一个比较重要?

除非他根本没有准备逃!

这个现场的唯一发现,让失踪事件变得更加诡异难测。

奉命看住现场的警察很快小跑着出现,王探长冲我勾了勾下巴,说,“走,去看看监视录像.”

监视录像拍的很清晰。

从吕挽强带着手铐走进男厕所,到朱宝华走进去,之间相隔甚至不到两分钟。

一分四十九秒。

这一分四十九秒,我们来回看了三遍。最后一遍,是八倍慢速放的。在这十几分钟时间里,每个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屏幕上男厕所的出口,就算;吕挽强用十倍于世界短跑记录的速度跑出厕所,都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原来还以为,吕挽强或许用了迷魂药之类的药物,麻痹了门口两个法警的神经系统,造中国的南方确曾有人被迷倒之后把钱和银行卡密码乖乖交给陌生人,清醒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人眼可以暂时欺骗,监视器的镜头不可能被欺骗。

王探长点燃了香烟,奋力的喷着烟圈。我想他这么多年的刑侦生涯里,恐怕从未碰上过这种让人抓狂的案情。

我十分理解他的心情,就像被人狠狠地在脸上抽了一巴掌。

因为事先已经接到了内线报告,会出事,所以进行了种种防备,结果却没有一点作用。最郁闷的是,栽到家了却还不知道是怎么栽的。

难道真的是神迹?凡人无法理解,由神一手造成的神迹?

我晃了晃脑袋。这世界上没有神,哦,即便或许有,也绝不会在圣女教这座歪歪斜斜的小庙里。

有人把录像倒回去,再从头放。但实际上,大家都已经放弃从录像上找出什么问题,所以这回连把特定区域的图像放大的工作都没有做。

录像一最原始的面目,即远角度播放着这一分多钟里走廊上的情景。

“停!”我突然大叫一声。

王探长瞪大了眼珠埂着脖子盯了屏幕一眼,又转向问我:“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不是门口,别盯着厕所门口。”我兴奋的说,“看朱宝华旁边,那两个站在旁边的人是谁!”

这就是刚才朱宝华说到的,曾经好奇地看着他们,又很快走开的人。

我们原本都以为,这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和路人乙。

但不是!

这是一个带着小孩的中年妇女,戴了副遮去半张脸的太阳镜。

探长盯着这个人看了两秒钟,突然一拳砸在桌子上。

“是薛颖,薛颖!”他恶狠狠的说,嘴里吊着的香烟不知何时已经掉在地上。

“我猜她带着的小女孩,就是周纤纤。”

第十五章 深入核心

如果命运可以被预知,那就不叫命运了。

虽然不能事先知道,隐匿于虚无缥缈间,但是发生之后,却又让你觉得,一切事先已经注定,逃不开,躲不掉,这就叫命运。

有时候,一首歌的命运,也和人一样多舛。

我曾经听过一首歌的故事。

当年周治平为梁朝伟写歌,其实这个牛人叫周治平,但他最盛时写一首歌就能买一辆平治车(即奔驰车),所以又叫周平治。我幻想着,什么时候我写一篇新闻也能买一辆平治车,不,不,只要夏利车就可以了,浑然间哈喇子就流了下来。

一意淫就容易偏题,周牛人平治为梁朝伟写歌,些了一张专辑的量,但发现哪首歌做主打都不够分量。眼看日子快到了,困苦的很,生怕砸了招牌,突然之间灵光一闪,写出了《为情所困》。于是他从原先的歌里抽掉一手,替换上《为情所困》,这张专辑果然大卖。

被抽掉的这首歌,被卖给一个小歌手,但这个小歌手演艺事业进展得非常糟糕,怎么都出不了头,最终认命转行,这首歌又被转卖给了另一个无名歌手。这位无名歌手凭着这首歌,唱遍海峡两岸,大江南北,大红大紫。这个歌手的名字是迪克牛仔,这首歌叫《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这首歌如果一梁朝伟和周治平的嗓音唱法来唱,的确是不会红的,当年周治平换下这首歌,很明智。只有到了迪克牛仔的手里,才能爆发出炫目的生命力。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我直着嗓子唱完这首歌,又点了首《背叛》。

这首歌是另一个故事。

这是曹格的歌。许多人原本还不熟悉这个人,因为他的确不算是个出名歌手。这首《背叛》原本也很不出名,但是在台湾一个选秀节目里,两位人气歌手杨宗纬和萧敬腾唱了这首歌,特别是后者,直接导致这首歌在台湾KTV里的点唱率飙到第一。曹格唱的时候很柔情,萧敬腾唱的时候很澎湃,所有人在KTV里点唱的时候,也都唱得很澎湃,大家喜欢这种唱法。

我用背叛自己,完成你的期——盼。

从“期”到“盼”是一个华丽的由低音跳到高音的转折,我运足丹田之气,从后头冲向脑门。

“破了。”

何夕用脚尖点开了门,捧着个大托盘走进来,第一句话就让我垂头丧气。

“我练好久了。“

“但还是唱破了。”何夕的回答让我觉得前一句辨白愚蠢至极。

何夕把托盘放到桌上,里面满满当当的菜让我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又这么多的,三份鱼片手卷,两人份还多的铁板牛肉,一大堆的牛肉丸。这些先做的东西,不是规定每人每次只能拿一小份的吗?”

“我怎么知道,我对他们说,再多给一点,他们就给了。”

“太不公平了,不过天妇螺炸虾怎么只有一只呢?”

“你要多吃自己去拿。”何夕白了了我一眼。

自己去拿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有做天妇螺炸虾的厨师是女人,其他的厨师都是男人……

“想去那里吃饭?”一个小时前我这样问何夕。

“除了吃饭你还会别的吗?”

我很像用淫荡的表情对她说:“其实我会的有很多哦,哦哈哈哈……”惭愧的是我的贼胆还没大到这样的程度,所以最终还是约了来钱柜唱歌,反正这里有自主可以当晚餐。

我想我是真的需要用唱歌来放松一下,否则脑袋里总想着那一堆怎么都解不开的死结,会把我勒死的。

何夕很小的时候在香港地区的孤儿院里呆过几年,后来就一直住在瑞士,所以她接触中文歌曲的机会并不多。小时候养父有时会带给她几盘香港的歌带,再就是近几个月来到上海当法医后偶尔听到的歌。很自然的,她今天点的歌,不是极老,就是极新。

现在她唱的是陈慧娴的《冲茶馆》,曾经香港天后级的歌手,现在还有几人知道?

何夕唱歌时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这首歌在我记忆深处还留有些印象,但为什么这个印象和她现在唱得调子对不上呢?“

“你唱的对吗?”等她唱完,我疑惑地问。

“不对,”她干脆地回答,“我忘了原来是什么调了。”

“你真强悍。”我真心诚意地说。

找不着调之后还能坚定地投入深情地把一首歌唱完,并且唱出另一种曲调来,要不是我曾经听过这首歌,还真不能肯定她跑调了。

“这说明我的乐感好。”何夕说。

我突然发现,何夕的脸皮也很厚。

“你的手机在响。”她提醒我。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是谁打来的?”

“袁吉,那个圣女教的信徒。我等他的电话已经很久了。”

“喂,那多呀,我是老袁。”袁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四周轰轰响着的音乐声突然消失了,何夕按了静音。

“哦,你好。”

“前天下午你去法院旁听了吗?”

“我去了。”

“你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没去呢。那你一定知道我说的神迹是什么了吧。”

我缓缓吸了口气。

前天,当我们在监视录像里发现薜颖周纤纤的身影时,一度以为找到了解开吕挽强失踪之谜的线索,可事实恰恰相反。

谁都不相信这两个人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地点是偶然。然而,她们的确如同酒糟鼻法警所说,只是站在旁边看了一小会儿,就走开了。从监视录像上看,看不出她们有任何异常的动作,难道说她们就只需要在厕所外站一站,就可以把厕所内的一个大活人变没吗?

厕所内尿液和脚印的核对结果已经出来,就是吕挽强留下的。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痕迹。这就为吕挽强蓄意脱逃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通风管下水道这些根本进不去人的地方都查过了,根本没有被动过。厕所从天花板到地面及四周的墙都敲打了一遍,证明没有暗门。刑侦队在小小的厕所里挖地三尺,用王探长的话说,哪怕是吕挽强尿到一半突然人体自燃化为灰烬,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薜颖和周纤纤冒充普通旁听的市民进入法院,究竟干了些什么事情吗?

“那场审判突然宣布休庭时间延长,当天不宣判,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说,作为一个普通的旁听者,我只能知道这点信息。

“哈,什么休庭时间延长,我听那天去的教友说,法官都重新入座了,等了很长一会儿才突然宣布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

“我告诉你事情吧,因为被告突然消失了,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了。没了被告,这场审判当然就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突然消失?他逃跑了?”我试探问道。

“不,不是逃跑的,就是消失。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他死了?”我有些吃惊地问。

“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这是天尊的伟大神力所展现的神迹,他已经回归本初的虚无了。”

我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是我想,现在并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应该表现出来的,是让袁吉满意的另一种姿态。

“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哦,天哪!对不起,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

“是不是感觉有些激动,又有些迷惑,还有点彷徨?”已经呵呵笑了两声,说:“没关系,每个真正的信徒最初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面对神的伟大,我们会因为渺小而战栗。现在,我邀请你加入我们,沐浴在神的光辉下,看见世界尽头的真相。

我放下电话,表情有点兴奋。

“他说什么?”何夕问我。

“他想让我加入圣女教,去参加更正式更核心的教义宣讲会。”

“什么时候?”

“他说等我郑重考虑下定决心后,再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地点。我没立刻答复,吊一下他胃口再给他打电话,这也比较符合人之常情。他说如果成为正式教徒的话,会有神迹再次降临。

“把我带去吧,这段时间没东西切,有点无聊。”

“别别。”我连忙摇头,“这怎么行,这是深入敌后,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就看见何夕眯起了淡蓝色的眼睛。

“原来你觉得我是个喜欢玩小孩子过家家的女人啊。”

“不不不不,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在回复袁吉之前,我打算联系一下胖主任。虽然想起她肥胖的身影。心里就像堵了块大肥肉一样不舒服,但一旦答应了袁吉,就意味着我要更深入地介入进去。到时候面对一些情况如何应对,她得提供些建议和必要的保障。

她那晚找过我之后,就在也没什么动静,我搞不明白到底她是准备做个甩手掌柜随我去搞,还是其实我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的很。这两种假设都和可恶,不过以她的可恶程度,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较大。

在殷勤地把何夕送回住处时,我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到家,先洗个澡,再上上网,或许再看看电视,等到凌晨半夜时分,给胖大婶去个电话,折腾折腾她。直到看到一辆黑色别克车停在小区的正门口时,我都还在心里恶狠狠地意淫着。

我瞪着这辆车,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偶然,因为上海至少有几千辆这样的车。

车窗上的深茶色玻璃让我看不清里面,只能听到发动机低声轰鸣。

我敲了敲车门:“有人吗?”

然后车门就缓缓自动滑开了。

“请进来吧。”

我看着那张胖脸,有点吃惊地问:“你这回怎么没在我家楼下堵我?”

“因为我知道你是个主动的好孩子。”胖大婶笑呵呵地说。

我心里涌起了一阵无力感,本想抢回点主动,她却连我这点心思都能猜中,看来我得庆幸并没有和这个中年女人站在对面。

“看起来你很懂得劳逸结合的道理嘛,我就知道自己不会选错人的。”胖大婶的表情和语气总是那么慈善。

劳逸结合?我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她是说我和何夕约会唱歌HAPPY的事情,这是在敲打我。

“今天晚饭的时候,袁吉给我打电话了。”以我的水平在这样的人物面前兜圈子是徒劳的,实力加上经验都注定我们不在一个平面上,所以还是直接点好。

胖大婶扫了我一眼,带着些许赞赏。不过这更让我郁闷,闷头一口气把袁吉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一声喊让我吓了一跳,因为这并不是胖大婶说的,而是前面的司机突然回过头来了这么一嗓子。

这司机不该是从头沉默到底的龙套人物吗?

然后我才发现,司机居然是王探长。

“我说过,我们时常要和各种各样的机构合作。”胖大婶说,“这个邪教组织虽然还不算很壮大,但是现在做出来的事情却很让人吃惊。所以,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和警方协作,准备行动。”

“那多,你这次打进去,一定要搞清楚,他们是怎么把吕挽强从医院里弄走的。这个吕挽强,就算已经死了,也得找出来。”王探长这两天已经焦头烂额,虽说人是在法院里不见的,但警方事先知道消息,还是没看住,这就很被动了。

“我看就是袁吉也不一定知道具体情况,他满嘴神迹神迹的,还说什么回归本初的虚无,我看他已经被彻底洗脑了。神迹发生的秘密,恐怕只有有限的几个邪教高层才会知道,一般受迷惑的教众,估计所知有限。”我说。

“那多啊,明天你给袁吉回个电话,就说想入教。根据我们的消息,听过他们的核心教义宣讲,就差不多等于入教了。而每个教徒在入教的时候,都会由圣女教的高层举行特别的仪式,也很可能见到他们的圣女。我们会组织大批警力包围聚会地点,一旦确认圣女出现,就把他们都给包圆了。他们那个神迹到底怎么回事,你弄不明白也没关系,等他们进了班房,我们有的是时间弄清楚。”胖大婶笑呵呵地说着阴恻恻的话。

“就是说,如果圣女不出现,这次行动会取消?”

“对,圣女是关键,那个薜颖也很关键。如果没了这两个人,剩下的也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那如果已经事先不告诉我聚会地点呢?”

“那不会是问题,跟个把人,我还是有办法的,不过……”胖大婶想了想,说:“如果你到时确定真的出现一些常识之外的事情,我是指需要警方特事处或者其他什么机构才能处理的事,你及时通知出来。我们会视情况决定是否继续行动。”

她在说“其他什么机构”的时候,冲我微微一笑。她肯定清楚我和专门研究超现实现象的X机构之间的纠葛,或许知道的比我在特事处档案里记载的还多。

“那我这么出生入死,能得到些什么呢?”我准备和她讲讲价。

“你需要钱吗?”她笑了,然后摇头,“不,我知道你最想要的就是真相。”

我需要钱的,一百万不少一千万不多!我在心中狂喊。

“我准备好了。”我对袁吉说。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那么,下周二,你得空出一整天的时间。”

“地点在哪儿?”

“嗯……到时我来接你吧。”

“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呵呵,什么都不用,你只需要保持一颗谦卑的心就可以了。要记住,在神的伟力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实际上,应该说在神的面前,一切都是虚妄的。我知道你一定有疑惑,不必现在着急发问,到了那一天,你会明白的。”

放下电话,何夕在一旁瞪着我。

“下周二见分晓。”我耸耸肩。

“我也去。”

我立刻哭丧了脸:“姑奶奶,你就别闹了。”

第十六章 世界的真相

圣女教的第一次核心聚会,竟然不是在上海。

我和袁吉坐在长途客车上,车正开往昆山。

又是昆山!

我终于还是把何夕劝住了一半。之所以是一半,是因为这位兴致勃勃的女法医还是加入了围剿邪教的大队人马。和探长一起。也不晓得他用了什么理由,或许考虑到会在邪教里发现吕挽强的尸体吧。

唉,何夕的脾气还真是超倔,看来我以后可是有的口头吃了。这样想着,不知怎的,嘴角却不露出了一丝微笑。

贱,男人就是贱。我连忙把脸捋平了。

空调客车里而三十个人,没坐满,不知里面是否有警方跟着的暗线。或许是有车跟在后面,或许是双管齐下。袁吉挺警觉,我本想和他在车上聊聊,他却示意这儿说话不方便,自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去了。

司机把车开得很疯,不管大车小车一辆辆超过去。我看着有点心跳,学袁吉那样闭上眼睛,却静不下心睡觉,一幕幕情景,一个个年头走马灯一样此起彼伏。

种种迹象表明,周纤纤可能就是圣女教的圣女。可是一个失踪的小女孩是怎么变成邪教的圣女,一个原本的医院护工又是怎么成为邪教的高层?圣女对圣女教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核心,还是仅仅是薜颖的傀儡?即便只是个地位崇高的傀儡,可是黄织是她的亲生母亲,为什么会有一个邪教教徒去杀害黄织,事后还被他们所信奉的“天尊”认定无罪,降下神迹离奇失踪?

在这些年的记者生涯中,我有过许多次常人无法想象的离奇经历,但不管哪一次,都不能和这次相比。在以往,我所遇到的那些诡异事件,我总还可以一步一步抽丝剥茧,慢慢接近目标。我能做到这一点,在于我所面对的只是一个未知现象,就好比在黑暗中的一丁点儿光亮,它本身的存在就为我指引了方向。但如果四周都是星光,置身于茫茫星海中,就会迷失方向,不知何去何从。

把某一个诡异事件比做一点星光,来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星光将我围绕。

黄织被村里人认为邪气的原因,是她身边的亲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死亡或失踪,最后是她自己,这样的厄运,用巧合来解释,大多数人都不会信服。

此后就是纸婴事件。突然小下去的肚子,身形狞恶的纸婴,难以解释的形成原因。

韩国的冰箱死婴,其中之一的DNA鉴定令人难以置信,让我不得不把他和纸婴联系起来。可是这个死婴,是怎么从黄织的肚中消失,跑到万里之外的韩国?

同样是这个死婴,身上为何会有难以解释的长期爬行痕迹?

黄织为什么会被杀,吕挽强杀人是否代表着圣女教高层的意图,他们为什么要杀死圣女的母亲?这一条我反复想了很久,仿佛答案就藏在我潜意识的某个角落,但我一时没法想清楚。

吕挽强是怎么从厕所里消失的?真的又神迹吗?真的又“天尊”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不可思议事件接连发生,往往在我对前一宗想破头试图找到解迷的蛛丝马迹时,一个新的诡异事件就会突然出现,让我目瞪口呆。

这些事件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联系?我这次深入圣女教,是会发现吧所有事件串起来的那根绳子,还是仅仅让现有的这堆超自然事件再增加一个砝码?

我每一个脑细胞大概都膨胀了三分之一,为避免再下去我的脑袋会变成爆米花,我强迫自己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一百多只羊后,我突然想到,好像纸婴事件和密室失踪事件之间,有着很大的相似性。

如果,吕挽强真的是在厕所里凭空消失,而不是耍什么我们现在没想到的花招的话。

如果,纸婴的兄弟也是在黄织的子宫里突然消失的话……

我睁开了眼睛,袁吉正在看着我,他冲我微微一笑。

我的面皮一僵,在心里提醒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是一个邪教!

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昆山市的市区,而是周边的某个小镇,和大唐村也不是同一个方向。在昆山换乘了另一辆中巴车,在小道上颠簸了半个多小时,袁吉跳起来说到了,让司机停车。

这是一个小镇的边缘,袁吉领进了个路边的小餐馆,我正在想这据点也太小了点吧,就见他招呼服务员拿菜单来。

“还有点时间,吃了午饭去正好。”他对我说。

一盘炒仔鸡,一盘西红柿炒蛋,再加上两个凉拌豆腐,一瓶冰啤酒。

“今天会有多少人?”我问。

“说不准。”袁吉摇摇头说,“原本人不会多,因为今天上师所要宣讲的教义,像我这样的,已经听过许多遍了,主要是针对你们的。可是今天可能会有神迹的。”

说到“神迹”两个字的时候,袁吉的声音轻了些,仿佛怕周围人听到,随后,他换了上海话对我说:

“如果愿意入教的新人较多,教会就会举行入教仪式,到时圣女会为每个人赐福,并且显示神迹。前几次听过教义信仰坚定的新人今天也会来,人数应该足够多到举行入教仪式,所以至少核心的教徒都会尽量赶来。能看到圣女和神迹,是每个教徒的无上光荣,这能让我们与神更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