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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遂点头认可,并说:“但要怎样才能让财仔帮忙呢?”
“你找到他们的电话号码就行了,之后的事就让我来办。”
“这还不简单,上网查一下就有了。”
第十四章 坦白从宽
“您好,联达财务公司,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我们公司最新推出易借易还计划…”手机听筒传出一个精练的女性声音,滔滔不绝地讲解自家公司的各项贷款业务。
“不好意思,我没有申请贷款的打算。”溪望打断对方的话头,又道,“我这次来电,是想向贵公司查询一下,是否有个名叫仙蒂的印籍女佣向贵公司申请贷款?她的地址是乐池居1期4座29楼A室。”
“先生,不好意思,本公司不提供这种查询服务,也不会对外透露客户资料。”
“哦,你就当我喝醉酒胡言乱语好了。仙蒂在雇主家里盗窃约值十万元的首饰后人间蒸发,如果被警方找到,首饰当然会物归原主,她亦会被收监,驱逐出境也是早晚的事。”
“先生,您真的喝醉了,请您不要再打电话来骚扰我们。”
“哦,或许我真的醉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仙蒂的下落,至于那些身外物我倒不在乎。”
“先生,如果您继续骚扰我们,我们是会报警的。”
“晚安!”溪望狡黠一笑,遂挂掉电话。
“怎样?财仔答应帮忙吗?”安琪问道。
溪望微笑作答:“你说财仔要是答应了,你们警察会不会找他们麻烦?”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不过找他们麻烦的应该是廉记(廉记,即廉政公署)。”
“那他们当然不会答应。”
“那刚才还说交给你搞定。”安琪白了他一眼。
“先别管这事了,我们先睡觉吧,明天再想办法。”
翌日早上,安琪带领溪望等人来到中式快餐连锁店吃糯米鸡。之前溪望还笑说吃两只没难度,但当安琪将糯米鸡捧到他面前时,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每只糯米鸡都有人脸那么大,正常人吃掉一只也撑得要死,能吃两只绝对不是正常人。还好,他们当中就有一个不是正常人。
榴莲连筷子也省了,直接用手扒开荷叶,将整只糯米鸡往嘴里塞,没几下子就把两只糯米鸡消灭光了。因为见华吃得比较慢,溪望跟安琪又在讨论案情,他闲着无聊就想点根烟抽,但却被安琪把打火机和烟都抢了过去。
他正想开骂,安琪便伸手在他面前摊开,说:“给我两千五。”
“干吗要给你钱?赏你五巴掌倒是随时都可以。”榴莲怒气冲冲道。
“室内吸烟定额罚款五千,现在我替你省了,我跟你要一半作为报酬也很合理吧!”安琪白了他一眼。
“哈哈,今天天气真好。”榴莲装疯卖傻地走出门。
他走到店外的公园前一个顶盖装有烟灰缸的垃圾桶旁边,正想点烟却想起打火机还在安琪手上。如果现在回去跟妹妹要打火机,她肯定又会摊开手掌要钱。正为此苦恼之际,一个长发美女走近,并于垃圾桶前驻步取出香烟点上。
榴莲从对方身上除闻到香烟的气味外,还闻到一股清淡的玫瑰花香,对方显然喷了香水,而且还是高档货。在香港使用香水是很平常的事,所以他并没有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对方手中的打火机,便冲对方笑道:“靓女,可以借个火吗?”
美女将打火机递给他,娇媚笑道:“现在还有人用这种方式搭讪呀?”
榴莲没理会对方的嘲笑,赶紧把烟点上,深深地抽上一口,遂摆出一个自以为能迷倒万千少女的姿势,再拨了拨额前几根头发,故作潇洒道:“通常只有靓女向我搭讪。”说罢将打火机交还对方。
“是吗?那我真荣幸。”美女接过打火机后,将只抽了两口的香烟往烟灰缸里掐灭,从手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上,娇媚笑道,“回到内地要是遇到法律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找我哦!”说罢便转身离开,留下不明就里的榴莲及一阵玫瑰花香。
“回到内地?”榴莲呆望着远去的婀娜身影,不断琢磨对方话里的含义,突然傻乎乎地笑道,“这算是跟我约炮吗?”遂查看对方的名片。然而这一看,他就愣住了,因为名片上印有“May Lee 李梅”等字样。
他之前虽没见过李梅,但也知道对方是溪望的死对头。“她来香港干吗?难道是冲小相而来?”这个念头在他抽完手中的香烟之前,一直徘徊于脑海之中。
此时,快餐店内的安琪刚接过警署打来的电话,惊讶地对溪望说:“仙蒂自首了,现在就在警署。”
溪望得意地笑道:“财仔果然守信用。”
“你昨天不是说财仔没有答应吗?”安琪面露不解之色。
溪望解释道:“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大家心里清楚就好。”
“这叫心照不宣吧!”见华虽然不清楚事情始末,但大概也猜到他们在谈论什么。
“多事!”溪望笑着刮妹妹的鼻子,又对安琪说,“首饰应该被财仔拿去填债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送仙蒂去自首。回警署多拿这事做文章,应该能让仙蒂将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我比较想知道阿珍为什么会替她圆谎,这里面可能有婴儿坠楼的线索。”
“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警署审问仙蒂。”安琪拉着溪望往外走。
“我们是不是该先等榴莲回来?”溪望不放心将妹妹单独留下。
“丫头都已经二十岁了,你还怕她会被人拐走?”安琪白了他一眼,遂转头对见华说,“丫头,你在这里等王猛,要是他被警察抓走没回来,你就到警署找我们。”说罢便拖着溪望离开,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
他们离开不久,榴莲便抽完烟回来。他本想将刚才在外面遇到李梅一事告诉溪望,但对方既然已经离开就只好作罢。
“哥跟姗姐办事去了,我们怎么办?”见华问道。
榴莲看了下时间,说:“现在这个时候最好就是看电影,特价。”
安琪跟溪望来到警署后,便亲自到会面室盘问仙蒂。果然如溪望所料,仙蒂没有带盗取的首饰前来自首,她的解释是在路上遗失。安琪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做足表面功夫,询问她去过哪里,大概在哪个路段遗失首饰之类的问题,之后才进入正题。
“你之前的口供说,晶晶离开后,进入主人房的是阿珍,而且阿珍居然也跟你一起撒谎,替你隐瞒事实。”安琪顿了顿,再以严肃的语气问道,“你知道阿珍为什么要替你隐瞒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仙蒂慌张地摇头。
安琪不耐烦道:“我希望你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盗窃是严重罪行,不跟警察合作,对你没有好处。”
在场的另一名男警亦劝说道:“仙蒂小姐,你涉嫌触犯盗窃罪条例,一经定罪可能被判处即时监禁。如果你跟警方合作,警方或许会替你向法官求情,这样会有很大机会得到轻判。”
“我很想跟警察合作,但我真的不知道。”仙蒂仍不停地摇头。
要不是碍于警员身份,安琪真想拆桌子揍仙蒂一顿。通过摄像机了解会面室内情况的溪望,拿起对讲机跟安琪说:“告诉她,法官大概会判她监禁多久,再提一下她女儿的手术。”
安琪会意道:“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就没什么好说了。不过我得提醒你,根据盗窃罪条例,入屋盗窃循公诉程序定罪后,可判处监禁14年。”
“14年?”仙蒂大声惊呼,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用不着安琪提及她的女儿,便慌忙求安琪替她向法官求情。
“你得跟警方合作,我才能帮你呀!”安琪翘起双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然你让我的报告怎么写呢?”
“是不是我说真话,你们就会替我向法官求情?”仙蒂惊慌地问道。
“坦白从宽。”安琪的回答模棱两可。
虽然没得到确实的答案,但仙蒂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只好坦白交代事实。溪望的推测没错,阿珍之所以替她圆谎,确实是因为有把柄在她手中。为了换取警方向法官求情,她毫不犹豫地道出内情:“阿珍不是太太表姐,她只是太太同乡。她跟一个香港男人假结婚,申请探亲签证来香港给太太打工。前晚她整晚没有回来,并不是去跟老公拍拖,她根本没见过自己的香港老公。前晚有个孕妇入院生孩子,所以她要到医院里打点。她来香港已经六年,明年就能拿到身份证。但被你们知道她假结婚和非法就业,不但要坐牢,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来香港。”
“原来是这样…”安琪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阿珍到底是不是疯了?为了继续留在香港,竟然被冤枉杀人也不肯将事实说出来,一张身份证真的这么重要吗?
她感慨万端地对仙蒂说:“每个人都有秘密,都会为保护自己而隐瞒真相,甚至捏造事实。虽然你们的初衷只为保护自己,但却妨碍了警方的调查,变相帮凶手逍遥法外。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跟阿珍这样,我们累死也抓不到凶手。”
“这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溪望的声音在安琪的耳机中传出,“快问仙蒂,她进房间的时候,婴儿是否还在床上。”
安琪不再分神,马上对仙蒂发问,对方答道:“我不知道,我当时慌得要死,生怕被人发现。心里只想着快点把首饰拿走,没留意宝宝有没有在床上。”
让同僚将仙蒂送去收押后,安琪在同一个会面室里对阿珍展开盘问:“仙蒂已经供出你假结婚及非法就业,我会交由入境署跟进。现在你该交代作假口供的事,如果你仍不肯坦白交代,很可能会被入境署列入黑名单,日后将会拒绝你的来港申请。”
另一名警员亦对阿珍说:“你涉嫌触犯入境条例,一经定罪可能被判处入狱,并于刑满驱逐出境,入境署在短期内将不会再受理你的入境申请。如果你还触犯其他香港法律,入境署有可能将永久禁止你来港。”
“不要,不要赶我走,不要驱逐我出境…”阿珍突然哭起来。
安琪最讨厌看见别人哭,她认为这是软弱、博取同情的表现,便厌烦道:“就算你把青马大桥哭断也没用,想帮自己就坦白交代实情。只要你肯跟警方合作,而且态度良好,在法院上又主动承认控罪,法官肯定会给你轻判。这样你以后还有机会来香港。”
跟仙蒂一样,阿珍意识到跟警方合作是当下唯一的选择,所以她止住泪水,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坦白交代一切——
我不想回老家,因为我是不祥人。
几年前,我在大陆结过一次婚,但新郎在迎亲当天遇到车祸,当场就死了。红事变白事谁也不高兴,别说是婆家,就连父母也觉得我晦气,村里的人更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嘲笑我是“劏猪凳”(劏猪凳,是广东方言,形容女性克夫)。
我在家里待不下去,就想去外地打工,可我没念多少书,除了做家务就不会干别的事情。而且我当时也没出过远门,要是没熟人照顾,到了外地恐怕只会沦落街头。
晶晶恰好在这时候回家乡探亲,还到我家串门。我们虽然不是亲戚,但她小时候就住在隔壁,跟我也算熟络。我知道她曾经在广东打工,后来还嫁了个香港人,现在过得挺不错,就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问她能不能替我打点一下,介绍我到广东打工…
第十五章 星光大道
“我还记得,晶晶当时跟我说,干吗要去广东呢?工资少不说,还天天加班,累死人了。别去广东,跟我去香港吧!”阿珍闭上双眼,回忆这段改变她一生的往事,擦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讲述自己的过去——
接着,她又告诉我,她在香港做内地人赴港产子的生意。因为客人太多,经常忙不过来,想请个熟人帮忙照顾孕妇,问我想不想帮她。
我当然是想了,但我又不是香港人,就连通行证也办不了,怎么能到香港给她做事呢?她说只要肯花钱,没有办不了的事。然后她又教我在香港找个男人假结婚,这样就可以申请探亲签证,七年之后更可以拿身份证做香港人。
我问她大概要花多少钱,她说有朋友做这门生意,熟人价大概要5万。我当时就一个乡下人,5万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但她说可以借我这笔钱,而且我帮她做事,她每个月会给我五千块工资,还包我在香港的吃住。这样不用一年,我就能还清这笔钱。
有这么好的条件,谁不答应呢?
就这样,我便来到香港给她做事。
可是到香港后,我才发现事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孕妇一般都在半夜开始肚子痛,而且会来香港生孩子的大多都是二胎,甚至是三胎,肚子一痛马上就会生出来,必须立刻送她们到医院。
送孕妇到医院后,我还要替她们办手续,要是没家人陪产,我还得陪她们。一个女人在生产时最需要亲人的支持与安慰,我实在狠不下心把她们丢在医院里。
就算有家人陪伴,我也不能马上就走,因为他们都不清楚香港医院的规矩。譬如手机要充电,在大陆的医院里,找到插座把充电器插上去就是了。但在香港这样可不行,在大多数私家医院里,这样要额外收费。应该说,在香港的医院里,你几乎可以要求护士提供一切合法服务,但当中大多服务都需要收费,出院时会给你提供一张详细的收费清单。
所以,在孕妇入院的第一晚,我通常不会回来。
我是乡下人,吃惯了苦,工作辛苦一点倒没所谓。可是,晶晶竟然让我住在死过人的房子里,还睡在曾经埋藏尸体的厨房,这可让我受不了。
刚来香港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厨房小一点,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我想香港的房子就是这样,客厅还没家里的厕所大,而且自己出门打工,有地方住就成了,要求太多会让老板不高兴。可是,没过多久我就从邻居口中知道李老太的事,原来当年李老太的尸体就埋在我每晚睡的地方。
自此之后,我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一个很凶的老太太说我压住她,要把我赶走,还拿刀砍我。我把这事告诉晶晶,想换一个房间睡,最好是换B室的房间。但她却说客人已经多得住不下,哪儿有房间可以给我换。还说仙蒂连房间都没有,只能睡在饭厅里。
我当时实在是害怕,就说不给我换房间,我就回家不干了。可她却要我先把假结婚的5万块还清才能走,我上哪给她找这么多钱。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睡在那可怕的厨房里。
一年后,我终于把钱给还清了,也开始习惯香港的生活,就算离开晶晶,到餐厅找份送外卖或者洗碗的工作,也能养活自己。可是晶晶却不让我走,说我要是不替她做事,就揭发我假结婚,不但让我不能留在香港,还要警察抓我去坐牢。我实在不想回老家,只好任由她摆布,继续为她做事,这一做就是五六年。
晶晶表面上虽然面面俱圆,跟谁都会说好话,但实际上却是心肠恶毒的坏女人,就连她公公老吴先生也不喜欢她,经常向我抱怨,说晶晶跟他儿子结婚都超过十年了,竟然连蛋也没下一只,要不是她把钱跟房子全揽在身上,早就叫自己儿子跟她离婚了。
这或许是报应吧,她不但买下凶宅,还要我睡在李老太身上,李老太怎么会轻易放过她呢!我最近还发现,她每个星期都会去见心理医生,每次都带回一大包药,说不定她已经被李老太缠上了…
阿珍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觉得需要接受心理医生治疗的人是她,而不是晶晶。不过她的神志尚属清醒,至少能将诊所的详细地址说出来。
安琪走出会面室,便跟同僚商量将涉嫌雇用非法劳工的晶晶带返警署,并让伙计将阿珍送去收监。溪望追上阿珍,跟她聊了几句,随即回来跟安琪说:“我建议你们先别急于拘捕晶晶,反正她也不会跑。房子都写的是她的名字,她要是跑了,房产肯定会被冻结。以她贪财的性格,大概宁愿坐几年牢,也不会放弃房子。”
“她应该不会潜逃,如果要跑早就跑了。阿珍被带回警署这么久,她大概已猜到阿珍会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安琪点了下头,随即又不解地问道,“可是,我们还等什么?”
“现在拘捕她,只能控告她雇用非法劳工。”溪望狡黠一笑,“如果我们跟她的心理医生聊一聊,说不定能多告她一条谋杀罪。”
“你怀疑晶晶是凶手?”安琪惊讶道。
“没有实质证据之前,最好别作无谓的猜测,走吧!”溪望说罢便往外走,“希望能在今天侦破这宗案子。”
“你以为自己是神探呀!”安琪追上来挽住他的手臂,“我才不信你能在今天将凶手揪出来。”
“要不要赌一顿饭?”溪望笑道。
“好呀,你要是在今天之内不能找出凶手,就请我去半岛酒店大吃一顿。”安琪露出狡诈的笑容。
溪望想也没想便答道:“一言为定。”
罗杰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的背影,对身旁的美雪说:“你说相先生知不知道半岛酒店有多贵?”
美雪横了他一眼,鄙夷道:“怪不得你每年情人节都要一个人过。”
根据阿珍提供的地址,安琪跟溪望来到一间位于尖沙咀某商业大厦内的私家诊所。晶晶的心理医生是一名年约四十五岁、眼神冷漠的时尚女性,名叫钟雪莉。
自进入钟医生的办公室后,安琪就觉得对方老是盯着自己,便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别在意,只是职业习惯而已。”雪莉轻描淡写道,“你的动作拘谨,面部肌肉也不见得松弛,终日处于紧张状态,平日压力应该很大。或许你该到外面跟护士约个时间,让我给你做个压力测试。”
安琪摇头道:“不必了,我有自己的减压方法。”
“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
“此事稍后再谈吧,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溪望替安琪解围,并开门见山地向雪莉提出查阅晶晶病历的要求。
雪莉冷漠道:“除非你们得到法庭的许可,否则我不会向你们提供病人的任何资料。”
“这可伤脑筋呢…”溪望眼光流转,琢磨着怎样才能迫使对方交出病历。
安琪察觉他的意图,扯着他的衣领,在他耳边小声说:“别打鬼主意,在香港所有从非正常途径获取的证据,都会被视作无效,法官甚至会对此做出追究。”
溪望本想在此大闹一场,趁乱偷取病历,但被安琪一说就只好作罢。当然,他并不甘心白走一趟,便向雪莉问道:“作为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回答警方一个在你专业范畴内的问题吧?”
“只要不涉及病人的隐私,我乐意跟警方合作。”雪莉面无表情地回答。
对方每个神情、每句话似乎都经过琢磨,令溪望猜不透她的心思。她所说的“合作”亦可进可退,继续交谈也不见得能套取线索,因此溪望便直接询问重点:“一个未曾生育且患有心理疾病的中年妇女,会不会因为妒忌而伤害别人的孩子?”
“要看具体情况,不能一概而论。”雪莉的回答模棱两可。
“我只想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Nothing is impossible.”
“谢谢!”溪望礼貌地点头致谢,遂与安琪离开。
两人刚步出诊所,安琪便不悦道:“一大早跑来市区,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那也不一定。”溪望狡黠笑道,“我们可以去星光大道逛逛,距离这里应该不会很远吧?”
“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不过你去那里干吗?你应该对观光没什么兴趣吧,而且那里也没什么好看。”安琪仍记挂着拘捕晶晶一事。
溪望笑道:“刚才我问阿珍,上哪能找到晶晶的公公。她说老吴先生喜欢钓鱼,这个时候通常会在星光大道。”
“在星光大道钓鱼?”安琪一手按在自己额前,无力道,“亏他想得出来。”
两人虽未曾与老吴先生见面,但大白天在星光大道上垂钓的人并不多,而且他的相貌跟儿子十分相似,很容易就被他们认出来。溪望在附近买来鱼竿,故意走到老吴先生身旁垂钓。
老吴先生瞥了他一眼,不悦地道:“后生仔,这里能钓鱼的地方多着呢,用不着跟阿叔争位置。”
“阿叔,一个人钓鱼不觉得无聊吗?多个人可以聊聊天呀!反正我的技术没你好,就让我跟你学习一下吧!”溪望故意奉承。
“随便你吧,没钓到鱼可别怨我。”老吴先生的态度较之前稍微友善一些。
溪望莞尔一笑,并没有急于向对方套话,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些闲话,但对方没怎么答话。大概过半小时,老吴生钓到一条约一公斤重的黑鲷,溪望熟练地帮忙取出鱼钩,并将黑鲷放进他的水桶里。
“阿叔,你果然是高手,才一会儿就有收获了。”溪望抓住机会拍对方马屁。
“小意思,上星期我还钓到一条十几斤重的石斑呢!”老吴先生乐呵呵地笑着。
“厉害,厉害,姜还是老的辣。”虽然溪望于心中嘲笑他的吹牛,但脸上却尽显崇拜之色,并一再奉承对方。
老吴先生心情大好,话自然就多了,亦不再像刚才那样对溪望存有戒心。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话题从全球经济到美国大选,再到上任不久的梁特首,最终话题被溪望引导到“儿女”上。
溪望见时机成熟,便切入主题:“阿叔,我看你已有六十岁了,儿子还没给你添孙子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来钓鱼?”
老吴先生已经七十有几,被他少说十多岁,心里多少有点高兴,但一谈及孙子的问题,眉头便皱起来,叹息道:“我倒是挺想抱孙子,可我儿媳进门十多年,竟然连蛋也没下一颗。”
溪望立刻附和道:“现在的港女就是这样,都不想生孩子,要么怕痛,要么怕影响身材,还有人说养个孩子要四百万。其实这些都是扯淡,哪个当父母的不是一把尿一把屎地把孩子拉扯大呢?”
“唉,她可不是不想生,而是生不出来。”老吴先生一脸愁容。
“她身体有问题吗?”溪望故作惊讶,“现在医学发达,除了艾滋病,应该没什么病治不了呀?”
“要是一般的病早就治好了。她得的是都市病,医生说她患上了躁郁症,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哭起来,有时又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甚至乱扔东西发泄。”老吴先生叹了口气又道,“如果只是这样,大家对她忍让一点就是了。可这病还影响了她的内分泌,使她怀不上孩子。”
第十六章 爱与妒忌
“听起来好像挺严重的,怎么会患上这种病呢!”溪望同情道。此时他已无须再费唇舌,只需充当一个聆听者。
“医生说是因为压力过大。”老吴先生再度叹息,话匣子一打开即如涌泉,滔滔不绝——
我儿媳是内地人。十多年前,我儿子跟堂兄弟回内地做生意时认识她的。那时候回内地开工厂,要赚钱还不算难,不过我这侄子太容易相信别人,居然被人骗了一笔货款。他们的资金本来就不多,没有这笔货款连工资、厂租都拿不出来。村委会怕他们会跑掉,竟然把我儿子扣起来,软禁在酒店的房间里,让侄子拿钱来赎人。
儿媳当时是厂里的会计,其他工人都喊打喊杀地找来讨工资,唯独她跟我儿子站在一块。我儿子被软禁的时候,还是她每天给儿子送饭。像她这样有情有义的人,现在已经不多了。儿子最终被她感动,把事情解决后就跟她结婚,一起回香港重新开始。